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推荐】校本教材“敬畏生命”专题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6 01:20:45
敬畏生命 张晓风   那是一个夏天长的不能再长的下午,在印第安那州的一个湖边。我起先是不经意地坐着看书,忽然发现湖边有几棵树。正在飘散一些白色的纤维。大团大团的,像棉花似的,有些飘在草地上,有些飘在湖水里。我当时没有十分注意,只当是偶然风起所带来的。   可是,渐渐地我发现情况简直令人吃惊。好几个小时过去了,那些树仍旧浑然不觉地在飘送那些小型的云朵,倒好像是一座无限的云库似的。整个下午,整个晚上漫天都是那种东西。第二天的情形完全一样,我感到诧异和震撼。   其实小学的时候,就知道有一类种子是靠风力吹动纤维播送的。但也只是知道一道测验题的答案而已,那几天真的看到了,满心所感到的是一种折服——一种无以名状的敬畏。我几乎是第一次遇见生命——虽然是植物的。   我感到那云状的种子在我心底强烈地碰撞上什么东西。我不能不被生命豪华的、奢侈的、不计成本的投资所感动。也许,在不分昼夜的飘散之余,只有一颗种子足以成树,但造物主乐于做这样惊心动魄的壮举。   我至今仍然在沉思之际想起那一片柔媚的湖水,不知湖畔那群种子中有哪一颗成了小树。至少,我知道,有一颗已经成长。那颗种子曾遇见了一片土地,在一个过客的心之峡谷里蔚然成荫,教会她怎样敬畏生命。  生和死浇铸的雕像 叶  楠 烟花三月,在我国江南,已经进入春光旖旎的盛春了,而在北方边陲,则另是一番景象。在那里,春天似乎还在遥远的地方逡巡……    有一年,就是在农历三月,我到了大兴安岭北麓。那里仍然是冰封雪覆,严冬依然盘踞在冻土原上,不肯离去。空中的太阳,似乎也是冰冷的。森林中一片死寂,好像万物在严寒狞厉的威势下,连叹息都不敢地蛰伏着。只是偶尔遇到一只狍子,在林隙里,蹒跚地奔跑;或者见到一只羽毛蓬乱的飞龙,在地上,费力地用喙敲击坚硬的积雪,想找到哪怕是发霉的干瘪的越橘或草莓的果实。它们饿坏了,连鸣叫的力气也没有。    一个清晨,我突然在积雪的林地中,看到一星飘动的蓝色的火苗。走到它的近旁,才看出这是一朵很小的花儿,蓝色的,像铃铛,口朝着天,由纤细的孱弱的茎挑起,在凛冽的风中颤抖,像一面傲然挺立向严寒挑战的战旗。我感到震惊。这么弱小的生命,竟能从坚硬的冻土和积雪中,挣扎出来,在万物都还在沉睡的时候。这是一株草本植物,名字叫白头翁,是我后来从林学家那里知道的。    我蹲下来仔细看看这勇敢的生命,这时,我才发现,它蝉翼般的花瓣还抱着一只蜜蜂,那蜜蜂就像婴儿安稳地睡在摇篮里。再仔细一看,蜜蜂已经僵死了,显然是冻死的,蓝色的花朵哪里是它的摇篮?实则是它的殓床!它定是嗅到花儿的气息,不顾彻骨的寒冷,摇摇晃晃飞来,扑向花心,然后死去的。它是为了迎接春天而死的,它是为生而死去的。我感到浑身发冷,我感到心灵受到强烈的冲击……    几天以后的一个夜晚,我被一种巨大的声响——宛如大地在叹息——惊醒了。随之而来的,是如海浪拍岸的声响。我飞速地披上棉袄跑出去,就听见像珠玉碰撞发出的响动,叮咚不息。这是我客居的村庄旁边的一条细小的冷水河开河了,在星光下,河上迸射出晶莹的光辉。清晨,就在刚刚解冻的小河边,杜鹃红了,那新艳的红,被残存的冰雪的洁白,映衬得异常娇丽。它们是一夜之间红的,像是被解冻的冰河的响动所惊醒,连夜匆匆梳洗、涂上脂粉,展现在寂寞了一个漫长冬天的冻原上,给满目冷色调添了星星点点醒目的暖色。它们还没抽出叶芽,就绽开了花朵,像是没披上衣裙,就急忙显露嫣红的面颊,来迎接冻原上姗姗来迟的春天。在杜鹃后面,是越桔、草莓、稠李子、山汀子……数不清的草木,开放出绚丽的花朵,像是结队浓妆艳抹的仕女,联袂拥上大兴安岭广阔的舞台。刚刚解冻的水泡子里,首先出现的是黄绒绒的雏野鸭和它们的双亲,它们像编队巡航的舰队,在浮冰中悠悠游弋。