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区融合联动发展”黄浦江边的杨浦模式1

　　本报记者赵振宇

　　一个曾有着辉煌发展历史的传统工业城区，世纪之交，不可避免地撞上了转型的“围墙”，渐渐向边缘滑动。然而，这个城市经济社会发展沉降区，阵痛中向知识创新区转型，催化区域优质资源，找到了一条可持续发展之路，成为投资、人才、技术、资源争相汇集的黄金区和高升区，其“三区融合，联动发展”的理念倍受联合国人居署推崇，并向发展中国家的传统工业城区推荐。这就是“嵌”在黄浦江边的杨浦。近日，记者走进与哈尔滨市南岗区缔结友好城区10余载、与冰城有着相近相似历程的杨浦，看杨浦昨天、思哈尔滨市城区发展的今日和明天。在振奋信心和下定决心之时，我们试图寻找她华丽转身的“秘密”和给予我们的启示。

　　1.从辉煌到暗淡

　　多数外地人对上海的初步认识，或是霓虹迷漫的繁华夜色，或是崛起的浦东新区。对于拥有15.5公里黄浦江岸线，与浦东新区隔江相望的杨浦区，知之甚少。

　　从浦东机场驶往杨浦的高速公路上，司机师傅说，除参观大学，过去少有游客到杨浦，浦东、徐汇区最有人气，南京路更不必说。

　　但之于上海，杨浦无疑承载了太多的荣耀。

　　风靡一时的上海手表、永久自行车、凤凰自行车、中华烟出自杨浦；无数学子梦想进入的复旦大学、同济大学、第二军医大学、上海财经大学诞生在杨浦。

　　这些响当当的名字，从杨浦走出黄浦江，名扬天下，并与五角场一起，形成了杨浦的百年工业史、百年大学史和百年市政文明史。

　　鲜为人知的还有，国歌《义勇军进行曲》在杨浦区创作而成，瞿秋白曾在杨浦翻译了《国际歌》。

　　从浦东机场到杨浦区，一个小时的车程，车窗外难以捕捉到老工业区的痕迹。倒是不时闪过骑自行车的人，停放整齐的自行车群，以及几个自行车地下停车库，还稍有工业时代的味道。

　　记者来到了杨浦区档案馆，试图在这里寻找杨浦旧时工业的模样。讲解员略带自豪地讲述黑白照片背后的故事：清光绪八年(1882年)，经李鸿章批准，官督商办的上海机器造纸局投产；1883年英商又沿黄浦江畔建立了中国第一座现代化水厂杨树浦水厂；1890年官商开办的上海机器织布局投产，这是国内最早的机器棉纺织厂。

　　至1927年，区境内已有57家外资工厂，民族工业已发展到300多家，轻纺工业具有相当规模。1949年，杨浦区有企业近千家，职工近10万人，工业总产值7.2亿元，占全国的5%。

　　然而，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随着浦东开放，上海新一轮产业结构的调整，制造业向郊区转移，作为老工业基地的杨浦日趋势弱，传统产业逐步淡出，成为城市经济发展的沉降区。回忆当时困境，杨浦区委书记陈安杰举出了这样的数字：原来的1000多家国有企业只剩200家，产业工人从近60万降到6万左右。

　　城区发展的转型迫在眉睫。杨浦，该何去何从？

　　2.做好大学文章

　　“丰厚的大学资源无疑是杨浦转型的支撑点。”上海社科院科研处处长、博士生导师权衡告诉记者。区域内有复旦大学、同济大学、第二军医大学、上海财经大学等14所各类高等院校，数量超过了上海市高校总数的三分之一，被誉为“上海学府中央区”。知识、创新、科技，成为杨浦转型的关键词。

　　如何巩固这个支撑点，怎样在大学校区发展中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对于杨浦来说，并不容易。上世纪末，杨浦区敏锐地认识到，“服务高校就是服务杨浦，发展高校就是发展杨浦”的发展理念。高校资源不是“救命稻草”，而是杨浦依托于此面向未来的长久之计。

