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方面面说竞聘上岗

许许多多现实行为，其社会现实意义，是被刻意放大的。所以会如此，与施行者单方面的宣传、承诺有关，与媒体不恰当的报道有关，也往往与公众善良的期盼有关。

　　譬如，媒体报道，据在重庆市公安局内部传达的一份标注“内部·机密”的文件中说，重庆市公安局所有处室，各个分局，交巡警支队以及所辖区县各分局派出所，从副科到副局的所有领导干部全部“就地免职，重新竞聘上岗”，被誉为“雷霆手笔”，以及开全国先河之创举。（中国广播网）http://news.qq.com/a/20100316/000352.htm

　　不是这样的，没有开全国先河，反而是一股“复古”之气扑面来。实际上，竞聘上岗，曾经作为公共部门、机构最主要的人事任免改革办法之一被强力推动，只不过，风行一时后，渐渐淡了下来，慢慢就只是在一些地方、一些部门极其偶然地施行一阵子罢了，越来越难得引发广泛关注。

　　记得好几年前，我还在湖北省潜江市的江汉油田做着小生意时，该市工商系统就进行过一次覆盖全系统的竞聘上岗改革，相对而言，力度比重庆市公安局还大。重庆市公安局的竞聘上岗只涉及到非“市管干部”，最高竞聘至分局副局长（副处级？），人家潜江市工商系统虽然行政级别不高，但人家的竞聘，可是直接包括了对“领导班子成员”任职资格的竞聘，且在竞聘方式上，还采取全员投票呢。仅以“工商　竞聘上岗”为词条，百度一下，就可以搜索出242000个相关网页。类似的人事改革，本来不仅仅只曾经实行于潜江市工商系统，不仅仅只曾经实行于工商系统。

　　可能将实行于重庆市公安局的非“市管干部”竞聘上岗，所以被人特别关注，最主要的原因，不过是在特殊时刻，发生在了特定地点。

　　竞聘上岗这种人事任免的改革办法，从被强力推动，到渐渐不成其为主流，关键之所在，在于其少有现实意义，即将任何一名干部的任职资格都交由公众票决，或交由各级人大票决，显然是不可能做到的，于所有国家皆不能，竞聘云者，实际为内部竞聘，最光明的结果，不过就是内部职工票选领导，而悖论之处正在于：内部职工利益与公众利益往往是不一致的，为内部职工服务与为公众服务之间，往往冲突激烈。譬如一个工商局长，越是得过且过，越是不恪守法律法规、典章制度，越是放纵下属乱罚款、乱摊派，可能越受内部职工欢迎，但这样一种内部的高度认可，于社会整体，意义几何呢？

　　何况，封闭式运行体制决定了，便是内部职工票决，也不可能真正做到，最终之结果，不过落实为强势集体或个人的意志，为众人所总结，则为：“要想富，动干部”，“要揽权，动干部”。“动干部”，于现实语境中，为“赐官”与“卖官”的综合体，“赐官”者，谁中我意，谁盲从于我就给谁官做；“卖官”者，官不能白赐，不仅要求“听话”，还要求物资回匮。是为封闭式运行的体制病，早已为马德等所熟稔，并将继续为马德们所熟稔。

　　凡事，自然应不看宣传看结果，无论重庆市公安局的行为初衷如何，如果其施行效果，最后是往事重来，于社会整体意义上，都是折腾。

　　大而化之地说，最近发生在重庆的许多事儿，在被许多人赞誉的同时，亦被许多人所质疑，关键所在，不是质疑者不认同其预设的行为目的，而是相当数量的质疑者不认同其行为方式、行为程序，质疑其发展下去，必定会走向预设目的的反面。即是这许多事儿，自始至终，主要为官方强力推动、单方面决定，而少有民众的参与——并非是民众没有参与的热情，却是没有在现行体制框架基础之上，进一步拓宽民主参与渠道，保证公众的民主监督、民主决策权利落在实处，至于公众离公权越来越远，几乎失去了参与的机会。

　　因此，令人害怕，远离了民主监督、民主决策的行政强势行为，会否沦落为表面之秩序井然阴影内的行政权力姿肆而公众动辄得咎，至于社会活力泯灭。包括极端强势之雷厉风行的运动式行为以及大规模的人事更替，是否会终于陷入“前门驱虎，后门迎狼”的恶性循环，甚至被别有用心者利用，被服务于某种阴暗的政治目的。

　　预设行为目的，与如何实现预设之行为目的，本来不能混为一谈，但凡是质疑了行为方式、行为程序，就以为是反对预设行为目的，恨不得“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实际为偷换概念，为回避实质问题，为言语的霸道、绝对权力的霸道，也就意味着，只要将预设行为目的挂在嘴边上，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便是以重庆市公安局自身的人事改革为例，一方面是市局大院就有几千名警察，副处级以上达千人，人浮于事严重，另一方面，却是仅2010年，又计划新招7700警力充实队伍，改革本身的妥协以及不彻底、不够公正是显而易见的。说强势，又能有多强势？不还是老一套吗？有如“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又加面”，民力有穷，而糜费无尽，循环往复，如何持续呢？于此一点上，操作者未必不心知肚明，只不过，离开了民主参与、民主监督、民主决策，纵是操作者有心，却不可能足够有力，只能放弃彻底、公正，先顾着眼前，罔顾今时今日之所为，必然成新一轮“黄宗羲定律”循环的起点，不惜将更大的困难转嫁给未来了。

　　以故，为社会之整体性质的公平公正以及可持续发展计，重庆市公安局以及其他部门、机构也好，其他地方之其他部门、机构也罢，实行人事任免以至整个行政运行方式改革，首先要考虑的，就应该是恪守法律法规、典章制度，进一步拓宽民主参与渠道，保证公民的民主监督、民主决策权利落于实处，并在此前提下，推进内部运行方式的改革，促成其进一步的规范化、制度化，使得每一个群体、每一个公民的合法权利得到最充分的保护，使得改革为公权终于受公民权利约束的改革，而并非单纯为公权之内部运行方式的改革。借用温家宝在政府工作报告中的用语表述，是：“创造条件让人民批评政府、监督政府，同时充分发挥新闻舆论的监督作用，让权力在阳光下运行。”

　　改革为公权终于受公民权利约束的改革，或单纯为公权之内部运行方式的改革，应为评判类似改革之社会现实意义的主要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