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的童话(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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韵的童话(二)
第三章
城市的霓红

  眼看新的学期就要开始了,当韵回到学校准备复读的时候,没想到学校今年的复读费已经涨了五位数。

  说实话,从小生活在农村的韵,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的钱。

  而一万元对于农村家庭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于是,韵只好放弃了继续学习的念头。

  可是,她又不能就这么直接回到家里,因为,她不想让年迈的老母为此而费尽心思。

  当她把自己的心情告诉了一个本来也打算到学校复读的高中同学时,同学便把她邀请到家里先住下再说。

  其实,那位女同学也是因为钱的原因准备放弃学业。

  虽然那位同学家住城里,可家庭经济也不太富余,而且她还有一个正在上初中的女未女未。

  听说她的父母都没有正式工作,多年来一直是依靠卖冰棍儿和做临时工来养活她们女且女未俩。

  就在去同学家的路上,韵突然发现在一个街头报栏里,有一则令她感兴趣的报社招聘广告。

  当她默读到广告里说的不限户口、不限学历那几个字的时候,她的心里立刻一热,并很快把这条广告告诉了那位同学。

  于是,她们一起把报子上的那条招聘广告,再次认真的小声读了一遍。

  没错,这回她们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完全有条件去应聘的。

  想到这里,她们俩高兴得简直就要蹦起来似的,那种动的样子,仿佛已经得到了录取通知一般。

  第二天一早,韵和那位女同学就搭上公交车来到了广告上刊登的那家招聘单位。

  那是一家新办的经济文汇类报纸。

  虽然广告上只需要招聘五位记者,可招聘办公室里却挤满了前来争相竞聘的好些人员,甚至,连楼道里都站着不少应聘者。

  当韵和同学看到如此多的竟争对手时,心里不免有些紧张起来。她们觉得自己无论从学历还是年龄来说,都是难以胜过那些一脸老到的大同志。

  却不想,她竟然出乎意料的通过了考官的面试,并让人领到旁边的会议室准备着下一步的笔试环节。

  不久,会议室里就坐满了许多既兴奋又有些焦虑的男男女女。大家面面相向,似乎都以猜度的心情来恒量着自己是否能够顺利的通过这一关。

  终于,考官拿着一摞试卷走到会议室的正前方,并很快将卷子发在了大家的面前。

  其实,卷子上的试题并不是那么的教条,大多只是一些人文思想方面的问答和一篇拟题写作。

  面对试卷,韵显得有些自如和谨慎。

  当她第一个起身交出已经写满文字的卷子时,连考官也惊讶的看了她一眼。

  两天后的上午,韵就如期接到了报社的工作通知,可她的那位同学却没能如愿。

  来到报社上班之后,韵心里总有一种不塌实的感觉,因为,她知道自己虽然喜欢写作,而且文章水平也还过得去,可是,她却没有上过大学,也没有过任何的采访经验。

  然而,工作并不是她所想象的那么棘手,因为办公室里专门安排了老记者带动新聘记者外出实习。

  很快,她的工作就进入了境界,虽然显得稚嫩些,但是,她却倍加努力。因为,她知道,这份连城里人都羡慕不已的工作,绝不能轻易失去。

  而且,她也深知,有一份稳定工作,也就意为着她可以从此养活自己,这样,妈妈就不再那么操劳了。

  当三个月的工作试用期满后,她终于从八个人的应聘试用者里脱颖而出,从而转为签约员工。

  当然,她紧张了整整三个月的心情,终于可以抒展了些。

  因为,她可以像前面六个女且女且那样依靠自身的能力,生活在农村人梦寐以求的繁华都市里。

  然而,此刻她思考得最多的,却是不知道怎样把没有上学的事情告诉自己的母亲?

  三个月来,她一直不敢在家人面前提说自己已经放弃学业的事情,她更不想因为此事而常常被迫对自己最亲的人撒谎。

  放在心里的这一切,时时让她感到心情有些沉重。

  于是,她终于觉得,也许现在该是向妈妈说清事情原委的时候了。

  ——她绝不希望待到让别人戳穿谎言的那一天。

  想到这里,她立刻走出自己的单身宿舍,独自一人来到前面一座楼的办公室里。

  韵的办公室在三楼,窗户正好对着城市里最繁华的街面。

  当她打开房门,推开玻璃窗的时候,外面闪烁的霓红,忽然让她感到一种身在异乡为异客的孤独感。尽管她身处闹市区。

  她仿佛从来没有如此强烈的想念过家乡和家里的那座老屋;想念老屋门前的那颗老菩提;还有那些苍翠碧绿、婷婷玉立的一池荷花……

  她也从来没有如此深切的惦记过田园里的秧苗是否已经变得颗粒饱满、稻穗金黄?

  特别是日思夜想的慈祥母亲,她此刻是否还仍然支撑着疲惫的身体,坚持在灯光下辛勤劳作?

  夜深人静里,千肠百转的想到这一切的时候,她禁不住泪光闪烁。

  许久许久,依窗而坐的她,默默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后,才拿起办公桌上的電話,轻轻的按下了一组号码。

  電話很快通了。

  “喂,您好!是红旗中学的收发室吧?请帮忙叫一声高二一班班主任敬老师,好吗?”

  “哦,都这么晚了,她可能已经休息了吧?”

  “大爷,就麻烦您一下吧!我是她的女未女未,我打的是长途電話,请您一定帮忙叫一声!”

  “那好吧,你得多等一会儿,她家离这有好几十米远呢。”

  “好的,多谢您了,大爷!”

  过些时候,電話里终于响起了大女且亲切的声音。

  “大女且!”韵听见大女且的声音后,立刻亲切喊道。

  “小女未,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有睡觉呀?是不是在下苦功夫呀?学习虽然重要,可是,也不能太忽视了身体。毕净身体才是一切的本钱。”大女且悉心关切道。

  听了大女且如此的一番话语,韵突然一阵沉默。

  “喂,小女未…”大女且在電話的一头匆忙喊道。

  “我听着呢,大女且。”韵整理着不是滋味的心情。

  “我听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

  “没什么?…我…只是…想…”

  “小女未,你到底怎么啦?不管什么事情?大女且都可以帮助你的!你快告诉大女且,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大女且十分着急的声音。

  “大女且,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没有去学校上学。因为…”

  还不等韵吧话说完,大女且就抢过话去。

  “什么?你怎么能这样呢?你知道妈妈对你寄托了多大的期望吗?你这样怎么向她老人家交待呀?你这样叫她怎么能够承受得了?你怎么能这么不懂事呢?你真是太让人操心了!”

  “大女且,您先别着急呀!让我把话慢慢说完,好吗?”

  “只要不去上学,你无论说什么?我都不能理解?我跟你说过多次,你的身体根本就不可能承受得了农村里的那些体力劳动,而且,你也不小了,像你这样的弱女子,将来在农村可能连婆家都很难找到。”

  “如果我告诉您,我已经在城市找到的一份相对稳定而且还比较体面的工作呢?”

  “这怎么可能?你一没城市户口,二没有大学学历,一个好单位怎么可能招收你?知道吗?能够从农村安居到城市的人,要麻是因为当兵,要麻就是上大学,其他别无出路。否则,就只能暂时打零工,做保母。所以,像你说的那种好事,根本就不可能?所以,我的小女未女未,你一定要听大女且的劝说,明天就回到学校去,如果需要经济帮助,大女且会替你想办法的。小女未,你听话,好不好?”

  “可是,大女且,现在时代不同了,社会形式已经在悄悄的改变。大女且,实话告诉你吧,我已经在一家省级报业工作了三个月,并且和报社签下了五年的工作协定。”

  “没想到你怎么会如此胆大,连招呼也不打一个,就敢自作主张的放弃学业,竟然还出去了找了个临时工?你可知道?你这样做是在放弃自己的光明前程,你真是幼稚得可以了!”

  “大女且,你先不要生气,好吗?…其实,我也不是不想上学,只是学校收取的费用太高,我实在不想给家里带来太大的经济压力,更不想从妈妈那满是老茧的那双手上,接过那些凝聚着她老人家一辈子血汗的金钱!”说到这里,韵的声音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心情酸楚。

  而電話的另一头也久久的沉默起来。

  终于,韵紧紧的捂住话筒,悄悄的作了一阵难以抑制的啜泣后,才又平心静气的对着電話继续道:

  “大女且,您放心吧!我的工作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临时工。现在所有的工作,都变了合同工制度,而且,将来的大学生毕业,国家也不再负责工作分配,而是自己到社会上去竞聘,我想,国家之所以如此改革,也许就是为了给人们年轻人一个公平竟争的机会吧?特别是像我这样的苦孩子。”

  “小女未,你说的这些,前些日子,我好像也听说了,只是觉得有些不可值信。”

  “大女且,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一个人要去改变一种早已形了习惯的认知模式,是需要时间打磨的。”

  “哎!小女未,没想到,你在社会上不过是初来乍到,却能够懂得那么多的道理。也许,真像毛註席曾经说过的那句话:‘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也许,社会实践知识更让人深入人心吧?…哎!也是,读大学的目的,不也就是为了将来能够有个好工作吗?…小女未,既然已经这样了,那你以后就好好珍惜自己所拥有的生活吧,不过,你也不能从此放松学习。”

  “大女且,我知道。我已经参加了师大的一个‘汉语专业’走读班,我打算在两年之类,拿到自考大学的学历证书。”

  “小女未,如果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

  “大女且,请放心吧,我知道人生道路应该怎样来走?”

