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拎政治太沉重——访朝一周年追记(作者:丛日云)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22:43:13
拎拎政治太沉重——访朝一周年追记(2010-03-30 16:29:44)   

 

作者:丛日云

 

 2008年8月中旬,北京正热火朝天地搞奥运,我这人从来不愿湊热闹,于是,与几位同事和朋友结伴,离开让人烦躁透不过气来的北京,造访我们那个神秘的邻邦北朝鲜。

  有朋友帮忙,事先联系好旅行社,我们几个人一路结伴而行。和大多数国人一样,跟着导游走马观花。看网上关于朝鲜旅行的见闻,大同小异:固定的路线,同样的观感,一样的说辞,所以回来后,没有什么动力去写一个没有新意的观感。但是,前几天与一位朋友谈起我的朝鲜之行,发现他听得非常入神。这使我觉得写一点儿追记还是必要的。

  作为一个政治学者,到朝鲜旅行,无非是要再看一眼20世纪极权政治的登峰造极的实验,也许这是与它的告别之旅。时光会磨蚀记忆的刻痕,刻骨铭心的感受也会淡忘和模糊,还是让文字这种固化的符号留下一点儿可供追忆的记念吧。

  一、草民成“贵宾”,朋友似“敌人”

  在国内,据说我们是主人。但日常生活总是提醒我们,不要太自以为是。我不过是一介草民,有时甚至自觉得是个贱民。这不,奥运开在北京,但却像给外国人开的。我这个北京人不仅一张入场的票也没拿到,还得处处为了洋大人的到来而受委屈:想进城,到处是关卡、禁行;想吃油条,说是怕污染环境而不许卖了;据说菜刀也买不到了,因为都按上级的指示下架了;学生也不能按时开学,因为民工被放回家学生宿舍楼的装修被停工了;平时散步的地方被圈起来,说是附近有奥运项目,而奥运项目进行时想去看看,不过是一个露天举行也没有什么人看的铁人三项,就在我家附近举行,但被告知路已封了,我这样没有“被组织”的当地人也“不得入内”了;我的一个在京工作的朋友,是媒体明星,有几位美国朋友约他一起看比赛。他发现,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动用了最得力的关系才弄来票,但对美国人却是敞开供应的,且都是好座位。入场时他被工作人员毫不客气地与外国朋友分开,“中国人只能走这边”,那边是外国人专门通道。当然,我们也享受很多好处,许多设置人性化了,与国际接轨了,这让许多外地人嫉妒,甚至大骂北京人花了全国纳税人的钱。其实北京人也有点儿冤,那钱不是为北京人花的,而是为洋大人花的。这些洋大人刚刚因为几个事件被我们痛骂了一通。(图片:高耸入云的主体思想塔,比华盛顿纪念碑还高)

  此前曾在美国生活一年,在那里,我是个没有公民权的外国人,是个陌生人。但没有人歧视你,敌视你,也没有人会特别在意你,给你什么优待。你就是平常人。你基本上看不到军人,也感受不到政府的存在。警察到处都能见到,但你基本可以忽视他的存在。作为一个外国人,美国人千方百计让你与他们接触,将你拉近距离。我刚到耶鲁,与联系导师谈话后告别时,他深情地对我说,希望你能够早日融入耶鲁共同体。在这个共同体里,我就是耶鲁人,与美国的耶鲁人之间没有障碍。Thanksgiving Day到了,市民们主动将我们邀请到他们家里过节。开国际会议,你可以选择住在市民家里。我得到的优遇,都不是来自政府而是来自普通美国人。对美国人开放的地方,对我们也开放,不论是西点军校还是空军基地,我们都可以去访问。美国,基本上是一个对外国人不设防的国家。

