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死坐席(上) 作者:森村诚一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07:50:45
第一章 新的猎物
1
这池塘位于神奈川县相模市的腹地。因相模平原靠近丹泽山地,所以曲曲弯弯,顺势流淌的粘糊糊的泥水陈积在这自然与人工的边缘区域。
这池塘面积约有一万平方米,周围野生着樱花树和柞树,一到樱花盛开的季节,当地的人们就前来观花,其余时间则无人涉足。
池塘的名字叫龙栖塘,据说这是由于古老传说中讲到有条龙在此栖息而叫开的,可当地百姓却管叫它“青塘”。漂浮着藻类的池水碧绿混浊,仿佛一条巨龙在此生息,那苍寂幽远的水色,肯定会使人们联想起它有着来历的名字吧。
以前这池塘有许多鲫鱼,成为当地孩子们绝好的垂钓场所。也不知从何时起,朝鲜产的黑鱼侵入进来,把池塘的鲫鱼吃得精光。
因为这池塘距相模市较近,且又掩藏在大自然的怀抱之中,故而在风和日丽的季节,这一带便成了情侣天国,但终因交通不便,所以仍然保持着这古池塘的安宁静谧。
有位少年住在池塘附近,从开始懂事时他就在这池塘边游玩。父母对他说这里危险,不要靠近,可对这孩子来说,却没有比这里再开心的游乐场所了。与大人绞尽脑汁研制的人工玩具相比,这池塘倒蕴藏着种种乐趣。
玩腻了就坐在池塘边凝视着水面,脑海中浮现出五光十色的幻想。可能是池底在冒气,水面不断出现小波纹。少年心想:这波纹也许是池塘的主人——青龙的呼吸吧!
有时他一心想见识池塘主人的真相,便忍耐着恐惧感一直蹲到暮色降临,最后还是父亲为他担心而前来寻找。
青塘的池水经常投映在少年心中,就是长大成人、成家立业以后,仍时常想起这苍寂古老的水色。
2
弦间康夫在洛杉矶机场还未登上回国的飞机时便盯上了那个姑娘。
年龄嘛,二十一二岁,双眸明亮有神,属于理智性的美貌,她拥有日本人罕见的匀称体型。将视线从富有魅力的面容扫向全身进而观察时,大多数的日本女性都因双腿丑陋令人失望,而这女子的双腿则完美无缺。从那细俏的脚尖,一直到被绸缎裙子裹着的杨柳细腰,就像一件美术作品,呈现出精雕细琢似的外形美。那身着休闲套装的身子看上去似乎有些消瘦,但凭着弦间那历经女人锤炼的眼力,早就看透了她身上关键部位是多么丰满。
倘若将她剥光成裸体,那肉身肯定同想像的一样,而现在是轻纱素裹,更能激发男人的遐想。
然而,弦间盯上她并非仅仅因为她身段的魅力,而是由于她的服装以及潇洒的谈吐都含藏着高雅的上层社会的气息。从外套服装到提包饰物,均为昂贵之物。她仿佛不晓得那些物品要花大价钱购买似的抑制着这种华贵,乍看上去显得质朴无华。她本人的气质宛如埋在地下的黄金,从内里放射出光芒,反而使那种抑制起到了相反的效果。
可她本人却毫无这种意识。她没有勉强抑制自己,一切举止极为自然大方,这说明她的成长环境优越非凡。
女性的天生丽质再受到良好的环境培育,这可谓是艺术品的女子真是十全十美啊。
但她也如艺术品一样,并没有受到什么触摸,至今还存有一种未受过男人洗礼的纯真。
父母的严加保护使她不知晓男人的危险,所以,她就像自然动物园中的动物一样,没有丝毫的警戒心。身体尽管已发育成熟,但那天真无邪的笑脸,那和善近人的态度,那活泼爽直的用词,都说明她对男子尚无免疫力。
准是大人物的女儿!
弦间这样认为。父亲的地位太高,所以男人都不敢接近。弦间的斗志油然而起,他深知,搞这种女人是大有可为的。弦间并不打算把她单单当作发泄男子欲望的对象。他的经验告诉他,这种女人是“摇钱树”。
飞抵日本大约需要15小时,他准备在这期间寻找机会。
这两年来的美国游学,大大提高了他应付女人的能力。从日本寄来的学费是来自女人之手,在美国的生活费、游乐费也都是从女人那里索取。
若问他这两年在美国学到了什么,他马上就能回答:“女人。”其实,他也只能这么回答。
在机场验关时,弦间马上跟住那女子,迅速从背后窥视了提交检查台的护照,方知她叫“后町那美”。当然,她是头等舱。
弦间暗自庆幸自己也是头等舱。不仅是飞机,列车、轮船、剧院等,凡是有级别的场所他统统都要“头等座位”。即使无奈坐上了一般席位,也一定厌烦不已。
他打算有朝一日能坐上社会的头等座席。现在嘛,十分遗憾,不能说是坐上了社会的头等座席,但今后一定要坐上。可以说,他是为了自己,才专程赴美去寻找专为自己准备的头等座席的。
弦间认为社会上无非存有三类人,即:坐在头等座位和坐在一般座位的人,以及没有座位的人。坐在头等座位的人只是极少的一部分,对他们来说,社会只是个安乐场所,人生戏剧也以他们为中心演变。与其说他们是人生戏剧的主角,倒不如说是主客,因为即使是主演,也不过是在主客面前察言观色的角色而已。一般座位是你争我夺的,幸运者或能力强者方可坐上,其他人都要滚开。纵然争上了那座位,坐上去也未必舒服。好不容易坐上了,也不知哪一天就会被失去座位的人夺走。头等座位则不同,因为是为自己设定好号码的席位,所以谁也夺不走。
既然作为人而出生,若坐不上头等座位,就没有出生的价值。
那些日子的“努力”果然奏效,没想到在今天归国的飞机上竟遇到了如此理想的女子,能否把她搞到手,就看弦间的本事有多大了。
头等舱空无几人,这就等于失去了只有她邻座空着的偶然机会;若要向空姐提出想靠近那座位也未免过于卑俗。人都有一种身体周围的领域感,就是说各人都保持着一种空间占有权,都想确保自己身体周围有一定程度的空间而不被他人侵入。这空间一旦被人侵入,就会产生不愉快的事来。这身体空间领域根据环境而变化。在上下班高峰时的电车里,这身体空间领域就明显狭窄;而在空荡荡的列车、剧场中,它又扩大起来,各人都按自己的眼光测视,根据不同场合,间隔一定的距离坐下。这就是所谓的人类“领空”。
测量身体空间领域要正确,若搞错这个尺度过于接近他人的话,便为“侵犯领空”,给对方以不愉快的感觉。特别是对方是异性的时候,更须注意这身体空间领域。有好多在上下班电车中的性骚扰,有一半都是侵犯身体空间领域的行为。
弦间深知这一点,故没有勉强靠近。到东京之前一定会有机会的——这就是他那“女性学历”所培育的自信。
洛杉矶至东京的飞行时间,加上在檀香山的一个小时二十分钟的歇飞时间,共约十五小时,所以不必着急。他环视一番,发现头等舱的客人均是夫妇和年长者,似乎没有对她抱有野心的人。
弦间判断:抵东京之前是没有“竞争对手”的。
机会意外地迅速到来。飞离洛杉矶供应午餐后不一会儿,她就离座向头等舱专用的休息室走去。弦间认定她的行踪后,毫不迟疑地紧跟上去。休息室只她一人,好像她是来寻找图书的。
弦间若无其事地走上前去,心不在焉地向书架扫了一眼。为了消除飞行中的烦闷,这里备有以畅销小说为主的通俗读物。由于有了书,这身体空间领域也就消失了。
书架上有几本弦间知道的书。但是,仅仅知道书名而已,并没有读过。在日本的她时常给他寄来叫做慰问袋的邮包,其中就有几本与这书架上相同的书。
斜眼瞟了一下,好像她在挑选推理小说。弦间为了掩饰无事找事的尴尬,便随意抽出了一本畅销推理小说。这时她正巧看见,不禁“啊”地叹了一声。
“您找这本书吗?那么,您就看吧!”
弦间马上抓住机会,把书递了过去。
“那不耽误您读这本书了吗?”
她踌躇了。
“没关系,我可以看其他书。”
“那多不好意思。”
“没什么。和您一起旅行,一味读书就不礼貌了。”
“哟……”
后町那美脸上泛起了薄薄的红晕。即使再机灵的女性,听到对自己的赞美之词都决不会反感的。
明知是无关痛痒的外交辞令,也作为背景音乐欣然听之任之。然而,这种放纵的态度,实际上是允许了对手的进一步接近。
“好像您挺喜欢推理小说呀。”
弦间又向深层迈了一步。
“嗯。我讨厌杀人的血腥描写,但喜欢推理的解谜情节,特别是这位作者的作品,扑朔离迷,我很爱读。”
那美说出了刚才弦间让给她的那本书的作者姓名。
“啊,这位作者的作品,我有好几本呢!”
“是吗?有《特急死刑》吗?”
“有。那本书恐怕会成为他的代表作吧!”
“可以借给我吗?在美国看到广告时就很想读读,但错过了购买机会。”
“虽然我很想说愿意高兴地将书借给您,但到东京之前是不想把书拿出来的。”
“为什么?”
“好不容易同富有魅力的女性结伴而行,没有任何男子会让她沉溺于阅读小说的!
初次见面,我叫弦间康夫。“
“哟,您真会说话!”那美用手捂住嘴笑了几声,说,“对不起,我叫后町那美。”
实际上,她只是介绍了弦间已经知道的名字而已。两个人就这样独占休息室聊了起来。当空姐的广播告知已快到檀香山时,他们方才因时间的流逝之快大吃一惊。
在檀香山机场时,他们更加亲密了。那美说她是大学三年级的学生,父亲因工作来美,她就利用暑假跟随过来了。可是,父亲有件急事要回日本,只把她一人留在父亲的好友家中,让她一人在美国游览。
“令尊大人是个大忙人哟!”
“他一个人显得特别忙。不论什么事,他要不亲自过问就放心不下。”
“好像令尊经营一家公司吧!”
弦间悄悄地放出了试探气球。
“好像搞了几家实业公司,我不太了解父亲的工作,父亲也不跟家里人说。”
她是在父亲的经济实力庇护下,未经过风浪波折而成长起来的吧!
“弦间先生也工作了吗?”
那美开始询问了。
“我呀,半是工作,半是游玩。”
“大概是跨国公司吧!”
那美再次把眼光落在了弦间笔挺的西服上。正因为他把从女人那里索取的钱财大半都花在服装上,所以他自信:同任何时髦的花花公子比较,都不会相形见绌。
“跨国公司吗?”弦间觉得那美无意说出的“跨国”若换为“跨女人”则是正确表现,他不由得一阵苦笑,说,“其实,我是奉公司之命到加利福尼亚大学留学两年,现在回日本的。”
“留学?学些什么?”
“系统工程。”
“真是门高深的学问啊!那是个什么学科?”
“是门研究一个系统的经营构造,设计必要的系统的学问。比如,新建一个工厂的时候,将工程学上的问题、土地、工程管理、劳务等从现在到将来进行综合性研究的专业学科。”
弦间卖弄起他死记硬背的那些现代用语简要解释。
“真深奥啊!”
那美佩服地点了点头。
“公司之命,不得违抗,可我自己也弄不太清楚。回到公司后写什么样的报告书呢,现在我都头痛死了。”
“撒谎!到休息室来寻找推理小说,不是悠闲自得吗?”
