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风云]北京四川饭店“这潭水深得很”

1959年10月1日，在新中国欢庆成立十周年的时候，北京闹市区西绒线胡同51号有一家名为“四川饭店”吃喝玩乐的场所开张营业了。这家饭店占地一万余平米，由四进典型的四合院及一座后花园组成。这家饭店的招牌是郭沫若书写的。起初，京城一些文人墨客听闻此处的酒水菜肴均是来自“四川产地”，忍不住相邀结伴前去品尝。不料这地方并非随意走动之处，四川的名菜名酒也非有钱就能“点到”的。敏感的文人们不由猜测：这个店铺的背景可能不简单。转眼到了“三年困难时期”，许多人别说啖肉，连吃饱饭都是一种奢望。郭沫若的一位文坛老友曾上门蹭饭，郭老与之高谈阔论之后，慷慨地说：走，到四川饭店里去“打牙祭”。郭老在这家饭店摆了一桌，点了回锅肉、红烧肉等几个名菜，把这个老友吃得满嘴流油。郭老告诉这个老友：这家店子，不光有吃的，还有洗澡、搓背、修脚和娱乐的地方。不过，你不能去。这个老友很纳闷：为什么我就去不得？
直到文化大革命风起云涌之时，人们才从红卫兵的“揭发”中得知：这家饭店主要是为川籍政治家、军事家和热爱川菜的中央领导人服务的场所，接待一般食客只是 “掩人耳目”而已。
说起来，这家饭店的东家是四川省委办公厅，但有关饭店大小事却得“西南王”李井泉做主。饭店的官方宣传资料上现今的说法是：四川饭店是朱德、陈毅等老帅提议，经周恩来总理批准并亲自定名创办的。店名由郭沫若先生手写。饭店于一九五九年十月一日在北京正式营业。五、六十年代的中共中央和国家领导人，除毛泽东主席，刘少奇主席未到过四川饭店，其他领导人都曾到此驻足。改革开放后，四川饭店接待过数以百计的世界各国政要，包括美国总统、西班牙国王、澳大利亚总理、加拿大总理、英国首相……
文革时，红卫兵把这家饭店称为“大走资派串联的裴多菲俱乐部”、“李井泉的情报站和联络站”。话说得难听，其功能与事实倒也相差不远。这家饭店的工作人员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属于国家干部身份；曾任经理的朱慧大姐是三十年代的老地下党员，曾为上海的中共地下党首脑机关做掩护，与老一辈中央领导人大都相熟；饭店的厨师、侍者全是四川本地“政治可靠、业务优良”的人精；饭店的主副食原料全由四川专供。据朱老太太回忆，朱老总常来此处喝茶、吃饭、理发，但一般不与他人结伴往来；邓小平、陈毅、贺龙、杨尚昆等等常来，在这里吃饭、打牌、聊天都很方便。聂帅来得较多，但都是吃完饭就走了，所请的客人多是科学家。刘帅也来过，吃过饭就结账，然后就走人。毛主席没来过，据说请不来。刘少奇也没来过。文革前，李井泉每次上京，都在这里请客、谈话，客人大都是中央领导、中央局书记或部长、省级主要领导等等。我们要求服务员不论看见或听见什么，都不许外传。文革后，邓小平曾携全家到重新营业的四川饭店吃饭，很感慨地说：多年没来了，好多老朋友也来不了啦！
1973 年3月10日，在周总理和众多老革命的关怀下，四川饭店重新开业。许多复出的老革命都到这里欢聚，不仅因为这里有风味正宗的四川菜，还因为他们熟悉的性格开朗、特别热心肠的“机关枪”老板娘也来到这里。文革受审查时，朱慧可是宁可受罪也不“乱咬”的，老革命对此铭刻在心。邓小平再次出山不久，朱慧就到住地看望他。小平亲迎出来，把朱慧让到沙发的正座上，自己搬来一个小马扎坐在旁边：“朱慧同志，让你受委屈了，因为我，你受牵连了”。文革后，杨尚昆来四川饭店吃饭时，一见面就和朱慧拥抱在一起，还开玩笑地说：“ ‘机关枪’别乱响！首先要把身体搞好啊！
每当首长来四川饭店用餐，菜单都由朱慧亲自审定。谈起哪位首长喜欢吃哪样菜点，她如数家珍:毛主席喜欢网油灯笼鸡（朱慧曾在北京市委设在府右街北侧的“养蜂夹道一号”任过副书记兼主任，毛泽东去过此处。这里也是北京市委当年在五一、国庆时招待从天安门城楼下来的中央高干的场所）；邓小平喜欢炒豌豆尖、樟茶鸭、豆渣鸭脯；杨尚昆喜欢樟茶肉和干烧桂鱼；董老喜欢吃宜宾糟蛋。董老家住在翠花湾，离四川饭店不远。每次饭店来了糟蛋，朱慧就亲自送到董老家里……吃归吃，送归送，在四川饭店没有免费或打折的美食。朱慧始终坚持，用餐、送餐必须付钱。
在老一辈领导人在世的岁月，四川饭店的名厨是可以应招上深宅大院去显摆手艺的。老革命们年岁大了以后，出来不容易，就点名叫上喜爱的四川饭店大厨上他们家里去。邓小平晚年就有过招呼川菜大厨上邓府烧鱼炒菜，或指导其家人做泡菜、佐料、小吃的记录。对于这些大家庭的老人、小孩最爱的四川小吃，饭店也能提供非常地道的“产品”。
李井泉晚年没有实权了，到是常去四川饭店“怀旧”，据讲他老人家来后喝茶、吃饭都很难说上几句话。物是人非，“怀旧”的心境犹在，可往昔的风光早已不再。
现在的四川饭店无论那个方面都不再具有当年的功能和地道的风味，虽然分店倒是开了不少。
偶尔翻看文革的“揭发材料”，不由感叹：当年的四川饭店是政治家的“高级会所”，这个潭子的水确实深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