  但在朝鲜,我们是外人,也是“贵宾”。朝鲜共有三个最好的特级宾馆,我们住过其中的一个,在另一个吃过饭。这里一般朝鲜人是不得入内的,地下一层设有赌场,连朝鲜导游也不得一见。看演出,给我们留出最好的坐位,演出结束后,观众鼓掌,请我们先走。印象最深的是看“阿里郎”,等我们的大客车徐徐开出时,发现十几万朝鲜观众早就给我们让出通道,他们列在两旁恭候和欢送我们,受宠若惊之余,深感不安。我知道,这不是朝鲜人的礼貌,而是民众太卑贱。正因为他们也是贱民,我们这些贱民才在这里成了贵宾。为了他们领袖的面子和需要,可以让贱民们做出无谓的牺牲。回程的时候,被告知有专列,就是中国游客的专列。只要中国游客达到一定数量,就会发专列。伙食也比国内的旅游团强得多,我们都知道朝鲜多年来一直在闹饥荒,到这里吃着有点儿侈奢的美味佳肴,着实心里不踏实。

  在国内,我们享受非国民待遇,比官僚权贵低一等,也比洋大人低一等。来到朝鲜,我们成了洋大人,享受超国民待遇。一个同事说,太喜欢朝鲜了,都不想回国了。

  常听中国人说,朝鲜的今天是我们的昨天,这话有道理,我们今天已经告别了昨天。但我还想修正一下,朝鲜的今天,是我们的昨天加半天。

  一路上,到处都给你看最美一面,最好一面。所到所经之处,都经过刻意装饰。从新义州到平壤,铁路两旁农村的房子几乎是一个模式,都很漂亮,全都是新的。看了一路,非常疑惑:如果是故意造给外国人看的,为什么会造这么多,几百公里的路上几乎都是,这要多大的代价?如果不是政府故意造给外国人看的,为什么都离铁路那么远,几乎没有在铁路附近能让车上人清楚看见院子里情况的,这很反常。房子里也几乎见不到人。只是与国内的导游聊过,回到丹东后与常去朝鲜或经常与朝鲜人打交道的人聊过,才相信,他们为迷惑我们的眼睛下了多大功夫。

  中国人自认为是朝鲜人的朋友,到朝鲜旅游的也主要是中国人,但他们实际上将我们当作潜在的敌人。在贵宾待遇的背后,充满敌意的监督、控制无处不在。入境前就被迫将手机留下,不准带入朝鲜。入境后,我们被刻意与朝鲜人隔离。在新义州等车几个小时,想离开站台四处走走,几个出口我都试过,遇到的都是严肃而坚决的制止。在平壤时,不准我们走出宾馆所在的羊角岛,不准在市内随处转,不准与朝鲜人交谈。不知道在他们的想像中,我们是“不可接触者”,还是他们的人民是“不可接触者”,还是两者都是。所到之处,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人民军一路监督“押送”。在司机导游之外,车上还安排了两个朝鲜姑娘,寸步不离,关心我们的一切。后来发现,原来她们都懂中文。从我们无意的交谈中,掌握了我们的很多信息。在旅行途中不准照相,特别不准照不好的一面。出境前经过海关时,人民军大兵上来逐个检查,如果有相机,就会一张张查看照了什么,不好的镜头都要删除。曾看过一位记者的报道,讲他冒险在驻地旁的大同江游泳,回到岸边时,头刚从水里伸出来,就看到了人民军黑洞洞的枪口。在朝鲜几天,到处是人民军,他们在这个警察国家执行着警察的职能。我们这些游客得处处小心他们。人民军简直就是噩梦。等返程时火车闪过中国边防岗哨时,我头脑中也闪过一个念头:终于摆脱人民军了。

  二、想要撒谎不容易

  前段时间到国内一个敏感而偏远的地方旅游,发现导游回答我的提问都符合“政治上正确”,不象是他能够想出来的。后来他承认,上面发下一个材料,列上四十多个问题,要求每个导游都得照上面的说,不然,后果很严重。听后,我一下子就失去了再发问的兴趣,一路与导游无话。