  “小女未,大女且知道你是个知道好歹的人,我相信你会管好自己的。”

  “…大女且,您说,我什么时候才能把没有去学校学习而是已经参加了工作的这件事情告诉妈妈呢?她的思想可是比您还要古懂很多的。”

  “也是。要不这样,我先回去试探着对她说说吧!”

  “好吧,那就拜托大女且了!”

  “哎!好了,就这样吧!时间已经不早了,快去睡觉吧!”

  “好的。晚安!”

  “晚安!”

  放下電話,韵突然不自觉的仰面靠在椅子上,深长的吐出一口气来,就好像有一种如释重负般的感觉。

  放松心情后,她又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只笔和一个采访本,默默思索的在本子上准备着来日的采访提纲。

  当她写好提纲,默默凝望前方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冒出一种毫无规则的潜意识。

  根据那股潜流的信息,她立刻默默的猜想到,也许,命运将把她带向更遥远的地方。

  然而,她却努力的在思想里抗拒着那股强烈潜意识。

  “不,我不想离开家乡,不想和妈妈之间的时空距离越来越远,只要能够在妈妈身边,就是幸福!”韵就这么在心里悄悄的祈祷着命运之神。

  然而,悄悄的潜流,总会在她不经心的时候,悄悄的冒出来。

  每当在那灵光一闪般的潜意识里,她都会默默的在心灵深处努力的抗拒着命运的旨意。

 

  第四章 初恋

  早晨,韵刚刚来到办公室不久,远远的就听见有人在过道里喊着她的名字。

  接着,就随着声音走来一位三十来岁的女人。

  女人身体显得很丰满,五官也还端庄,披肩的长发上别着一个很时尚的珠光蝴蝶结。

  看着突然闯入的来者,韵有些不知所措,虽然她知道来人是公关经营部的负责人,却几乎从不来往。

  “韵韵,你对电视剧有趣吗?”女人非常直截了当,神情却很认真。

  韵却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有些不可思意的看着女人。

  “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想必你也听说过,我们部门正在与电视厂合作,并且即将开机拍摄一部电影。如果你要喜欢电影的话,我想邀请你来演这部戏里的女一号。我觉得你很像剧本里描写出来的女主人公。…温婉、大气、纯净,特别是你的眼睛,漂亮而灵,就好像会说话一样,这是最能打动人心、牵动观众的。”

  经过女人这么一说,韵立刻脸色菲红起来。她仿佛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容貌的漂亮与否。尽管她从小就生活在人们的夸奖声里。

  然而,此时此刻,她终于感到自己也许真的就像别人说的那样甜美可人吧。

  因为,她知道,电影里面的女明星几乎个个都是超凡脱俗的大美ㄝ。

  可是,她虽然在儿时第一次看到银幕的时候,就希望能够为银幕上那种光影移动的神秘形像。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终于才慢慢的明白了那不是她这样的农村女孩儿可以梦想的事情。

  即使在偶然让别人发现了她内心里那种纯洁如雪的念头,紧跟着带来的却只能是一种泠泠的嘲笑。似乎每个人都认为一个农家子弟,生来就没有资格去触碰那些天高地远的美丽梦想。

  如今,当她不知所措的面对送到自己面前的美好机遇时,她立刻不假思索的接受了,那一刻,她仿佛感到自己就像在接受着一种观念的冲击。

  几天后,她就跟随剧组来到了电视剧的拍摄现场。

  电视剧是古装的,说的是民国后期一个富家小女且冲破旧俗追求纯洁爱情的曲折故事。

  当韵换好装束,站到镜子面前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镜子里面那个古朴典雅、温婉犹柔的女孩竟然就是自己。再看看周围刚刚布置好的古典庭院,她仿佛感到自己就好像真的置身在从前的时代一般。

  原来,一个人的服装修饰是那么的奇妙。瞬间的外在变化却能立刻转变一个人的气质,甚至可以更改心理意识。

  因此,她相信将来有一天,当农民经济处境变好了,个个都能穿上干净、体面、时尚的衣衫后,他们的心情、形态、甚至是举止,都会因此而改变。或许,那时的农村,就再也找不到所谓的大老粗了,取而代之的却是文明与和谐。 

  历经三个月的紧张拍摄,韵终于愉快了结束了自己的演艺生崖,并从新回到了报社。

  没想到,她刚回到办公室,就有電話打来。

  “喂,你好!”她即刻拿起铃铃直叫的话筒。

  “你好!韵韵记者,要找到你可真不容易呀!”電話里是一个不太熟悉的男声。

  “对不起!请问你是。。 ”

  “我是芙蓉宾馆的王青,三个月前,你曾经采访过我们单位。”

  “哦!想起来了。你是公关部的先生吧?你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吧?”

  “也没什么事情。…我这儿正好有几张费翔的演唱会门票,如果你感趣的话,我给你留一张。”

  “哦,是吗?费翔来啦?”

  “对,他就住在我们宾馆。”

  “是吗?那你给我留一张吧!”

  “好的。那你什么时候过来拿?…要不,我给你送过去吧?”

  “那就不用了,我还是过去取吧。”

  “行,那你最好赶在下午三点钟之前来,那个时候,正好是他走出宾馆赶去演唱会现场的时间,这样,就可以近距离看见他了。”

  “哦,是吗?我知道了。”

  其实,韵对演艺明星不是很热衷,可是,她却又不好推辞别人的好意。

  下午,韵刚刚来到芙蓉宾馆门口的时候,还真就差那么一一点点儿就与费翔迎面撞上了。

  见此情形,韵立刻礼貌的让到门的一旁,并向歌星友好的微微点头一笑,示意对方先走。

  “谢谢!”没想到歌星即刻微笑着还以礼冒。

  当费翔走出门口后,韵以为后面还会有随从跟来,可是,一眼望去,他的身后却久久的没有一个人影。

  由此以来,韵对那位歌星犹为敬重。

  因为,她觉得此人不仅没有架子,而且也不摆普。

  钦佩的目送着大歌星离开宾馆,走进小轿车后,韵才回头向宾馆里面轻快走去。

  来到宾馆的公关部门口,韵正要举手敲门,不想,门正好开启。

  “你好!韵韵记着。”门里的男士立刻礼貌相迎。

  只见此人一身西装革履、体形高大,五官端正,面色白净,油亮的头发非常整洁的向后梳着。他整个简直就是一个典型的奶油小生模样。

  “你这门开的真及时。你怎么就知道是我呢?”

  “我一直在窗口看着你的。而且,你的脚步特别轻盈。”

  “哦!是吗?”韵感到有些脸发热。

  男士也禁不住有些心跳加速。

  “来,快请进!”男士大方的做了一个邀请手示。

  于是,韵即刻微笑着走进屋子。

  “请坐!”男士殷勤的为她拉过一把椅子。

  “好的。谢谢!”韵礼貌的坐下。

  “你喜欢饮料还是茶水?”男子神情喜悦的看着她。

  “什么也不用。我拿到票后,还得赶回去上班。”

  “是吗?这么急?”男士回到办公桌前的坐位。

  “对。因为前些日子不在办公室,今天一回来,才知道已经堆了好些事情。”

  “哦!是这样啊!那我们待会儿一起走,好吗?反正我今天工作不太忙。”

  “跟我一起走?”韵有些惊讶的望着他。

  “对啊!我跟你一起回家呀。我家就正好住在你们单位对面。”男士面色菲红的微笑着。

  “哦!这么巧?”韵仍然一副惊讶。

  从公关部出来后,韵正要从原路返回,却立刻被男士轻声的叫住了。

  “我带你走后门吧,因为我的车停在后院儿了。”

  听见声音,韵只好转身回来。

  来到后园的停车场后,男人很快就找到自己的车子,并即刻为韵拉开了车门。

  那是一部海蓝色的“蓝鸟”小轿车,呈色很新。

  当一对才子佳人坐在里面的时候,仿佛周围的一切都立刻变得温馨而浪漫起来。

  “演唱会时间是晚上七点到九点,时间比较晚,你一个人行吗?”当汽车行驶在宽敞的道路上后,先生突然开口问道。

  “应该可以吧。”韵想了想。

  经过片刻的沉默,先生又试探着问:

  “要不,下班后,我去接你?”

