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野青年路纪实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9 04:17:27
     我走在这个黑色的小县城,夜色掩盖住白日的贫困与破旧,掩盖住搞城建的断壁残垣。目之所见耳之所闻的景象是灯红酒绿歌舞升平。 
  
  官场中人,商场中人,社会上的小流氓小混混,他们结束了白日的疲惫,夜生活开始了。 
  
  我走在这小县城最繁华的一条街道上,两旁的发廊歌厅舞池林林总总地林立着,所有的成年人和所有的孩子都知道这是什么场所,我当然也知道。 
  
  这阴暗的小角落灯光闪闪。这里是社会的一隅,这里也完全属于这个社会。在日落之后,它便成了大地的主角。 
  
  社会这个词,使我想起了暑假要搞的社会调查。于是,我走进一家发廊。 
  
  一个浓妆艳抹看不清脸庞但肯定年龄没多大的女孩问我:“理发吗?” 
  
  我指了指头发说:“你看我这头发,刚剪过。” 
  
  她会意,把我领进了一个小包厢。其实她误会了我的意思。但我也不能有什么委屈,到饭店就是为了吃饭,到医院就是为了看病,到学校就是为了混文凭,到了发廊又不剪头发,谁都明白你的意图,尽管这是误会。 
  
  我随她进去,包厢空间不大,直耸眼前的是一条大沙发。灯光幽暗。 
  
  她一坐下便脱衣服,没有空调,我也感到热。但我慢慢发觉她脱衣服的趋势是要把所有的衣服都脱下来,赶忙说:“是这样的,我是学生”,边说边掏出学生证。她说:“敢情你想让我给你开个半价?” 
  
  我说:“不,我是大学生,我在做个社会调查。” 
  
  她说:“搞调查你调查的也不是地方啊,都跑这来了。” 
  
  我说:“哪不一样啊,怎么开价?” 
  
  她说:“快餐五十,包夜一百五。安全套免费。” 
  
  她用的是专业术语,我不太明白,只知道我和我的同学在学校时管通宵上网叫作包夜。我问:“给你二十块钱,咱们什么都不做,陪我聊半小时怎么样?” 
  
  她笑说:“聊的难度比做要大的多呀。” 
  
  我说:“放松点,就当是侃大山,要么谈恋爱也成。”——其实我也很紧张。 
  
  她说她是四川来的。 
  
  我说:“我在重庆上学,要是在重庆还没直辖那会儿,咱们能算小半个老乡了。” 
  
  我诧异她怎么跑到河南来了,河南比四川还穷,并且人口又多,而她从事的工作又是热门行业,竞争比大学生就业还激烈。 
  
  她说她的一个姐妹嫁到河南来了,她过来玩,手头缺钱了,就先挣点钱花,好歹也是独立自主自力更生,倒也混得丰衣足食。比着在北京上海这些大城市,在河南虽说别人消费是便宜了点,但自己消费起来也很便宜。她又像社会学家一样说:“你就说这河南吧,虽然穷,但穷的只是工人农民,工人农民哪个会到咱这来?来的都是腰里有几个臭钱的。” 
  
  我突然想起中国有句古话:饱暖思淫欲。我觉得这个女孩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是说的很有道理。工人农民白天累个半死挣点钱,晚上谁也不会做这既浪费钱财又浪费气力的事情了;而那些天天坐飞机汽车吃鱼翅鲍鱼就能轻松挣钱的人,他们一方面算是散财消灾,照顾底层妇女群众生意,另一方面也全当是做运动了,锻炼身体,改变一下脑满肠肥这个标志。 
  
  我试探着问:“咱们这行业,国家不是不允许吗?” 
  
  她一脸成熟地说:“这样的问题都问出来了,还是个处男吧?”我笑而不语。她接着说:“国家是什么?国家是死的,人是活的。它不让干归不让干,当年国民党不也不允许我党闹革命吗?不照样有那么多地下工作者?我们就是那地下工作者。现在不是有个词儿叫弱势群体吗?其实我们也是弱势群体。开始的时候交保护费,让黑社会保护,黑社会再把一部分钱交到别的组织,因为他们也得找人保护。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起变化了。前些日子扫黄打非,那黑社会老大给抓监狱里去了,我们也都交了罚款才算了事。现在我们不交保护费了,改成每月交次罚款。 
  
  我感叹说:“姐姐,这年头活着都不容易,像我们这些大学生吧,如果你想拿点奖学金推个优入个党之类的,很烦的课你得硬着头皮去上,有什么能加学分的活动都得不遗余力地参加,写文章连句子都写不通顺的也得天天不知羞耻地去投稿,谁容易呀?” 
  
