百评红楼之--红楼里的屈原-红楼书话-文化纵横-搜狐社区

红楼梦里有一些小人物，出场不多，甚至只有一次，话也不多，可能就只有一两句，如果拍成电影，估计也就露半张脸或是后脑勺之类的路人甲，可是在雪芹的笔下却各个精彩，呼之欲出。比如焦大，比如王一帖，比如秦钟-----比如还有那谁谁谁。

今天咱们来讲焦大。雪芹给红楼里的人物命名大都极为讲究，很有名堂，绝不胡乱起名字。很多时候单从名字我们就能判断出一些这个人物的性格特征。

焦大，当然姓焦。焦---当然是焦躁嘛，这厮脾气肯定不好。至于大，在俺看来焦大的大至少有四大：一是年纪大，二是资格大，二是脾气大，四是嘴巴大。

年纪大，那是肯定的。我们来看看书中是怎么说他的：他从小儿跟着太爷们出过三四回兵。这是书中的原话。看看，这焦大级别够高的，按照现在的说法应该至少是老红军那一级的。跟太爷爷混的，那就是贾宝玉的爷爷的爹。我估摸着这焦大年纪怎么也至少七八十岁吧。所以年纪大那是肯定的。

资格大。年纪大并不意味着资格大，就象现在老年人多呢，当然不会各个都是老红军。可焦大不但年纪大，资格也绝对大，我们再来看看书中是咋说的：他从小儿跟着太爷们出过三四回兵,从死人堆里把太爷背了出来,得了命,自己挨着饿,却偷了东西来给主子吃,两日没得水,得了半碗水给主子喝,他自己喝马溺.不过仗着这些功劳情分, 有祖宗时都另眼相待。这焦大其实很厚道很性情，忠心耿耿，不但把主子从死人堆里背出来，还自己挨饿，把偷来的东西给主子吃，自己喝马尿却把水给主子喝。也就是说贾家之所以还有后来，那焦大绝对功不可没。所以祖宗活着的时候都另眼相待。

脾气大。焦大当然脾气大，否则怎么会“一味吃酒,吃醉了,无人不骂.”焦大是曹家的家奴，因为资格大，所以敢无人不骂。我们来看看他是怎么骂大总管赖二的：说他不公道,欺软怕硬,"有了好差事就派别人,象这等黑更半夜送人的事,就派我.没良心的王八羔子!瞎充管家!你也不想想,焦大太爷跷跷脚,比你的头还高呢.二十年头里的焦大太爷眼里有谁?别说你们这一起杂种王八羔子们!"焦大果然很强大，骂王八羔子都觉得不过瘾，后来又来一句杂种王八羔子----看来在焦大眼里贾府里的人不但做了王八，并且连王八的血统也不纯正，还是杂交品种。

最后是嘴巴大。嘴巴大，比宋祖德那厮还要大。宋祖德不但嘴巴大，而且很三八，焦大完全可以与之媲美。咱们来看看焦大的经典之骂：我要往祠堂里哭太爷去.那里承望到如今生下这些畜牲来! 每日家偷狗戏鸡, 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咱们`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我相信大凡红楼爱好者不可能不知道这段让焦大一举成名的经典骂声。你说你一老头，都那么大年纪了，喝酒就喝酒吧，骂骂总管啊其他阶级兄弟啊都成，可你管主子的家事干啥？你这不是找不自在嘛？所以只能请焦大免费品尝马粪大餐了，呵呵，这倒也有意思，年轻的时候侍侯主子，讨来的水舍不得喝给主子喝，自己喝马尿，年老的时候来一个忆苦思甜，品尝了马粪，前后呼应，也算是“有始有终”吧。不过值得玩味的是王熙凤和贾蓉听了焦大经典之骂后的态度：凤姐和贾蓉等也遥遥的闻得, 便都装作没听见.。呵呵，装做没听见。是肚量真大，还是真能“装”？依洒家看来，当然是后者。

焦大应该是厚道人，前面咱们已经说过了。不厚道的是贾府，你想想人家都年纪那么大了不让人家退休养老，还派事情让他干，焦大可是资格大脾气大嘴巴大，所以有此一骂也完全在预料之中。也正是焦大那一声石破天惊的骂声，把封建社会的仁义道德的虚伪面具剥落得干净利落，把歌舞升平的所谓“盛世”之下掩盖的那些蝇营狗苟龌龊的鸟事暴露在阳光之下。焦大的那声骂具有里程碑的意义，如果搞一个红楼十大真诚人物评选，焦大理当首选。

我们常讲-----说真话是一种美德，显然焦大具备了这种美德。可是得到的却是满满一嘴的马粪。显然真话有时候还真不能说。就象现在的很多领导喜欢听假话喜欢奉承一样，可殊不知背后却在挨真骂。

鲁迅老先生很是欣赏焦大的，对焦大的成名之骂是持肯定的，并把焦大比做大红楼里的屈原。在老先生的《言论自由的界限》一文中曾这样写道：其实是，焦大的骂；并非要打倒贾府，倒是要贾府好，不过说主奴如此，贾府就要弄不下去罢了。然而得到的报酬是马粪。所以这焦大，实在是贾府的屈原，假使他能做文章，我想，恐怕也会有一篇《离骚》之类。

焦大和屈原，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一个大诗人，一个是粗人。两个人都会骂，骂的目的基本相同，一个是为楚国好，一个是为贾府好。但结果都有些糟，一个丢了命，一个吃了马粪。不过洒家还是比较欣赏焦大的，焦大至少应该算是一个有赤子情怀的愤青，虽然他年纪有些大了。

中国现在就缺少焦大这样的人，尤其是文人。政治的帮佣和帮闲是当今文人的整体生存状态。还有几个写点小情趣小感受或是风月、花边之类的无病呻吟的小文字，再不就是血腥暴力的武侠或是装神弄鬼的灵异文字，漠视现实，早把良知和道义放在了一边，民族复兴缺少了文化脊梁不过是空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