　　随后，杨浦开始了建设知识创新区的探索，并在实践中逐渐形成了系统的“三区融合、联动发展”的城区发展模式。

　　2000年，杨浦区政府公务员王浩在杨浦区尚待开发的处女地——新江湾区首个开发的楼盘购买了一套商品房，每平方米3000元。当时城区其他地段的高端房价大概是这个数字的两倍。现在，身边的同事无不羡慕他当时的“先见之举”。

　　去年是复旦百年校庆，老校区已无法满足发展需要，急需新的拓展空间。学校在离王浩所在楼房不远处的新江湾区建设新校区。一年后，部分复旦学生已开始在一座外形酷似电视剧《流星花园》中“英德学院”的欧式校区中上课了。

　　幽静校园的一侧，一条缓慢的河流取代了校墙，三三两两的学生坐在河边的长椅上，抚书思索，让人误以为这是一条自然的河流。杨浦区政府一位官员说，这是区政府为配合校园周边环境改造，出资挖掘的一条人工河，引入了黄浦江水。

　　在人工河一岸，毗邻复旦新校区，一处刚建成的新楼盘火热出售，房价每平方米2.3万元起，按照这个价钱，大概可以买到王浩8个同样面积的住房，这全依赖于复旦校区的迁入，以及周边优美的环境。

　　“复旦新校区的土地是杨浦区政府以成本价提供给复旦大学的，政府不赚一分钱，拱手让出一块‘熟地’给复旦发展。”杨浦区政府一位官员告诉记者，在同济大学、上海财经大学等高校的发展中，政府同样把大学附近土地提供给他们，就地拓展。

　　拿出宝贵资源服务大学，不计眼前利益，换得大学发展。杨浦，舍得。

　　3.高企安营扎寨

　　来到杨浦的第二天早晨，记者走进了杨浦区规划展馆。

　　坐在播放城区规划立体宣传片的180°巨大环球影幕前，仿佛乘上了海陆空功能兼备的观光巴士，驶过规划好的大学、社区、商业区、码头等各色功能集聚区，城区尽收眼底。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这是2005年根据城区规划制作的。

　　规划大多是“不靠谱”的，杨浦会“守规矩”吗？记者心里打了一个问号，职业惯性驱使着记者去一探究竟。

　　记者选择了为创新科技企业提供空间的创智天地，规划中，这里不仅有为大型公司建设的总部基地，还配套了消费、居住、餐饮等功能区域，紧邻有着百年历史的上海杨浦体育场。

　　怀疑落空了。

　　创智天地初具规模，百度、甲骨文、EMC、易宝等国内外知名科技企业的LOGO闪亮地挂在其总部基地玻璃幕墙上。总部基地和体育场外墙合围的下沉式广场，各色餐饮店正进行内部装修，部分已开门纳客。与广场一道之隔，数栋小户型住宅相拥成群。万达又一城、巴黎春天、上海第一食品等商厦人流不断。

　　这些，几乎是复刻了规划。

　　“一个城区没有远景规划和发展理念，等于没有‘魂’。杨浦知识创新区是个全新的事业，规划和发展理念对我们来说，犹如一条生命线。杨浦区动员全区力量并邀请专家学者参与编制杨浦知识创新区的规划。历时一年多的编制和反复论证，完成了《发展规划纲要》。”杨浦区委书记陈安杰说，在规划的实施过程中，始终解决思想障碍，共识共为。

　　依规划建设功能创新社区，为高企提供全方位的舒适服务。杨浦，守得。

　　4.学生企业年收入2000万

　　开始，总是最困难的。

　　有统计显示，大学生创业成功率只有2%—3%，怎样让大学生科技企业健康成长，成为一道难题。

　　复旦科技园区创业中心紧邻复旦大学老校区，“1997年，借鉴美国硅谷经验，杨浦区政府劝退一家开发商，在旧糖果厂的原厂址上，与复旦大学共同出资，建起复旦科技园创业中心。”创业中心副总经理梅本鄂说。

　　“他们差点‘死’掉。”

　　创业中心副总经理颜明峰说的是中心内的圣景微电子公司。由复旦大学几个毕业生在园区成立了这家公司，专业从事芯片反向技术研究咨询、芯片数字逻辑化提取等研发内容。在成长的过程中遭到经营亏损、团队理念不合、合伙人撤离等种种困难，核心成员走掉一半，几近“死”掉。

