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我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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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我的母亲
湖南  炎陵  唐南平
“我母亲是2006年12月2日过世的,很突然,没有一点征兆,头天晚上我从深圳打电话回去的时候,是母亲接的,当时声母亲的音有点沙哑,我问母亲是否感冒了,母亲说没有,说她一切都很好。
“第二天早晨妻子打电话给我,说要我赶紧回家,母亲不行了,约10分钟后,妻子又打来了第二个电话,说母亲已去了。我当时心情非常的镇定,我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没哭,我要想的第一件事,就是怎么才能尽快回家。
“在去火车站的路上,同事一直在安慰我,但我还是没有任何想哭的意思。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无情,因为我最亲的人已离我而去,而我却表现不出任何悲伤感来。我一直在琢磨,为什么我收不到母亲给我一丁点的信息,母亲走了为什么不托梦给我。
……
前天,听小妹说“哥,弟弟发了帖子——《想念我的母亲》”。今天我读完此贴,母亲音容笑貌又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母亲是一个慈祥温和的人,我们的记忆中母亲从来没有骂过我们,每当我们遇到困难的时候,母亲总是用鼓励的语言告诉我们如何战胜困难,母亲常教给我们的一句话就是“做人要诚实正直有为”。
小的时候,那是个动乱的年代,父亲经常被批被整,母亲就让外婆带我们兄弟姐妹几个住在乡下,自己却到一个离外婆家很远的大山里住队,一住就是那么好几年。那大山里的村民虽用竹篾照明,房顶也以竹代瓦,山高水冷的,可母亲同这些善良的村民一起生劳动和生活却觉得有滋有味。
我去过母亲下乡的那个山村两次,第一次去,我才十岁,我的一个小学同学领我去的,那大山里有他的一个亲戚。那是星期五的下午我们爬山涉水步行几十里,到达那个山村时,已经是春天的黄昏时分了。当那个村子的李队长告诉母亲我们来了时,母亲用十分惊异的眼光看着光着脚的我和我的同学,母亲并没有责怪我们,问过我家里人还好吗,路上是否遇见野猪和猴子之类后,便让一位小伙子领着我俩到了队长家,队长爱人十分热忱地让我们洗脚换鞋。直到队长的爱人站在门口呼唤吃晚饭时,母亲和李队长才从山下的一条小路上赶回家里吃饭。我们一边吃着香喷喷的晚饭,一边听母亲与李队长讲什么,大概是晚上还要到几里外的大队部去开会,由于很累,我不知道母亲晚上什么时候从大队部回来的。第二天,很早母亲就领着我到那个村子里帮着莳田,我在那个票子里住了两晚,吃着从未吃过的山里的饭菜很惬意。第三天,我回家时母亲给我了三元钱,要我别乱花,留着买书。母亲还向那山里人家买了一些自制的竹毛纸让我带回家,并叮嘱我:“这是给你兄弟姐妹几个学习用的。”我回到家里后,与姐姐一起把这些毛边纸裁好,我们没有订书机,就用缝衣服的针线把它们“钉”起来,每人一本,当笔记本用。
我们住在乡下外婆家那段日子里,父母过年的时候才能回到外婆家来看我们,这时候就是我们最快乐的日子。爸妈回来后,年前总是要先打几天柴火,我们兄弟姐妹几个也去帮忙,扛的扛,抬的抬,背的背,拖的拖,直到把厅堂的楼上都给堆满。打柴的时候,母亲就用一件老式的青布围裙把头裹着,我发现母亲这个样子很美。爸妈一边打柴,一边给我们讲一些做人的道理,讲一些古今中外的励志故事,并要求我们听老师的话,听大人的话。有时父母还教我们唱歌,我们觉得母亲的歌声特别的好听。“一条大河波浪宽……”、“山歌好比春江水……”等歌曲就是父母教会我们的。每当过完春节父亲和母亲又回单位时,我们总是要长时间的站在外婆家的吊脚楼上目送爸妈向远处走去,晚上因想父母,时常是和泪至天明。
有一次,我们兄弟姐妹几个不听话,打打闹闹把外婆给惹急了,外婆责怪我和姐不懂事,于是诉说了一段辛酸的往事:在我快要出生的时候,父亲就因为政治的原因,被送到一个被隔离的地方去了。一去就是很长的一段时间。那时,母亲正在一个乡里做妇女干部,因为父亲的原因,乡里大多数干部都不和母亲说话,也没有人敢帮母亲。生下我后,母亲坐完月子,就把四岁的大姐寄放在好心人家里,背着我下乡参加各式各样的劳动,母子俩时常干一身湿一身的,母亲累了就把我放在桌子上或搁在其他的平案上睡一会,别人干什么活,母亲也要干什么活,母亲忍受着来自肉体和心灵的重重压力,带着我和大姐过着极其艰苦的常人无法想象的生活。有一回我病了,病得很重,刮痧、烧艾叶等“土”方法都用齐了,我的病都不见好转,母亲只好把我背到乡里的卫生院看病,这时,我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同情和可怜母亲的医生对母亲说:“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多不易啊,这个男孩是来“讨账”的,他父亲又没有音信,你不欠这孩子什么了,我帮你把他扔了吧。”母亲噙着眼泪,一手只死死地抓着姐姐,一只手紧紧地把我抱在怀里,母亲的矜持终于感动了一个好心的奶奶,她用自家的白糖冲了一些糖开水灌我喝下,我终于转过阳来了……父亲回来后,我快两岁了,可体重还不到十斤。外婆说:“在父亲被坏人陷害日子里,你母亲用自己单薄的身子拉扯着老大和老二是多么的不容易,你们该听话了。”从此,我们再不淘气。