  从男士关切的话语里,韵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什么?

  她深知自己萌动的内心是望的,可是,回头看看自己的身份地位和通往家乡的那条崎趋小路……

  她不想为此自卑,可是,两者之间确实存在着一种难以平衡的极端差距。

  或许,她根本就没有资格去接纳那份人生的美妙感情?

  因为她亲眼看到过,曾经从村子嫁进城镇的那些女人,个个如花似玉,可是,迎娶她们的那些新郎,不是身体有毛病,就是游手好闲之辈。

  如果一个农民身份的女孩要嫁给了一个才貌双全的都市男人,那只能是天方夜谭。

  因此,她不敢继续想象。

  “不用了,我还是自己去吧。”她的声音轻轻的,却很干脆。

  听见如此一句回答,男士立刻侧头瞄了一眼副驾驶坐上的韵,表情突然有些不自然起来。

  “为什么?我们不正好顺路吗?”男士鼓足勇气的样子。

  “我看吧,也许,我不一定有时间去看演唱会。”韵感到有些为难的回答。

  见此,男人立刻感到了一种心情的失落。

  “为什么?怎么突然要改变主意?”他立刻把车子嘎然停到一旁,久久注视着神情忧虑的韵。

  看着男士深情的目光,韵似乎觉得自己有些麻木。

  “我只是说,也许?你怎么这么敏感?”韵立刻勉强的微笑道。

  “是的,在初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开始对感觉敏感起来,我每天早上一睁开眼睛,脑海里就是你的身影,你的气息;就连上班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想着你。我知道,也许,我已经卷入了爱情的旋涡,并且不能自拔。于是,我天天给你办公室打電話。今天,我终于如愿以偿的见到了你,可是,没想到,你却这么冷漠,这么无情!简直和你温柔的外貌完全不同。”男士心情非常的沮丧。

  韵却久久的沉默着,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就没有一个字可以对我说吗?”男士一脸落寞的注视着她。

  许久,韵才终于开口说道:

  “也许,你还不了解我的情况?也许,我根本就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好?也许,我们之间根本就不适合对方。”

  “也许,我根本就不在意你的其他东西,我只要两心相悦就足够了。”

  听了男士真挚的话语,韵的心情终于有些放松起来。

  她希望世界能够为她而改变。

  但是,一想到两人之间悬殊的身份,刚刚升起的那点希望,再次悄悄滑落了下来。

  “好了,我该回单位了,要不,一会儿领导要找不到我,该批评我了。”韵终于想出一个理由。

  “好吧,我马上送你回去。”男士立刻启动了车子。

  不久,车子就到达了报社门口。

  “我一会儿来门口接你,好吗?晚上外面可能不太安全。”当韵从车里出来的时候,男士伸着脖子,向门口的韵喊道。

  韵听见话语,默默的矗立了片刻,接着,便转过身来,有些为难的注视着男人道:

  “还是算了吧!…谢谢!”说完,她还非常歉意的向男士轻轻的欠了欠身子。

  她心里十分明白,这个世界的某些东西,她是不能去拥有的!

  快到晚上七点的时候,韵独自坐在宿舍的小床边冥思苦想,拿在手上的那张门票,就仿佛是一张意为着一份感情的船票,让她久久的取舍不定。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转动着。

  谁知突然响起的寻呼机才终于把她从沉默的深思中叫醒。

  看着机子上显示出来的電話号码,她似乎已经猜到此时此刻到底是谁在呼叫着自己。

  她先是犹豫着,可想了想,她还是打开房门,走向了楼道一处角落里的公用電話前。

  “喂,您好!请问刚才谁在呼叫53286。”

  “韵韵,你怎么还没有到啊?演唱会就要开始了。”電話那头果然是先生。

  “实在抱歉!先生,我现在有采访任务,所以,就只好取消了看演唱会。”韵无奈的撒了个谎。

  “是吗?”对方声音很失望。

  “我实在对不起!”韵再次深深歉意道。

  “你真残酷!”对方狠狠的,却带着一种伤怀的口吻。

  然而,他哪里知道?爱情就像一把双刃剑,在残酷对方的同时,也残酷着自己的感情。

 

  第二天上午,韵和平常一样,时间一到点儿,就拿起挎包往宿舍外面走。

  当她刚刚走出楼梯的时候,却一眼看见王青站在门口。

  “你怎么在这儿?”韵惊讶的看着他问。

  “我等你呀!”王青涨红着脸。

  “等我?”韵既喜悦又哀愁。

  “对不起!我得去办公室工作了。”说完,她头也不回的往前面楼走去。

  谁知,中午快下班的时候,王青又幽灵似的来到报社的记者部。

  见到王青突然来到办公室,韵只是默默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就低头仍然赶写稿子了。

  “韵韵,有人找你。”旁边一位女同事走到她身旁。然后,还在她耳旁悄悄说道:

  “知道吗?你出去拍戏的那几个月,就是这个人,天天在我们办公室门口来张望,原来,他是来找你的。这小伙子挺痴情的,人也长得挺帅,你可别错过机会了呀!”

  同事的一番话,让韵忽然感到心有所动,可是,她却仍然感到自己身份的悬殊。

  “韵韵,我们出去吃饭了。好好儿聊聊吧!”刚才那位同时拉着其他同事出门的时候,专门回头嘻笑着向韵叮嘱了一句。

  韵却只是一个劲的脸红。

  “对不起!韵韵,我打搅了你。”王青有些难为情的注视着她。

  韵却垂头不语。

  许久,她才平静的说道:

  “好了,我们也出去吧。”

  于是,她简单整理了一下桌子,然后,就拿起挎包向门外走去。王青在后面紧跟着。

  到了门口,韵突然毫无表情的对王青说道:

  “以后,你别到我单位来找我了,好吗?我不想让别人误会。”

  “可我放不下你,你无时无刻不占据着我的心灵,我现在已经变得什么心思也没有了,甚至连工作也不想干。”男人神情十分忧虑。

  “可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过什么呀?”

  “可是,你应该听说过一见钟情吧!过去,我也不相信,可是,现在我终于明白:爱,是瞬间的产物,就在你毫无准备的时候突然潜入,让人深陷其中而无法自拔!”

  听了王青的话,韵突然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她仿佛能够感觉到他心情的苦痛。

  “好了,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已经是中午了,你肚子也该饿了吧?”

  听到韵的突然提议,王青立刻放松了心情,仿佛看到了一线爱情的希望。

  “那你想去哪儿?”他立刻牵就的问。

  “随你吧!”韵默默的看着他。

  “那就由我作主了?”

  “行。不过,别走得太远,我还得赶着点儿回来上班呢。”

  “不会的,保证不耽误你的工作时间。”

  他们一边说话,一边向车子走去。

  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一个音乐茶坐。

  茶屋里布置得清新典雅,似有似无的美妙乐曲,总给人一种神秘与温馨。

  “韵韵,你喜欢吃什么套餐?”一落座,王青就殷勤的向桌子对面的韵问道。

  “这里不是茶屋吗?不会有吃的吧?”韵小声的看着王青说话。

  “现在的这种西化了的茶屋,都配有套餐的。”

  “哦!是吗?我还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

  “是吗?以后,我还会带你到许多你没有体验过的好地方,只要你愿意!”

  韵却没有继续搭话。

  “对了,这里的日本料理挺不错的,要不,我们就来两套这个?”王青十分热情的说。

  “好吧,这些东西我都不懂,你拿主意就行了。”

  “行,那我们就吃这个吧!”

  说完,他就招呼菔務小女且过来,接着,便如此这般的向小女且分咐。

  吃过主餐后,他们又要了两杯清茶。

  茶杯是透明的,看着里面一片片浮动不定的小绿叶,韵仿佛觉得那就像自己此刻的心绪一般。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来面对已经悄悄来临的这份恋情?

  对面的王青就那么默默深情的注视着她,神情却略显忐忑,仿佛在等待着一种结果似的。

  而她的脸上却总是带着一丝淡淡的忧虑,看上去,倒显得更加的柔美起来。

  “韵韵,你以后不要住单身宿舍了,好吗?那里实在太简单。”王青突然关心道。

  “我家离这儿很远,我不住这儿,能住哪里?”韵迷惑的看着他。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一套房子住。”

  “你说什么?”

  “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希望能够让你的生活宽松些,你应该拥有一个养尊处优的环境!”

  “谢谢你!我有宿舍住就已经很知足了。”

  “那里根本就不适合你!”

  “可我觉得很好!”

  “那好吧,如果以后你需要的时候,请随时告诉我!”

