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徐丽泰教我们如何做大国公民

范徐丽泰，11届全国人大常委、香港立法会前主席。2010年3月13日范徐丽泰接受凤凰网访谈。笔者觉得在访谈中，她给我们上了一课：如何做一个大国公民。

首先，她认为温家宝总理此次两会提出“尊严”一词体现了对公民权利的尊重和认同。范徐丽泰说，我觉得“尊严”以前是没听说过，似乎是第一次在报告中出现。体现了目前政府施政越来越尊重人民以及人民的尊严，人民其实是政府的“老板”。我们为人民服务，所有的官员、代表都是为人民服务，应该要尊重人民，也要使人民生活得更有尊严。另外两个以前都提过，当然目前也是在不断努力去达到这个目标的过程中。

范徐丽泰也谈到“公民社会”和“公共社会”。而她的理解中，是指每一个人应该有一个权利，这个权利必须要得到尊重，也能使每个人受惠。另外，权利跟义务是携手同行的，不能只谈权利而不去尽义务。要人民有尊严的生活，首先政府要尊重人民，可是人民跟人民之间也应互相尊重，不应为了自己的方便去损害别人的自由。官员不应该为了行政上的方便就抹煞了人民的权益，应该要给每一个人应有的尊重和权利。

当主持人说，“少年强则中国强。但是一个强大的国家在逐渐发展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和外界有一些摩擦，在这些摩擦中，一些非常激烈的、尖锐的声音出现。您是怎么看待这些过于激烈尖锐的批评，怎么看待过分站在自己民族主义的保护立场上？您认为一个强大国家的国民应该有怎样的心态？”

范徐丽泰回答，“我觉得一个国家强与弱就是国民的素质、国民的修养、国民的能力。在这方面，我觉得我们中国人的能力应该没有问题的。我们几千年文化延续至今，修养大部分人也是有的，我们缺乏什么呢？在现代化的经济强国必须有一个文明的社会，在这方面我们好像还不足。”她举了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堵车。常堵车的理由就是每一个开车的人，都急于到达他的目的地，所以不断地插队；插队的时候又不打指挥灯，没这个习惯；后边一时不觉，就造成了小小的意外事故；小小的意外事故这条线也不能走，甚至两条线不能走，就堵车了。“在香港打灯，真的有人让我的。所以这个就是一个社会风气。”

“不但要想自己，也要想人家。为人家着想是一个文明社会里边很重要的基础，所以这方面我觉得我们可以做”；她说。

范徐丽泰认为，一个强大国家的国民要对自己有信心。在国际上，任何一个国家外交上的考虑，必须考虑内政需要。比如美国做一些我们不能接受的事情，其实说回来就是因为内政上的需要。“在我们来说，我理解你，可是我不同意，所以在外交上我们还是要有理有节地提出意见，责备它做的事情。另外一方面，我们也要明白自己的国家正在发展中，在发展的过程里边不想制造太多的麻烦，因此我还是要韬光养晦，有的情形我不跟人家争到底，并不是不想争。我们做老百姓的有时候义愤填膺：怎么不强一点啊？可是在这个情况之下，你强了，你有一个时候是很开心的，可是后遗症很多。所以做任何事情，国家必须要想得清清楚楚，而且这个政府要向13亿人民负责。”她认为一个强大国家的国民心态应该是冷静、理智，对自己的言行要有责任感；“还要对自己有信心。”

范徐丽泰觉得，大陆也好，香港也好，我们的教育里边必须有一个元素，就是要启发我们的学生，面对逆境的时候用什么态度去面对，用什么办法去处理一些难题。要让学生明白互相尊重的重要性。要尊重人家的权利。

温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指出，要创造条件让人民监督政府，批评政府。范徐丽泰认为，在创造条件让人民批评政府，监督政府的过程中，互联网能够发挥的作用非常大。因为“一些网民在网上提出来，其他网友就会响应了，就造成了行为上有问题的一些干部没有办法逃避了，这是一件好事情。这能对一些行为上不大正确的官员跟基层政府产生一些警戒作用”。她希望创造更多条件，多种途径监督政府，政府官员要自觉接受人民的监督。

多年来，范徐丽泰一直是香港举足轻重的政治人物之一。公务之外，范徐丽泰喜欢和普通市民一样在热闹的街市上购物、散步，住在香港岛的市民，经常可以在街道上与范徐丽泰不期而遇。在香港，许多人都亲切地称她范太。

她并不害怕人民。她说，“我有什么安全问题，我现在香港有范徐丽泰，跟没有范徐丽泰，没有什么大分别。没有人想要对我不利。”香港立法会里各个党派的议员经常剑拔弩张，针锋相对；范徐丽泰作为立法会主席，在会议期间要保持中立立场，维护会议正常有序的进行。“这个我很习惯，其实做了这么多年的立法会主席，一向都有不同意见的。用雄辩滔滔的方法说出来，这个我觉得是好事。”她也不担心这种争吵会影响到自己的威信，“议员们要在会议上用什么方法来表达他自己的感受，这个是议员的自由，议会最讲究的一件就是言论自由。所以，他们要怎么样子去做，他是绝对有这个自由，只要他不违反议事规则。”