  对付百姓的方法也自然会用来对付老外们。前两年,某国前总统来我校讲演。演讲完照例是学生提问,演讲者回答。记得这个前总统高兴地表扬我们的学生,英语比他这个南方佬说得还好。可他哪里知道,每个提问的学生都是事先从全校挑选出来的,坐在特定的位置,提问的话筒只会递给他们,所提问题也是事先上边发下来的。总共八个问题,就在他们手上,他们都背得烂熟。我事先就知道这种安排,也看过那八个问题。

  没想到在朝鲜,我们成了老外,他们对我们使用的也是这一套。不过,中国人可不是吃素的,在骗局里历练久了,个个都比那个前总统要精明。在日常生活和交往中,我们不太轻信别人说什么,习惯于以怀疑的眼光观察,瞪着警惕的眼睛防止受骗。我们还善于听出话外音,善于正话反听。所以识破骗局的能力较强。

  我们去朝鲜旅游,是考察一个真实的朝鲜,但他们却把我们当作宣传的对象,将打扮和宣传中的朝鲜展示给我们。为了说服我们,朝鲜人下足了功夫。可是,不管朝鲜人怎样宣传他们的独特道路和伟大成就,但我们一路上看到的是落后和萧条。

  路上看不到几辆机动车。我们走的是贯通朝鲜南北的主干道,但轿车和卡车很少见。如果朝鲜人说他们的车祸比中国少得多,那肯定是真的。即使在被刻意打扮给外国人看的平壤,宽敞的大街上也是偶尔才有车辆驶过,许多人都选择了健康的步行方式。人们常说朝鲜漂亮的女交警是一道亮丽的风景,其实平壤的大街根本不需要交警,那些交警与其说是在指挥交通,不如说是在作秀。或如一位网友所说,是在空旷的大街上“跳舞”。鸭绿江边的工厂基本都被废弃了,在蓬勃的篙草中丢弃着被锈蚀的钢铁设备。到了晚上,城市里只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灯光,由于缺电,据说十几层二十几层的楼房也没有电梯。商业更是萧条得很,比我们的70年代还要差。本来我们上个冬天就安排了这次旅行,但临行时朝鲜那边传话来,说他们冬天没燃料取暖,“中国同志会受不了”,建议我们先不要来了。但不知朝鲜人怎样熬过冬天。尽管千里马的塑像仍然倔强地指向理想的远方,但它已经是凌空蹈虚的千里马,它脚下的朝鲜人正深陷在贫困的泥淖里进行“苦难的行军”。

  工业衰败和经济衰退的迹象是无法掩盖的。列车开出新义州时,突然上下颠簸起来,大家在受惊过后,大笑起来。初次体验到朝鲜特色,坐火车竟然能找到坐船的感觉。在平壤,我们住的羊角岛两边被江水围着,有一座公路桥通向市区。那天晚上,我提议出去走走。虽然路上遇到几拨被人民军挡回来的中国游客,但我想试试人民军的底线,就一直走了出去。我走在前面,其他几个同事跟在几米远的后面。看来他们是想让我先与人民军遭遇了,谁让我提这馊主意呢,只好硬着头皮向前走。令人意外的是,我们竟然没有遇到阻拦。我说,估计人民军撒尿去了,快走!于是,我们顺利地上了桥。过了桥,就冲破禁区进入市内了。这时,后面一辆卡车呼啸着冲上桥来,那桥居然剧烈地颠簸颤抖起来,吓得大家惊叫着跑下桥去。惊魂稍定,大家又调侃起来,说原来这是他们封锁羊角岛的秘密武器。而我想到,他们的飞机有没有人敢坐,又想到他们在我们边境附近玩的原子弹,不敢再多想了。

  西方媒体说朝鲜闹饥荒,饿死了上百万人。但朝鲜政府一口否定。他们给我们吃那么好的东西,就是辟谣的一种方式。

  问题是,你用朝鲜的嘴巴去说,我们会用自己的眼晴去看。你从行人的有气无力的举动中,会看出他的体力和精力状况。在路上不时有骨瘦如柴的老女人背着硕大的包裹艰难地行走,给人印象深刻。不时会看到路边有人四仰八叉地躺在那里,许多年轻的中国游客不明白为什么,我猜想,那可能是又累又饿走不动了,躺在那里休息。我自己少年时代在农村干苦力时就经常处于那种状态。