那美的语气很随便了。
“我只是想逃避那种焦虑呀。我真想就此下去,永远飞不到日本。”
“不要逞强撒谎了。如今就有急待回国的,尊颜上明明写着呀,‘归心似箭’。”
在飞离檀香山的飞机上,二人谈笑风生,欢畅交流。
3
——是受公司之命到加利福尼亚大学攻读系统工程而留学的嘛——在那一瞬间脱口而出,竟回答得如此圆满!就连弦间自己也感叹不已。以前只是将自己的留学目的说成是印刷美术设计、现代美术等姑娘们羡慕的专业,可是那美的父亲是搞经营的,况且她又认为自己是跨国公司的,所以摇身一变,成了经营工程学的研究者了。
弦间赴美确实是留学。他以前在东京一家二流饭店当男侍,从早到晚给客人送菜斟酒,腻烦极了,所以他飞向了美国。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挺好:在日本找不到合适的行当,到了美国说不定就会有所作为。
他相信美国建国时期的神话,认为美国是个机会均等的成功之国,所以就拿出了年轻人那种愣头愣脑的闯劲。
他首先进入洛杉矶面向外国人的英语学校。他认为只要掌握英语,回日本后就肯定能派上用场。
机票和住宿费均由在饭店工作时同居的女招待用其积蓄提供。她心地善良,深信弦间修完“洋学”后就能回国结婚这个划时代的空头支票。她牺牲了自己的青春年华,将自己的全部积蓄倾注到了弦间的“留学”之中。
她坚信:只要弦间归国,她就能成为“洋学者夫人”。她只吃饭店的工作餐,衣服也只着制服。为了节省房费,她竟住在饭店工作人员休息室,将积攒下的钱送给弦间。
弦间倒挺惬意,连个盘子也没刷过,尽情地享受舒适的美国游学。多亏了她在日本像输血一样的资助,他才得以维持留学生活,因为美国根本没有一份合适的活儿。任何国家都不会有无条件提供舒适生活的优厚待遇的。
特别是美国,将持有观光签证和留学签证的人的劳动视为违法行为,若被移民局发现,就要令其回国,严重者甚至还要强行遣返。可在留学生中,明知违法但仍偷着工作的大有人在。
在这种情况下,连劳动许可证都没有的弦间要想寻觅到一份称心如意的工作,真是异想天开。来到美国后,他方知生存竞争的残酷性远远超过了日本。
可以说美国是世界“淘金者”云集之处。那些在本国混不下去的人都是信奉到了美国就能发迹这一移民时代的神话而投奔过来的。以定居为目的的就职条件非常严格,所以就以观光签证和留学签证来美,然后潜藏下去。正因为这里是人种坩埚之国,故此地的生存竞争也属国际性的。
弦间胆怯了。他已被人种间广泛展开的生存竞争的悲惨景象所压倒。单一民族国家的国民,乍到一个多民族国家中去,马上就会败下阵来。
海洋把日本与外国隔绝了,这与大陆国家的人们由于受国界限制不能同接壤的外国打交道一样,日本人也没有对异种文化、不同人种的适应性,对外国人只能以复杂的心态来观察,惶惶不可终日。
像外国人来到日本一样,日本人去海外深入到外国人当中也会陷入歇斯底里般的狂躁状态,再加上语言不通,便更加重了这种窘境。
当初弦间也陷入了这种窘境,成天无精打采,闭门不出。他怕上街。
摆脱这种窘境的机会倒挺有趣,那是与他同一公寓的日本留学生硬拖他到长堤城①去观光为转机的。来到海岸却没有下水游泳,只是漫不经心地观赏那躺在沙滩上的食肉人种的庞大躯体。这时,有位中年白人妇女叫了他一声,弦间不懂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便自卑地跟着她走去。谁知他被领到了汽车旅馆里,被玩弄一番后,还送给他20美元。
①长堤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著名观光地带。
离开日本后一直强忍着禁欲生活的弦间,积蓄了饱满的体能,使那位白人妇女得到了满足。
第二天又到海边去,那位白人妇女又向他介绍了另一位白人妇女。乐于此道的弦间慢慢将长堤城当作“工作场地”了。他在美国的自卑感不知不觉之中便抛到了九霄云外。
弦间将以前对日本女子施展的高超技术延伸到了美国女人身上,有关弦间的佳话渐渐在聚集于长堤城的性饥渴的阔太太们中传开,弦间的收入也不断增多。
这种工作既不要劳动许可证,也不需要语言训练,而且能消除自卑感、赚好多钱,真可谓是“一箭数雕”的“最佳行当”。这种卑贱的男人在美国叫做海滨公子(原意指冲浪教练),是专门向女人出卖肉体的。
然而,弦间却对这种卑贱不当回事。既可满足旺盛的欲望,又能赚钱,天下哪有如此美差呢!客人个个都是上流社会的女人,她们都挺宠爱弦间。这里没有日本人海滨公子,所以他被视为珍宝。她们不光付钱,还赠送各种礼品。多亏了她们,弦间嗅到了上层社会的气息。
日本的恋人仍不断给他寄东西,而在此又有那些蓄满力量的女人结群向他进贡。勿庸置疑,他真能在此定居生活了。之所以丢弃这些荣华富贵踏上回之路,是因为他名声太响,惊动了当地警察的缘故。
及早捕捉到警察动向也是他的主顾。弦间的主顾中有的通及警察局的上层。若是弦间败露,她们也要受牵连。尽管禁果尚蕴藏着充足的甘汁,她们对他仍依恋不舍,但商量一番后,还是决定让弦间暂且回到日本去。
在办理弦间回国的具体事宜上,客人们十分默契。当弦间尚不知所以然时,机票已经准备好了。送别会虽然不敢声张,但规模却相当盛大。客人中竟有同他挥泪惜别的。
金钱之外,他还收到了很多饯别礼品。
出发那天,有好几个人偷偷来到机场为他送行。她们避开别人的视线,以眼光和表情向弦间道别。弦间似乎感到他已“征服”了美国。
在美国他虽然没能坐上“头等座位”,但给主顾留下的印象,却是“征服”的一种表现。尽管这是不知廉耻的征服,可她们仍要回味弦间带来的甜蜜欢乐而徘徊在长堤城吧!
在转过身子背向送行客人的同时,弦间便盯上后町那美了。这是他留美生活中一个阅历的真实写照。
归国后暂且到一直寄钱来的那位女招待那里安身,然后慢慢找个工作。现在手头上已有在美国赚的那么多钱财及饯别礼品,根本不必急于找饭碗。
弦间凭经验预感到:后町那美今后很可能成为他的摇钱树。
可他明白:这种猎物决不可急于求成。
如果光贪图女人的身子,马上就可勾引,可弦间的目的是要长期吮吸在女人身后的巨大甘果的汁液。为此,现在只能放长线,必须花费时间慢慢收拢手中的网。
弦间正盘算着这一预谋时,空姐的广播说马上就要到东京机场了。从舷窗看到离别两年的日本,她是多么整洁美丽啊!远方的洋面上淡淡的夜幕悄然而至,机内人声嘈杂起来。弦间犹如一位精神抖擞的武士,结束了一场战斗,又重新奔赴新的战场。
4
“我真希望能在日本再见到您。”
弦间伸出了诱惑的魔掌,那魔掌充满了自信。对方是会接受这一招的,因为此前他已充分营造了这种氛围。
“哎,好的。”
不知那美明白不明白弦间的用心,她随即应允了。
“我住这家饭店。”
弦间推举出了东京的代表性饭店。
“嘿,您家不在东京吗?”
那美流露出了惊讶的眼光。
“父母在神奈川县。留学前我一人住在公司的单身宿舍里,现在那里没有空了,只好住在饭店里。”
“你没有太太吗?”
那美的眼光明亮起来。
“别开玩笑,还不到那个年龄。”
要捉捕猎物,“独身”是绝对条件。况且“独身”也属事实。
“这么沉住气,想必是觉得太太会自上门来的!”
“其实我一点儿也沉不住气。可以的话,能把您的住址留给我吗?”
“对不起,光是我发问。好,请您记下来。”
“往这里联系可以吗?”
“好,我等着。”
“要是我莽撞地打个电话,会不会遭到令尊大人训斥?”
“没关系,那是我房间的专用电话。”
“嗬,您有专用电话?”
“家里每人都有专用电话呀。”
那美若无其事地说。每人均有专用电话的家庭实在是凤毛麟角。弦间心想,她到底是什么门户的千金呢。好像那美看透了弦间的心思,便说:“我家是尊重每个人的私生活的。我给您打电话吧!”
“还是我给您打吧。因为我早出晚归,一直在外,大多时间不在公司,也不在饭店。
您专门给我打电话而我不在,岂不失敬!“
弦间控制住了内心的狼狈回答道。在勾引猎物的时候,没有正当职业和住所是其最大的弱点。他既不能购买电话等候她打来,又不能长期居住在饭店,为此,他自设防线,不让那美打电话来。
再者,他目前只能寄身在女招待那里,所以决不能把老猎物的住址告诉新猎物。况且他也真不知道那女招待的现在住址。
弦间的当务之急,是如何让到机场来相迎的女招待避开后町那美。
刚向那美告白是“独身”,眼前就出现了像老婆似的女招待,那可就砸锅了。倘若如此,从洛杉矶就采取的接近方案,瞬间就会化为乌有。
飞机已进入着陆状态,薄暮中的东京街道眼看着逼近了。
国际到达大厅里聚集着众多的接客人群。
“一定联系哟!”
下了飞机,在走向海关入口的时候,那美再次提醒他。弦间自信自己给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海关外面的接客人群都流露出翘首等待的神情,时而也有看到要接的人频频招手的。
今天好像有大人物或电影明星归来,迎接的人群显得特别众多。外面的人头攒动,一时难辨弦间那位情人的身影。
弦间故意比那美迟些过关。那美出去后,马上淹没在迎接的人群之中了。弦间这时才四下张望,寻找来接他的人。突然,从旁边闯来一位面生的女子,向他叫道“您啊,可回来啦!”而弦间却一时茫然若失。
“真讨厌,忘记我啦!我是佐枝子,不管怎么说,也不能忘掉我呀!”
被她这么一埋怨,弦间才顿时醒悟。她同以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所以弦间没能认出她来。不过,她确实是女招待三泽佐枝子。
核实了她的身份后,弦间大吃一惊。真不敢想像,眼前这位女子,就是曾同居过的美丽女郎。以前那种讨人喜爱的年轻风韵已荡然无存了。面相虽不俊俏,可身段却呈现出成熟女性的曲线,十分诱人,令弦间欣喜无比。才两年,多余的肥肉就填满了不该饱满的部位,性感可人的曲线美惨淡地变形了。
如今她满脸皱纹,并出现了很多淡淡的雀斑,裸露部份的皮肤也干巴巴的,与那些上了年纪仍不惜金钱和时间保养身体的美国阔太太们相比,弦间觉得她简直是个乡下人。
这两年,为了支撑弦间的美国留学,佐枝子不知做出了多么巨大的牺牲,从她的“老化”就足以说明这点。可这自私的男人,却只注意到了女人的“老丑”。
“哎呀,是你呀,差点没看出来。”
“我可不能看漏你呀!我请了一天假,从早上就开始等你啦。”
“你不知道飞机到达的时间吗?”
“不是,我太高兴了。一想到你的到来,我就坐立不安。”
佐枝子迅速调整一下情绪,重逢的喜悦贯通着全身。
“确实好久没见啦!”
弦间只留心后町那美的去向,对眼前却心不在焉。那边人潮如涌,非常热闹。
“因为你回来了,所以我找了个新公寓。虽说价钱有点贵,但地点在练马区,那地方很幽静,还带卫生间、浴室。”
带浴室、卫生间的住宅在美国早已住惯,这只是最低水准,而对佐枝子来说,却是咬咬牙豁出去的呀。
“以前你都住在哪儿?”
“住在饭店更衣室。”
“更衣室?那地方能住?”
“你不在,我一个人租公寓太可惜了。那里又有冷暖设备,还有床铺、澡堂,住下来反倒觉得挺惬意的。”
“话虽这么说,我还是觉得吃惊呀!”
“所以,从今以后我们要分秒不离地在一起,用它弥补以往的缺憾。走吧,到我们的新居去!怎么,行李只有这些?”
佐枝子的举止真有十足的妻子味,她连忙提起弦间放下的旅行箱。客人和接客的人纷纷散去。与这位“征服”美国凯旋归来的身份太不相称,迎接他的仪式是那么寒碜,可眼下只得寄身于这个女人身边,别无他处。
他们两人向出租车停车场走去,一辆高级外国车从他们面前驶过。大概是迎接大人物的车吧!可车上露出了后町那美的侧影,一下吸引住了弦间的视线。这时,佐枝子“哎呀”小声叫了一下,也向刚驶过去的车子方向看。
“怎么回事?”
