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瑞丹:又见沙尘暴(新世纪周刊 2010-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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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沙尘暴
本文来源于《新世纪》周刊 2010年第13期 出版日期2010年03月29日
沙尘暴今后会以怎样的频率和强度袭来?
《新世纪》周刊 记者 张瑞丹
防沙防尘众生相
沙尘暴又来了。
3月19日至21日,一次强沙尘暴天气过程影响了中国20多个省份。所经之处,重则黄沙遮日,轻则出现浮尘。除了华北地区,上海、香港、台湾等地均受影响。日本、韩国也未能幸免。
这一波沙尘暴暂告结束。中国气象局预计,今年还会有新的一波或几波沙尘天气。而人们更担心的是,沙尘暴还会以怎样的频率和强度袭来?
最高等级的污染
“早晨一觉起,黄沙铺满床;北京沙尘暴,可惜非黄金。”这是流传在老北京街坊间的一句顺口溜。
北京人对沙尘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沙尘暴经常伴随着满城鲜艳的桃花和纷飞的柳絮,轰轰烈烈地拉开春天的序幕,而且要赶在3月上旬与参加全国“两会”的代表委员们碰面。
近两年,沙尘暴在北京似乎有偃旗息鼓的迹象。今年的全国“两会”,也比较风平浪静。但强沙尘暴天气过程并未远去。
根据环境保护部监测数据,3月20日和21日,全国30多个城市的空气质量因可吸入颗粒超标而达到重度污染。
其中,北京3月20日的大气可吸入颗粒物浓度,超过每立方米1500微克,属最高等级的重度污染。一天之内,降尘量达到15万吨。
两天之后,沙尘暴一路南下,首先覆盖长江中下游地区,将上海、南京、苏州等地的天空染成土黄色,接着在香港也形成一场“微型沙尘暴”。
在北京和日本神户等多个城市,部分航班被迫停驶。被大风裹着的沙石、浮尘弥漫空中,对民众健康也有极大损害,容易诱发呼吸系统病变。
沙尘天气是否增多?
此次沙尘天气唤醒了不少民众对于沙尘暴的记忆,以及对于沙尘暴增多的担心。中国气象局则表示,今年以来出现的沙尘天气属于正常的自然现象。
中国气象局3月23日对本刊记者提供的资料称,今年沙尘天气首次发生的时间偏晚,3月11日才发生第一次沙尘天气,是2001年以来最晚的一年。这之后,五次沙尘天气接连发生,时段十分集中,使得人们感觉沙尘天气“突然增多”。实际上,过去十年中,3月的沙尘天气平均也有四到五次。
在人们的印象中,2001年和2006年中国的沙尘天气极为频繁。而中国气象局的统计数据表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每年春季中国的平均沙尘日数较多;上世纪80年代中期以后,沙尘日数减少的趋势明显,1997年达到最低点;1997年之后沙尘日数相对增多,但即使在沙尘天气过程最为频繁的2001年和2006年,其总体强度依然不超过多年平均值。2009年的沙尘天气则是过去十年中异常偏少的年份。
2009年8月发表于《大气科学学报》上的一篇论文,也得出了类似结论。南京信息工程大学王存忠、中国气象局国家气候中心王兰宁等人通过对1958年至2007年发生的沙尘暴进行分析,发现中国的沙尘暴在过去50年中经历了前多后少的变化过程。
但上述研究人员称,目前的下降趋势并非呈直线,其间也会有波折。他们还根据统计分析结果作出预测:2008年之后的10年到15年中,沙尘暴发生次数总体减少的趋势将变缓,2010年至2012年则可能上升到2001年和2002年的水平,接近过去50年的平均值,随后的发生次数仍将缓慢减少。
沙尘暴之源
与往年相仿,此次影响中国大部分地区的沙尘天气过程的来源地基本一致。中国气象局的监测显示,沙尘来源地主要包括蒙古国南部沙漠、戈壁以及中国的巴丹吉林沙漠地区。
无论从沙尘来源,还是从受影响地区来看,这波沙尘暴涉及的都不只一个亚洲国家。因此,也被称为“亚洲沙尘暴”。
亚洲沙尘暴有三个主要源区:蒙古国南部的沙漠和戈壁、以塔克拉玛干沙漠为主体的中国西部高沙尘沙漠区、以巴丹吉林-腾格里-乌兰布和沙漠构成的中国北部高沙尘沙漠区。中国气象局称,中国国境之外的源区,贡献了亚洲沙尘释放总量的约40%。
在中国境内,沙尘暴主要来自约170万平方公里的沙漠。这些沙漠是在漫长的地质时期形成的,每年春季伴随着大风就会形成沙尘暴天气。