  你从朝鲜人普遍脸色黎黑、身材瘦小的状况中,能看出他们普遍的营养情况。平壤是享受特权的城市,据说残疾人和政治上不受信任的人不能呆在平壤。平壤人高人一等,是朝鲜的门面,其食物供应会比其它地方好。这一点我很能理解,70年代我初次到北京时,北京人就是如此。但即使在这里,市民普遍营养不良,面带菜色。一群中国游客走在大街上,从气色和身材上就能看出不是朝鲜人。中国游客开玩笑时,一是说全朝鲜就一个胖子,省了减肥了(最近这个胖子也瘦了,与他的人民“同甘苦”了);一是说不要妄想偷渡朝鲜,朝鲜人一眼就能看出你不是朝鲜人。在我们这一车人中,大家公认只有一位黑瘦的小个子青年人,他混在朝鲜人堆里挑不出来,可我说,即使他也有一个稍稍凸起的肚子,也会引起嫌疑。军人是特权阶层,在军国主义已经臭遍全世界的时代,他们公开坚持“先军”原则,所以,军人的食物要好于普通人。但是,他们的身材也硬是撑不起那身军装,在那顶有点夸张的大盖帽下,一副黧黑干瘪的支架,这是典型的形象。在板门店军事分界线,两边的军人是一道风景线,气色、身材、神态和举止判然两分。有报道说,朝鲜同龄儿童比他们南面的同胞平均矮20公分,体重轻10公斤。我不知道这个数字是否真实,朝鲜儿童身高体重的数字怎么能得到呢?但眼前看到的告诉我,朝鲜的“苦难行军”造成的种族退化的速度是相当惊人的。

  有些宣传太小儿科,他们不知道,对另一个世界来的人,这些宣传基本是无效的。

  朝鲜三大自然风景区之一的妙香山是游客必到之处,那不是让你看风景,而是看一个别开生面的展览。他们将各国政要、老板和其他民间人士送给二位金领导的礼品集中在一起,建了两处高挡现代又豪华的展览馆供国内人瞻仰和外国人参观。

  在他们的语境下,这是全世界人民心向“21世纪人类的太阳”的明证。不过,这一套唬一唬本国那些一直被关在黑屋子里的草民也就罢了,何以把我们也当成弱智呢?除了朝鲜人外,地球人都知道,来访者给领导人送件礼品,或是国家间礼尚往来,或是民间人士向有权势的领导人邀宠,这是稀松平常之事,与什么太阳月亮无关。连一些企业老板送的电视、电脑和家具都放在那儿显摆,有点儿让人瞧不起,那是中国的一个小处长也不会放在眼里的礼品。那些企业老板送上这一点儿贿赂,换来一张与金太阳的合影,对他利莫大焉,朝鲜人也许要为此付出代价。

  礼品里当然也有贵重的。最贵重的当属中国官方送的几件。数十年来,几代中国领导人访朝所送礼品被集中在一个展室里,的确有几件精品。但我们都知道,中国政府一向爱面子,对朋友慷慨大方,对朝鲜领导人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在中国的传统社会,别国送来的礼物都是“贡品”,我们送他们的是“赏赐”。为表示天朝上国的富庶和皇帝的恩威,回赠的礼品一般都比进贡来的要贵重。慷慨的礼物在我们这儿是“恩赏有加”的意思,但被朝鲜人当成了献给金太阳的“贡品”。

  朝鲜导游显然经过严格的培训,素质很高,说话滴水不漏。他毕业于朝鲜最高学府金日成大学,父亲是外交官。由于这种身份,我相信,他对朝鲜现存秩序和领袖的热爱大体上是真诚的。但他的宣传效果显然不理想。问题在于,我们不光听你的,还听别人的。正所谓“兼听则明”。