你根本不知道老野鸭是什么时候,从温暖的南国飞回来的,也不知道它们在什么地方孵出的雏鸭来。真是“水暖鸭先知”,它们是候鸟的先导,不几日,无数各式各样的候鸟结伴归来了。花儿姹紫嫣红,鸟儿飞舞鸣啭,连衽成纬,繁弦急管,寂寥的千峰万壑,突然变得喧闹了起来。春天来了!以往,我总认为春天是突然来临的,是自自然然来临的。现在,我知道,春天其实是由万物经过艰苦的甚至于牺牲抗争迎来的。已经来临的大兴安岭的春天的美丽,固然令人振奋、沉醉,但撼动我心魄的还是那株白头翁。它那茎头的蓝色的花朵,花朵上僵死的蜜蜂——宛如黄黑相间的勋标-----组成的碑铭似的形象,永远留在我的记忆中,像是镌刻在心底。  骆  驼 梁实秋 台北没有什么好去处。我从前常喜欢到动物园走动走动,其中两个地方对我有诱惑。一个是一家茶馆,有高屋建瓴之势,凭窗远眺,一片釉绿的田畴,小川蜿蜒其间,颇可使人目旷神怡。另一值得看的便是那一双骆驼了。有人喜欢看猴子,看那些乖巧伶俐的动物,略具人形,而生活究竟简陋,于是令人不由得生出优越之感,掏一把花生掷进去。有人喜欢看狮子跳火圈,狗作算学,老虎翻筋头,觉得有趣。我之看骆驼则是另外一种心情,骆驼扮演的是悲剧的角色。它的槛外是冷冷清清的,没有游人围绕,所谓槛也只是一根杉木横着拦在门口。地上是烂糟糟的。它卧在那里,老远一看,真像是大块的毛姜,逼近一看,真可吓人!一块块的毛都在脱落,斑剥的皮肤上隐隐的露着血迹。嘴张着,下巴垂着,有上气无下气的在喘。水汪汪的两只眼睛好像是眼泪扑簌的盼望着能见亲族一面似的。腰间的肋骨历历可数,颈子又细又长,尾巴像是一条破扫帚。骆峰只剩下了干皮,像是一只麻袋搭在背上。骆驼为什么落到这悲惨地步呢?难道“沙漠之舟”的雄姿即不过如是吗?我心目中的骆驼不是这样的。儿时在家乡,一听见大铜铃叮叮当当响就知道送煤的骆驼来了,愧无管宁的修养,往往夺门出现,一根细绳穿系着好几只骆驼,有时是十只八只的,一顺的立在路边。满脸煤污的煤商一声吆喝,骆驼便乖乖的跪下来给人卸货,嘴角往往流着白沫,口里不往的嚼——反刍。有时还跟着一只小骆驼,几乎用跑步在后面追随着。面对着这样庞大而温驯的驮兽,我们不能不惊异的欣赏。是亚热带的气候不适于骆驼居住,动物园的那一双骆驼不久就不见了。标本室也没有空间容纳它们。我从此也不大常去动物园了。我常想:公文书里罢黜一个人的时候常用“人地不宜”四字,总算是一个比较体面的下台的借口。这骆驼之黯然消逝,也许就是类似“人地不宜”之故罢?生长在北方大地之上的巨兽,如何能局促在这样的小小圈子里,如何能耐得住这炎方的郁蒸?它们当然要憔悴,要悒悒,要委顿以死。我想它们看着身上的毛一块块的脱落,真的要变成“有板无毛”的状态,蕉风椰雨,晨夕对泣,心里多么凄凉!真不知是什么人恶作剧,把它们运到此间,使得它们尝受这一段酸辛,使得我们也兴起“人何以堪”的感叹!其实,骆驼不仅是在这炎蒸之地难以生存,就是在北方大陆其命运也是在日趋于衰微。在运输事业机械化的时代,谁还肯牵着一串串的骆驼招摇过市,沙漠地带该是骆驼的用武之地了,但现在沙漠里听说也有现代的交通工具。骆驼是驯兽,自己不复能在野外繁殖谋生。等到为人类服务的机会完全消失的时候,我不知道它将如何繁衍下去。最悲惨的是,大家都讥笑它是兽类中最愚蠢的当中的一个:因为它只会消极的忍耐。给它背上驮500磅的重载,它会跪下来承受。它肯食用大多数哺乳动物所拒绝食用的荆棘苦草,它肯饮用带盐的脏水。它奔走三天三夜可以不喝水,并不是因为它的肚子里储藏着水,是因为它在体内由于脂肪氧化而制造出水。像这样的动物若是从地面上消逝,可能不至于引起多少人的惋惜。尤其是在如今这个世界,大家所喜欢豢养的乃是善伺人意的哈巴狗,像骆驼这样的“任重道远”的家伙,恐怕只好由它一声不响的从这世界舞台上退下去罢!  吾家有女初长成 程乃珊 从来不在文章中写自己的女儿,不为别的,只觉得她既非才华出众,也不属天生丽质,甚至连大学都没上——一句话,典型性不够。 