  她问我在哪上学。 
  
  我说,西南政法大学。我从来不放弃任何一个赞扬自己学校的机会。“我们那学校,在政法圈子里,不说是第一,也得第二。中国法律行业的半边天,那都是我们学校的师生给撑起来的。我们学校曾出过一个学生叫贺卫方,人家才算个人物,现在是北大的教授。北大BBS被封他都敢提出抗议,现在又看不惯大学招生制度,连博士生他都不招了,这种人活着才有个人样。” 
  
  她说:“我不知道什么贺卫方,也不懂什么BBS。你们学校的人既然这么牛,你哪天和你们有名的教授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把咱们这给合法了。偷偷摸摸是干,光明正大也是干,同样是干,何必做贼一样,受那么多人欺负。” 
  
  我心想:这姐姐真是既做婊子,又想立牌坊。仔细一思考,其实她也并没想立牌坊,她只是想坦坦然然做一把婊子而已。 
  
  我觉得她笑我是处男,她不是也很单纯,人大又不是我家开的,也不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开的,想让什么合法是那么容易的事吗?但我不能像她说我一样笑着对她说:还是处女吧?我只能安慰她说:“姐姐放心,我一定找几个老师好好商量商量,肯定会有那一天的,咱中华民族几千年来青楼制度源远流长一脉相承,现在外国一些文明社会发达国家都是娼妓公开化合法化,这是大势所趋,正所谓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 
  我还准备再说,她看了看表,说半小时时间已经到了。 
  
  我真感叹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但这世界上什么职业的人有情有义呢?倒是这姐姐还算心直口快,快人快语。 
  
  给她二十块钱,总算完成社会调查任务了,长吁一声,我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这位女孩,离开了这个暧昧的场所。我的身后,灯火辉煌;我的身后,也暗无天日。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觉得收获不菲。金庸在《鹿鼎记》中曾经暗示,想要了解中国,首先要了解皇宫和妓院。现在,皇宫已经没了,给革命成中南海了,妓院倒还是有的,只不过徒有其实,而无其名。这位被我称作姐姐的妓女,隐隐约约地代表了整个地下娼妓群体。她们不但没有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这些高尚伟大的信仰,也没有基督教佛教这些关于上帝和佛祖的信仰,甚至连最愚昧最幼稚的发论工信仰都没有,她们是处于一种混沌状态,也不懂得君子们天天高谈阔论的礼仪廉耻仁义道德。在古代,最有文化的就是科举制度出来的仕官和青楼里的歌妓舞女。而现在,科举制度给废除一百年了,娼妓们也都不学无术了,堕落了,只是赤裸裸的金钱肉体交易,把风月场上的那层文雅的外衣都剥去了。这也难怪,商品经济嘛,女人们出卖肉体,男人们出卖灵魂,十亿人民九亿商。作为一个男人,我都不能不承认,出卖肉体的行为总的来说还是比卖灵魂要高贵一点的。 
  
  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他老人家曾经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以清白之身入是非之地,深入调查长达半个小时,明白了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以前看书看到过很多青楼雅事,像杜十娘啦,柳如是啦,苏小小啦,当然也看到过娼妓的血泪斑斑。但问题是,现如今是我们胡锦涛总书记领导下的新时代了,小资产阶级的风雅之事少了,而那万恶的旧社会里出现的逼良为娼也不存在了。中国现在正站在自由社会的门口,已经没有退路了。有人认为娼妓制度不人道,而我认为恰恰相反,只有娼妓合法,受法律保护才能体现出人道来,才能理直气壮地向美帝国主义昭示:看,我们社会主义也是十分尊重人权的。而禁止娼妓,不但不人道,不人权,甚至不人性。并且禁止娼妓也没有多大可操作性,娼妓是屡禁不止的。中国自娼妓制度形成以来,经久不衰,表现出了强大的生命力,只有在文化大革命期间才陷入了低潮,一度遭受到毁灭性的打击,以致传统中断。现在头脑稍微明白一点的人,谁不说文化大革命是中国人人性最泯灭的时期?幸亏我们的总设计师小平同志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