弦间注意到了她对那辆车的反应。
“有位常来饭店的客人坐在那辆车上。”
佐枝子指了指后町那美乘坐的车子。
“饭店的客人?是谁?”
“墨仓高道。”
“什么人?哪位墨仓?”
“你不知道那位墨仓高道?”
佐枝子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不知道呀。”
“是墨仓财团的老板。”
“墨仓财团?”
墨仓财团在日本是与三井、三菱并驾齐驱的大财阀,创业于明治时期,同日本帝国主义同步发展壮大。战前、战时渗透在军界中枢,操纵着日本经济,以后根据战后的集中排除法①而解体。
①集中排除法:排除经济力量过于集中的法律。
就在行将消亡的时刻,日美和谈条约出台,从而再次组合了以墨仓银行、墨仓商社为中心的骨干力量,就像不死的绦虫一样。朝鲜动乱给这条巨大的绦虫注射了一针复苏的强心剂,以后便走上了自力更生重振辉煌的道路。
现在该财团拥有三十多家公司,加上关系公司已达二百余家。美国、印度尼西亚、巴西等国都有其财团合资公司。过去的日本银行总裁也是来自该财团,故在日本财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这个巨大的财团头领就是墨仓高道,他亲自坐在墨仓商事董事会长的交椅上统辖着整个财团。
这个墨仓高道与那美同乘一辆车是怎么回事?从大人物墨仓高道亲临机场迎接这点来看,那美肯定与墨仓相当亲近。说是父女吧,可两人的姓氏不同;也不可能是男女私情的瓜葛。不管怎么说,后町那美与执日本经济界牛耳的巨大财阀——墨仓高道有着相当密切的关系。
这不是单纯吮吸甘露的猎物。以前所捕捉到的猎物都是一口气吮吸完美味可口的成分后使毫不惋惜地抛弃了。
可那美背后有了墨仓高道,这就不能采取对待以前猎物的方法了。若这次得手,就有可能通过那美打通墨仓高道。
还未弄清墨仓高道和后町那美的关系,这个靠女人为生的弦间便想入非非了。
“你愣什么神?”
三泽佐枝子对弦间表现出的巨大反应十分吃惊。
“墨仓高道这样的大人物怎能到二流饭店来呢?”
弦间迷惑不解地说道。
“别瞎猜想了,他们的新公司大楼就设在我工作的饭店旁边,所以他最近常光临。”
佐枝子被弦间轻而易举地蒙骗过去了。
第二章 赐福的女人
1
弦间暂且在佐枝子的公寓落下了脚。虽说这里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简陋得令人扫兴,但佐枝子还是用自己缝制的窗帘、铺垫极力装饰了房间。在将一切都奉献给弦间的“游学”之后,为了租借这房间,她还提前领取了薪水,所以如今一文不名。
可她丝毫没有向久别重逢的“丈夫”流露出这种神色。
“实在对不起,刚搬到这里来,东西还不齐全。”
佐枝子一边辩解着,一边领弦间进了房间。她就是这般热情,可弦间也没有送她任何礼品。虽然美国女人赠他很多赠礼,但他根本不想分给佐枝子。那些东西是他为新战斗准备的军需资金,若把它用在已经吸干骨髓的老猎物身上真是太可惜了。
弦间将佐枝子联想为向寄生蜂捐躯的青虫。各种寄生蜂都在青虫身上产卵,那蜂卵便吸取青虫身上的营养成长。青虫并不是立即死去,而是在蜂儿长大之前逐渐地消耗自己的生命,不断向其补给营养。幼蜂长出翅膀以后,就只剩下被啃得破烂不堪的可怜的青虫残骸了。
这是包干性一揽子定餐,据说一只青虫不够吃时,老蜂会向幼蜂补给新的青虫。
弦间认为:衰老的佐枝子就是被啃光的青虫。早在归国之前,他就打算另寻门户了。
倘若后町那美能成为宿主,那将是一辈子也吃不完的巨大猎物。可她太庞大了,是不可能唾手而得的,必须寻觅一个介于其间的猎物。
弦间归国后也曾到老家露个面。父亲原在市政府工作,去年退休,现受招聘在市郊的一家电子部件厂当门卫。弦间是长子,下面有两个妹妹,大妹妹供职于当地信用工会,小妹妹在农协工作。
父亲不知道弦间在美国搞了些什么,只把自己的全部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现在与以往不同,中学生也可到海外去,可弦间家族中到外国“留学”的只有康夫一人。
正因为如此,弦间已成为他们家族的希望,肩负着父亲的重托。
实际上,弦间的父亲一辈子也只是个低级公务员,退休以后仍担任民间工厂的门卫,是个没有大作为的人。对他来说,尽管是二流私立大学,但儿子能大学毕业,又到美国留学两年,这也是耀祖光宗的事。弦间也尽给父亲和家中说些粉饰夸耀的话。
弦间把美国的客人送他的一部份礼品拿出来分给家人,父母顿感惊喜。他们哪晓得,这些东西是儿子卖春的报酬。
看到双亲兴高采烈的样子,弦间暗想:我一定要尽快坐上人生的头等座位。
在老家期间,他顺便去了小时候的游乐场——青塘。今年夏天雨水多,所以水位上升,欲漾的池水荡涤着池边丛林的树根。
来到池塘边,弦间心情异常沉静。可能是传言青龙在此栖息的缘故吧,当地的小孩也都不大到这里来了。蝌蚪、鲫鱼、黑鱼等等,都曾是他一个人的猎物。除在樱花盛开的季节一时划破了这里的沉寂外,其余时间则是他一人的天下。
即使他在这里游玩一天,也无人指责他。可以说,这池塘便是他的“头等专座”。
弦间从小学五年级时起,就把人生分为头等座位、一般座位和站席了。那时他的班主任因交通事故养伤一个多月,其间又没有代理老师,学校只好把他们班分成几个组插到别的班里去。现在都有候补老师,不会出现那种情况,可在当时长期缺少班主任的情况并非鲜见。
弦间和其他同学一起,插到了别的班级。他所插的班是个调皮鬼云集、其他班级都畏惧的班。一下子被流放到这个“暴力教室”,他们连呼吸都要有所顾忌。
那是第三学期刚刚开始的寒冷季节①,坐在教室北墙最角落的弦间,一到所期待的下课时间便跑到窗户边去晒太阳。在阴冷处冻僵的身体被这温暖的阳光一晒,慢慢地变得柔软舒展起来。
①日本学校为春季招生、升级。
虽然休息时间仅为五分钟,但也能痛快享受一番。为了再次到寒冷的教室听讲漫长的授课,所以必须尽量将太阳光积蓄在体内。正当弦间舒畅得昏昏欲睡时,突然被人猛然推倒了。当时他毫无准备,直梆梆地向前栽去,额头重重地摔在地板上。他顿时眼冒金花,一时难以动弹。
“这是我的地方,滚开!”
弦间被人踩在脚下,像青蛙一样趴在地上,还遭到阵阵辱骂。他转脸朝那叫骂声方向一看,方知是叫做鲛岛的头目带着几个帮凶围拢着他。弦间明白,可能是在什么地方惹怒了他们。
鲛岛是在调皮鬼云集的班级中最粗暴的,不光同年级的同学,就连高年级的也要让他三分。
憎恨鲛岛的高年级同学曾在放学途中准备教训他一番,结果他从怀中拔出隐藏的小刀左右冲刺,反倒追打逃跑的高年级学生了。
自从这件事发生以后,鲛岛便成了全校的霸主,老师拿他也束手无策。
那块太阳地是鲛岛的专座,插班来的弦间因不知道而占用了。
弦间战战兢兢地想爬起来,可鲛岛的脚踏踏实实地踩着他。鲛岛已是中学生的体格了,而提早上学的弦间在班中则是最弱小的。最小的被最大的踩住,弦间的身子一点也不能动弹。
“对不起,对不起!”
鲛岛一边嘲笑道歉的弦间,一边命令其他小帮凶:“罚这小子,给他‘解剖’!”
弦间拼命抵抗,但终究不敌他们,下半身被剥光了。
“瞧,是个小玩艺儿!”
屈辱和羞耻涌上了弦间心头,鲛岛一伙正嘲笑他那尚未成熟的男性标志。班里的同学也跟着起哄,教室里一片狂笑声。旁边还有和弦间一起插到这班来的同学,他们若不笑,就有可能遭到同样的厄运。
班里有一半是女生。弦间把那时的仇恨铭记在心,他的专座构思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然而,他越是想坐上那头等座位,那座位就越离他而去。之后,高中也是二流学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进入了二流大学,留了一年级,好不容易毕业了,但又找不到工作。
应报纸上的招聘广告,他干上了推销员、保险外勤员、夜总会服务员等近十种职业。赴美前最后就职的那家饭店,也是应报纸广告之聘而去的。
那一时期他常被解雇,别说头等座位,就是一般座位他也坐不上。例如在上班的电车上他就很难找到座位,去电影院也总是站着看,偶尔也预定票子,可屡尝“客满”的闭门羹。
弦间已习惯于失业了,他悟出了人生多失业的哲理。可习惯终归是习惯,并不是心甘情愿,失业断然不是件快事。
失业不断的弦间有一样始终没有失业,那就是女人。奇怪得很,他从未在女人那里失业过。
可能是他那天生的寄生才能唤起了女子母性的本能,女人总是对他慷慨解囊,甚至奉献身体。他总以有个无偿的庇护伞而沾沾自喜。
得到女性的庇护始于被鲛岛“解剖”的时候。
班里有位少女叫川岛桃枝,是班长,她在全班的狂笑中指责鲛岛欺辱弱小同学是卑鄙行为。桃枝是市里大人物的女儿,学习、体育都出类拔萃,长得也很美丽,被誉为学校的公主。天不怕地不怕的鲛岛只对她另眼相看。
自那以后,川岛桃枝经常招呼弦间,就是老师养好伤,弦间回到原来的班级以后,她还是主动接近弦间,令其他同学羡慕不已。
弦间朦胧地认识到:女人并不是头等座位,但也许女人能给自己带来坐到头等座位的票子。这种意识在弦间头脑中不断膨胀。
经常能寻觅到女人可谓是男子的好福气,然而弦间反倒因不必发愁找不到女人而被宠坏了。男人从女人那里索取金钱是男人卑俗的表现,说明这男人奋斗目标的低下。
可弦间并不认为这是卑俗的表现和目标的低下。如果说低下的话,那只是猎取的女人低下。
在美国他一帆风顺,但是,与其说是他把女人作为猎物,倒不如说他是卖身于女人。
不管对方是多么有身份的女人,都不能成为他的猎物。弦间以归国为契机决定瞄上新靶子,那箭头已经靠近后町那美了。
2
弦间着手调查后町那美的身份了。他很注意那美与墨仓高道的关系。从那美的年龄和丝毫未沾染世俗的天真来看,她不会是墨仓高道的情人。然而,女人的伪装是很高明的,不核实清楚便放心不下。
那美在临分手时给他留下的住址是涩谷区松涛的清静地带,那地方虽处市中心,但闹中有静,充满着富翁的上流气息。那高级住宅犹如主人的经济实力和社会地位似的竞相矗立。其中有一处住宅,并不能说特别豪华,但庭园绰绰,花木繁茂,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的别邸,但见门口挂有“后町”字样的名牌。
正巧酒坊的推销员骑自行车来到这里,弦间便叫住了他,问道:“这是后町的住宅吗?”
“是的。”
推销员停住车子,转过了长满粉刺的脸。
“女子大学的那美小姐就住在这里吧!”
“哟,名字我倒不清楚,但这里有位漂亮的小姐。”
“后町是什么职业?”
“职业?”推销员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干吗要打听这些?”
“嘿,其实我是信用调查所的,有人向这位小姐提亲,受人之托,来调查调查。”
“嗬,向后町家提亲!若是向那位小姐,一定也是个大户人家。妈的,想娶这美女的男子是个什么模样,我真想看看。你好好调查吧!”
“那么,后町是干什么的呀?”
弦间催促那说话走题的推销员。
“干这个的,这个!”
推销员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呈现出了V字形状。
“这是什么意思?”
“你呀,还是信用调查所的呢,怎么这样迟钝,这是第二房,就是情妇的意思!”