中国气象局还引用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PCC)的评估报告说,影响亚洲沙尘暴发生的主导因素是天气和气候变化,而不是在部分地区发展的、只占很小比例的沙漠化过程。
当然,中国气象局也指出,除自然分布的沙漠和沙地对沙尘暴的贡献,亚洲沙尘暴确有一部分由于人为活动新增的沙漠和沙地,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沙漠化区域的贡献。而新增的沙漠和沙地,约占中国原始沙漠6%的面积。
“原始生态系统被破坏后,当然无法抵御千百年来形成的沙尘暴这样的自然过程。” 中国科学院寒区旱区环境与工程研究所所长王涛对本刊记者说。
实际上,今年起沙的“物质条件”远不及去年同期。中国气象局提供的资料称,去年冬季以来,受降水和降雪偏多影响,中国西部和北部地区的沙漠源地表含水量状况比去年要好,并不利于形成沙尘暴。而今年的沙尘天气比去年同期次数多、强度强,表明今年沙尘天气发生的主要原因在于气象条件,与“物质条件”关系不大。
到了3月中旬,内蒙古大部、西北地区,以及蒙古国的气温明显回升,地表温度急剧升高了4摄氏度至6摄氏度,土壤全面解冻,一旦遇上大风天气,极易产生沙尘天气。
在沙源充足的情况下,还需要有具备“运输”能力的大风。或者说,大风是对沙尘天气推波助澜的“幕后之手”。
据统计,3月中旬先后有五次较强冷空气,从西伯利亚地区东移南下影响中国北方地区,带来大风天气。其中,3月19日至21日,中国北方大部地区风力普遍达到5级到7级,北京石景山、海淀等区域的瞬间风力达到7级到8级,昌平的瞬间风力为10级左右。
此外,中国气象局表示,3月中旬至今发生的五次沙尘天气过程,都伴有蒙古气旋的发生,其发生位置均处在蒙古国南部,导致主要源地的沙尘产生强烈的上升运动,十分有利于沙尘天气的出现。
沙漠化难题
中国科学院寒区旱区环境与工程研究所所长王涛告诉本刊记者,沙尘暴是土地沙漠化的结果,又是土地迅速沙漠化的过程。倘若不控制沙漠化发展的趋势,环境会持续恶化,也会加重贫困程度。
从1979年起,中国政府启动耗资巨大、总面积近40亿亩的“三北防护林”项目,在西北、华北北部和东北西部风沙危害、水土流失严重的地区,建设大型防护林工程,希望借此锁住风沙,减轻自然灾害。
从数字上,“三北防护林”工程成绩不凡。30年来,累计完成造林保存面积2446.9万公顷,森林覆盖率由工程建设前的5.05%提高到10.51%。不过,沙尘暴仍然可以轻易地越过防护林。因此,“年年造林不见林”“种树等于种数”等批评声音不断见诸报端。
“防护林的主要作用是涵养水源,防止水土流失和沙漠化面积扩大,实际上根本挡不住沙尘暴。”多年研究中国沙漠化问题的王涛坦言。
他说,中国开展沙漠化的研究与防治已有半个世纪,但沙漠化土地一直在扩展,目前仍然处于“局部治理,整体恶化”的阶段,其根本原因是治沙工作还存在诸多误区。
历史上被称为“民勤绿洲”的甘肃民勤县就是一个反面例子。由于当地过度利用沙区的水资源来退耕还林,导致地下水位急剧下降,影响地表植被生长,数十万亩土地最终荒芜,面临二次沙漠化的威胁。
“所以,并不是说部分土地上长了一些草,中国沙漠化问题就已经得到逆转,植被覆盖率的增加,只是量的问题,而不是质的问题,并不代表是一个健康的生态系统。”王涛说。
在世界范围内,沙漠化和沙尘暴的治理都是一大难题,但也不乏成功先例。上世纪30年代,由于农牧开发过度,多次强沙尘暴,或者说“肮脏的黑风暴”席卷美国。其后,美国耗费巨资,将沙漠化土地尽可能围起,或建成国家公园给予保护,或采用工程与生物防治等方法。数十年后,美国人几乎不再需要直面沙尘暴。
近年来,中国一些地方政府采取的退耕还林、退耕还草措施为缓解沙漠化也起到了一定的积极作用,新增沙漠和沙地的面积在逐年减少。
但王涛认为,防沙治沙的投入,相较近年来国家积累的财富只是“杯水车薪”,“土壤已经被彻底破坏,要想恢复生态,靠自然过程几乎不可能,必须用人工生态系统来做,要有足够的人力物力” 。
更重要的是,他强调,必须 “因地制宜”,同时建立长效的激励机制,保证防沙治沙的工作一直持续下去。
至于沙尘暴今后会不会来得更猛烈,王涛表示难以估计。“(现在)仍不能证明中国已进入沙尘暴的高峰期。因为异常的天气过程,例如强势的冷空气袭击难以预测。”王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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