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推荐】校本教材“师恩如天”部分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30 22:49:40
【美文推荐】校本教材“师恩如天”部分
太阳味儿
张九韶
只知道太阳是红红的圆,只知道太阳是圆圆的红,不知道太阳啥味道。
1953年,考初中似乎比现在考大学还难,我只有12岁居然考中,在家乡一带传为美谈,赢得很大荣耀。在班级我年龄最小且成绩优良,备受师长的喜爱。可一入冬,意料不到竟出了一件极不光彩的事,大概晚上多喝了水,夜里管不住“水龙头”尿了铺。我懊丧极了,像我这样被重重宠爱包围的孩子有着很重的虚荣心,拿出去晒实在难以忍受同学们的耻笑。我下定决心,宁愿花几夜功夫用热身子暖干,也要守住这个秘密。待旁边的同学起床后我才磨磨蹭蹭起来叠被子,把强烈的自尊和尿的腥臊全裹进里面。
这天冬阳灿烂,我的心却一片彤云,光身子暖冰冷的湿被窝毕竟不是好滋味。临睡时,我只好凛然赴难,赤条条往被窝里钻。哇,奇怪,出乎意料地暄腾腾暖烘烘!一股带点焦糊气息的特殊香味强劲地扑入鼻孔,混着些残余的腥臊反而添了些亲切和温馨。我猛地连头钻进去,贪婪地吮吸这亲切这温馨这暖烘烘的焦糊香的太阳味儿。
忽然想起,糟糕,这下大家不知道了吗?立即有了阿Q的毡帽被人掀掉的悲哀,很怪晒被人的多事。事后却没有任何人提及,仿佛“水龙头”始终尽职尽责从未出过差错。正当我惴惴的心开始平静下来时,一件倒霉的事又不期而至。我端着搪瓷缸要打水,没留神碰倒了炉边一个竹壳暖瓶,砰地一声响把我吓坏了,便喊:“这是谁的暖瓶?叫我打碎了!”周围没有一个人,烧水工人也不在。我犹豫了一下,便逃也似地走开。在当时我的故乡,没有一家有这玩艺。所以在一个贫苦孩子眼里,一只竹壳暖瓶是很贵重的奢侈品,事实上也相当于我半月的饭费。用暖瓶的只有老师,我担心总有一天会找到头上。一天天过去,仿佛这事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但我的内心却被搅得不得安宁,便到班主任那里去“自首”。我一边哆哆嗦嗦取下口袋上的别针,从里面掏出一卷浸满寡母血汗的零碎钱,一边嗫嗫嚅嚅地承认过失。
班主任是个古板严肃的老头儿,却噗地笑了,笑出了平时难见的慈祥:“都怨我放得不是地方,这不怪你。我要打水,水没开,便顺手放在炉边。幸亏没有灌开水,如果烫着你我才罪大恶极。你不用赔钱,你看,这瓶胆不是已经换过了吗?来,喝杯水!”
我没想到是班主任的暖瓶,更没料到他会采取这种宽容的态度。我是准备了挨批的心理来的,而他反倒作自我检讨。我颤抖的双手捧着滚烫的玻璃杯,一束美丽的阳光泡在纯净的水里闪着水晶般耀眼的光泽。这水好甜好甜,我从来没有喝过这么甜的水,莫非这是太阳浸出的味儿?我于是闻到了一股亲切温馨的焦糊香,我差不多猜到了谁是晒被的人。刚刚发现的一颗伟大的爱心是我判断的可靠依据。
“老师,您给我晒过被吧?”
“你为什么不自己拿出来晒呀?其实,夜遗症和伤风感冒一样只是一种病症,算不得丢人。当然,我了解你自尊心特强,被子是晒在我的小院里,你的同学都不知道。”
我激动得无语凝咽。我把那杯甜甜的阳光水咕咕咚咚喝完,弄不清那里面有没有我的泪。
从此以后,那日日升起的太阳都让我复习着同一个故事,想着同一个人。数十年日升日落的人生,我一直用心品味那甜甜的焦糊香的太阳味儿。
我的老师
魏 巍
最使我难忘的,是我小学时候的女老师蔡芸芝先生。现在回想起来,她那时只有十八九岁,是一个温柔美丽的人。
她从来不打骂我们。仅仅有一次,她的教鞭好像要落下来,我用石板一迎,教鞭轻轻地敲在石板边上,大伙笑了,她也笑了。我用儿童的狡猾的眼光察觉,她爱我们,并没有真正要打的意思。孩子们是多么善于观察这一点啊!