曾几何时,女儿在报上竟也发表了几篇文章,这倒出乎我的意料。我是在女儿寄给我剪报时才发现她发表文章的。“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问她。 “早告诉你,你一定要拿去修改,早晚会被你弄得面目全非,就不再是我的文章了。”她说。女儿的文章其实很稚拙。如果一定说有什么长处,那就是本色,如同她的为人。因为年轻,尚不懂作假。坦白地说,我一度对女儿很失望。 理想中的女儿应该是个淑女,懂音乐、爱好文学、弹得一手好钢琴……而我的女儿,给她买来全套《安徒生童话》,她只翻了几页就不要看。还大言不惭地说:“我只记得一句烂布片。”直把我气得半死。她8岁开始上钢琴课,却终因每次练琴她哭我吼而放弃。最令我七窍生烟的是,有次她的作文竟然不及格。她却振振有词:“又是《一件难忘的事》,这篇作文我从小学三年级作到高中三年级,少说也有三四次。我总共才多大,有多少难忘的事?” 女儿经受不起闲话:“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不懂得包涵。 “你怎么一点不像我!”我不由得抱怨; “那当然啦,你是你,我是我。”她回答着。 她看我写的《女儿经》,看完了把嘴一嘟,说:“没劲。要我来写这部《女儿经》,保证那三个女儿将家里搞得天花板都掀了,把妈妈弄得发神经病为止。”说着,她就绘声绘色地开始把构思讲给我听。 “去去去……”不等她讲下去,我就把她支开了。现在想想,可能这也是她的《女儿经》呢。当然,我们母女俩也有“心有灵犀一点通”之时。有一次在一个圣诞派对上,在场有个五六十岁左右、极富魅力的先生,高吭一曲英文歌,声情并茂,十分动人。当然,我俩都没出声。好一阵时日,一次偶与友人谈起男人,我不禁以赞赏的口吻谈起那位先生。话音未落,女儿即在一边插嘴表示赞同。我倒没想到,在对男人的审美上,我们母女俩倒没有代沟。 在我去港的三四年间,觉得女儿一下长大了。 首先,我十分爱读她的信,生动有形,宛如她自己在我眼前说笑一般。其次,我又发现,她已能在琴键上奏出很好的曲子。原来,她已深深爱上了钢琴。我问她:早知今日,当初每次练琴都像要上断头台般?她倒也答得爽快:“小时候你们根本没有征求过我的意见,就逼我上钢琴课。现在是我自己喜欢。”她还为自己找了个亦师亦友的钢琴老师呢。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今日女儿读书面之广竟超过我。一本台湾出版的关于汉奸梁鸿志的传记,她竟看得娴熟,且还能与一位九十多岁的、当年也曾有经济汉奸之嫌的老先生交谈,有条不紊地陈述出她对此历史人物的独特想法和评价,令老先生十分惊讶。我问她从哪看的这本书,她说:“就在你的书架里,一个台湾朋友送你的,你自己翻都不翻。”她爱读《围城》,几乎背得出其中好多她认为的精彩之句;她也爱读《洗澡》,但她仍拒绝《安徒生童话》,也不喜欢我的偶像——张爱玲的小说。 不知不觉间,女儿成了我的朋友。我们一起谈电影,谈男明星——对当代影坛歌坛的明星,她永远比我娴熟,但凡港地的《亚洲周刊》要我来访如成龙、王靖雯这些明星,女儿还是我的背景材料的最佳资讯呢。有时我还会做一下希望女儿成为小美人的白日梦:“要是你再高5公分,眼睛再大一点……”女儿则手一挥:“那就不是我严洁了!” 女儿的生活,平淡又忙碌:每天8时半去一外资机构上班,晚上还在夜大“充电”,还要写文章弹琴说笑聊天吃东西。她最不肯委屈自己的口福,时常发感慨:“人要有两张嘴就好了!”最近,向她约稿的报刊也有一些,她似乎更忙了。她还未受到生活的污染,她不会永远是这样,但这不是我能左右的。 生命,是无法定制和预先设计的,只要生命是健康又向上的,就是美的;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何要像做盆景般来设计你子女的形象呢?   