  “再说吧。”

  一阵踢球般的对话后,两人终于叹息着沉默下来。

  “韵韵,我还是要说一句。如果你愿意的话,让我以后每天都接你到我家吃饭,好吗?我担心你老在食堂吃饭,对身体不好。反正我家离你单位也不远,来回也很方便。”王青再次细心关怀。

  韵却神情默然的注视着他,不知如何是好?

  “为什么呀?我现在还没有答应你什么呢?我凭什么要去你家吃饭呀?再说,你也并不了解我,对吗?”

  “你觉得我还需要了解你什么呢?难道一个爱字,还不够充分吗?”

  “当然不够。比如我的身份、地位、家庭、出生?我们是否门当户对?所有该知道的一切,你都知道了吗?”

  “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是否也像我爱你一样的爱着我?像我在乎你一样的在乎我?如果有了这一切,我还要奢求你的什么呢?其他一切的身外之物,对于我来说,都无足挂齿。”

  “也许你不在乎那一切,可是,你能保证你的家人也不在意吗?…知道吗?我是一个农民子弟,而且,我现在的户口也还在农村。”

  “这些,我早知道。从我发现自己不能没有你的那一天,我就打電話找朋友看了你的档案。…当然,我当时确实有些震惊!不过,我震惊的不是你的身份出生,而是震惊在那样的地方,居然能够出落你这么一个如花似玉、气质脱俗的女孩儿?简直就像神话里的传说女子。”王青情深意切的注视着面前的韵,动得仿佛有些旋晕。

  “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也许,你对我太想象化了。我希望你能够正视自己的感情。”韵理的看着对方。

  “你不要一次又一次的回避我,好吗?我非常清楚自己心里最在意的是什么?所谓的房子、车子、票子,那一切只不过是暂时的满足,而爱,才可以伴随一生!…韵韵,请接受我这比天还高,比海更深的挚情,好吗?让我从此能够陪在你的身边,时时相伴,行吗?你就答应了我,好吗?否则,生活将对我毫无意义!”王青满脸哀愁,目光痴迷的直视着她。

  看着面前痴心不改的王青,韵深深的感动了,晶莹的泪花禁不住溢满眼眶。

  长到这么大,她还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男士谈及过感情。原来,爱情是那么的奇妙。既可以让人心花怒放,又可以让人痛不欲生。

  不错,她也是一个正当妙龄的女子,她也望一份真挚的爱情,望能够小鸟依人。

  也许,她已经不能继续为难自己,也不想继续为难面前的小男子。

  爱,毕净是美好的,哪怕只是昙花一现。但那一切,至少灿烂过。

  单纯的韵,仿佛有些飞蛾扑火般的屈就在天花乱坠的初恋蜜语里。

  然而,她却没有想到过坛花灿烂过后,将会承载着怎样的一种凄然?

  “下午,我来门口接你下班,好吗?”临下车的时候,王青有些忐忑不安的看着韵问。

  看着王青痴痴等待的目光,韵不由自主的微微叹了一声,然后才带着彷徨不定的心情轻轻答道:

  “好吧。”虽然她这么回答着,可心里却仍然对那份感情没有信心。

  当她走下车的时候,正好碰上上午在办公室里找她说话的那个同事和其它一帮人。

  “海!韵韵,你也刚到呀?”那个同时笑呵呵的招呼着她。

  “对啊。你们也刚回来。”韵也微笑的看着大家说。

  “嘿!是不是该请我们客啦?”另一个男同事也凑到跟前取消道。

  “干嘛让我请客?”韵不知所措的看着大家。

  “要不就直接请我们吃喜糖吧?”又一位女同事在旁边说。

  没想到,韵立刻脸红起来,然而,她却仍然若无其事的反问道:

  “为什么要吃喜糖?”

  “嗨!你就别装了吧?我们刚才都看见了,就是到办公室找你的那位,对不对?一看就知道是个富家子弟。快老实交待了吧?他家里是不是做大官的?要不就是做生意的暴发户?否则,怎么可能开得起那么好的一辆小车?”

  “看来,你很快就可以不用像以前那样早出晚归的跑稿子了吧?哎!真羡慕你呀!”

  “是啊,干得好,不如嫁得好。我要有她这么好的命运,就好了。”

  大家就那么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开来。

  “是吗?正好我还犹豫着呢?要不,让他以后找你们这些城市大小女且好了,这样不就门当户对了吗?”韵半认真半玩笑的说道。

  “好啊,那下会他要再来的时候,我们就一起抢喽?”

  “抢吧!”

  “就不怕我们把他给抢坏了。”

  “好啦,我可不跟你们疯了。”韵说着,就往楼上噔噔噔的跑去。

  一来到楼上办公室,就正好碰见上次找她拍戏的那位主任。

  “韵韵,你终于回来啦,我都找你好几次了。”

  “哦!对不起!我刚才出去了。”

  “你现在没有别的事情吧?”

  “没关系!您先说吧!”

  “要不,还是到我办公室吧!”

  “也行。”

  于是,两人立刻向靠近过道里面一些的一间房门走去。

  “韵韵,你看,这是一本刚刚出版的《传统与现代》杂志,封面用的是你的一张剧照,这本杂志发行量挺大的,而且是公开销售。”那位主任一回到办公室,就兴致勃勃的对韵说道。

  “哦!是吗?”韵也露出笑脸。

  “对了,你上次主演的那部戏,还没有来得及全面剪辑,就让看到片子的领导大加赞赏了一番,所以,电影厂希望能够和你继续合作拍戏,并且希望为你在电视节目里作一些形像包装,这样一来,你就可以很快为一位家喻户晓的大明星,我们报社也就能因此受益。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按照我们的计划继续合作?”

  听到这些话语,韵的脑海里立刻不由自主的浮现处许多影像的、封面的、海报的以及她曾见过的许许多多的明星形像。

  是的,为一个举世瞩目的大明星,是她儿时做梦都需望的一个宿愿,可是,当那一切真正摆到面前,垂手可得的时候,她却开始犹豫起来。

  于是,她默默说道:

  “主任,如果不需要急于答复的话,我回头再找您。”

  “怎么?还拿不定主意呀?这可是有多少少女做梦都想不到的美差呀!”主任难以置信的探究着韵。

  “谢谢你能给我这么好的机会!可是,当我上次经历过拍戏以后,觉得自己的格好像不太适合那种场合。”韵有些失望的垂下双眸。

  “你是不是因为上次那个导演的事情?”

  韵却没有作声。

  “其实呀,你根本就不要往心里想,他们那种人就是那副德行,见谁都想啃一嘴似的。不过,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他为你导戏的。”

  “俗话说:一次遭蛇咬,十次怕井绳。我确实怕了那样的场合。”

  “那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以后要想通了,再来找我。”

  下午,还不到下班的时间,王青就提前从他的单位出来,然后,又到旁边的一个花店里精心挑选了一束红玫瑰抱在怀里,接着,才潇洒的来到他的汽车旁。

  小心翼翼的把花放好在副驾驶坐上后,他才又春风得意的坐到了自己的坐驾上。

  紧接着,小车儿便立刻启动。

  当他来到韵所在的单位门口时,见心上人正好从楼梯上走出来。

  “韵韵。”王青立刻拿着那束点缀了许多白色满天星的红玫瑰迎向韵。

  听见声音,韵立刻抬头望去。

  “韵韵,这是给你的!”王青直截了当的献上花束。

  “谢谢!”她接过在手里的鲜花将她的脸映得红艳艳的,看上去,仿佛比鲜花的本身更亮丽夺目。

  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的王青的家门。

  那是一个三居室套房,房间装饰得比五星级宾馆还要华丽,处处是金壁辉煌。

  “来,韵韵,快进来。”王青喜形于色的转身向门口的韵轻声说道。

  于是,韵默默的迈步踏入房间。

  看着眼前富丽堂皇的居家,韵感到真有些不可思议。

  “原来,世界上还有如此奢侈的家庭。”她悄悄的在心里自语。

  “韵韵,喜欢这房子吗?以后,你就住我以前的卧室,我去书房里睡小床。”王青心花怒放的样子。

  “你也要在这儿睡觉?”韵连眼睛都瞪大了。

  “你不同意我住在这儿呀?…那好吧,我就暂时去楼下睡饭厅。”王青微笑着。

  当他说完此话的时候,韵立刻感到有些不可捉摸。

  于是,她好奇的问道:

  “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呀?听说,在城市也有许多家庭,一家三代都还挤在一间小平房子里住呢?可是,你们家怎么有那么多的房子,而且还有专门的饭厅。”

  听到韵的问话,王青显得有些默默自豪的说:

  “我爸是市建委的主任,专门管盖房子和市政建设的。”

  “哦!难怪,原来如此呀。”韵一脸默然。

  接着,她又轻轻疑问一句:

  “看来,那车也不是你们家自己买的?”