在课外的时候,她教我们跳舞,我现在还记得她把我打扮成女孩子表演跳舞的情景。在假日里,她把我们带到她的家里和女朋友的家里。在她的女朋友的园子里,她还让我们观察蜜蜂;也是在那时候,我认识了蜂王,并且平生第一次吃了蜂蜜。
她爱诗,并且爱教我们读诗。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她教我们读诗的情景,还能背诵她教我们的诗:
圆天盖着大海,
黑水托着孤舟,
远看不见山,
那天边只有云头,
也看不见树,
那水上只有海鸥……
今天想来,她对我的接近文学和爱好文学,是有着多么有益的影响!像这样的老师,我们怎么会不喜欢她,怎么会不愿意和她接近呢?我们见了她不由得就围上去。即使她写字的时候,我们也默默地看着她,连她握笔的姿势都急于模仿。
每逢放假的时候,我们就更不愿离开她。我还记得,放假前我默默地站在她的身边,看她收拾这样那样东西的情景。蔡老师!我不知道您当时是不是察觉,一个孩子站在那里,对你是多么的依恋!至于暑假,对于一个喜欢她的老师的孩子来说,又是多么漫长!记得在一个夏季的夜里,席子铺在屋里地上,旁边点着香,我睡熟了。不知道睡了多久,也不知道是夜里的什么时候,我忽然爬起来,迷迷糊糊地往外就走。
母亲喊住我:“你要去干什么?”
“找蔡老师……”
我模模糊糊地回答。
“不是放暑假了么?”
哦,我才醒了。看看那块席子,我已经走出六七尺远。母亲把我拉回来,劝了一会儿,我才睡熟了。我是多么想念我的蔡老师啊!至今回想起来,我还觉得这是我记忆中的珍宝之一。一个孩子的纯真的心,就是那些在热恋中的人们也难比啊!
什么时候,我能再见一见我的蔡老师呢?
我的一位国文老师
梁实秋
我在十八九岁的时候,遇见一位国文先生,他给我的印象最深,使我受益也最多,我至今不能忘记他。
先生姓徐,名锦澄,我们给他上的绰号是“徐老虎”,因为他凶。他的相貌很古怪,他的脑袋的轮廓是有棱有角的,很容易成为漫画的对象。头很尖,秃秃的,亮亮的,脸形却是方方的,扁扁的,有些像《聊斋志异》绘图中的夜叉的模样。他的鼻子眼睛嘴好像是过分的集中在脸上很小的一块区域里。他戴一副墨晶眼镜,银丝小镜框,这两块黑色便成了他脸上最显著的特征。我常给他画漫画,勾一个轮廓,中间点上两块椭圆形的黑块,便惟妙惟肖。他的身材高大,但是两肩总是耸得高高,鼻尖有一些红,像酒糟的,鼻孔里常川的藏着两桶清水鼻涕,不时的吸溜着,说一两句话就要用力的吸溜一声,有板有眼有节奏,也有时忘了吸溜,走了板眼,上唇上便亮晶晶的吊出两根玉箸,他用手背一抹。他常穿的是一件灰布长袍,好像是在给谁穿孝,袍子在整洁的阶段时我没有赶得上看见,余生也晚,我看见那袍子的时候即已油渍斑斑。他经常是仰着头,迈着八字步,两眼望青天,嘴撇得瓢儿似的。我很难得看见他笑,如果笑起来,是狞笑,样子更凶。
我的学校是很特殊的。上午的课全是用英语讲授,下午的课全是国语讲授。上午的课很严,三日一问,五日一考,不用功便被淘汰,下午的课稀松,成绩与毕业无关。所以每到下午上国文之类的课程,学生们便不踊跃,课堂上常是稀稀拉拉的不大上座,但教员用拿毛笔的姿势举着铅笔点名的时候,学生却个个都到了,因为一个学生不只答一声到。真到了的学生,一部分是从事午睡,微发鼾声,一部分看小说如《官场现形记》《玉梨魂》之类,一部分写“父母亲大人膝下”式的家书,一部分干脆瞪着大眼发呆,神游八表。有时候逗先生开玩笑。国文先生呢,大部分都是年高有德的,不是榜眼、就是探花,再不就是举人。他们授课不过是奉行故事,乐得敷敷衍衍。在这种糟糕的情形之下,徐老先生之所以凶,老是绷着脸,老是开口就骂人,我想大概是由于正当防卫吧。
有一天,先生大概是多喝了两盅,摇摇摆摆的进了课堂。这一堂是作文,他老先生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两个字,题目尚未写完,当然照例要吸溜一下鼻涕,就在这吸溜之际,一位性急的同学发问了:“这题目怎样讲呀?”老先生转过身来,冷笑两声,勃然大怒:“题目还没有写完,写完了当然还要讲,没写完你为什么就要问?……”滔滔不绝的吼叫起来,大家都为之愕然。这时候我可按捺不住了。我一向是个上午捣乱下午安分的学生,我觉得现在受了无理的侮辱,我便挺身分辩了几句。这一下我可惹了祸,老先生把他的怒火都泼在我的头上了。他在讲台上来回的踱着,吸溜一下鼻涕,骂我一句,足足骂了我一个钟头,其中警句甚多,我至今还记得这样的一句:
×××!你是什么东西?我一眼把你望到底!
