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万亿投资，还缺什么

近日，国务院常务会议决定到09年底前投入4万亿基础建设扩充内需，单子列了10个项目。在短期政府投资这么大数额的资金进行基本建设是空前的。显然，这种措施是回头按照凯恩斯通过扩张财政投资的方法，也是罗斯福新政的做法。贫道觉得这是件好事情，说明中央政府已经不得不参考非主流学者们的意见了，因为这种加大政府投资，政府直接干预经济的方法是主流大师们一直批判的。到危机时期能够多听些其他人的意见就好一点，起码不能30年如一日地听某些人的。　　

其实，今年上半年，贫道就说政府金融政策错配。已经到了经济下滑阶段，本来应该出台刺激经济政策的时候，反而出台提高利率，紧缩银根政策。当时出台这样的措施显然缺少对世界经济走向和中国经济发展状态缺少认识，被全球资源价格上涨和07年国内物价上涨所迷惑，以为中国正处于向经济增长高点前进，现在需要的是刹点车，减点速。也没有意识到07年开始的通胀是因为外汇储备徒增造成的人民币被迫发行数量过大，速度过快造成的，仅靠收缩银根和升息不起作用。一直到这次会议前，政府还是出台一些小的调整政策。　　

看完整个报道，我感觉并不踏实，一是觉得虽然10项投资内容确实很多基本是照搬罗斯福新政的内容和思路，但还有一些效果很值得怀疑；二是没有涉及罗斯福新政对经济恢复起到关键作用的部分，也就是大力提高低收入群体收入的直接措施。而没有这些，这完全可能是一次简单的投资扩张，对提高内需的作用不见得有意义。　　

中国目前的情况确实很像早期西方资本主义经济形态，出的问题也很接近。导致西方早期经济危机的关键原因是分配。市场经济的基本规律是“损不足以奉有余”，不断产生低收入群体，两极分化日益严重。到一定时候，需求不足导致生产过剩，整个经济链条就崩溃。中国这些年奉行的是29年前的西方市场经济政策，基本没有通过再分配减轻贫富差距扩大。这里面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中国作为新兴市场国家，是世界寄生经济中的寄主地位，这种地位驱使各地政府以低工资水平来吸引投资，扩大出口，这就加剧了市场经济正反馈力量。中国基尼系数在短短20年中，以平缓方式从0.23增加到0.47，是很罕见的（苏联和东欧极速下滑是经济崩溃形式），贫道计算过，中国包括农村和城市居民有8亿多人人均月消费支出不足240元，只够在豪华酒店吃一顿海鲜自助餐。这么大群体基本“不在”中国市场上。因此，中国这次将遇到不弱于29年美国情况的低收入群体消费能力低下的问题。　　

如果认真研究一下罗斯福新政，会发现新政很多措施中对恢复需求最有效的，是政府直接用财政资金为低收入群体创造就业机会，提高收入的办法，很多办法根本不考虑效率，只考虑提高他们收入。这些措施是新政最重要组成部分。　　

罗斯福新政的第一项措施，就是促请国会通过的民间资源保护队计划。该计划专门吸收年龄在 18 岁到 25 岁，身强力壮而失业率偏高的青年人，从事植树护林、防治水患、水土保持、道路建筑、开辟森林防火线和设置森林望塔，第一批招募了 25 万人，在遍及各州的 1500 个营地劳动。到美国参战前，先后有 200 多万青年在这个机构中工作过，他们开辟了 740 多万英亩国有林区和大量国有公园。平均每人每期干 9 个月。　　

新政期间政府进行了大规模投资，很多投资并不见得有看得见的利益（包括大量公园、水土保持项目、12000个运动场等项目），中心目的是给低收入人以就业机会和提高他们的收入水平。很多投资干脆以以工代赈来进行。包括长期目标的公共工程 (先后拨额 40 多亿美元 ) 和民用工程署( 投资近 10 亿美元 ) ，先后吸引了 400 万人工作，为广大非熟练失业工人找到了用武之地。后来又拨款 50 亿美元兴办专门针对青年人项目，总计雇佣人员达 2300 万，占全国劳动力的一半以上。到二战前夕，联邦政府支出的种种工程费用及数目较小的直接救济费用达 180 亿美元。　　

因此，投资是一回事，投资究竟要达到什么目的是另一回事。这次4万亿投资就没有明确这样一个目的，也没有相应配套政策。在出口加工业大量缩减，农民工大批回乡情况下，不明确这次投资的目的，作用会大打折扣。　　

罗斯福新政还包括一个重要内容，从这个内容也可以看到新政真实的初衷。此前美国并没有劳动保险，是新政通过了《社会保险法》，法律规定，凡年满 65 岁退休的工资劳动者，根据不同的工资水平，每月可得 10 至 85 美元的养老金。美国此前也没有最低工资标准，是1938 年 6 月 14 日通过《公平劳动标准法》 ( 又称《工资工时法》 ) ，主要条款包括每周 40 小时工时，每小时 40 美分最低工资（后来逐渐高调）。美国此前不是累进税制度，罗斯福破天荒地实行了一种按收入和资产的多寡而征收的累进税。对 5 万美元纯收入和 4 万美元遗产征收 31 ％， 500 万美元以上的遗产可征收 75 ％；公司税过去一律是 13.75 ％，根据 1935 年税法，公司收入在 5 万美元以下的税率降为 12.5 ％， 5万美元以上者增加为 15 ％。　　

虽然我国看起来早就有了这些法律，但不仅标准不高，而且对整个农民群体是缺位的。这里，不在于中国已经有了，而是要认识到罗斯福新政是在努力提高低收入群体收入标准，让更多的人实现就业。如果没认识到罗斯福新政的真实目的，对刺激经济回升最有效的部分，结果究竟是什么，还真不一定。比如廉租房建设和城市棚户区改造，如果搞成像这些年各城市的“城中村”改造那样，政府与房地产商勾结侵害农民和市民利益，一样不会有好效果。　　

我觉得，政府应该尽快对此投资计划增加补充内容，每项投资都同时考虑能够为哪些人提供就业，重点是因城市化失地的农民、返乡农民工，以及未就业大学生。同时，要提高最低工资标准，增加福利项目和支出，增加高额奢侈品税。最主要的是要在此期间严格落实和执行这些法规。　　

这些年来，提高低收入群体收入的政策玩虚的多，玩实的少。如果这次还不是玩真的，恐怕还真过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