范徐丽泰走上从政之路，得益于香港总督尤德委任她担任港英当局立法局议员。但上世纪80年代中期，一场国际风波让人们对这个看似文弱的女议员刮目相看。越战结束后，大批越南难民逃亡。港英政府不顾港人的利益和意愿，担当起“第一收容港”的角色，数以万计的越南难民长期滞留香港，给这个弹丸之地带来了沉重负担。当了解整件事的过程之后，她发觉这绝对是英国政府利用香港人来替它付帐，它去请客，得到尊重人权的美名；所以她当时态度坚决，批评英国政府，也批评美国政府。作为港英当局委任议员，她没有因此就站在英国一边，而是去为香港人说话，为香港人争取。

当时在香港一些人的眼里，她很得当局信任，是亲英的；但后来接受了人大常委会的委任做预备工作委员会的委员，忽然就变成亲中了。她自己则认为，“其实来来去去在我来说我没有改变过，我只是想为香港人做点事。”

抱定为人民服务的信念，范徐丽泰就不怕民主选举。从1998年7月开始，范徐丽泰连续当选第一、二届立法会议员，但都是通过选举委员会选举产生。2004年8月，第三届香港立法会选举，范徐丽泰决定以独立候选人的身份参与分区直选。因为“我做了这么多年，开始是委任委员，后来是选举委员会。我从来没有机会问一问香港的选民，你是不是要范徐丽泰继续下去”；所以直选，请选民决定。然后，范徐丽泰成功当选。

2008年9月7日，新一届香港立法会诞生。当了11年香港立法会主席的范徐丽泰将卸任，转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卸任前，范徐丽泰接受了《南方周末》专访，直率回答了有关香港和内地政制的诸多问题。

当时，范徐丽泰评论道，一个法律草案在全国人大可以时上时下，像监督法就可以考虑13年；但在香港，一个法案一般就是9个月或者一年。“比如监督法，就有一些既得利益者有不同意见。”香港立法会开会，公众和传媒可以旁听。公开就意味着媒体、公众的充分监督。她说，“这是一种训练，是不能回避的”；“这个是民主必须要面对的情况”。

对于反腐败，她认为，“我们不是生来就不贪污的”，香港40年前的警察，哪个不贪污？每个警察月底办公桌抽屉都放着一个信封，就是这笔钱，你不拿就派你去守水塘，因为你不跟我们一块。后来港英政府发现不行了，就决定反贪，成立了廉政公署。廉政公署有一个部门是做公共教育的，通过电视广告学校讲座，慢慢改变香港人的思想：40年前不贪污是笨蛋；40年的宣传之后，香港人完全不接受贪污的行为。

香港法治环境是港人一直引以为豪的；范徐丽泰说，香港法治观念比较普遍，香港的老百姓尊重法律，香港政府也是尊重法院的裁决。法院裁决了，可能老百姓和政府都不喜欢，但也要执行，不喜欢是你的事情，这是法院的裁决。她指出，其实现在说的贪污腐败，就是人治，不是制度治；若有一套好的制度，不按制度做，仍是人治。

那么，这种传统是怎么养成的？范徐丽泰回答：“英国人留下来的（司法独立）传统。”

范徐丽泰认为的“官员的问责”，不是向上负责，而是向下负责；范徐丽泰认为的“小康社会”，是民众达到比较高的教育程度，政治体制全面民主化。“所谓民主，就是以人民的意愿为意愿，以人民的利益为利益，而不是为个人”。

2008年3月，范徐丽泰在第十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上当选为常务委员会成员。为免角色冲突，她当选后向人大常委会请假，继续担任立法会主席。2008年7月16日晚，为告别立法会主席一职，范徐丽泰自掏腰包，摆下告别晚宴，邀请行政长官、三司和一众官员、行政会议非官守成员及议员同事等。……

上述种种，证明范徐丽泰不仅在言论上，而且还在行动上给我们上课，讲述的是如何做好一个大国公民。公民，并不仅仅是老百姓，更包括体制内的官员、学者们。

做好一个大国公民，首先要有尊严的觉醒，尊严不是开别人施舍，而是来自于对自己权利的坚守和对责任义务的履行。使国家强盛，每个国民都要义务打造文明的社会。作为大国公民，在国际上应该是心态冷静和理智的，并且有自信心，尊重自己，同时也尊重别人。官员作为大国公民，应该不怕人民，应该敢于让人民选择自己，而不是自己强行代表人民；应该真诚，信守政治伦理和道德情操；……

范徐丽泰，一个资本主义世界的政治家，能如此这般地给我们上课，本身就是一种诘问。现在，到了反思的时候：为什么香港的官员反而比大陆的官员更能够洁身自好，更能够坚持“以人民的意愿为意愿，以人民的利益为利益”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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