  听了问话,王青立刻一阵脸红。

  “其实,现在哪个当官的不贪财呀?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外财不富。”

  “也是。不过,你们也要当心点儿,适可而止。其实,人生最重要的应该是生命的自由。如果…”说到这里,她立刻停住了话语。她确实想诚心诚意的劝告,可又想到自己跟这个家庭也还撤不上什么关系,又何必管那么多闲事。于是,她又从新说道:

  “对不起!也许,我不该说这些。”

  “没关系!其实,当管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很多时候都会感到身不由己。比如,人家硬要把东西塞给你,你也不好拒绝,毕净,大家都是有情面的人。”王青表情显得有些无奈。

  原来,受贿也会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韵终于感到: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

  “韵韵,你去准备一下吧,待会儿我带你去楼下和家人吃饭。我早给大家打过招呼了,今天爸爸妈妈哥哥女且女且全都得准时回来共进晚餐。”王青一副神情喜悦、心花怒放的样子。

  “我准备什么呀?”韵莫名的看着王青。

  “去卧室换套衣服吧!”王青有竹的样子。

  “我根本就没有带衣服来呀?”她奇怪的盯着他。

  他却自我得意的抿笑了,并立刻拉起韵的手向里面一间卧室走去。来到一个整体镜面的白色大衣橱后,便立刻拉开了橱柜门。

  “来,看看吧,喜欢哪一件?挂在这里面的服装,全都是想着你的样子买来的。”王青欣慰的说道。

  “什么?怎么会?”看着满柜子里五彩缤纷的服饰,韵无法相信。

  “知道吗?在找不到你的那几个月里,我每个周日都去商场里逛逛,希望在女孩子喜欢的天地里突然发现你,结果,最后却不知不觉的买来了这些。”

  看着王青苦涩的笑脸,韵心里很不是滋味。

  “难道你真的就这么在意一个从农村来的女孩儿?”她眼里闪动着泪花。

  “你觉得呢?”王青爱恋的看着她。

  她却不再言语。

  “韵韵,我不希望你以后再说这些看不起自己出生身的话了,那不是你自己可以选择的,而是一种不合理的社会制度给造的两极分划。其实,你本来就是一个世间少有的好女孩儿,你在我的心里没有城乡之差,我们俩永远是平等的!…韵韵,我真希望你能够把那些与自身本位没有关系的东西通通都放下来看待自己,这样,你就会感到自己原来优越得是那么的咄咄逼人!”

  王青说完话后,轻轻的拉起她白皙的手。

  “可是,你考虑过一个农村身份在城市里将会带来多少制约吗?要知道,我的户口是没有供应粮的,而且…而且听说孩子的户口都是跟随母亲一方的。所以,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和你在一起,是非常不现实的。”

  听了韵的这份话,王青立刻羞涩一笑。

  “没想到,你年龄不大,却比我都想得远?”

  “你笑什么呀?这可不都是必须思考的现实问题嘛?”韵也脸红心跳的模样。

  “那些都不是问题?问题是我们怎么来去看待?怎么去面对?”

  “那你打算怎么对待?”

  “问题一:我可以把自己的定粮给你一半。问题二:如果你不希望孩子将来随你为一个农村户口,我们以后可以考虑不要孩子。…现在,你对我的回答还算满意吗?”

  “你说的这些简直就是痴人做梦。”韵苦笑道。

  “我说的是真的。不管怎么说,相信我们总会有解决困难的办法。但是,不管将来遇到什么问题?我们都决不分开!希望你能够记住我今天说的这句话,好吗?”

  王青紧紧的握住她纤巧的双手。

  她却两眼呆呆望着他,不知如何是好?

  “好了,来,还是我帮你选一套衣服赶快换上吧!”王青说着便伸手在衣橱里,认真的挑选起来。

  “好了,就这套吧!深秋的天气比较冷,还是穿套厚一点儿的吧!”只见他拿出一套衣服放在旁边的大床上。

  “好了,你快换上吧!我在客厅等着你。”他说完便走了出去,并回头关上房门。

  不久,韵就换好衣服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她乌黑的长发很自然的飘在身后,丝毫没有过修饰的痕迹;白色的高领毛衣上,套了一件巴拿马面料的背带裙;脚上踩着一双黑色的高跟皮靴。模样很是俏丽。

  看着自己精心设想出来的果,王青自然是喜不自胜了。喜悦中,他又拿起早已准备好的一条金灿灿的项链来到韵的面前。

  “韵韵,从此以后,我将用这条融入了我生命之爱的情链,把你给牢牢的套住!”

  王青一边为韵带上项链,一边表白着自己发自肺腑的感情。

  面对镜子里面金光闪闪的自己,韵突然感到这份爱怎么是那么的沉重,沉重得让她难以接受。

  “你这样做,叫我怎么承受得起?”她目光忧愁。

  “韵韵,对不起!我知道自己是一个感情深重的人,可是,我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特别是在面对爱情的时候。”

  看着王青一脸无奈的纯真神情,韵也只好满脸无奈。

  “你长得真标志,穿什么像什么?换一件服装又是一种气质。”旁边的王青突然喜笑颜开的打量着镜子里面的韵。

  “是吗?”

  “当然啦,你自己没觉得吗?”

  “我好像没太在意过。”

  “可能是因为你太自信了吧?如果你要对自己的容貌没有信心的话,你就该时时刻刻对着镜子整天捣腾了,看看怎样才能为自己折腾出一个惊喜。”

  “看来你挺了解女心理的嘛,想必你对女孩子很有经验喽?”韵微笑着审视着他的眼睛。

  “你干嘛这样透射我?我只是在大学的时候学了那么一点点的心里知识而已。”王青脸色通红。

  “不会吧?难道从来没有情窦初开过?”

  “当然有啦?”

  “是吗?”她再次透射般的看着他。

  “当然,而且就在此时此刻!”他脉脉含情的直视着她。

  迎着对方深遂的目光,她即刻默默的收回了自己含羞的眼眸。

  “没想到你那么在意一份感情的纯净?瞧你刚才的那种目光,直直的,不让人紧张都不行。”站在她后面的王青,突然面对镜子将自己的两只温情大手搭在她的两个肩头。

  “那你在意吗?”她也默默深情的看着镜子里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个挺拔着身姿的英俊先生而轻声相问。

  “当然在意!”

  听到男人肯定的回答,她立刻展开了甜蜜的笑靥,并悄悄的进入了一种温馨境界。

  他的呼吸也突然变得有些轻微的急促。

  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即刻涌动起来,仿佛血液在悄悄的膨胀,默默的冲击着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直到浑身颤傈,心潮起伏。

  面对身体里不由自主的这一切生理反应,他立刻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冲动,甚至咬紧了牙关。

  “王青,你怎么啦?你已经抓疼了我的肩!”她突然回过头来,莫名的望着他。

  “我…我…对不起!”王青脸红心跳的垂下头。

  “你没事儿吧?”韵无知而关切的看着他。

  “没事儿的。…好了,我们这就下楼吧!”他振作道。

  “一定要我去见你的家人吗?”韵感到有些为难。

  “一定得去,这样你才能名正言顺的进出我的这个家门,知道吗?至于他们怎么看待你,并不重要。我的目的只是想让他们知道我已经有了你这么一个女朋友就行了。”

  王青边说边领着她往门外走。

  “不行,我还是回宿舍吧。”走到门外的时候,她又突然说道。

  “为什么呀?”

  “我真的觉得心里不塌实。”

  “有我在身边,你担心什么呀?”

  “不知道,反正就是觉得不想和他们相见。”

  “韵韵,听我说,你什么也不要多想,一切都会顺理章的。”

  说话时分,他们就已经走到了下面一层楼。

  “韵韵,你看,我父母就住在这一层,我哥哥女且女且都分别住在二楼。所以,我必须领你和他们见个面认识一下,否则,以后照了面都不知道谁是谁?”