“情妇!是谁的……”
“连这些都不知道还来调查什么提亲对象的身世!是墨仓的,就是墨仓财团董事会长的情妇。”
“那么说,那小姐的父亲是墨仓高道?”
“当然喽,那还用说!”
原来如此!弦间对自己的预感正确也感到愕然了。后町那美是墨仓高道的女儿,虽然是庶出,但同亲生女儿毫无二致。如果得到他的承认,就可分到巨大财产。从高道亲临机场专程相迎来看,十有八九是已经承认了。
这是个与以往不同级别、不同性质的猎物。
后町那美也许能成为改变弦间命运的大猎物。
拴住她的绳子尚纤弱细软,只要稍微用力就会拽断。
要把那细线换成粗绳,方可收拢手中的网。
“是啊,就是它,我寻求的就是它。”
弦间喟然长叹。只有后町那美才有可能成为弦间梦寐以求的人生头等座位的发券人。
刚调查完那美的身世,弦间便打电话找她了。老早就想打电话的,可在摸清目标真相之前就开始作战实在危险。虽说调查尚不充分,但若再花费时间就有可能被她遗忘,在间不容发的关头再次接触是成功的秘诀。
电话铃响了两三声后就传来了他所熟悉的那美的声音。他抑制住恨不得立即飞过去的激动心情呼叫对方,可回声却有点怪。不错,那就是那美的声音,可总与说话声不同。
信号音鸣响以后,便是“请您留言”——听到这句话时,强打精神的弦间顿时泄气了。这是无人时的录音电话。
弦间十分失望,但马上又振作起来了。
“我住在皇家饭店,请给我打电话,万一我外出,请留言。”这句话录到那美的电话里了。
他火速赶到皇家饭店开了房间。他认为,那美刚从海外旅行回国是不会再出远门的,再者暑假也快结束了,这两三天之内那美肯定会回话。
他对三泽佐枝子什么也没讲。他本来就没把佐枝子放在眼中。佐枝子现在只不过是只“被啃光了的青虫”而已。
不出所料,第二天傍晚那美便打来了电话。
“十分抱歉,我到伊豆的别墅去了,接到您的电话真高兴。”
那美的声音有点颤抖。
“既然到别墅去,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
“我们家总是到那边去度周末。自分手以后,我给您也打过电话,可您都不在。”
“给我打电话!是向饭店打的吗?”
弦间惊慌了。
“是啊,您不说住在皇家饭店的吗?”
那防线似乎没起作用。
“实在对不起,其实,我是受公司之命,要求饭店给我保密的。”
弦间擦了擦额头的汗。
“保密?怎么回事?”
“倘若同行知道我回国,会发生一些麻烦事,于是,我就委托饭店:即使我在这里住,也要向来访者等说我没在这里住。”
弦间拿出了在饭店工作时掌握的知识来搪塞,可他却不知道皇家饭店有没有这种服务。
“也向我保密吗?”
那美的语气中充满着不满。
“对不起,因技术上的原因,很难对某一人例外。”
弦间一边花言巧语摆脱追问,一边想:那美能冲破我弦间设下的防线主动联系,那不正说明这猎物自投罗网吗!
“我真想见到你,能出来吗?”
弦间下决心拽网绳了。
弦间和那美开始交往起来。虽说父母认可的男友有好几位,可那美觉得与弦间这位未曾认可的人物偷偷交往犹如搞冒险恋爱,充满着神秘的欢乐。
弦间慢慢地换上了粗绳子,在这冒险恋爱阶段,来不得半点粗心大意。那美与以前的猎物不同,正因为如此,弦间才打算稳扎稳打地干一场。
若是贫家女子,大都是为了力争好一点的结婚条件将身子视为珍宝死守着,而那美却没有必要那样。不仅要征服她的肉体,而且要征服她的心,否则,就不算是弦间的猎物。
想当初弦间曾兴致勃勃地认为:那美只不过是个不通世故的黄毛丫头,只要略施小计就可唾手可得,可现在看来并不那么简单。
有时也会出现这种情况,眼看着鱼儿就要到网里,可身子一翻,又摇头摆尾地游向大海深处了。而那美既没有严加提防的迹象,也没有对弦间的戒备心。
她同以前玩弄过的女人不同,因而弦间也摸不透真情。她过于开朗,所以弦间至今仍不知道她是否动了真心。当弦间大胆试着向深层发展时,她却委婉地闪开了,真不知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老子莫非让这黄毛丫头耍弄了!”
弦间有些焦急了,但一仔细思忖,倒也情有可原:虽说自己是个行家,但只是个玩弄女人身子的行家,从未打算过俘获女人的心灵。以前根本没有必要获得女人的心。
与那美交往切不可急功近利,现在尚未到达吮吸甘露的阶段,目前只能撒下诱饵。
那美养尊处优,无需一般的诱饵,所以,要维持同她的交际,就要花钱。哪怕喝杯咖啡,也不能去一般的店铺。
弦间在那美面前是位一流公司的年轻精英,现住在皇家饭店。这样一来,钱也只好他一方出。不知不觉,弦间感到拮据起来。美国客人送的赠礼业已挥霍精光,从佐枝子那里也挤不出一滴油来,如此下去,那画皮势必要从经济上的破绽揭开,可眼下又找不到一个正经职业。
第三章 隐密的行当
1
一天,弦间决意去寻访高冈久野,巧得很,高冈的住处仍在老地方,没有搬迁。
“哎呀,稀客稀客,哪阵风把您吹来啦?”
高冈对弦间的衣着打扮大为吃惊。
“你别装模作样地大惊小怪,我又不是妖精,是长着两条腿的人。”
“您啊,真是弦间吗?听说您到美国去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最近回来的。我想问你,你还干那行当吗?”
“哈哈,您一来我就知道可能要问那事。”
高冈眯缝着眼,像给商品估价似地看着弦间。她比两年前更胖了。
“我想托你找个活儿干干。”
“最近学生也有干这行的,所以竞争非常激烈,再说警察也开始注意上了,今非昔比啊。”
“我不想跟那些学生一起干,在美国,我练就了一身好功夫啦!”
“在美国进修了呀!我若再年轻些,真想让您拿我的身子试试。”
久野的目光含情脉脉。
“别开玩笑啦!若是你亲自出马,钢筋铁骨也会疲软下来的。”
“真会说。好,要是有差事,我就打电话叫您。电话号码给我留下。”
“拜托了。不然,我会债台高筑的。”
高冈以前在弦间工作的那家饭店任客房部侍女主任,因向客人介绍色情按摩等而被解雇,尔后便在新宿附近的情人旅馆中任女侍,不知何时,她竟成了情人旅馆、汽车旅馆等专业卖淫的掮客了。
弦间在新宿看完电影回去时,偶然遇到了高冈。高冈对他说,有一种好的行当,实际上就是充当阔太太、女职员的面首。
这个行当不仅能渲泄年轻人的旺盛欲望,而且可以赚钱,天下哪有如此美差!大多数客人都是肥胖如猪的中年妇女,但其中也有令人吃惊的美丽女郎,还有隐姓埋名的大人物。
她们谈不上多么俊俏,但多少都有点身份,所以不能草率交合。要找个既安全可靠又不留后患的性伙伴对她们来说也非易事。
这样一来,她们便想起了应召面首,以作为其轻松方便的性玩具。在美国能让那些阔太太叫去,大概就是因为她们敏感地嗅出了在日本他所从事这种行当的气息。
然而,那些客人都不是弦间的猎物。客人毕竟是“交易”的对象,从她们那儿拿钱也是“劳有所得”。
尽管这行当是那么轻松,但却不能指望它坐上头等座位。为了坐上头等座位远去了美国,结果却又干上了在日本的延伸的行当。
在归国后的今天,仍又重操旧业,干起与出国前毫无二致的那份差事。两年的美国“留学”,只不过提高了这行当的技能而已。
不对!弦间自言自语似地暗忖。现在我抓着个后町那美,这行当是为了维持同她的关系才干的。
以后他又秘密调查,方知墨仓高道已承认了那美,因正妻生的都是儿子,所以他格外疼爱那美。
那美的母亲后町清枝,原是高道的秘书,不知什么时候二人相好,生下了那美。高道身边还有两个女人,但生下孩子的只有清枝。正妻体弱多病,清枝便暗中扩张着自己的势力。
那美的身世搞得越清楚,弦间的斗志也就越旺盛。那美确实掌握着弦间的头等座位的票子。虽说是庶出之女,但若成了墨仓高道的女婿,那还愁什么头等座席,就是“皇位”也能信手拈来。如果她是正妻的女儿,弦间就无隙可乘了。正因为她是庶出,才有了这绝好机会。
绝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弦间屏住呼吸,瞄准了有生以来最大的猎物,等待着抠动扳机的时刻。
2
三天后,高冈回话了。
“弦间,有活儿干了。是个隐瞒身世的大人物,学生们伺候不了她。这是个很重要的主顾,千万要小心呀。对方要一个最好的,我就把您推出来了。”
从高冈的语气来分析,这是个相当有身份的人。如果能让她满意,今后让她“指名服务”,就有可能靠她一人来满足自己的财政需求。
高冈介绍的客人正在新宿二丁目的小旅馆等着。从外表看,这旅馆极为普通,并略显萧条,可内部却是正儿八经的“游乐”场所。这里没有旅馆任何标志,是专供有头有脸的名人、明星幽会的地方。
出入口有好几处,内部没有非常考究的小房间和错综复杂的走廊,这是为了不让客人相互碰面而设计的。
来到这家旅馆后,女侍便心领神会地带领他到最里面的一个房间去。一看便知,高冈已把这里的一切安排就绪了。
面对走廊有扇格子推拉门,门口铺有鹅卵石,女侍对着里面的房间叫了声“您的伙伴来啦”后,只听里面应了一声“请”,那声音显得非常年轻。
“好,拜托了。”
女侍含笑悄然而去。进入房间,但见炕桌、电视等一应俱全,惟不见女人身影。这大概是会客室吧。突然,一股高雅的香水味飘传过来,证明女人就在房内。
“对不起,我正洗澡,您也冲洗一下吧!”
正观察这里的摆设时,从隔扇后面的房间里传来了女人的声音,并隐隐约约伴杂着抖衣声。弦间觉得尽管自己已卖身给女人,但仍像进行秘密恋爱似的兴奋不已。
按客人吩咐,弦间冲淋浴了。既然已被人买去,不管碰到什么样的主顾都不能挑三拣四,若遇上丑八怪,有时则会丧失男性的机能。从生理上讲,这一点同不管对手如何都能容纳进去的女人不同。
从浴室出来,那女人披上备用浴衣来到会客室,倚在炕桌上。
“今天劳驾你来到这里,喝点茶吧?”
女子落落大方地招呼弦间。虽然这架式仿佛是身经百战的老手,但那兴奋的颤音却没逃脱弦间敏感的耳朵。
女子顺手摆好了旅馆的茶具,给弦间斟上了茶水。
“谢谢。”
喝茶时,弦间只觉得那女子的视线火辣辣的。若她不中意,则会退回他;但弦间至今从未遇到那种倒楣事。
弦间也瞟了客人一眼,发觉她长得很华贵,五官端正,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但好像是经过打扮才达到这年轻效果的。弦间估计她有四十多岁。
坦然大方的举止透出她高雅的风度,使人感觉到她是来自大户人家。
弦间猜想:这不是普通来客。
“您叫什么名字?”
“名字叫泰,就是天下安泰的泰。”
这种场合,弦间全都使用假名。
“好名字啊,你呀,我很满意,今后我会常叫你来的。”
“请多关照。”
看来,她对弦间称心如意。
“噢,到里间去吧!”