向生命鞠躬 早就想带儿子爬一次山。这和锻炼身体无关,而是想让他尽早知道世界并不仅仅是由电视、高楼以及汽车这些人工的东西构成的。只是这一想法的实现已是儿子两岁半的初冬。初冬的山上满目萧瑟。刈剩的麦茬已经黄中带黑,本就稀拉的树木因枯叶的飘落更显孤单,黄土地少了绿色的润泽而了无生气。置身在这空旷寂寥的山上,更多感受到的是一种原始的静谧和苍凉。因此,当儿子发现了一只蚂蚱并惊恐地指给我看时,我也感到十分惊讶。我想这绝对是这山上惟一至今还倔强活着的蚂蚱了。我蹑手蹑脚地靠近去。它发现有人,蹦了一下,但显然已很衰老或孱弱,才蹦出去不到一米。我张开双手,迅疾扑过去将它罩住,然后将手指裂开一条缝,捏着它的翅膀将它活捉了。这只周身呈土褐色的蚂蚱因惊惧和愤怒而拼命挣扎,两条后腿有力地蹬着。我觉得就这样交给儿子,担心被它挣脱,于是拔了一根干草,将细而光的草秆从它身体的末端捅出,再从它的嘴里捅出——小时候我们抓蚂蚱,为防止其逃跑,都是这样做的,有时一根草秆上要穿六七只蚂蚱。蚂蚱的嘴里滴出淡绿的液体,它用前腿摸刮着,那是它的血。我将蚂蚱交给儿子,告诉他:“这叫蚂蚱,专吃庄稼的,是害虫。”儿子似懂非懂地点头,握住草秆,将蚂蚱盯视了半天,然后又继续低头用树枝专心致志地刨土。儿子还没有益虫、害虫的概念,在他眼里一切都是新鲜,或许他在指望从土里刨出点什么东西来。我点着烟,眺望远景。“跑了!跑了!”儿子忽然急切地叫起来。我扭头看见儿子只握着一根光秃秃的草秆。上面的蚂蚱已不翼而飞。我连忙跟儿子四处找。其实蚂蚱并未逃出多远,它已受到重创只是在地上艰难地爬,间或无力地跳一下,因此我未找几步就轻易地发现了它,再一次将它生擒。我将蚂蚱重又穿回草秆,所不同的是,当儿子又开始兴致勃勃地刨时,我并没有离开,而是蹲在儿子旁边注视着蚂蚱。我要看看这五脏六腑都被穿的小玩意儿究竟用何种方法能逃跑!儿子手里握着的草秆不经意间碰到了旁边的一丛枯草。蚂蚱迅速将一根草茎抱住。随着儿子手抬高,那穿着蚂蚱的草秆渐成弓形,可是蚂蚱死死地抱住。难以想象这如此孱弱的受着重创的蚂蚱竟还有这么大的力量!儿子的手稍一松懈,它就开始艰难地顺着草茎往上爬。它每爬行一毫米,都要停下来歇一歇,或许是缓解一下身体里的巨大疼痛。穿出它嘴的草秆在一点儿一点儿缩短,退出它身体的草秆已被它的血染得微绿。我大张着嘴,看得出了神。我的心被悲壮的蚂蚱强烈震撼。它所忍受的疼痛我们人类不可能忍受。它的壮举在人世间也不可能发生。我相信我正在目睹一个奇迹,我想并非所有人都有幸目睹的生命的奇迹。等蚂蚱终于将草秆从身体里完全退出后,反而腿一松,从所抱的草茎上滚落到地上。它一定是精疲力竭了。生命所赋予它的最后一点儿力量,就是让它挣脱束缚,获得自由,然后无疑地,它将慢慢死去。儿子手里握着的草秆再没有动。我抬眼一看,原来他早已如我一样,呆呆地盯着蚂蚱的一举一动。并为之震惊。我慢慢站起来,随即向前微微弯腰。儿子以为我又要抓蚂蚱连忙喊:“别,别,别动它!它太厉害!”我明白儿子的意思。他其实是在说:“它太顽强了!”儿子大概永远也不会明白我弯腰的意思。我几乎是在下意识地鞠躬,向一个生命、一个顽强的生命鞠躬。  我的四季 张 洁 生命如四季。春天,我在这片土地上,用我细瘦的胳膊,紧扶着我锈钝的犁。深埋在泥土里的树根、石块,磕磕绊绊着我的犁头,消耗着我成倍的体力。我汗流浃背,四肢颤抖,恨不得立刻躺倒在那片刚刚开垦的泥土上。可我懂得我没有权利逃避在给予我生命的同时所给予我的责任。我无须问为什么,也无须想有没有结果。我不应白白地消耗时间,去无尽地感慨生命的艰辛,也不应该自艾自怜命运怎么这样不济、偏偏给了我这样一块不毛之地。我要做的是咬紧牙关,闷着脑袋,拼却全身力气,压到我的犁头上去。我绝不企望有谁来代替,因为在这世界上,每人都有一块必得由他自己来耕种的土地。我怀着希望播种,那希望绝不比任何一个智者的希望更为谦卑。每天,我望着掩盖种子的那片土地,想象着它将发芽、生长、开花、结果。