这一句颇为同学们所传诵。谁和我有点争论遇到纠缠不清的时候,都会引用这一句“你是什么东西?我把你一眼望到底”!当时我看形势不妙,也就没有再多说,让下课铃结束了先生的怒骂。
但是从这一次起,徐先生算是认识我了。酒醒之后,他给我批改作文特别详尽。批改之不足,还特别的当面加以解释,我这一个“一眼望到底”的学生,居然成为一个受益最多的学生了。
徐先生自己选辑教材,有古文,有白话,油印分发给大家。《林琴南致蔡孑民书》是他讲得最为眉飞色舞的一篇。此外如吴敬恒的《上下古今谈》,梁启超的《欧游心影录》,以及张东荪的时事新报社论,他也选了不少。这样新旧兼收的教材,在当时还是很难得的开通的榜样。我对于国文的兴趣因此而提高了不少。徐先生讲国文之前,先要介绍作者,而且介绍得很亲切,例如他讲张东荪的文字时,便说:“张东荪这个人,我倒和他一桌上吃过饭……”这样的话是相当的可以使学生们吃惊的,吃惊的是,我们的国文先生也许不是一个平凡的人吧,否则怎样会能够和张东荪一桌上吃过饭!
徐先生于介绍作者之后,朗诵全文一遍。这一遍朗诵可很有意思。他打着江北的官腔,咬牙切齿的大声读一遍,不论是古文或白话,一字不苟的吟咏一番,好像是演员在背台词,他把文字里的蕴藏着的意义好像都给宣泄出来了。他念得有腔有调,有板有眼,有情感,有气势,有抑扬顿挫,我们听了之后,好像是已经理会到原文的意义的一半了。好文章掷地作金石声,那也许是过分夸张,但必须可以琅琅上口,那却是真的。
徐先生之最独到的地方是改作文。普通的批语“清通”“尚可”“气盛言宜”,他是不用的。他最擅长的是用大墨杠子大勾大抹,一行一行的抹,整页整页的勾;洋洋千余言的文章,经他勾抹之后,所余无几了。我初次经此打击,很灰心,很觉得气短,我掏心挖肝的好容易诌出来的句子,轻轻的被他几杠子就给抹了。但是他郑重的给我解释一会,他说:“你拿了去细细的体味,你的原文是软爬爬的,冗长,懈啦光唧的,我给你勾掉了一大半,你再读读看,原来的意思并没有失,但是笔笔都立起来了,虎虎有生气了。”我仔细一揣摩,果然。他的大墨杠子打得是地方,把虚泡囊肿的地方全削去了,剩下的全是筋骨。在这删削之间见出他的工夫。如果我以后写文章还能不多说废话,还能有一点点硬朗挺拔之气,还知道一点“割爱”的道理,就不能不归功于我这位老师的教诲。
徐先生教我许多作文的技巧。他告诉我:“作文忌用过多的虚字。”该转的地方,硬转;该接的地方,硬接。文章便显着朴拙而有力。他告诉我,文章的起笔最难,要突兀矫健,要开门见山,要一针见血,才能引人入胜,不必兜圈子,不必说套语。他又告诉我,说理说至难解难分处,来一个譬喻,则一切纠缠不清的论难都迎刃而解了,何等经济,何等手腕!诸如此类的心得,他传授我不少,我至今受用。
我离开先生已将近五十年了,未曾与先生一通音讯,不知他云游何处,听说他已早归道山了。同学们偶尔还谈起“徐老虎”,我于回忆他的音容之余,不禁还怀着怅惘敬慕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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