女人脸上泛起了一层红晕,催促道。女人买男人的躁动以及遇到称心如意“佳宾”
的喜悦,使长年乐于此道的她兴奋不已。
推开拉门,友禅花纹的被褥已经铺好。当客人买去的身躯钻入这华贵的被子下面时,弦间突然感觉到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位女主顾。
然而,这种事是不可能有的。弦间对打过交道的女人、包括主顾是绝不会忘记的。
与这位客人相会的确是头一次,记忆中也没有和她相似的女人。
肯定是在大街上对擦肩而过的女人的视感错觉。客人的身子保养得滑润丰满,对她赤裸裸的情欲,根本不必施展专业技巧。但是,若第一个回合不能扑灭对方的官能欲火,便会后患无穷。男人爆发力强,女人耐持久战。
如果不掌握这生理上的差异而没能有效地使用有限的体力,就满足不了贪婪客人的需求。弦间和这位客人一交手,便意识到她是个不可低估的“强敌”。这点也是他多年经验修炼出来的灵感。
这位客人多少有点中年人的赘肉,但能看出她不惜重金的保养已将老化限制在最小程度。女人的生命是由金钱堆积的,只要看一看她的身子,就明白在她身上花费的金钱。
“你真棒!”
女人对弦间十分满意。
“太太也卓而不群呀!”
“回到家后我马上就会想你的。”
“您一联系,我就立刻飞过去。”
“下次我想直接找你,请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
“直接和顾客联系是不允许的呀!”
“是啊,是啊,竟忘了这基本原则。你真使我着迷啦!唉,真没出息!”
“不妨碍的话,我可以给夫人打电话呀!”
“嗬,这就为难我了。过几天还是让旅馆叫你吧!我能来的时候,就提前两三天预约,你一定来哟!”
“就是赴汤蹈火也要来!”
这位客人付了两倍的钱。
自那以后,这位大人物经常“点名”要弦间,多的时候一周叫他三次。
“她心满意足喽!你不愧是美国训练出来的。”
高冈久野也赞叹不已。虽说当初是她亲口向人家介绍弦间是“头号公子”,但没想到他会如此厉害。
“她到底是什么人?”
不管她多么迷恋自己,却只说自己名叫“佳枝”,不露真身份。从她挥金如土的开销和身上的首饰来看,就晓得她是在优裕的物质环境中生活的,可她的身世始终是个谜。
男女私情,枕边口松,即使弦间运用技巧使她的身体全部裸露,但只要一提身世,她便紧锁金口。
可能是她担心走漏风声就会损坏现在得天独厚的环境吧,自我保护的本能抵抗住了官能的火焰,紧紧地锁住了女人的嘴巴。
自我保护的坚强性显示了她的地位是多么深不可测。关于她的身世,弦间都尽可能推测到了。与其说佳枝是个大人物,倒不如说她背后有个大人物,那个人物才是真正的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哩!
“还是少管闲事为好!”
高冈不耐烦地说。大概她也不知道佳枝的身世吧!
不打听顾客的事是这行业的钢铁原则。弦间对此虽然一清二楚,可仍对佳枝特感兴趣。佳枝身上确实有一种神秘色彩,这更诱使弦间不顾违反戒律去追根刨底地解谜。
第四章 救生圈与大船
1
多亏了佳枝,弦间终于摆脱了经济拮据的困境,与后町那美的交往也稳步发展,征服她的时机就要来了。
当然,还有一件烦心事向他袭来,那就是三泽佐枝子的存在。对弦间来说,佐枝子只是漫游在人生荒海中偶尔抓住的救生圈,它只能在乘上不怕风浪的大船之前暂时利用。
现在那大船就在眼前,这救生圈早晚要抛弃。
可佐枝子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个救生圈。两年来,她含辛茹苦供他留学,纯粹是尽“妻子”的义务。她望夫成龙,看到归国的弦间,深信他现在已是“洋学者”了。以前的辛苦现在终于结出了果实,理所当然,她是不会轻易让这果实跑掉的。
佐枝子这样的女人好像佣人一样,使唤起来非常方便,无形中她已成了弦间的侍者。
她深知为男人服务就能换取男人的欢心,所以每天都是忙忙碌碌。
要是后町那美知道有个佐枝子就糟糕了。现在跟那美联系均在皇家饭店,所以暂且不必担心她们碰面,可在搞上那美之前必须处理完佐枝子的问题。
弦间虽然和佐枝子同居,但仍一直租用皇家饭店的一个房间,费用高昂也无可奈何,那是与那美“买卖”联系的中心啊。
弦间一天打好几次电话给饭店,询问有没有他的邮件等。
一天早上,他到饭店服务台一问,说是有封美国来的信函。
在皇家饭店订好房间后,曾向美国的客人写了简单的感谢信,可能是她们当中某一位的回信吧!
“啊,难道是南希寄来的!”
弦间在饭店取出了信,脑海中便浮现出南希·弗尔那金光灿灿的头发和那从不知道满足的丰满的贪婪肉体。她是在长堤城第一个叫他的顾客,是在美国为他提供买卖机会的女人。
在那些人中,她对弦间的归国最为惋惜,送别会就是她主办的。她丈大是洛杉矶一家大医院的外科部主任。
信里诉说了她在弦间归国后的寂寞与绵绵情意,若有可能,她恨不得马上飞往日本,可要到海外旅行恐怕瞒不住丈夫。她丈夫明年要在日本参加一个学术会议,她会陪同前往,所以,届时务必再会会面。
“这样说来,也许她是真会来的。”
一想到南希那积满性欲细胞的肉体又要到来,弦间感到不寒而栗,然而她毕竟是在美国支撑自己安乐生活的恩人,多少还有一些感怀之情。
弦间刚想扔掉看完的信,突然手在空中停住了,原来是贴在信封上的两张邮票左右图案正好上下颠倒。那是气球飘在空中的图案,可左边的邮票却印成了天翻地覆的模样,好像气球倒栽葱一样从空中悬吊下来。
他弄不清原来就是这种图案呢,还是印刷错误。
“把它送给佐枝子,她准会高兴。”
弦间想起了佐枝子也爱集邮。她不好意思向别人要珍贵的邮票,只是将手边带标题的邮票整理收藏而已,这种人叫做一般集邮者,属初级集邮,但这是她的唯一爱好。
从要扔弃的信封上的邮票想起了佐枝子的爱好,这就是弦间对“救生圈”的报答。
他扔掉南希的信笺,只拿只信封回来了。当送给佐枝子的时候,果然她惊喜万分,说:“这是非常珍贵的邮票,一定值大价钱。”
“盖上邮戳了呀!”
“珍贵邮票就是盖上邮戳也值钱。”
“是吗?”
佐枝子沉浸在得到邮票的喜悦之中,根本不顾是谁写来的信。不过,就是她过问这些,弦间也会信口辩解而搪塞过去的。
弦间将皇家饭店作为联络中心,继续同那美交往。
这种联系方法也受些条件限制。“一流公司的职员、集体宿舍满员而住饭店”的借口不能继续骗过那美了。
那美很直爽,没有寻问过弦间的身世,就是略为提及也都能找个话题糊弄过去,可最近她却不断问起了有关他的生活、工作等情况。虽然这显示出她对弦间的关心在不断加深,可每次摆脱追问都使弦间出一身冷汗。
“每次给您打电话您都不在!”
那美不快地说。
“到外面巡回工作去了。”
“可深夜也都不在。”
“啊?深夜也给我打过电话!”
“打过好几次呢。”
“有时我要彻夜工作的。”
“弦间先生的公司在哪里?”
“总公司在大阪、东京分公司在麴町。然而我不大呆在公司。”
要是问到公司名称及电话号码之类那就糟了,可那美没有继续追问。弦间认为不能再这样耽误时间了。
向那美动手的时机就要来了,这时机却是她自己送来的。
2
收到后町那美“望给我联系”的电话留言后,弦间立即挂了电话,只听她兴奋地应答道:“康夫,我一直等着您的电话,有个好消息!”
“好消息?”
“母亲要到欧洲去。”
“那太好了,到那里可以饱览大千世界的风情。”
“别说远了,我指的是我的好消息。至于她,已去过好几次欧洲了。”
那美顽皮地笑道。最近她直呼弦间的名字了。
“这怎么说?”
“母亲陪伴父亲到欧洲半个月,我要上学,所以就一个人留在家中。”
“那够寂寞的。”
“是啊。只有两个用人,我很害怕。所以我就想,让用人休假,我一个人住在饭店里。”
“住饭店?”
“怎么样,是好消息吧!到康夫的饭店去,怎么样?”
“那么,父母能同意吗?”
“已经同意了,但只是瞒住了康夫的事,哼哼……”
她那哑然失笑的深层充盈着挑逗,当时弦间就感到向猎物动手的机会终于到来了。
猎物自投罗网,其鲜美的佳肴犹如就在嘴边。
“那美,这是真的?”
“我没必要撤这个谎。其实,我也预订好了饭店,您猜是哪家饭店?”
“这……”
“哼!这什么,皇家饭店!想尽量靠近您的房间,可能的话,在您隔壁最好。”
“真令人震惊!”
“妈妈后天早上就出发,后天的晚餐说不定我们在饭店一起用呢。”
“尽量争取吧!”
“好,从后天起就能尽情欢乐喽!”
弦间放下电话,心想:这与其说是她的挑逗,毋宁说是她的挑战。这是个坐上“头等座席”的机会——你若能抓住,就抓给我看看。
那美已不是孩子了,她应明白与男友住同一饭店意味着什么。像她这样拥有优裕物质条件的大家闺秀根本没必要以肉体为武器,难道说她是心血来潮,想做个游戏来访惑弦间吗?
不管怎样都没关系,我要抓住这个机会。至于能否坐上头等座位,那是抓住这次机会以后的事。
弦间自言自语起来。
“妈妈说,她就像一个休学旅行去的女学生。”
“那是她太高兴了。”
“是啊,海外旅行虽然不是头一次,但和父亲一起出去却是头回。”
“他能带你出去,怎么就不带她出去?”
“人多眼杂呀。”
那美毫不掩饰地笑着说道。可她话中有话,暗示出了她母亲的身份。可弦间故意装作没意识到似的。
那美将父母送到机场后,便赶到皇家饭店的主餐厅,与弦间对面而坐,共进晚餐。
她尽情地享受着摆脱双亲的自由之夜。这是危险的自由,可她不晓得这最普通的危险的定义。
“今晚的葡萄酒味道美极了!”
宫廷蜡烛的柔光洒在他们相对而坐的小桌上。这是他们二人的独立王国,那烛光照不到的阴暗区域使他们与其他王国隔离开来。虽然空间是相连的,可烛光造成的网状黑暗却比铜墙铁壁还要坚固,确保着一个个小天地的隐私。这屏障的优雅及完美是用金钱构筑的。
精心制作的晚餐点缀在每个餐桌上,犹如一个个河外星云,宽松、典雅且富有音乐性。
“今晚你要是高兴的话就多喝点,反正不要回去了。”
“若我回不到房间,你怎么办?”
“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爸爸和妈妈看到这种情形会怎么说呢?”
“你担心父母那边呀!”
“要是无所顾忌的话那倒有问题了。我是第一次单独与异性相会的。”
“这话倒不像一个从美国单身旅游回来的人说的呀!”
“在美国身边一直是有人相陪的,今晚是头一次得到完全自由。”
“我就当你这自由的卫士吧!”
“为了我们的自由,干杯!”
“干杯!”
二人碰杯有声,把盏共饮。弦间认为他们已达到心照不宣的地步了。
漫长的晚餐完毕,二人又到了酒吧,回到房间已是晚上10点钟了。那美喝得已站不稳了。弦间扶着那美,只觉得一种柔软丰满的重量热乎乎地传到他的手上。从这手感就可断定,品尝这猎物的时机成熟了。
“危险!”
从电梯下来的时候,弦间支撑着东倒西歪的那美的身子,乘机将手插入她的腋下。
那手伸进去就没再退出来。
“不要紧,我没醉。”
那美没有推开弦间伸进来的手,从而埋下了自掘坟墓的种子。来到了她房间门口,弦间从她手中拿过钥匙打开了门。
“请进,阁下。”
那美踉踉跄跄地进入房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喘着粗气。
“我把这钥匙放在小桌上啦,请你务必挂上门链。”
弦间将钥匙放到了床头柜上,达观地向门口走去。
“晚安!”
那美的这句问候使弦间的热切期望化为泡影。可是,弦间并不想就这样简单地回去。
“千万不要忘了挂门链,一会儿我来检查哟!”