如一个孕育生命的母亲,期待着自己将要出生的婴儿。我知道,人要是能够期待,就能够全力以赴。夏日,我曾因干旱,站在地头上,焦灼地盼过南来的风,吹来载着雨滴的云朵。那是怎样的望眼欲穿,望眼欲穿呐!盼着,盼着,有风吹过来了,但那阵风强了一点,把那片载着雨滴的云朵吹了过去,吹到另一片土地上。我恨过,恨我不能一下子跳到天上,死死地揪住那片云,求它给我一滴雨。那是什么样的痴心妄想!我终于明白,这妄想如同想要拔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大地。于是,我不再妄想,我只能在我赖以生存的这块土地上,寻找泉水。没有充分的准备,便急促的上路了。历过的艰辛不必说它,要说的是找到了水源,才发现没有盛它的容器。仅仅是因为过于简单和发热的头脑,发生过多少次完全可以避免的惨痛的过失——真的,那并非不能,让人真正痛心是在这里:并非不能。我顿足,我懊恼,我哭泣,恨不得把自己撕成碎片。有什么用呢?再重新开始吧,这样浅显的经验却需要比别人付出加倍的代价来计取。不应该怨天尤人,会有一个时辰,留给我检点自己!我眼睁睁地看过,在无情的冰雹下,我那刚刚灌浆,远远没有长成的谷穗,在细弱的稻杆下摇摇摆摆的挣扎,却无力挣脱生养它,却又牢牢锁住它的大地,永远没有尝受过成熟是怎么一种滋味,便夭折了。我曾经张开我的双臂,愿将我全身的皮肉,碾成一张大幕,为我的青苗遮挡狂风、暴雨、冰雹……善良过分,就会变成糊涂和愚昧,厄运只能将弱者淘汰,即使为它挡过这场灾难,它也会在另一场灾难中沉没。而强者却会留下,继续走完自己的路。秋天,我和别人一样收获。望着我那干瘪的谷粒,心中有一种又酸又苦的快乐。但我并不因为我的谷粒比别人干瘪便灰心或丧气,我把他们捧在手里,紧紧地贴在心窝,仿佛那是新诞生的一个自我。富有而善良的邻人,感叹我收获的微少,我却疯人一样地大笑。在这笑声里,我知道我已成熟。我已有了一种特别的量具,它不量谷物只量感受。我的邻人不知和谷物同时收获的还有人生。我已经爱过、恨过、欢笑过,哭泣过,体味过,彻悟过……细细想来,便知晴日多于阴雨,收获多于劳作。只要我认真地活过,无愧地付出过,人们将无权耻笑我是入不敷出的傻瓜,也不必用他的尺度来衡量我值得或不值得。到了冬日,那生命的黄昏,难道就没有什么事情好做?只是隔着窗子,看飘落的雪花、落寞的田野,或是数点那光秃树枝上的寒鸦?不,我还可以在炉子里加上几块木柴,使得屋子更加温暖,我将冷静地检点自己:我为什么失败,我做错过什么,我欠过别人什么……但愿只是别人欠我,那最后的日子,便会心安得多!再没有可能纠正已经成为往事的过错,一个生命不可能再有一次四季,未来的四季将属于另一个生命。但我还是有事情好做,我将把这一切记录下来,人们无聊的时候,不妨读来解解闷;怀恨我的人,也可以幸灾乐祸地骂一声:活该!聪明的人也许会说多余;刻薄的人也许会敷衍出一把利剑,将我一条条地切割。但我相信,多数人会理解,他们将会公正地判断我曾做过一次。在生命的黄昏里,哀叹和寂寞的,将不会是我!                          倾听生命行走的声音 易宗明 秋日里,我从遥远的大山往公路边扛木头,一截黑乎乎的用来做拐棍的干枯杨木桩,被我顺手捎回,插在了院子内的土堆上。之后,我很快便把它忘掉了。只有母亲,偶尔会把一个湿筐子或一块刚洗出的旧布挂在它上面晾晒,它干裂皱巴的躯体因而浸上了一层湿漉漉的水渍。过了一段时间,我突然惊奇地发现,这截木桩的到来,使院子里有了很大的改变。以前,院子里只有一棵小枣树,孤零零的。风刮来时,是一种寡不敌众很无奈且软弱无力的声音,听了,总叫人感到沮丧。现在不一样了,有天晚上,当尖利的吼叫声将我从梦中惊醒时,我还以为是凶猛的野兽呢。仔细辨听,才知是从杨木桩上发出的声音。它不像枣树那样弯腰曲膝,总想尽力摆脱风的肆虐,把落在自己身上的风再推给别人,结果是被风撕扯得披头散发,没有了往日的形状。