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家办学”是常识还是奢望——我们需要更多“懂教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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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家办学”是常识还是奢望——

我们需要更多“懂教育的人”

2010年3月2日   07:观点   稿件来源:解放日报

  ● “教育家办学”为何会成为一个引起广泛反响的时代命题?思考这样一个问题,或许会比讨论 “何处寻找我们这个时代的教育家”更有意义。

    ●我们的教育事业需要更多 “懂教育的人”。具体而言,尊重并敬畏教育的价值,具有一定的教育理论修养,并且深深扎根于教学第一线的实践,是 “懂教育的人”的三条基本要求。

    ●当我们渴求更多教育家时,切不可揠苗助长。每个教育家的成长都需要一方真正属于自己的水土,需要个性化的发展。他们永远不可能被模式化、批量化地 “制造”出来。

●主持人:本报记者 柳 森●嘉 宾:叶 澜(华东师范大学终身教授、博导)

    柳森:2月28日,被社会各界称为“新教改”的《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启动第二轮民意征求工作。此前,温家宝总理曾主持召开五次座谈会,听取各方意见和建议,并在一次会上谈到:“要大力倡导教育家办学。充分发挥教育家的办学才能和特长,让那些有终身办学志向的人不受任何名利干扰诱惑,把自己完全献身于教育事业。”然而,联想到日前辞世的教育家霍懋征,不少人在怀念与追忆之余,感叹何时才能拥有更多像霍老师这样的“国宝老师”、“把爱心献给教育的人”?

    叶澜:“教育家办学”,这句话其实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常识。就好比“商人办商业”、“企业家办企业”,我们总不能让教师去办企业、让企业家来办教育吧?但是,正是这样一句很平常的话,为何现在会要由我们的总理来讲,还会引起那么多的反响,甚至是怀旧?这就是一个很值得深思的问题了。

    “教育家办学”为何会成为一个引起广泛反响的时代命题?思考这样一个问题,或许会比讨论“何处寻找我们这个时代的教育家”更有意义。

    柳森:对于这个问题,您心里的答案是什么呢?

    叶澜:“教育家办学”会成为一个“问题”,我想,这背后就意味着,当前的教育并未能真正体现“教育家办教育”这样一种追求。或者说,在当前的教育领域,存在着不少有悖教育自身规律、价值、逻辑的现象。比如,一直以来被大家诟病较多的教育乱收费、有偿家教、择校、应试等“怪象”、“乱象”丛生。也正是在这样一个焦灼的背景下,“教育家办学”反倒成为一个能引起如此广泛关注的“话题”。

    在我看来,这背后可能还有一个更根本的问题:为什么现在就不能出现我们所期望的“教育家办教育”的现象呢?对此,我们首先要考虑的一个问题是,目前学校的领导、整个教育的管理者队伍,以及管理体制本身是否有利于教育家办学;第二,我们先且不说教育家办教育,不妨问一问,在如今分管教育领域的行政系统中,有多少是真正懂教育的人呢?我们并不苛求他们个个都是教育专家,但是他们应该是懂教育的,或者至少要对教育抱一种敬畏和尊重。而不能仅仅只是把自己的这个管理职位,当成一个“官”来做。如果他们真的懂教育了,也许时下常常会出现的“一刀切”的教学质量考评就会少很多。而我们很多优秀的老师、校长,也能有更多空间和精力,投入到真正有意义的思考和钻研中。

    一个教育家,首先必须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学校教育的主体。只有从制度上、法律上保证学校办学的自主权,并拥有一批真正称职、够格的教育工作者、管理人员,我们才可能使教育改革落到实处、深入到每一个学校内部,并从根本上改善当前的教育生态,从而按照教育本身的内在规律,让教育家来办教育。此外,我们还要注意防止所谓“教育市场化”对教育、学校本身的挤压和异化。教育当然也会有可“市场”的一面,但教育市场必须讲底线,必须坚守住最基本的底线。如果以上这些问题不解决,教育家不是绝对没有,也会冒出几个,但远不会成为一种“气象”。

    柳森:事实上,无论古今中外,能为世人所铭记的、赫赫有名的教育家从来就屈指可数。要真正实现让教育家来办教育,在国外也未必能做到。

    叶澜:的确如此。时代要孕育成一位杰出的教育家谈何容易。不过,我们也要认识到,其实很多“教育家”都是默默无闻地耕耘于自己的教学第一线,并不为世人所知。所以,我们完全没有必要把教育家“神秘化”,也不能只把那些赫赫有名的人才当做是“教育家”。只要为人师者能把自己的一方水土耕耘好,办学办出声色,让孩子们能够很好地成长、发展,他就可算当之无愧的“教育家”。

    柳森:您刚才特别强调,我们的教育事业需要更多“懂教育的人”。能否具体阐释一下,到底怎样才称得上“懂教育”呢?

    叶澜:在时代这个宏大的背景面前,即便微观如一所学校,也是一个社会中的存在。它不可能与世隔绝,会永远处在一系列的变化、发展和问题中。于是乎,在不同的时代、社会、国家,人们对于“究竟要培养怎样的人”就会有不同的看法和理想。

    因此,对于一个直接从事教育工作的人来说,我认为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得有一份坚守。而这份坚守的前提就是,他得懂得教育到底是干什么的?教育内在的规定性、客观规律是什么?它在当代的要求又是什么?教育,对一个个孩子以及他们背后的家庭而言,意味着怎样一份道义上的担当?“尊重并敬畏教育的价值”,这就是我所说的“懂教育”的第一条要求。

    “懂教育”的第二点,就是教育工作者需要有一定的专业素养。这里所说的专业素养,不仅包括学科修养,还应当包括教育理论修养。以往,我们总是注重前者更多些。但经验证明,这是不够的。如果我们的教师们能对教育本身有更多理论层面的积累和思考,在日常点点滴滴的实践中,他们就不会只是简单地去模仿别人的经验,或者只是简单地从自己的经验中找成功和失败,而会善于在一个更广阔的视野和理论的支撑下,进一步认识、思考、设计、创造自己的教学实践。

    “懂教育”之三,从事教学和学校管理的人,必须有深深扎根于教学第一线的实践。举例来说,如果你在一个学校或一个地区担任教育方面的领导,就不仅要懂得教育是什么,还必须对自己的学校,它所处的地区、环境、文化,它的主要生源,他们家长的职业、文化背景,家庭的结构状态等,有一个全面而详实的把握。教学与教育管理是一项非常具体的工作,必须与其具体的服务对象、群体契合起来。而“契合”才只是一个“起点”,更重要的是,你的任务不光是要适应这些孩子,还要引导他们中的每一个发展成具有丰富内涵的人,实现自我。也只有当你的专业素养和实践经验不断磨合、积累,并经过自己的再思考、再提升,才能慢慢修炼出教育的智慧。教育的智慧,是一名真正的教育家必然拥有的。

    如果我们拿任何一种机械的、简单的方式去处理教育问题,那么,我们就丝毫感受不到教育真正的魅力以及它带给我们的真正使命与挑战。从这个意义上讲,当我们渴求更多教育家时,切不可揠苗助长。每个教育家的成长都需要一方真正属于自己的水土,需要个性化的发展。他们永远不可能被模式化、批量化地“制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