  “是吗,那好吧。”

  “饭厅就在下面的一楼,不过,以后你要不喜欢下来和大家一起吃饭,我们可以在家里自己做。”

  “这些以后再说吧。不过,我觉得你们家的房子比我想象的还要多,你说得让我都有点分不清谁是谁的了。”

  “嗨,所以这就做‘近水楼台先得月’。”

  “看来,你爸还真够厉害的。幸好你们家人口不多,否则,非得把整幢楼都给占了不可。”

  “嗨!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其实我们做子女的,并不希望他滥用职权,可是,他总是说,社会风气就是这样,你要不拿,别人也会拿的。也是,谁拿不是拿呀?反正大家都在拿。”

  “哎!也是,见多不怪嘛。”

  很快,他们就心情甜蜜的来到一楼的饭厅。

  饭厅是一个两居室。里面的一个大间用来堆放储物,另一个小间则是做饭阿姨的卧室。

  客厅非常大,也十分气派,里面灯火阑珊。中间摆放着一张椭圆形的雕花餐桌,桌子上早已摆放满了美味佳肴。周围是一圈同样雕花的餐椅。在正面墙上,挂有一副张大千的泼墨山水,而旁边的一面墙前,摆着一个雕花酒柜,上面放满了各种名酒。

  “韵韵,来,认识一下我的家人吧!”王青红光满面的看看韵,又看看围坐在一起的家人。

  韵却显得有些拘谨,脸色也有些羞却。

  “好了,好了,不用那么正儿巴经的,快带过来坐下吧!”身体丰腴的王青妈妈首先站起来说话,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

  那一刻,厅堂的每一个人几乎都喜不自禁。

  “对了,青儿,我今天从公司的柜台里选了一条金手链带回来,就算是我你女朋友的见面礼吧!”王青妈妈突然起身拿来一个红色的手饰盒。

  “好啊!谢谢妈!”王青喜悦的接过盒子。

  “妈,好像不太公平吧?”王青的哥哥立刻羡慕的喊道。

  餐桌前,一副典型官僚的王青父亲突然喜悦的看着韵问:

  “韵韵,你的爸爸妈妈都是做什么工作的呀?什么时候让我们两家长辈一起聚聚,大家相互认识认识。”

  听了问话,韵正要回答,却被王青立刻抢过话头。

  “是教书老师。”

  “哦!当老师呀?”王青父亲有些失意的样子。

  “你这老头子,问人家那么多干嘛?好好喝你的酒吧!”王青妈妈立刻责备起王青父亲来。

  看着面前的局式,王青即刻放下碗筷,接着,又看了看旁边早已放了筷子的韵,然后凑到耳畔悄悄问道:

  “你再吃点儿菜吧!”

  “不用,我早吃好了。”韵韵轻声答。

  于是,王青立刻看看大家说道:

  “爸爸妈妈哥哥女且女且,我们就不陪你们吃饭了,因为我们已经买好了六点半的电影票,所以,现在就得出去,否则,该看不到电影的开头了。”

  “好吧,没关系,你们先出去吧。”大家异口同声道。

  “对了,青儿,你去厨房让阿姨给你们准备几个苹果、饮料什么的带着。”王青妈妈站起来对他们喊道。

  谁知,她的话语刚落,只见一个模样干练的阿姨,立刻从厨房里匆匆走来。

  看着面前的阿姨,韵也不知道为什么?总对她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也许,可能因为同是乡下人的原故吧。

  “阿姨,你别管了,我们什么都不想带。”王青微笑着向门口的阿姨说。

  “那你再多带点儿钱吧!”他妈妈又关切算喊着。

  “妈,您别管我了,我身上已经有足够的钱了。”

  “好好好,我不多说什么了。不过,晚上在外面要注意安全!”

  不等老太太说完话,王青就领着韵已经走出了房门。

  “我妈总对我这样,就好像我还是个小孩儿似的。真让人烦。”走在门外的王青都啷着对韵诉说。

  “这不说明她关心你吗?你应该好好珍惜这样的关怀!”

  韵说话的时候,忽然想到自己远方的父母。也许,爸爸妈妈此刻正坐在餐桌前,就着一碟时令小菜,吃着热气腾腾的红绍饭或者是萝卜饭吧?凭她十几年来曾经与父母在一起的生活习惯,在这样的一种季节里,基本都是如此。妈妈总说:天冷的时候,晚上吃菜稀饭最好了,既养人,又暖和。

  想到这里,韵心里立刻有些酸酸的,她多希望自己此时此刻能够守候在父母身旁!

  然而,对于她此刻的内心思想,王青却毫不了解。

  “要知道,我已经都是一个二十三岁的大小伙子了,我不需要她对我那么小心翼翼的。我真的不喜欢她老那么唠唠叨叨的,简直是多此一举。”他说话的同时,还不自觉的把手放进上衣口袋里。当手指碰到兜子里的一个软面硬盒时,他才突然想起刚才妈妈给他的那条手链。

  于是,他一阵欣喜的把盒子拿了出来,并立刻将它开启。

  “韵韵,你看,这是妈妈刚才送给你的见面礼。看来,我妈对你感觉真不错,要不,她才不会随便送出这么贵重的礼物呢。知道吗?我哥哥带过好几个女朋友回家给她看,她却什么也没有送过给人家,还说什么她一眼就能看出人家是在图我家的地位,图我哥哥手头的钱。她这个人特别自信,也很霸道。”

  “没感觉她有什么霸道呀?反倒觉得她对你非常爱护!”

  “那当然,因为我是家里唯一敢在她面前耍脾气的人。”

  “看来,你很厉害的。”

  “不过,我怎么厉害,也不敢在你的面前威风。”

  “不相信。”

  “你以后会相信的。因为,你将永远是我心目中的老大。”

  “黑社会老大?”韵终于抿嘴嘻笑起来。

  “没想到你还这么幽默。”王青也嘻哈笑道。

  “好了,来,让我把它给你戴上吧!”王青小心的将手链从盒子里拿了出来。

  看着王青拿在手上的那条金晃晃的手链,韵感到有些迟疑。

  “怎么啦?不喜欢吗?”王青审视的看着她。

  她却久久的沉默着,目光低垂。

  “王青,你告诉我,刚才为什么你爸爸问话的时候,你突然要打断我对你父亲的回话?你是不是不敢让他们知道我家住农村?你是不是害怕他阻止我们在一起?你是不是对自己根本就没有信心?”韵突然抬起头来,默默审视的看着王青明亮的眼眸。

  “你先戴上手链,让我慢慢来回答你,好吗?”王青目光里突然透着一丝淡淡的忧虑。

  “不行。我必须知道你心里的真实想法,否则,我不会接受的。金银财宝都不过只是些可有可无的身外之物。说句实话,我不在乎这些东西。尽管我很不富有。”

  “韵韵,希望你能够理解我,能够给我一些时间,好吗?毕净那是一种多少年来早已根深柢固在人们思想意识里的城乡偏见,所以,要让他们改变那种习以为常的思想观念,确实需要一些策略方法。不过,请相信,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未来!”

  从王青说话的神情和挚诚的言语之间,韵深深的感到了面前大男孩儿内心的复杂和沉重,而且,她已经丝毫不再怀疑他对自己的那份真心。

  可是,此时此刻,她却默默的在心里埋怨着那种不合情理的城乡之别;埋怨着那些不合理的贫富悬殊;埋怨着为什么在我们的国家要有城市和农村之分?为什么多少年来农民辛辛苦苦种出的粮食,要毫无条件的交到城里?为什么生活在城市的人们就能凭借一张简单的户口簿便可以不劳而获的得到每月里如期而至的供应粮?然而,就在他们衣食无忧的展开红扑扑笑脸去粮油商店拿走白花花农作物的时候,谁又曾看到过关心过旁边那些薄衣烂衫、皮肤腊黄、满眼羡慕的老农?又有谁人想到过是他们不畏辛劳的在日晒雨淋中创造了生命中不可缺少的衣食却反倒还要时常的忍饥受饿甚至衣不护体?

  不错,谁都害怕贫穷,害怕肚子空空,害怕衣不闭体。对于那种连自身都惟恐的东西,当然会令人躲之不及。

  当她想清楚了这一切后,自己似乎已经不难理解那种偏见的产生,也不难理解王青此时此刻的心中顾虑。

  面对王青一往情深的纯情目光,韵的心里就仿佛在淌血。她深知自己已经无法回绝那份纯净如雪的真情。虽然她知道前面的情路很难。就像敦煌曲子词中的一首《菩萨蛮》词里所说的那样:“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称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白日辰展现,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

 

  “可是,你想过当爱情还没有真正来临的时候,就要背负着这样一种沉重的包袱一路走来,你觉得值吗?”在一种长久的思索后,她突然忧心忡忡的看着王青轻声问道。

  “说实话,我确实想过这种几乎比爱情更加沉重的问题,也曾经感到自己有些力不从心。可是,当我感觉到你的存在,已经胜过我生命的时候,我才仍然选择了爱情!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找到一种可以皆大欢喜的方法。”

  王青说完话,便情不自禁的将韵轻轻的搂在怀里。

  “韵韵,答应我,让我们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韵却轻微的靠在他怀里,再次沉默起来。

  她想过要推开面前充满浓浓爱意的怀抱,可是,却难以真正的行动起来。

  “好了,快放开,让别人看见我们这样在路上搂搂抱抱抱的多不好意思。”韵轻轻终于找到借口推开王青。

  “这有什么呀?现在大街上做亲昵动作的多着呢,特别是在公园里,到处都是亲嘴接吻的。”王青一副脸红心跳的神情。

  “是吗?既然如此正常,你干嘛还脸红呀?”韵微笑的看着他。

  “我是属于脸皮比较薄的那一种。”王青说完便抿笑起来。

  韵也露出一丝羞涩的笑意。

  “对了,我们赶快去电影院吧,好像七点的时候,真有一部琼瑶的电影《在水一方》。”

  王青突然牵起韵的手往前走。

  “看琼瑶电影呀?”韵立刻瞄着王青不情愿的疑问道。

  “怎么?不喜欢这电影?”