杨木桩不慌不乱,静立在那里迎接风的挑战,一副岿然不动的样子。它让风从身边溜过,又吸收着风,让风进入自己的毛孔,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它们是朋友而不是仇敌。 杨木桩使得落在院子里的雨也仿佛有了灵性。多数情况下,雨会在院子的东西两边布出疏密不同的两种雨幕,每回西边的杨木桩被淋得直往下流水,东边的小枣树却干渴得蔫巴巴的没一点儿精神。母亲心疼小枣树,细心地用木棍围住它,给它浇水,还多次想在杨木桩旁为小枣树再造一个新居,因怕把枣树挪死,才终未为其迁址。大雪天,小枣树裹着棉絮,被冰雪盖得严严的,几乎看不见任何枝梢。而杨木桩却光溜溜、水亮亮的,冰雪一附上去即刻就化,从不积存。一样的雪,一样的严冬,却是两种情景。是风有意所为,还是枣树和杨木桩内部的原因?困惑中的我总涌起太多说不清的神秘猜测。无风无雨的天气,我总能听出一种声音。这声音隐约而清晰,细微而执著,愈来愈深,就像是一个人在奋力行走;一会儿翻山,一会儿趟河,一会儿在清风丽日下奔跑,一会儿又走在烟雨迷蒙的山间小径——开始的时候,我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在作怪,产生了误听。后来,无意中,当我的目光触到杨木桩上那几片嫩黄的叶芽,那饱胀着绿色汁液的肌体时,我似乎也看到那早已扎牢结实得再也拔不出来的根须,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由一截枯木桩成为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这之间,是一种怎样的生命行走啊。固然是我捡拾了它,但如果它自己就此停止生命的脚步,树便永远只能成为一个虚幻的影子了。小枣树依旧灰黑着,山风把它的枝梢摧折得七零八落,我轻轻地拍了拍它的枝干。此时,它还在沉睡,在被动地等待着季节的到来,看不出它对未来有什么特别的打算。这是许多生命共有的选择,是它们共同的生命方式,似乎也不应苛责,毕竟,成长太惨烈,抗争太艰难了。无喜无忧的杨木桩,静静地指向天空,指向天幕上一颗很明亮的星。我双手搂着它,如同在抚摸一个冬天的童话。  石缝间的生命 林 希 石缝间倔强的生命,常使我感动得潸然泪下。是那不定的风把那无人采撷的种籽撒落到海角天涯。当它们不能再找到泥土,它们便把最后一线生的希望寄托在这一线石缝里。尽管它们也能从阳光分享到温暖,从雨水里得到湿润,而唯有那一切生命赖以生存的土壤却要自己去寻找。它们面对着的现实该是多么严峻。于是,大自然出现了惊人的奇迹,不毛的石缝间丛生出倔强的生命。或者只是一簇一簇无名的野草,春绿秋黄,岁岁枯荣。它们没有条件生长宽阔的叶子,因为它们寻找不到足以使草叶变得肥厚的营养,它们有的只是三两片长长的细瘦的薄叶,那细微的叶脉告知你生存该是多么艰难;更有的,它们就在一簇一簇瘦叶下又自己生长出根须,只为了少向母体吮吸一点乳汁,便自去寻找那不易被觉察到的石缝。这就是生命。如果这是一种本能,那么它正说明生命的本能是多么尊贵,生命有权自认为辉煌壮丽,生机竟是这样地不可扼制。或者就是一团一团小小的山花,大多又都是那苦苦的蒲公英。它们的茎叶里涌动着苦味的乳白色的浆汁,它们的根须在春天被人们挖去作野菜。而石缝间的蒲公英,却远不似田野上的同宗生长得那样茁壮。它们因山风的凶狂而不能长成高高的躯干,它们因山石的贫瘠而不能拥有众多的叶片,它们的茎显得坚韧而苍老,它们的叶因枯萎而失去光泽;只有它们的根竟似那柔韧而又强固的筋条,似那柔中有刚的藤蔓,深埋在石缝间狭隘的间隙里;它们已经不能再去为人们作佐餐的鲜嫩的野菜,却默默地为攀登山路的人准备了一个可靠的抓手。生命就是这样地被环境规定着,又被环境改变着,适者生存的规律尽管无情,但一切的适者都是战胜环境的强者,生命现象告诉你,生命就是拼搏。