  在丹东时,中方导游说,朝鲜的小学生会给我们演节目,演出结束后,我们需送点儿小礼物给他们。我这时自作聪明地提议,买点香肠送他们。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我饿过肚子,知道对饿肚子的人来说,吃就是第一需要。不想导游马上就否定了我的意见:“不行,他们的孩子吃香肠就拉稀”。竟有这等事吗?导游解释说:“因为肚子里长期没油水,挂不住荤腥的东西”。于是,我只好放弃了买香肠的计划。但我对导游的说法一直心存疑惑。我儿时也常吃不饱肚子,但还没到“挂不住油水”的地步,难道他们都进化成了草食动物不成?

  我是辽宁人,长期在大连工作,又多次到丹东公干。在丹东一些常与朝鲜人打交道的部门,如边防、海关、政府里,都有朋友。多年来,听到大量关于朝鲜的传闻。什么我们的渔民给他们巡逻兵一瓶白酒,就可以随便在他们海域打渔啦;什么中朝两国的边防兵轮流请客,我们的人去他们那边都吃不饱,他们来我们这边撑破肚皮吃相惨不忍睹啦;什么朝鲜人在金太阳过生日时才能吃一顿鸡蛋啦;什么朝鲜人逃过来讨饭,被发现后会诛连十族啦;什么前些年这些人被我们遣送回去,人民军当着我们的面就将他们用铁丝穿了锁骨或手掌把我们没见过世面的武警小战士吓得心惊肉跳啦;什么朝鲜黄花闺女跑到中国为一口饭就随便嫁给娶不上老婆的老光棍或残疾人啦;什么我们运送援助物资过去结果他们把车皮扣着不还啦;什么做生意的大货车到那边大多挨扣挨罚司机被关被打物资被劫啦;这些都是传言,听听而已,未可全信。在网上看到朝鲜人艰难曲折的出逃录像,也不知是真是假;看到西方人去给他们做白内障手术使上千人重见光明的录像也不知是真是假;还有前几年朝鲜人在北京动不动就勇闯日本和韩国大使馆的报道和录像,看到在那朝鲜人抓狂地闯进门的一刻,这边拚命往外拉,那边拚命住里拽的情景,不知朝鲜人为何这般疯狂,给中国政府也添了许多麻烦。对这些,我都不敢向朝鲜导游求证,一是出于礼貌,不要让人为难;还有就是知道人民军不是吃素的,不敢造次。但毕竟有这些传闻在先,我努力从最好处去想朝鲜,将这些传闻打去一半折扣,剩下的一半还足以将朝鲜导游的宣传和朝方向我们展示的东西打上一多半的折扣。

  说到这里,我们也需反躬自问,我们有没有必要劳民伤财搞些面子工程给外国人看,有没有必要捂着一些东西不让人家看,有没有必要跟人家的某个报道去叫劲,动不动就是人家有偏见,别有用心妖魔化你啦然后煽动全民声讨。我们需要考虑,这些做法到底有多大作用,还有多大的反作用。

  你不说真话,你的所有说辞都失去了信誉;你捂着不让人家看,就无法不让人家往最坏处想;甚至你的正面宣传的内容,人家都能从中解读出你想不到的负面内涵。回国后看到国外媒体报道,朝鲜科学家研究出一种面条,能够延缓人们饥饿感的出现。这对朝鲜是一项成就,是正面报道,但除朝鲜人外的地球人都能从中听到朝鲜大地上嗷嗷待哺的哀鸣

  三、拎拎政治太沉重

  在今天的科技条件下,一个国家让他的人民长期处于普遍的饥饿状态,那是失败国家的表征。它的根源不是经济,而是政治。朝鲜官方也会说,这是自然灾害,这是美帝国主义使坏,这是达至远大目标不得不付出的代价,等等。对这些说法我们并不陌生,对1960年前后的大饥荒,我们的官方也是这样解释的。如今史学家们已经证实,所谓自然灾害之说并不成立,在全国的范围内,那几年是正常年份。所谓苏修逼债也是裁赃。据说赫鲁晓夫表示,中国同志遇到了困难,还债可以缓一缓,但此语激怒了老毛,下令提前还债。刘少奇说“三分天灾七分人祸”曾让人对他表示几分敬佩,其实他也还不够诚实,那百分之百是人祸。