弦间向她挤了挤眼,便向走廊走去。他的房间在同一楼层。那美在沙发上休息片刻,知道弦间已经走了,便慢慢抬起身子,向门口走去。
刚抬手想挂上门链的时候,那虚掩的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定神一看,原来是刚刚离开这里的弦间站在那儿。
“经常会有这样的事,所以我提醒你要早早挂上门链。”
弦间说着,便将嘴唇稳实地贴在那美的嘴唇上,没给她半点推脱的时间。那美被这突如其来的行动惊呆了。虽然她对意外的事情有所精神准备,但没料到事情会像如今这样突然。她自己也不晓得此时身体已开始遭受侵犯了。
弦间故意暂时退却,使那美的防备松懈下来,这时他再一举进攻。这是突破防备线的巧攻,不给女人留下羞臊的踌躇时间。
漫长的前哨战积蓄了急不可待的能量,应一举消解——在那圣洁的女性原始森林中,如今正被男子侵略的推土机纵横辗压,刻画出道道辙痕。什么官能享受,什么交合和谐,而今只是蹂躏和征服。象征性的抵抗顷刻间就败下阵来,杀到肉体隘道的侵略尖兵左冲右突,在由男人强扩的版图上尽射弹丸。
“你是头一次吗?”
事后,弦间装做意外感动的样子问道。
“当然喽。不过,你问这话我倒感到意外。”
“像你这样美丽温柔的女子以前就没有男人伸手吗?”
“这么说,你不相信我?男朋友倒有几个,不过,我并不是谁靠近我,我就跟谁好的。”
“你能看中我,真令人感激。”
见多识广的弦间犹如船主刚刚为新船下水典礼剪过彩似的,心中充满了新鲜感。这时,仍是那以往的经验启发他这感动的真谛。
“我喜欢你!”
“今后你还和我相处吧!”
“这要靠双方的努力。”
“不管努力不努力,反正我离不开你了。”
“你能这样说,我真高兴。可我们这是刚刚开始啊。我不知道今后结果会是什么样子,还是先不想那么多为好。”
“那美!”
弦间领悟到他专心致志射入的征服鱼叉丝毫没有束缚住那美,顿时惊慌失措。她同以往的对手迥然不同。大多数女人都是他的肉体奴隶,不管是三泽佐枝子,还是“佳枝”、南希·弗尔都不例外。依靠娴熟技巧的反复施展,她们的身子已离不开弦间。虽称不上是“性中毒”,但弦间坚信女人会向第一个男人递交身心的万能钥匙。然而那美却与她们不同,岂止万能钥匙,就连开一个小窗户的影响力都没有,弦间能不感到惊愕吗?
“我讨厌任何人约束我。你是个好样的,比我以前接触过的男朋友都强。然而,如果你要约束我的话,就不好了。喂,我们订个协议吧,订个不许相互制约的协议。”
“奇怪的协议。”
“一点儿也不奇怪。这是为了能长久维持我们刚刚起步的秘密交往。”
“我不订这样的协议。”
“为什么?”
“就是你刚刚所说的,‘不许相互制约’。”
“你呀……”
那美和弦间的眼光碰在一起,爽朗地笑了。这时弦间才意识到,那射出的鱼叉只不过是刚刚触及到对方的表皮而已。
3
弦间总算向那美的身体射入了第一枪。虽然她是个处女,可如今已情窦初开,但操理起来仍略感不顺手,弦间马上意识到,这是因为那美的成长环境所造成的。尽管是庶出之女,但生父是墨仓高道,伴随她成长的是应有尽有的优裕环境。因她根本不必以肉体作为武器,所以对处女的贞操也毫不珍惜。她认为:失去贞操只不过是女人一生中的必由之路的一个瞬间而已。要想让那美钻进自己奉献过贞操的男人怀中抽抽搭搭地感伤一番,那未免太勉为其难了。
——好,我自有对症下药的良方。
弦间暗忖。那美尚未体验男女官能之乐。正因为未体验过,所以她才心平气和地说出那种令人扫兴的话。
——等着瞧吧!在墨仓和你母亲回国之前,我要把你调教得一刻也离不开我。
他在那美刚刚开化的柔嫩肉体上种下了官能的火种。一旦这埋藏于女人肉体之中的油田点火成功,那她就会成为我的奴隶。“性中毒”渗透骨髓之中,那她就会如胶似漆地粘贴住我弦间了。
在那以后的两个星期,弦间为了在那美的女性油田上点火成功,真是呕心沥血。双亲若回国,那就不能自由相会了。现在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只要点上火,她就会乖乖地进入我的伏击圈。外人看来这事滑稽可笑,可弦间却是一本正经这样想的,他将一切经验和技巧都倾注在那美身上了。
仅仅两周时间能点火成功吗?女子的体质也是左右其可否的重大因素。纵然点不成火,也要将鱼叉尽可能多地射入她的体内。
那美也予以热切的响应。最初几天还嚷着疼痛,但不久便辗压平展了。她对弦间的连日需求也不回绝,一味温良恭俭让地应和,甚至应和的方法与以前的女人也有所不同。
她动作生疏而幼稚,坦然自若的端庄举止散发出高雅的芬芳。为了端详任意践踏过的鲜花构造而将其暴露在淫恶的邪光之中时,尽管她扭动着身子往阴影里藏,但仍拗不过男人的力量,最终展开了全身。阴翳滞留在强制的开放之中,不管弦间多么残酷地照射出下流的光线,她都将隐秘处死守不放。
仿佛传统性的执拗锻造了她的身体。
弦间要让她主动地尽情开放。
就在双亲归国前三天的夜里,那美突然在高潮时“啊”地叫了一声。
“怎么啦?”弦间不禁愕然,马上停止了身体的扭动。
“求求你,别停,我身体深处好像放光。”
“身子放光?”
“是呀,正放着光芒。一般光线照不到的地方竟……啊,不好意思!”那美双手捂住脸,说道。
“噢,你感觉到了!”
用那美一流的表现来说,将销魂时的感觉谓之“发光”。
“真令人陶醉,全身好像都被光芒裹住了。好奇妙,请把电灯关上。”
“不是关着的吗?”
“我怎么啦!好了,你别动了。不,别停下。”那美受官能欲火的烘烤,已经语无伦次了。
那天夜里,那美初次尝到了官能的快乐。虽然刚刚开始,但弦间已经成功地在她身上播下了火种。增强火力只是时间问题。
与那美两周的“同居”结束了。弦间坚信达到了比预期还要好的效果。如今的那美已不是昔日的那美,其最好的证明就是在次日必须回家的最后一个晚上,她搂住弦间哭诉着想永远和他在一起。
这就是两周前还叫嚷着“订个不受任何约束的协议”的女子。
最后的夜晚,那美积极地张开了身子。那是由自己意志而舒张开放的,在官能欲火熊熊燃烧之时,她宛如横飞狂舞的乱云,气喘吁吁地变幻着体位蠕动不止,与弦间相得益彰。尽管弦间曾主动挥舞过调教的鞭子,但对调教后女子的如此转变却不禁咋舌。
那美在完全燃烧的欲火中全面发光。油田刚刚点火,燃料充足富裕。这燃料今后要为弦间燃烧不息。
第五章 双管齐下
1
同那美回家的时间相错,贵客从美国远道而来。
弦间就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似地呆在那美已经离去的饭店房间里,这时,电话铃响了。
“喂,是康夫吗?你猜我是谁?”
突然接到讲英语的女人的电话,弦间一时摸不着头脑。
“猜不出来?好无情哟!我是南希,南希·弗尔!”
“哎?南希!真想不到。是从洛杉矶打来的吗?”
“你认为是在哪儿?嗯?”
“这么说近在身边喽,真的吗?”
“真的,我已到了日本,现就在东京。住在华殿饭店,可以清楚地看到皇宫。”
“嗬,真的吗!我没料到你能这么快到日本来,现在仍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也没料到这么快就能到日本来,所以没提前和康夫联系。是丈夫有急事到日本来的。”
“什么,同丈夫一起!”
虽然表现出失望的口气,但弦间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刚刚为调教那美搞得精疲力竭,若再被迫去扑灭人高马大的南希那中年强烈的欲火,真受不住。再者,若不隔三差五地到三泽佐枝子那边去,也会引起麻烦。
“是啊,我一个人来不了日本。丈夫手头有位身份高的患者,要在日本动手术,他非要我丈夫陪着不可,于是就急急忙忙地被人叫来了。”
“那么,我们难相会了。”
“现在丈夫在医院,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不过,做手术的时候我们是可以会面的。”
“你不跟在丈夫身边,能行吗?”
“到了日本,我是无论如何都要会见康夫的。我渴望见到你,听到你的声音我身子都发痒。”
“我也是这样啊。”
“定下动手术的日期后我马上同你联系,那时一定要来哟!另外,还有一件必须面谈的事情。”
“什么事情?”
“我丈夫好像来了,以后再说吧,我住在华殿饭店1076房间。”
南希的口气显得慌乱,电话被她挂上了。
和南希会面是在电话后的第三天,那是利用她丈夫去做手术而挤出的短暂幽会,南希得到了满足。
“真想把你身上的肉割下一块带回去,哪个部位的肉都可以。”
南希在饱餐一顿后仍像贪嘴的小孩子不愿离开餐桌一样玩弄着弦间的身体。
“艾米尔夫人及琳达夫人也还好吧!”
“都很好。她们都让我捎话给你,让你在风声平定后再到美国去。”
“你说找我有件事,就是这事吗?”
那些美国客人对他至今仍念念不忘,当有友人访日时,她们就一往情深地捎些礼品和信件,令弦间心旷神怡。然而现在是要将那美搞到手,岂有闲情逸致去美国!
“啊,是这么回事,其实就是那封信的事。”
“信?”
“在你回国后我不是给你一封信吗?”
“对,我收到了,很高兴。”
“那信封上好像贴有气球图案的邮票吧!”
“这样一说,我倒想起是有那种图案。”
他想起来了,就在要扔掉信封的时候,突然注意到了两张邮票的图案左右不一样,便把那上下颠倒的邮票送给了佐枝子。
“是的,就是那邮票。”
“邮票怎么啦?”
“我丈夫是位集邮迷,我把他最喜爱的两张邮票贴在了那信封上,可那气球邮票却是世上也没几张的珍品。”
“那邮票就这么珍贵?”
印刷错误造成了图面上的上下颠倒,气球成了从空中吊下的形状了。他当时注意到了这点才把它送给佐枝子的,可他不知道这是世界上仅有几张的珍贵邮票。
“我被丈夫狠狠训斥了一番,他咆哮着:”快把那邮票还给我!‘可我不敢说给你了,只推说记不清楚贴在给谁的信上了,从而暂时敷衍蒙混了一阵子。但是,我丈夫却穷追不舍,弄得我十分为难。你还保存着那封信吧!“
“那还用说,你的信我都是珍藏着的。”
“啊!太好了。你把那邮票还给我吧!”
“那盖上邮戳了呀。”
“丈夫说盖上邮戳也不要紧。唉,他发疯似地逼着我。不是开玩笑,如果我不还给他邮票,他就要跟我离婚。”
“果真如此?不就是那两张邮票吗?”
“那不是一般的邮票。”
“信件我保存着,可邮票给别人了。”
“给人了!”
“不过,我能要回来。”
“求求你了,千万要讨还回来,我可以送点礼出来。”
“哎呀,根本不需要礼,我对邮票不感兴趣。”
“可你送给的那个人可对邮票感兴趣。”
“只要我张口,对方一定还。”
弦间轻言许诺。可他这次却失算了,佐枝子斩钉截铁地回绝了他。
“你送我的东西为什么还要再还回去?”
“你听我说,是寄信人贴错了邮票。”
“那人在哪里?”
“你又不认识。”
“是女的吧?”
“你胡扯些什么?”
“我知道你的心肠了,这半个月连家都不回,回来就要讨还东西,这不是愚弄人吗?
因为是珍贵邮票,所以你就许给了别的女人,对不对?开什么玩笑!你既然想要,就自己动手找好了,我不给你!“
显然,这是因为提出返还的时机不好。倘若找个心情舒畅的时机索要,也许她马上就会返还。刚与那美“同居”后回来,她闹别扭也是必然的。
“你怎么对那区区邮票斤斤计较?”
“你才斤斤计较呢!”