如果石缝间只有这些小花小草,也许还只能引起人们的哀怜;而最为令人赞叹的,就在那石岩的缝隙间,还生长着参天的松柏,雄伟苍劲,巍峨挺拔。它们使高山有了灵气,使一切的生命在它们的面前显得苍白逊色。它们的躯干就是这样顽强地从石缝间生长出来,扭曲地、旋转地,每一寸树衣上都结着伤疤。向上,向上,向上是多么地艰难。每生长一寸都要经过几度寒暑,几度春秋。然而它们终于长成了高树,伸展开了繁茂的枝干,团簇着永不凋落的针叶。它们耸立在悬崖断壁上,耸立在高山峻岭的峰巅,只有那盘结在石崖上的树根在无声地向你述说,它们的生长是一次多么艰苦的拼搏。那粗如巨蟒,细如草蛇的树根,盘根错节,从一个石缝间扎进去,又从另一个石缝间钻出来,于是沿着无情的青石,它们延伸过去,像犀利的鹰爪抓住了它栖身的岩石。有时,一株松柏,它的根须竟要爬满半壁山崖,似把累累的山石用一根粗粗的缆绳紧紧地缚住。由此,它们才能迎击狂风暴雨的侵袭,它们才终于在不属于自己的生存空间为自己占有了一片天地。如果一切的生命都不屑于去石缝间寻求立足的天地。那么,世界上就会有一大片一大片的大地方成为永远的死寂,飞鸟无处栖身,一切借花草树木赖以生存的生命就要绝迹,那里便会沦为永无开化之日的永远的黑暗。如果一切的生命都只贪恋于黑黝黝的沃土,它们又如何完备自己驾驭环境的能力,又如何使自己在一代一代的繁衍中变得愈加坚强呢?世界就是如此奇妙。试想,那石缝间的野草,一旦将它们的草籽撒落到肥沃的大地上,它们一定会比未经过风雨考验的娇嫩的种籽具有更为旺盛的生机,长得更显繁茂;试想,那石缝间的蒲公英,一旦它们的种籽,撑着团团的絮伞,随风飘向湿润的乡野,它们一定会比其他的花卉生长得茁壮,更能经暑耐寒;至于那顽强的松柏,它本来就是生命的崇高体现,是毅力和意志最完美的象征,它给一切的生命以鼓舞,以榜样。愿一切生命不致因飘落在石缝间而凄凄艾艾。愿一切生命都敢于去寻求最艰苦的环境。生命正是要在最困厄的境遇中发现自己,认识自己,从而才能锤炼自己,成长自己,直到最后完成自己,升华自己。石缝间顽强的生命,它既是生物学的,又是哲学的,是生物学和哲学的统一。它又是美学的,作为一种美学现象,它展现给你的不仅是装点荒山枯岭的层层葱绿,它更向你揭示出美的、壮丽的心灵世界。石缝间顽强的生命,它是具有如此震慑人们心灵的情感力量,它使我们赖以生存的这个星球变得神奇辉煌。  生命 生命 克伦•沃森 有一年夏天的下午,我在山上一连割了几小时柴草,最后决定坐下来吃点东西。我坐在一根圆木上,拿出一块三明治,一边吃一边眺望那美丽的山野和清澈的湖水。要不是一只围着我嗡嗡转的蜜蜂,我的闲暇心情不会被打扰的。那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却能使野餐者感到厌烦的蜜蜂。不用说,我立刻将它赶走了。蜜蜂一点儿也没有被吓住,它很快飞了回来,又围着我嗡嗡直叫。哟,这下我可失去了耐心。我一下将它拍打在地,随后一脚踩入沙土里。没过多久,那一堆沙土鼓了起来。我不由得吃了一惊,这个受到我报复的小东西顽强地抖着翅膀出现了。我毫不犹豫地站立起来,又一次把它踩入沙土中。我再一次坐下来吃晚餐。几分钟以后,我发现脚边的那堆沙土又动了起来。一只受了伤但还没有死去的蜜蜂艰难地从沙土里钻了出来。重新出现的蜜蜂引起了我的内疚。我弯下身去察看它的伤势。它右翅还比较完整,但左翅却皱折得像一团纸。然而,它仍然慢慢地一上一下抖动着翅膀,仿佛在估计自己的伤势。它也开始梳理那沾满沙土的胸部和腹部。这只蜜蜂很快把挣扎的力量集中在皱折的左翅上。它伸出腿来,飞快地捋着翅膀。每捋一次,它就拍打几下翅膀,似乎在估量自己的飞翔能力。哦,这可怜的小东西以为自己还能飞得起来!我垂下双手,跪在地上,以便清晰地观察它那注定是徒劳的努力。我凑近看了看,心中想,这蜜蜂完了。作为一个飞行员,我对翅膀太了解了。然而,蜜蜂毫不理会我对它的判断。它继续整理着翅膀,似乎慢慢恢复了力量。