　　经分析，创业中心建议其聘请了台湾职业经理人负责公司运营，并帮助申请了50万元的创新基金及100万元的财政担保贷款，协调法国方面免费为公司提供场地，建立了国外业务部。

　　在园区的保驾护航下，圣景“起死回生”。颜明峰说，如今，圣景80%的业务在国外，今年的年收入预计将达2000万元，超过初创期的10多倍。

　　“很多学生有创业梦想，承袭了老师的思想和技术，他们有创业的冲动。学校提供人才和项目，园区提供服务和研发场地，政府提供政策和环境，资源共享，最终为区域经济发展服务。”复旦大学产业化管理办公室副主任赵文斌说。

　　营造创业环境，扶持小型科技企业发展。杨浦，想得。

　　5.社区大会开到大学礼堂

　　大学的城市，城市的大学。杨浦区百姓感受得真切。

　　“怎么也没想到，居民大会可以在复旦新闻学院的礼堂里开。”杨浦区五角场社区(街道)办事处建新居委会主任宋维芳大娘显得很高兴，小区周边有复旦、同济等高校，学生和社区经常互相走动。

　　说起互动，宋大娘娓娓道来：小区老人喜欢摄影，大学生帮助他们学习用电脑修饰照片；区里退役老兵多，复旦大学武警班学生和他们结成忘年交，经常一起切磋、谈心；大学的博士生讲师团还为社区居民讲解法律知识、理财知识……

　　社区也想着大学。办事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每年大学都会组织学生做基层调研，提高学生的社会服务意识，社区积极提供各种帮助。

　　五角场街道办事处党工委副书记徐忠说，公共社区内的大学影响着居民的精神文明状态和自身的素质，居民有意识的融入学习型的公共社区的氛围中。大学向社区敞开的不仅是有形的围墙，还有无形的“心墙”。

　　大学校区，科技园区，公共社区，巧妙融合，产生了剧烈的化学反应，居民生活受益，经济发展获利。

　　“在全球经济危机的影响下，杨浦区今年的GDP增长预计为12%，这得益于年初投资加大拉动内需的决定，也得益于‘三区融合，联动发展’的模式，知识创新产业拉动了经济增长，成为经济动荡时期的减震器。”杨浦区区委常委、副区长柴尧迅说。

　　在杨浦区统计月报中，与上海九个中心城区相比，今年1—9月杨浦区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工业总产值、外商签订合同额三项主要经济指标增长均为首位，外商直接投资项目位列第二位。其中，9月份外商签订合同金额达到36626万美元。

　　即便全球经济危机蔓延，投资减缓，但就在记者采访期间，杨浦区仍吸引了5亿多美元的风险投资。据了解，杨浦区今年财政收入预计为70亿元。

　　主动的创新意识和创新举措，获取了丰厚的回报。杨浦，值得。

　　6.杨浦经验的推广价值

　　曾经对杨浦经验做过深入研究的权衡这样总结杨浦“三区融合，联动发展”的模式：三区指的是大学校区、科技园区和公共社区，高校是知识创新的载体，科技园区为科技工作者提供工作和实验场所，公共社区为校区和园区提供公共服务；所谓联动，就是把各个区的功能融合在一起，发挥各自的作用，角色分工明确。

　　他说，传统工业需要用现代科技提升改造，尤其是密集度比较高的产业集中区。三区联动，突出强调的是科技创新的作用，社区内部好的高等学校和科技资源发挥逸散效应，提高科技园区的科技含量，创新能力，也为公共社区发展，提高其文明程度提供支持。

　　权衡说，不是所有的城区都要来借鉴杨浦转型模式，它只适合高校资源丰富的城区。但如果一个地方有丰富的高校资源，同时有较好的科技园区，又能提供丰富的社区服务功能，完全可以把这三样功能融合起来，推动区域经济的发展。

　　“哈尔滨老工业调整地比较早，随着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计划的提出，需要用现代高科技手段，现代信息技术，加速现代工业的发展进程。高校比较集中的城区可以依赖高科技园区、大学园区，把技术创新的功能发挥到公共社区的良性发展中。”权衡说。

　　联合国人居署对杨浦传统工业转型的模式非常推崇，并决定把它介绍给发展中国家的老工业集聚区。杨浦，学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