  据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阿马蒂亚?森的著名研究,民主国家从来没有遭受过大规模的饥荒。大饥荒并非由于食物短缺,而是由于权利被剥夺。考虑到这个观点在统计学上还存在着争议,我这里把阿马蒂亚?森的观点打点儿折扣,退一步说话:民主国家不会在大规模饥荒发生时以政治高压不许饥民自由流动(包括出国)以寻求生存机会;不会在全国性饥荒发生时仍然将国家主要资源用于奢华的政治仪式和穷兵黩武;不会在人为造成的饥荒或至少人为地加剧了饥荒的情况下领导人的地位更稳固、“威信”更高;更不会以残酷的压制手段掩盖饥荒,拒绝国际援助。

  在今天的世界上,不知有多少难民由国际社会养着,由联合国养着。有的难民营,都被国际社会养了几代了。但可怜的朝鲜人却没有这个权利或机会。饥锇的朝鲜人被封在铁桶一样军营般的国家里,失去了寻求生存的最后机会。他们惟一的出路是逃到中国。这些人无非是被饥饿逼得没办法,无非是讨口饭吃,但却被视为叛徒、叛国,要受到严厉的惩罚。朝方要求中国遣返逃过来的难民。据边境的居民讲,朝鲜人民军竟敢经常越境捉人,有时还伪装潜入中国内地捉人。中国边境居民都传说,有一段时间,被送回去或捉回去的人一过边境,就被用铁丝穿过锁骨或手掌连成一串带走了,其命运可想而知。只是在中方干预后,才不再这样做。但谁知道,当他们消失在边境线后面的黑幕里的时候,什么命运在等待着他们。既使有人侥幸藏身于中国,其国内亲人都要被广泛株连。

  在美国这个三分之二国民超重的国家,到处都能看到乞丐和无家可归者。但在朝鲜,如此的饥荒,竟然看不到一个乞丐。你能想像到,这该是怎样可怕的统治。在美国,虽然也有穷人,但他们还享有乞讨的自由,还有给这个国家“抹黑”的权利。在这里,饥饿的人连讨饭的权利都被剥夺了,他们还能享有什么权利呢?据说,连平壤的居民都是经过政治甄别的,政治上不可靠的人不能住在平壤。甚至残疾人也不能住在平壤。

  朝鲜人被剥夺了基本的人权,也就失去了生存的重要条件。只能等死。

  饿死的朝鲜人有多少,没有人能说得清,外国媒体常说上百万甚至数百万。问题的严重性在于,这不是一时的自然灾害或战乱等偶然因素造成的,而是这种政治模式必然导致的结果。如果这种政治不变,这场饥荒就会持续下去,还不知有多少人成为饿死鬼,成为金家政权的陪葬。

  逃到中国的朝鲜人有多少,也没有人能说得清。我见到最高的估计是30万,最低的是数万。最近有报道说,在中朝边境,光是逃荒的朝鲜母亲留下的“黑孩子”就有数万。甚至我的家乡辽宁西部山区,远离朝鲜,但据乡亲说,也有老光棍娶了朝鲜逃过来的姑娘做老婆的。在中朝边境,居民们都能向你讲出许多朝鲜人逃荒的故事,我无法考证其真实性。印象较深的一个说法是,中国人都知道,“那边过来的人”不能给米饭吃,只能给粥喝,因为出现过吃米饭被撑死的事。这与我遇到的不让送他们火腿肠的故事完全吻合。