它捋翅的速度加快了,那因皱折而不灵活的薄纱似的翅膀现在几乎已被抚平。蜜蜂终于感到自己已恢复了力量,可以试着飞一飞了。随着一声嗡嗡的声响,它从沙地上飞了起来,但没能飞三英寸远。这小生灵摔得那么可怜,它在地上挣扎着。然而,接下来的是更有力地捋翅和扑翅。蜜蜂再一次飞起来,这一次飞出了六英寸远,最后撞在一个小土堆上。很显然,这只蜜蜂已经能够起飞,但还没有恢复控制方向的能力。正如一个飞行员在摸索一架陌生飞机的特性,它遭受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每一次坠落后,它都努力去纠正新的失误。蜜蜂又飞起来了。这一次它飞过了几个沙堆,笔直地向一棵树飞去。它仔细地避开树身,控制着飞行,然后慢慢飞向那明镜似的湖面,仿佛去欣赏自己的英姿。当这只蜜蜂消失后,我才发现,自己还跪在地上,已跪了好久好久。  心中的芦苇 在我的记忆中,有一片茂密的芦苇。她像自由的精灵,在远离世俗的淡泊中,独守江畔一方瘠土,潇洒倜傥。瘦瘦的筋骨把生命的诗意一缕缕的挑亮,密密的芦花像一片片灿烂的微笑,将野地的清苦和宁静浓缩成永恒的沉默。   芊芊芦苇,在滩涂上扎根,无拘无束,在纤桥旁摇曳,蓬蓬勃勃。从苍翠的湖绿,渐渐化作凝重的黑色,却依然亭亭玉立,倩影婆娑。即使翻越季节的山峦,静候白露降临,那满目的芦花与天上的白云融为一体,绵延至月光不能触及的地方,也依然洁白,充满蓬勃的张力,然后在冰冷的纯洁里画上生命的句号。 这白发苍苍的芦苇,是樵夫柴担上悠然飘起的一缕秋光,是村姑眉宇间挥之不去的一抹苍凉的妩媚。像衣香摒影的女子涉水而来,从古代,从《诗经》,“蒹葭苍苍,白露为霜”遂成千古绝唱。洄流中,弄篙荡舟的少年水手,在水一方的窈窕淑女,映衬着茂密的芦苇,成了三千年文明古国最优美的诗行。   倘若寄身木筏,去溯芦苇之源,你也会发现,苍凉凄美的芦花那么轻易就能拨动深藏的沧桑和历史的痛苦。 易水之滨,悲凉的旋律中,荆轲告别燕太子丹,踏上刺秦的不归路,他身后的芦花,一定在萧萧寒风中轻扬。汩罗江边,披发行吟的逐臣屈原,掩涕叹息,仰天长问。奸臣当权,楚王昏庸,居庙堂,不能为民解难;谪乡野,不能替君分忧。生命的寂寞郁结于心,奔涌于胸,使诗人纵身大江,荡起的涟漪是芦苇悲鸣的泪滴,在湿湿的夜色中流淌。青青的生命的枝叶包裹起千千万万人民的崇敬和思念,投入历史的长河,成为端午节最深沉的纪念。   真正拥有芦苇,是在大学时代。我最喜欢在学校后面的江边漫步。那里,茂密的芦苇像无边的绸带,向着远处缓缓铺开。流苏似的芦苇,像云,阵阵清香在如纱似雾的月光中弥散。牛奶般的暮霭流动如烟,小鸟在苇丛中呢喃,还有几声蝉鸣,几声虫唱。宁静,温和,洋溢的诗情触手可及。倘是周日,阳光缓缓的流泻,我用苇叶编一只小船,轻轻放入江中,看它悠悠地随风而去。更多的时候,我一卷在握,于芦花下,和屈原同愤,跟太白同醉,与东坡同发少年狂。在绵绵秋雨和茸茸的芦花织成的透明的心境中,我读懂了字里行间的心酸、痛苦、孤独、浓醇、率真和苦涩。人世沧桑和历史悲剧熔铸的惨痛,犹如滴血的利刃,我们的前人把它揉碎了,咽下,宁可肝肠寸断,也要噙着泪带着微笑,轻轻的说,往事如烟啊!   人是孱弱的,就像一根芦苇,但人又是坚强的,从柔弱中焕发出无穷的韧性,那种连自己都有可能意识不到的坚韧,陪伴着我们一路向前。法国哲学家帕斯卡尔说:“思想形成人的伟大。人只不过是一根芦苇,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但它是一根能思想的芦苇。”   这根能思想的芦苇,就是你,就是我……
原文标题:【美文推荐】校本教材“敬畏生命”专题 - 教育档客 jydoc.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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