“别吵嚷!快老老实实地还给我,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弦间强硬起来,结果反而使佐枝子更加顽固执拗。
弦间夹在南希和佐枝子之间搞得头晕眼花,这时那美说想要会面。播在她身上的火种迅速地增强着火势。
只有那美才是弦间的命根子,然而弦间却在这方面犯下了一个重大错误。幽会后,他来到了佐枝子的住处,碰到的是她那愤怒的面容。
“你说,那美是什么人?”
“你怎么知道的?”
因这是突如其来的发问,所以连个准备的时间也没有。佐枝子抓住了弦间的失言,追根刨底。
“到底是个相好的女人呀,虽然有了我,但还要吃里扒外。”
平时甘愿做弦间奴隶的佐枝子奋起反抗了。
“其实,跟她也没什么,只是认识而已。”
因为太慌忙,编造出来的答话也太迟缓。
“能同仅仅是认识的女人在饭店房间里呆上几个小时吗?”
“你,跟踪我了?”
“皇家饭店有个朋友,今天我去探访,偶然遇到了你。我本想打个招呼,可你身边有个女人。你张口一声那美,闭口一声那美,简直把她当作公主了。一头钻进一个房间里,呆了那么长时间,还装什么斯文?”
“不要干间谍式的勾当!”
因为事情已被她发现,也没有什么办法,弦间将错就错直说了。
“有了我,你还要干那种事,岂不是太过分了吗?半个月也不来一趟,一定是跟那个女人鬼混了。”
“胡扯!我在什么地方会见谁是我的自由!”
“你别这么说!你到美国去,是谁资助你的?”
她以前从不把这事提及,可她发现了弦间和那美的事,觉得失去了自己应有的位置。
“你要说起这个,那就干脆分手吧!我不记得什么时候拜托过你,请你帮我到美国去。”
“你……”
佐枝子气得发呆了。
“现在我明说吧,你我之间没有任何借贷关系,一切都是你自己想要做的,想当我妻子也是你一厢情愿。”
“你说我对你的一切奉献都是无偿服务?好,就算是无偿服务,可我自有对策!”
“什么对策?”
弦间有点胆怯了。
“好像你已迷上那个叫做那美的女人了,我要把我们之间的事全部讲给她听,怎么样,有意思吧?”
“别胡来,这事同她毫不相干。”
弦间发觉这个以前不屑一顾的佐枝子握住了自己的把柄。
“你觉得我能真那样做吗?”
佐枝子的语气软下来了,好像是她觉得抓住了弦间的短处而采取的欲擒故纵手法。
“你想通了呀。其实是位在美国认识的女子,今天偶然在饭店碰到,就开了个房间喝点茶。”
弦间认为如果再激怒佐枝子便更不可收拾,就撒了个不戳自穿的谎言。事到如今,也只好装憨卖傻了。
“对不起,我也说了些过头话。我并不想独占你,只是想要你那最重要的部份。这样,我也不调查那位公主的身份,也不对外张扬我们之间的私事。求求你了,不要抛弃我!”
佐枝子一边温柔地恳求着,一边死死地抓住弦间的弱点进行威胁。弦间认识到,这个以前作为“性奴隶”而不屑一顾的三泽佐枝子是堵塞自己前途的重大障碍。
2
弦间向南希说,领受邮票的那个人不巧正外出旅游,等讨还到手后就寄到美国去。
南希也点头答应了。
“千万要还我哟,不然我会被他甩掉的。”
“不要紧,若是那样,你就到日本来。”
“你能庇护我?”
南希一本正经地望着弦间。弦间着慌了:光佐枝子一个人就把我弄得难以招架,若再加上这个美国娘们儿,那还能让我活下去吗?
“如果到了我庇护你的地步那就糟透了,但愿事情不会那样。”
南希归国后,他紧接着又接待了“佳枝”。多亏了最近她没打电话来预约,否则,若和南希相重,就是身体再健壮也吃不消。
“好久没见了!”
“外出旅游去了。没能给你带点什么珍贵礼品,就把它送给你吧!”
佳枝拿出了一块高级瑞士手表。
“你到海外去了?”
“跟丈夫一起……”
“送我这么高级的礼品,真使我感动。”
“你不适合戴便宜的!”
“我一定爱惜它。”
“你变心了吗?”
“啊?”
弦间表露出大为震惊的神情。
“我不在的时候,哪个女人又叫你了?”
“哪有的事,我只跟夫人好。”
“虽然我也知道这是奉承话,可我也高兴。”
佳枝控制不住燃烧起来的欲火,连淋浴都没冲洗便亲热起来。
弦间与后町那美仍继续幽会。因为弦间将一切经验都倾注到那美身上,所以那美的身子很快地柔顺起来。弦间自鸣得意地欣赏着女人的身子在他的调教下这么快就顺应圆熟。以前也曾搞过处女,但她们都不像那美这样具有超群的素质,在端庄典雅的衣服下面聚集着浓密的官能神经。
如今的那美已开始真正燃烧起女人的欲火,官能的各个部位都引起了连锁反应,风助火势,燃烧不已。
“真不知我如今是个什么样子了!”
在弦间的引导下达到了高潮,借着折返的余波又被推向新的高潮,与其说那美乐于此道,倒不如说她已不能左右自己而伸出了求救之手。弦间知道:只要抓住这只手,就能促进她官能神经的再生,于是,他又马不停蹄地拖带她进入一个新的境界。
弦间的目的并非是与那美同享官能之乐,而是要利用官能的纽带爬上那美居住的天上人间。这种纽带并非越粗越牢靠,因为纽带系着的双方都意识到相互之间的危险。在得到由犯罪而获取的利益之后,常常会及时分手。
决不能让那美意识到危险。在她陶醉在苟合的快乐之中时,就要把她转变成任意操纵的木偶。第一教程业已结束,现正向第二教程迈进。
“我们不能这样长久下去呀!”
弦间悄悄地涉足第二教程了。
“什么意思?”
那美露出不安的神色。
“就是说,我们不能只沉溺于做爱游戏。”
“我不是做游戏呀!”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爱你。”
“与我一样。然而,光这样下去是不会有结果的。”
“怎么办好呢?”
“能让我见一次你母亲吗?”
“见母亲干什么?”
“想让她承认我和你的交往。”
那美沉思片刻,点了点头,说:“好,其实我也这样考虑过。”
“因为我害怕突然见到你父亲。”
在这一教程中,对父亲敬而远之正好符合那美的心理。
“早晚是要让你见见我父亲的,现在可以先见见母亲。母亲以前曾对我说,如果选中了哪一个人,要先让她过过目。”
“我是你选中的人吗?”
“当然是。”
见到那美的母亲,和那美的交际就算达到家长认同的地步了。那美母亲背后还有个墨仓高道。如果达到她母亲认可的那种交往,就不像以前那样成天糊弄那美,而成为以结婚为前提的交际了。
作为母亲,当然要注重女儿男友的身份。她如果到调查所去调查,自己的真面目就会败露。但是,要顾忌这些就永远不能进入第二教程。
此前,最起码要完成这样一件事,那就是要了结与佐枝子的关系。在见到那美母亲之前必须同佐枝子分手。不管多么慈祥的母亲都不会把女儿许嫁一个同饭店女招待偷情的男人的。
可佐枝子并不肯简单分手。如今,她像吸盘一样紧紧地贴在自己身上,根本无法摆脱掉。
她说出了“并不想独占,但要留下那最重要的部份”这句自私的话,将她宁死不分离的决心暴露无遗。
尽管弦间经过不少女人的锤炼,但一想到佐枝子,心情就沉重下来。
必须采取的第二步骤是赶快终止那桩“买卖”。若对方知道自己干过这种行当,那就不是同女招待偷情的小把柄了。这个倒好处理,因为是自己的“个体经营”,随时都可自由停业。可失去佳枝这样的上等客人却令人惋惜,但也不得不这样做呀。
在接待佳枝的时候,弦间将这事挑明了。
“好容易相识,真令人遗憾。你是到外国去吗?”
话语情意绵绵。
“不,只是因为自己有点私事。”
“明白了,你要结婚!”
“对。”
“是啊,这种工作要是让对方知道了也不大好,可是,不让她知道倒也没有关系。”
“必然要败露的。”
“未必吧!就拿我来说吧,若是丈夫发现和你的关系也不大好,可我们不是顺利地过来了吗?今后我们还是会平安无事的。”
“那是你丈夫没怀疑你,如果他怀疑你,雇个私人侦探马上就能调查清楚。”
“这倒也是。”
“我也不想和夫人分手,身不由己呀!”
“那么,这样办如何?”
“怎么办?”
“你在结婚前老老实实,结婚后她也不会调查你了,那时我们再相会。”
“……”
“一旦身边安稳了,你也会想我的。所以,请你不要回绝高冈那边。”
“好,就这样办吧!”
弦间终于首肯了。他对失去佳枝这样的客人确感惋惜,因为现在他的财政收入大都是她提供的。
3
与那美母亲的会见日马上就要到了,可弦间仍未处理好佐枝子那边的事宜。相处多年的男女私情是不可能简单了结的。如果强行了结,就必须采取手术。他害怕那种手术。
倘若手术失败,便会鸡飞蛋打。佐枝子好像洞察出了弦间的内心,处处随着弦间,使弦间无懈可击。
弦间只好决定会见过那美的母亲之后,再慢慢考虑收拾佐枝子。
会见是在位于松涛的那美住宅进行的。在涩谷同那美会面,然后由那美把他带到家中。
“好气派啊,这宅院!”
其实他早已私下调查过这地方,但他仍装作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样子。
“母亲显得很高兴,正等着你的到来呢!”
“我真有点胆怯。”
“不要怕,我母亲打扮得很年轻,猛一看就像我姐姐。”
“她有多大啦?”
“46岁。”
“那可不能叫姐姐喽。”
“听说我们是母女,好多人都感到吃惊。”
他们只谈论母亲,几乎没提及父亲。那美并非有意避开这个话题,而是弦间尽量不想触及。因为弦间担心的是她父亲能够戳穿自己那一知半解的知识,而那美却不具备这种处世的智慧。
用人出门相迎,把他们接到了会客厅。
“好像母亲也很紧张。”
那美窃窃私语。这时,茶点送了上来,里边也传来了衣服的摆动声。那美递来个眼神,弦间明白:后町那美的母亲就要到了。
门开了,身着华丽的捻线绸的俊俏妇女走了进来。
“我是那美的母亲,听说那美经常麻烦你。”
“我叫弦间康夫,是我经常麻烦你们。”
相互寒暄后便对面而坐,这时两个人马上呆若木鸡了。因为环境和服装不同,所以在对面相视之前还没认出来,但毕竟是相互熟悉的面孔。因为过于惊愕,二人顿时瞠目结舌。现在,命运之神正玩弄着这千载难逢的奇遇。
“哎呀,你们相识?”
那美觉察出了二人的神情,问道。
“不,他与我认识的一个人很相像。”
后町清枝在那美面前立即改变了表情。
“其实我也是如此,令堂长得有点像我舅母。”
弦间也随即应和。
“嘿,这真是太巧了!”
清枝虽然继续表演着,但那生造出来的笑容却是干巴巴的。尽管二人的表演能够相互补台,但这冲击毕竟太大了。
这难道是真的,弦间“买卖”中最好的主顾“佳枝”竟是那美的母亲!奇遇本身就是一种讽刺,命运怎会如此辛辣!
那天的会见理所当然地不欢而散。不管他们多么厚颜无耻,也难以在那美面前继续表演下去。清枝推说心情不佳及早退下,弦间也一溜烟地逃出了那美家。
那美追了上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有什么。”
“今天你和我妈妈都不对头。”
“没有什么奇怪的。”
“我觉得挺怪,你以前认识我妈妈?”
“我怎么能认识呢?”
“那为什么两个人都如此惊慌。不管怎么说,我觉得挺蹊跷的。”
“我不说了吗,与别人很相像。”
“与别人很相像就如此震惊?你和妈妈都不能自圆其说。”
“可能你母亲确实心情不好,所以我也就及早告辞了。你过于多心了。”
“妈妈是很高兴地等待着同你会面的,怎么见到你以后心情就不好了呢?奇怪!”