  尽管人民食不果腹,但在这个以“先军朝鲜”而自豪的仅有2300万人口的国家却养着一百多万军队,还有预备役部队五百多万,被称为世界上“第五军事强国”(就军队规模而言)。并且,他与各大强国一样,已经成为掌握核武器的国家。每年不止一次举行的盛大的庆典,如阅兵式,其奢华铺张,让一些大国也瞠乎其后。尽管我们从他们歌功颂德和粉饰盛世的宣传中,从他们夸张的展示国力和面子的政治仪式中,总是解读出反面意义,比如,我认为,对领袖如此的崇拜,是一个民族的精神病态,是极端奴役才会出现的现象;比如,把功夫用在走正步上,一心想讨得领袖欢心的军队,不可能真正有战斗力。但他们却乐此不疲,以十二分的亢奋不断地将其向世人炫耀。

  这种铺张的政治仪式登峰造极的表现则是大型政治宣传性团体操“阿里郎”,演员竟达十万之众,观众席15万之多,光是充当背景由活人组成的“显示屏”就有一万人。那真正是世界奇观。看完演出后我产生的一个疑惑是:在没有发达的公共交通,私人交通主要靠步行的平壤,这二十多万演员和观众是怎样聚起来和疏散出去的呢?

  在朝鲜各地遍布二位金领导的铜像,据说全国有3.3万个这样的铜像。在平壤,万寿台那个金日成的巨大铜像竟是一个23米高的庞然大物。至于各种纪念性建筑、政治性建筑、给外国人看的“面子工程”,则到处都是。高耸入云的“主体思想纪念塔”在平壤市内各处都能看得见。仿造的凯旋门号称比巴黎那个原版更高大。地铁竟然深入地下一百多米,让人不知这是干什么用的。其解释无外乎要穿过大同江或防空考虑,但在我看来,主要是掌权者根本不会把老百姓的生活方便放在眼里。而开放让我们参观的一段,竟然装饰得如皇宫般富丽堂皇。导游铁嘴钢牙,硬说整个地铁都是这般豪华,但我硬是不信。至于金日成的永生塔则遍布全国各地,一个人死了,竟要全国每个村庄都为他建塔。正是为了维护金家的政权,朝鲜耗尽了国力。正是这沉重的“政治成本”,把朝鲜人压得奄奄一息。

  尽管国家破败,但其领袖却被神化到无以复加的地步。金日成被封为“永远的国家主席”,他的生日被定为“太阳节”,那是朝鲜最盛大的节日。朝鲜的纪年也改成了金氏纪年,从金日成的生日算起,2008年就是“主体97年”。我们不识朝鲜文,但总看到一条标语上写着“21”字样,后来得知,那是说“金正日是21世纪人类的太阳”。二位金领导的头衔说不清有多少,可能把朝鲜文的所有溢美之词都堆上去了。我们从官方的材料中还看到这样富于创造性的称号:“祖国的命运金正日”,“革命首脑部”(指金正日)等。

  朝鲜人的日常生活高度政治化,而政治则以领袖为轴心旋转。街上每个人胸前都戴着金太阳的像章。对年轻的中国游客来说,这成为朝鲜街上一道新奇的风景,他们缠着朝鲜导游想要枚像章戴。但对我这样过来的人来说,只能引起苦涩的回忆。文革时代的红卫兵比他们疯狂,为了表示忠心,有人戴像盘子那么大的像章,有人戴一胸脯子像章,还有人将像章别在肉里。朝鲜人只戴一枚简朴的小像章,但似乎比我们更认真、更坚持,每天外出必戴。在我们这儿只流行了两三年的风潮,他们却能长期坚持下来。这是他们忠于领袖的见证。朝鲜导游非常肯定地说,朝鲜人都忠于领袖,没有不忠于领袖的。我故意和他叫真儿:那就没有一个对领袖不满的人吗?如果他否认,我会举出一连串儿这些年叛逃的事件甚至人名。这时他说,不忠于领袖的都是间谍。这让我一时语塞。是啊,朝鲜人不可能不忠于领袖,不忠于领袖的只能是间谍。这套逻辑也就意味着,凡是他们不喜欢的,被收拾掉的,都会被定上“间谍”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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