后来的年代更加疯狂了,弟弟出生后体弱多病,父亲又被“发配”到很远的地方去了,母亲带着喂奶的弟弟又要下乡。应该是弟弟出生的第二年春天吧,我与年仅七岁的大妹,找到母亲工作的那个地方——公社的一个养猎场,告诉母亲外婆病了。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我的弟弟,他是那么瘦小,小“罗卜头”似的。母亲干活时就由不得不辍学的姐姐守着弟弟,弟弟总是三天两头地吃药,父母干脆就把一张旧式书桌的抽屉分成若干小格,把弟弟要吃的中草药买回来,当弟弟又生病时,就由姐姐从抽屉抓药煎给弟弟喝。我与大妹吃完中饭回家时,母亲也是从这些格子里抓了一些中草药让我们带回家煎给外婆喝。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小时候身体都不太好,为了我们成长母亲操碎了心。
特别伤心的事是大妹的离世。那年的秋天也和今年的秋天一样,晴了很长的一段日子。有一天,老师带我们班与大妹他们班到“学农基地”挖红薯,老师说同学们劳动辛苦了,每人就吃一条红薯。同学们高兴地吃起红薯来,可大妹吃过红薯后,不久就闹起了肚子痛,痛得很利害,总是没办法止住痛,几天后,大妹被这肚子痛得不能去上学了,就一个人坐在大门槛上,天天望着母亲下乡的方向,不断地问外婆:“奶奶,妈妈为什么还不回来看我?”大妹的这句话是我听到她说得最多的,也是奶奶和我们听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正当我们一筹莫展时,正巧有一位过路老郞中给了一个土方子,说用苦栋子树的皮煮水喝能止痛,我领着小妹和弟弟到邻居家门刨了一些苦栋子树的皮回家煮水给大妹喝,这时大妹无力说话了,不幸的事终于发生了,大妹因为吃了这个汤,引起了肠梗阻,傍晚,大妹就离开了我们。爸妈都没不在家,外婆给吓傻了,一味抢天呼地地说:“我对不起你们的父母呀,我没有看好老三呀。”在一片哭声中,还是满外公给出了一个主意,马上派人把母亲从那个偏远的山村接回家再说。满外公请了两个身强力壮的远房表叔,让他俩各自背着一大背篓松柴,点着松柴火把连夜把母亲接回家,母亲回到家时,我们兄弟姐妹几个被母亲的哭声再次给哭醒。我麻起胆子来到昏暗的厅堂上,大妹僵硬地躺在厅堂里临时搁着的门板里,几条蛔虫从大妹的鼻孔中无力地蠕出来,大妹的眼睛还死死的睁开着,但没有神光了,紧闭的嘴角依旧淌着殷红的血。母亲抱起大妹,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大妹的名字,那声音多么掀心啊,母亲用手轻轻地抹平了大妹睁着的双眼后,坚强地就对满外公说:“叔,请您把她藏到一个她父亲永远也找不到她的坟冢的地方去!”说完就晕过去了……。
大妹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时还不到十岁,许多年以后,我才明白母亲的良苦用心,这么大的一个打击独自当担,母亲对父亲的爱多深啊。“南平,你大妹葬在子垄这个向阳的风景优美的地方多好。”这是五年以后,满外公告诉我的。
我们长大后,各自成了家,母亲又用她那单薄的身子抚养着我们孩子,我的小孩上小学后,家里盖了新房,日子好过多了,母亲退休后就担当起了接送我们的孩子上学放学的事儿。如今,每当我回忆起母亲领着我们的孩子回家的情景:夕阳下几行长长的和谐的影子是多么让人刻骨铭心,幸福终身啊!母亲去世的这年暑假,她已经瘫痪两年多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领着我们的孩子回家了,于是母亲就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她要单独地和每个孙儿照一张合影,谁会想到这就是母亲和她的孙辈们的最后的合影呢?这些合影寄寓了母亲对我们的孩子们的无比关爱。本来我们孩子长大了,母亲应该享享几天清福的,可万万没想到,眨眼之间母亲就离这个让她眷恋的世界。
孟郊说“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母亲离开了我们,我们无法报答母亲对我们的养育之恩了,留下的只有不尽的想念。世上纵然有千言万语,但千言万语怎么能表达出我们对母亲的无限感激,我们与母亲相隔在不同世界,但我们的心是永远与母亲相通的,如今我们兄弟姐妹谈到母亲,我们既自豪又内疚,自豪的是我们有这样一位伟大的母亲,从母亲身上我们学会了坚强,学到了慈爱,学会了感恩,学会了回报;内疚的是母亲给予了我们一切,可我们却没有来得及好好地报答我们的母亲……
母亲,您在天堂应该微笑,因为您的孩子时时刻刻在眷恋着,想念着您!
不孝儿:南平
2009年10月26日于炎陵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