  “对。”

  “不会吧?听说你们女孩子不都很喜欢琼瑶的作品吗?”

  “刚看的时候还是觉得很美的,特别是她那种细腻的感情描写,但是,看上两三本,就觉得没有什么新意了。几乎都是些大相径庭的三角恋情,一不小心就容易被带入一种永远找不到方向的爱情怪圈,甚至深陷其中而无法自拔。听说有好些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在看了她的言情小说后,都不由自主的把小说里面的模式当了自己追求爱情的方式。正如张籍在他的《怀别》中所讲的那样:‘君如天上雨,我如屋下井,无因同波流,愿作形与影。’所以,为了保持头脑的清醒,我还是觉得应该离远一点儿为好。”

  “哦!是这样。我一直以为所有的妙龄少女都会热衷于她的电影呢?看来,你还挺清醒的嘛!”

  “我呀,常常是糊涂一世,清醒一时。”韵默默的露出一丝笑意。

  见此,王青也默契的对视了她一眼,并轻轻一笑。

  “那要不,我们去艺术剧院看杨丽萍的舞蹈裱縯,听说她的《雀之灵》简直就把孔雀演艺了一个出神入化的灵物。”

  “那好吧,好像今天已经是她最后一场演出了。”韵立刻表示赞同。

  “是吗?其实吧,她也是从农村走出来的女孩儿。听说,她从小就喜欢跳舞,没有通过正统的舞蹈训练。后来到歌舞团后,也从不采用传统的足尖练功方式,人家就喜欢全脚着地。现在,她不也为了家喻户晓的舞蹈艺术家吗?所以,我相信时代在慢慢的进步,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

  “可是,你却很难说服你父母对我身份的看法,对吗?”韵默默的苦笑道。

  “哎!你怎么又说到我这事儿来啦?”王青有些无奈。

  剧院很近,拐过一个巷子,再穿过一个商场,就到了。

  当他们来到剧院门口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喜欢舞蹈艺术的观众聚集在那里,或三五群的谈笑风生;或独自一人翘首以待的东张西望;几乎个个都是兴高采烈的样子。

  王青和韵也高兴的拿着刚刚买来的门票,手牵手的向门口走去。

  当他们来到剧院的时候,里面几乎已经是座无虚席。

  不久,演出就开始了。

  演出首先安插了反应本地人文特点的舞蹈和一些当下比较流行的歌曲,比如:恰似你的温柔、故乡的云、一无所有、橄榄树、大约在冬季……

  当一首接一首的悠扬歌声渐渐飘散的时候,主持人终于一脸灿烂的告知大家,下面的节目是著名舞蹈家杨丽萍的独舞《雀之灵》时,剧场里面立刻一片寂静。几乎所有的目光都痴迷的聚集在舞蹈家那美伦美唤丝丝入扣的生命律动之间。她所舞出的纯净柔美的舞姿,是那么的灵慧自然,她指尖细腕处演艺出来的微妙语言,总会让人深深的感悟到其舞蹈神韵的超然。

  当舞蹈结束的时候,剧场立刻一片哗然,雷动般的掌声此起彼伏。

  看完杨丽萍的舞蹈后,王青又勉强着韵去了附近一家迪斯科舞厅。

  虽然他们已经走到了舞厅门口,可是,韵就是不肯进去。

  “要不,你自己进去玩吧?我真的不会跳舞。”韵十分为难的看着王青。

  “走吧!其实,我也不怎么会跳,只是想带你去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也是对一种噺甡事物的认知嘛,再说,多了解一些社会知识,也没什么坏处,你说是吧?”

  “可是,现在已经九点多了,舞会应该快结束了吧?”

  “这可你就说错了。午夜时分才是这儿最热闹的时候。你看,大家不都正陆陆续续的往里面走吗?”

  于是,韵往周围看了看,原来还真是如此。

  要在农村,在这样的季节、这样的时间里,早就已经是四处寂寥,满天漆黑,人们也早就闭户入睡,绝对找不到一盏灯火还在某个角落里闪着光亮,更不可能会有乐声飞扬。

  “怎么突然发楞呀?来吧,快跟我来,别再犹豫了,好吗?”王青边说边拉着韵往门里走去。

  当他们走到舞厅里面的时候,韵立刻被舞厅的场面给震惊了。

  她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舞厅,简直比中学里的那个蓝球场还要大。而且,里面挤满了情绪高昂、活力四射的青年,他们几乎个个都在情不自禁的踩着欢快的乐点,摇摆着不由自主的身驱,不时的还有人飞身上马般的站到高高的领舞台上,十分形像的跳起了霹雳舞、摇滚舞和一些稀奇古怪的舞姿,忽暗忽明的射灯几乎把每个人都闪耀了一种梦幻精灵似的。

  看到眼前的这一切,韵不由得闭上了有些旋晕的双眸。

  “怎么样?晕吧?不过这里特别能够释放感情,无论高兴的还是不高兴的。…知道吗?在找不到你的那些日子里,我几乎每天都到这里来。…想念着脑海里的你,旋转着自己几乎毫无知觉的身体。”王青微笑着在韵的耳畔说道。

  “可是,你想过我的感受吗?说实在话,面对城市,我有时候真感觉自己有点像《陈奂生进城》一样。…也真不知道你喜欢我的什么?…你看,这里这么多时髦的城市姑娘,就凭你优越的身份、地位、形像和家庭背景,不会有姑娘能敌得过你身上的那些魅力。…要不,你试着放开心菲,从新正视一次自己的感情,好吗?长痛不如短痛,我不想将来有一天,当一切都难以更改的时候,才来悔恨交加。”

  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当看到或感觉到城乡之间的那种巨大距离时,韵就对面前的这份感情没有信心。

  “韵韵,你别再说这些傻话了,好吗?我对你的感情绝对不是一时的冲动,否则,我就不会苦苦找你好几个月了。说实话,美ㄝ处处皆是,却很难看到一个象你这种璞玉般纯净的女孩子,所以,我希望我们能够彼此珍惜!”

  王青说着,便紧紧的抓起她的双手。

  她却不再说话,只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来,韵韵,我带你跳迪斯科去。”王青突然径直把她领导舞场中心,并不由自主的随着强烈的摇滚乐扭动起来。接着,还干脆脱去身上的外套,然后,又大声的在韵的耳畔喊道:

  “韵韵,来,跟着我跳起来吧,你会突然发现世界已经在你的摇摆中慢慢改变起来,这会让你忘却一切的烦恼。”

  “不行,我根本就不会。”

  “没关系的,随便的动起来就行,你看,大家不都随便跳的吗?来吧,跟着调子蹦起来吧!你会发现快乐就在身体的盈动之间。来吧,快来!”

  “不要,我没有趣,你自己跳吧,我去门口等着你。”韵感到自己傻傻的站在一片疯狂的舞者中间挺尴尬的,于是,她只好退出场地。

  “哎!你怎么自己走啦?韵韵…”王青见此,只好即刻追向她的背影。

  “韵韵,你这是怎么啦?怎么突然走了。”走出门口后,王青即刻搂着她的肩头问道。

  没想到她却有些委屈的看着王青说:

  “你现在看到了吧?我们根本就不是一种类型,一个层面的人,我们根本就是在两种不同的生活习惯中长大,我们对事务根本就有着不同的认识,我们根本就很难和谐相处。”

  “对不起!我以为你会喜欢的。”看到王青一副歉意的样子,韵感到自己是否有些不近人情。可是,她的的确确感到自己面对这份感情时的深层焦虑,她也实实在在不想在日后才来悔恨这一切本来就不该发生的一件事情。

  于是,她再次向王青提说自己想放弃爱情的想法。

  没想到,王青听后,却一脸痛苦的冲到马路上,并且发疯般的对她喊道:

  “韵韵,如果你要离开我,还不如现在就眼睁睁的看着我离开这个世界,免得我每天都要忍受那种爱而无法拥有的痛苦。”

  就在他疯狂窜到路中间的时候,殊不知一辆急驰而来的小车,嘎吱一声急忙刹住在王青身旁。

  见此情景,韵立刻惊叫了一声。

  那一刻,她真害怕他从此离去。

  在面对生命的时候,爱情以及其他的任何东西,或许都该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吧?

  她终于默默的想透了人生中不可把握的无奈命运。

  “王青,王青…”只见她深情的向他呼喊着,并立刻飞奔到他的面前,紧接着,就害怕失去似的紧紧紧紧的拥抱着他那宽大的身驱。

  然而,就在她突然拥抱着他的瞬间,情不自禁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那一刻,她感到他就像自己的亲人一般惺惺相惜。

  “无论将来的道路多么崎趋,我都愿意伴随着你走下去,除非你主动放弃!”韵靠在她的口喃喃而语。

  听着如此坚贞的亲昵话语,王青的眼泪也禁不住汩汩流淌。

  冬日的月光,皎洁却显得有些寒冷。

  就像酒仙李白诗中所云:床头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是的,韵清楚的记得,曾在家乡的此时此刻,她和女且女且们也是在这样的一种月光下从好几里外的地方看完电影后,赶着路走在回家的那些坎坷小路上。

  霜花染在路上、树上、麦苗上,白白的一层,看前去有些泠泠的,可是,女且女未们其乐融融的心情却是非常温暖的。

  只要和亲人欢聚,就是幸福!

  韵突然触景生情的怀念起儿时的那些无忧岁月。

  城市的深夜,虽然路灯长明,却更显潇瑟。

  走在回家的夜路上,韵和王青虽然两手紧紧相牵,可他们的心情却并不轻松,因为他们深知自己所拥有的美丽爱情将要面对怎么的一种艰难?正如《更漏子》里所说的那样:玉香炉,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梧桐树,三更语,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第二天早上,韵从卧室出来的时候,王青已经穿戴整齐等在客厅的沙发上了。

  “韵韵,昨晚我太冲动了,对不起!”王青立刻站起来向她表示歉意。

  韵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不过,我因此知道了你心里有我,其实,她也像我在乎你一样的在乎我,像我爱你一样的爱着我对吗?我真的非常感谢你对我的好!”

  韵仍然不说话,只是充满爱意的向她淡淡一笑。

  “怎么一夜之间,就突然变得这么深沉了?这可不像你这个年龄的形为表现。”

  “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事情考虑多了,自然就变得熟了。”韵微微一笑。

  “都是我不好,给你带来了那么多烦恼。”

  “没关系,都是我自愿的。”

  “我会对你负责的,决不让你以后忍受什么委屈?”

  “顺其自然吧,该忍受的我会忍受的,只要你高兴就好。”

  韵一边洗脸一边回答。

  下午下班后,韵一走出楼梯,就正好看见王青捧着鲜花等候在门口的不远处。

  “韵韵。”他见她后,立刻迎上去,欢喜的把同样装点着满天星的红玫瑰花束捧到她的面前。

  “你不用这样了吧!”韵笑盈盈的。

  “这回是送给我们两人的。回家后,我们把它放在客厅的大花瓶里,好不好?”

  “行。”

  他们一边说话一边往停放在旁边的轿车走去。

  “韵韵,你看,我今天买来一本什么书?”一进到车里,王青就喜上眉梢的拿出一本大书要让韵看看。

  其实他说的正是昨天在单位的时候,那位主任给她看过的那本书。

  “这书我早看到了。”

  “是吗?那里面还有关于你的文章呢?”

  “我也早看到了。”

  “你怎么一点都不在意啊?”

  “因为我不喜欢那种圈子。”

  “为什么?”

  “因为…因为…”

  “是不是导演对你有过企图?…难道那种圈子真的像社会上传说的那样吗?”看着韵一副难以言表的神情,王青敏感的直接追问道。

  “你知道吗?以前,我一直以为那个圈子很神秘、很神圣、也很高雅,其实不然。你知道那帮人没事儿的时候聚在一起大多说些什么吗?不是黄色谜语就是黄色故事或者就是黄色笑话,简直就是在糟榻中国文化。特别是以导演为首的。真让人不可思议,大家怎么也该算是有一定文化知识的人吧?当别人藐视他们那种不良作风的时候 ,那导演居然还敢大言不惭、不知羞耻的说:‘我就喜欢那一口’。”

  “是吗?原来那个圈子真是那么没水平呀?实在不可思议?那也算是个文化圈?…那导演有没有对你…”

  听了王青的问话,韵沉默了许久,然后才默默的说道:

  “有一天晚上,我正准备休息,没想到那位导演突然敲响了我的房门。于是,我就起来隔着门问是谁?结果他就告诉我,说是他的空调不好调,要让我去帮忙。后来,我真的就穿好衣服去了他的房间,没想到,当我拿起摇控噐对着空调调试的时候,发现空调根本就没有问题。见此,我就把摇控噐还回他的心里。没想到他却没有接摇控噐,却来搂抱我。我当时吓得立刻尖叫起来。紧跟着,我们报社的那个主任就推门跑了过来,我也才因此得以逃脱。虽然,我那次逃脱了导演的非礼,可是,后来在拍戏的时候,他总是让管化妆的还有管服装的那些爪牙来恶意针对我。当我面对那些刁难忍无可忍的时候,真是想过立刻罢演算了。但又觉得不能那么半途而废。所以,我只好忍耐着子,坚持拍完了最后一个境头。不过,在完最后那个境头的时候,我就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拍戏了。”

  “没想到做演员要忍受那么多委屈?”王青怜爱的看着韵。停留片刻后,他又接着问道:

  “那导演叫什么名字?长得什么样?”

  “你问这些干嘛?”

  “没什么?我妈以前就在文化局当过领导,我看能不能找个机会看看那人到底长一副什么德行?”

  “我不知道他的全名,只知道大家都叫他婪导,但是他长得还比较像个文化人,走路的时候总是直不起腰的样子。”

  “哦,是吗?好了,以后我们离那种圈子远点就行了。”王青爱惜的握着她的双手。

  “王青,我想了想,觉得还是住在自己单身宿舍好。所以,今天我就不跟你回去了。就在王青准备启动车子的时候,韵突然为难的说道。

  “为什么呀?难道你真的能忍心把我们两个分开吗?昨天晚上你不都想清楚了吗?怎么突然又变挂了呢?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翻来覆去的考虑那些根本就还不着边际的事情?我真的已经有些承受不起这种折磨了,我的心都快要碎了,你知道吗?”

  “因为主要问题是在我这儿,我不能不细致考虑。我担心将来我们之间要一旦发生了什么变化?我可能承受不起!而且,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心里的压力已经胜过了那种本来应该非常轻松甜蜜的感觉!难道你就没有同感吗?”

  “我没有像你那样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化,我看到更多的是眼前,我也相信我们的未来将是光明的。最重要的是我们能够紧紧的手牵着手,能够心心相印,能够永不放弃这份真情!我相信有了这一切,其他的一切又能如何?”

  “可是,和你的家人在一起的时候,我会浑身不自在,因为我们两个家庭根本就不能门当户对。”

  “婚姻是个人的事情,跟别人没有关系,即使父母反对也无效,法律上也是这么说的。”

  “血浓于水。你将来不可能会为我和你父母绝裂的,对吧?即使你可以那样去做,我又怎么可能看着你们骨肉亲情水火不容?所以,我觉得,如果我们不做恋人,只是做朋友,也许会更加的快乐,不是吗?”

  “韵韵,只怪我车里没有刀子,否则,我会立刻把我的心掏出来给你看看,看看里面是不是全都装满了你,如果没有了你,我还能有心吗?如果没有了心,我还能继续活下去吗?”王青竟然情不自禁的泪水直流。

  看着满脸忧伤的王青,韵的眼泪也禁不住滑落下来。

  “那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办?你不想让你父母知道我的农民身份,又不想让我离开,可是你为我想过吗?你不觉得这样做不等于是一种欺骗吗?骗别人,也是骗自己。你不觉得这样有些心里不安吗?”

  “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来告诉他们的。”

  “那什么时候才算合适?”

  “生米煮熟饭的时候。”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等到两年后你长到了二十岁,够了法定婚龄的时候,我们悄悄的去登记结了婚,再说。这样,他们想反对也就无可奈何了。”

  听了王青的话,韵的心情似乎抒展了些。

  见此,王青即刻补充一句:

  “我们就这样说好了,谁也不许变挂。”

  “那他们要再问到我家里的事情,我该怎么说?”

  “不会的,我妈要不问你这些,我爸他根本就不敢再擅自问你什么了。我妈这人吧,只要是她喜欢的,怎么个都顺眼。”

  “好了,我们现在就回家吧!”

  “哎!走吧。”韵无奈的靠在坐椅上。

  就这样,韵再次来到了王青的家,并且从此以后,住进了王青家的宅子。

  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但是两人却一直严格尊守各睡一室的协定。

  时光如梭。不知不觉的就快过年了,这时候的韵便开始数着日子的抽空东奔西跑着去商场为爸爸妈妈和六个女且女且准备过年礼物了。

  长到这么大,她还第一次拥有了自己的存折。

  站在银行窗口,数着那些靠自己脑力劳动赚来的票子,她实在感到欣慰。

  因为这是妈妈一直所希望的那种工作模式——

  不被风吹日晒,不用肩挑背磨。

  哈哈,她兴奋得就快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