那美的眼里流露出了疑惑的目光。
“比方说吧,当然这是一个不好的猜想——如果我与你妈妈讨厌的人相似,你妈妈不愉快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你与妈妈讨厌的人……”
“这只是猜想。不过,有这种可能。”
现在弦间承受的打击要比清枝大得多。清枝是那美的母亲,她是不会同意那美与弦间相处的。
不需委托私人侦探,清枝比谁都了解弦间的真面目。她岂能将女儿许配给一个以“卖春”为生的男人呢。
想通过那美坐上头等座位的设想现在却成了黄粱美梦。
“也许是如意算盘打过了头。”
在摆脱了那美追问之后的归途中,弦间流露出了自嘲的苦笑。女人的核心就是性,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自己尽量出售她们没有的玩意儿不是很好吗?
作为对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心的鞭笞,上帝就要如此惩处。
“且慢!”
此时弦间突然想起了什么。
这真是上帝的惩处吗?与其说惩处,倒不如说是求之不得的恩赐。
从后町清枝的立场想想看吧。
女儿的男友竟是自己背着丈夫偷买的应招面首。这个寡廉鲜耻的奇遇若被丈夫得知,便会失去共同生活的基础;如果被女儿知道,母女之间也会产生深刻裂痕。
与此相反,弦间不会失去任何东西。即使失去了“佳枝”和那美,那也只是本来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所谓失去,不过是还原而已。
弦间觉得:与后町清枝相比,自己的处境要占绝对优势。至今为止,他不但得到了那美,而且还得到了清枝。
正因为如此,清枝才在见到弦间的一刹那不寒而栗。那不仅仅是对这讽刺性的奇遇的惊恐,而是因为她深知弦间所抓住的把柄的分量。
“如果说这是上帝的惩处,也许这正是其鞭笞吧!”
弦间改变了当初的想法,竟哑然失笑起来。
第六章 憎恶的胎动
1
弦间回到佐枝子那里,见她已经下班在家了。
“您回来啦!”
佐枝子欢笑雀跃地相迎过来。
(还真有妻子味哩!)
弦间一看到佐枝子,激昂的心情马上冷淡下来了。
“今天您回来得这么早!”
“嗯。”
“没吃饭吧?”
“吃过了。”
实际上他没有吃过饭,但他一看到佐枝子疲惫不堪的面容便失去了对面而坐共进晚餐的兴致。今晚他打算去饭店自斟自饮,研究今后的作战方案。
“怎么,还要出去?”
佐枝子见弦间换穿外衣,失望地问道。
“别瞎嘟囔,难道我每次外出都须你逐一审批?”
“不是这个意思。我们难得在这个时间相会,所以想一起吃晚饭。”
“我说过,我已经吃过饭了。”
“对不起。今晚你回来住吗?”
“不知道。也许回来,也许不回来。”
“求求你,回来吧!”
“别纠缠不休!我在哪里过夜是我的自由,你又不是我的妻子。”
“我打算做你的妻子。”
佐枝子的语气变了。
“什么?”
弦间意识到了佐枝子语气的转变。
“我说打算做你的妻子!”
“别开玩笑了,你成天胡思乱想,我真没有办法。我既没跟你订婚约,也没跟你结婚。”
“那今后结婚不就成了吗?你不能甩开我。”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有什么理由这样?”
弦间感觉到佐枝子的语气突然强硬起来。
“我若没有理由敢说这句话吗?我知道你那位女人的身份,她叫后町那美,是墨仓高道的私生女。”
佐枝子莞尔一笑。
“我知道你已迷上了那位小姐。虽然她是私生女,但却是墨仓的亲骨肉,你想利用那姑娘攀上墨仓会长。”
“胡说八道!”
弦间打了佐枝子一耳光,可她丝毫也不怯懦。
“你,真是打错了对象。只要我一句话,向墨仓会长说出我们的关系,其后果你是可想而知的。”
“你这个女人……”
弦间的手在空中停住了,因为他明白佐枝子现在手中把柄的分量。就像弦间与后町清枝相比一样,佐枝子比起他来,也处于绝对压倒的优势。只要她一句话,好容易才盼到的天赐良机顿时就会化为乌有。
“实在对不起,我又说出了过激的话头,只要你不抛弃我,我是绝不给你添麻烦的。”
佐枝子敏感地觉察到弦间已经胆怯了,故而表现出了胜利者的宽容。其实,她深知自己的存在就是弦间的最大麻烦。她在这一回合胜利了,但却装作不知道这些。
“妈妈真怪,她非让我同你断绝交往不可。”
“你打算按母亲的意见办吗?”
“浑小子,你还不明白吗?然而妈妈一个劲儿地说我还未弄清你的身份啦、上当受骗啦等等,是不是妈妈知道你的身世?”
“不会知道的。”
“那样的话,她就不应强调‘你的身份’啊!”
“问我身份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是相信你妈妈呢,还是相信我?”
“我也担心啊!妈妈为什么如此坚决地回绝你呢?”
“所以我说,可能是我与你妈妈讨厌的人相似。”
“妈妈简直把你说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并说如果我不听她的话,她就告到父亲那里,非得把我们分开不可。”
“噢,这倒不要紧,她绝不会那样干的。”
“你倒充满自信的。”
“是,我有把握,你妈妈是一定会同意我们交往的。”
第二天,弦间见到那美后便安慰了她一番。从那美的言语中已洞察出了清枝的惊恐和动向,这充分说明弦间紧紧握住了她的把柄。
“我想再会见你母亲一面,说明一下试试看。”
“我估计她不会出面的。”
“请你捎个口信,就说如果她不出面,我就直接找你父亲商谈。”
“你知道我父亲?”
“只是在机场见他去接你。”
“好,我试试看吧!”
听到这传言后她必然要露面。只要出头,她便是瓮中之鳖了。
不出弦间所料,清枝那边马上有了反响。
因为相会的目的不同,所以这次不去以往的那家旅馆,而是在清枝指定的饭店休息室会面。
“你与那美交往,到底是何居心?”
刚一见面,清枝就倒竖柳眉地发问。
“当初我真不知道她是夫人家的千金。”
“你所说的‘私事’就是这件事?那美不是你这种男人求爱的对象。”
“你这是什么话,我们是在相互了解的基础上交往的。”
弦间将胳膊搭在桌子上,故意露出清枝送他的那块手表。
“她被你蒙骗了,那美还没接触过男人。”
“正因为她有认识男人的眼力,所以才选中了我。”
“现在你和那美交往到何种地步了?”
“随你想像吧!”
“那孩子还是个学生呀,一个不通世故的处女!”
“哪里的话,她身子已发育成熟,很标致哟!”
“你,竟干出了……”
“详情请你问小姐去吧。”
“我求求你,别再纠缠她了,你要是需要钱我给你。”
“你别算错账了,我与小姐的交往可不是干那种买卖的。”
“那你想要什么?”
“就有一样——令千金。”
“阿泰!”
清枝惨叫道。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弦间康夫,和小姐已定下百年之好。我和小姐的协约与你我之间的买卖没有关系。怎么样,请承认我和令小姐的交往吧,那是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
“你觉得我能承认这件事吗?”
“为什么不能呢?”
弦间摆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这还要问吗?”
“我真不明白。”
“你真不知羞耻。”
“那么,夫人你又如何呢?”
弦间扯下了一本正经的假面具。
“夫人不是说我无耻吗?我就把和夫人之间的那桩买卖告诉小姐,让她听一听。”
“你呀,不光是无耻,而且还混蛋透顶!”
“你说我什么都可以,但我和小姐就是不分手,如果非要掰开不可的话,我就不光跟小姐说,而且还要找墨仓高道去,将那事和盘托出!”
“你,知道墨仓?”
清枝顿时收敛起那盛怒的表情,害怕了。
“不知道就不提这些话了,我明白自己的处境。”
“这与墨仓没有关系。”
“有没有关系,要由我们的会谈决定。”
“你想威胁我?”
“哪里的话,我只是想请你认可我和小姐的交往。若谈得投机,我是决不会把那事漏出去的。”
“我是决不允许你和那美交往的,你想一想,有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一个应招面首的母亲吗?”
“好像夫人丝毫没考虑过自身因素。是夫人花钱买了那位面首的,而且成了我最好的主顾。这件事若让墨仓知道,准会弄得大家都不愉快的。”
“住口!我不想听这种话。”
“夫人和我的这桩买卖到此结束也未尝不可,我们之间业已相互了解,故不必让私人侦探去调查了。夫人你不也这样说过吗?结婚以后就不调查身份了,那时我们再相会……”
清枝强咬住颤抖的嘴唇,默不作声,这是她承认自己失败的表现。
“你和我妈妈怎么说的?”
弦间和清枝会面后,那美赶快寻问会谈结果。
“我求她认可我们之间的交往。”
“妈妈怎么说?”
“当然同意喽!”
“真的?”
那美惊喜万分。
“你母亲怎么对你说的?”
“回来以后就陷入了沉思。”
“那是与女儿的男友初次竞争所受到的打击,就好像我要把你夺走似的。”
“说是夺走未免夸大了,只是求她承认我们的交往。”
“我是你选中的人,对吧?我向她明确提出了我们是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
“啊!”
“你不应吃惊,你一毕业我们就结婚,我已下定决心了。”
“真高兴!”
本来只想求得作为男友身份而同那美交往的,可这次却因祸得福,进堂入室了。
2
那天,弦间意气风发地回到“家”,可佐枝子早已回来了。
“看看,今天你又迟到了。”
一看到佐枝子,他就感到扫兴。为了谋求诸多方便,就一直与她拖拖拉拉地同居到现在,如今该是分手的时候了。
“今天我去看医生了。”
“哪里不舒服?”
经她这么一说,才发现她脸色不好,可弦间对佐枝子的健康丝毫也不关心。
“说是三个月啦。”
佐枝子话中有话。
“什么三个月了?”
弦间没有领会其中的深刻含义。
“这里呀,这里的‘客人’迟迟不来,今天我提前下班,索性到医院去看看,果然不出所料……”
佐枝子得意地微笑着,指了指腹部。
“怎么啦?”
就像一颗炸弹在眼前爆炸似的,弦间顿时不知所措。的确,这冲击波太强烈了。
“预产期是……”
“流产!”
弦间未听完佐枝子的话便吼道。面对那千载难逢的良机,佐枝子怀孕了。他感到这事实太可怕了。他所抓住的后町清枝的把柄因佐枝子的妊娠而失去作用。
“你说什么?”
佐枝子面部肌肉哆嗦着。
“我不想要孩子,要打胎!”
“不!”
“不?”
“你杀了我我也不同意。这是我的孩子,不准你任意决定!”
佐枝子的面容如铁板一样冷酷无情,弦间惊慌了。只要女方不同意,就不能堕胎。
“佐枝子,你好好考虑考虑,我们有没有要孩子的条件?”
弦间感到命令不能奏效,便软磨起来。
“不用你过问,我会用自己的力量好好抚养他的。”
“那可不好。就是生下来,也只能给孩子带来不幸。”
“还没生下来你为什么就这么说?如果错过这个时机,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生孩子了。不管怎么说,我都要生下来!”
“那真是我的孩子吗?”
“你竟说出这种话来!不是你的孩子是谁的孩子?好,生下来看看孩子的脸蛋就晓得了。”
弦间顿感祸从天降,好容易盼到幸运之神露出了微笑,可脚下又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陷阱。
3
佐枝子的突然妊娠使弦间不知如何是好。佐枝子坚决拒绝堕胎。男人对胎儿毫无办法,只要女人主张生产,男人是无法制止的。
自认为对女人手段高明的弦间在每次做爱时都采取了一定的预防措施,然而他同多年同居的佐枝子却有些懈怠。以前他没注意到那么多,一时疏忽,这令人憎恨的生命便萌发起来了。
不管他如何焦急都无济干事。佐枝子的肚子毫不顾忌弦间的焦躁而日益凸出。
虽然佐枝子讲不打扰弦间,靠自己的力量抚养孩子,可对弦间来说,是决不甘心眼看着自己的孩子租借佐枝子的肚皮来到人世。
他决意让后町那美生下自己的孩子,而且指望将来利用那孩子作为脚手架爬上墨仓财团的宝座。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让那美知道佐枝子的存在,特别是她怀孕一事,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佐枝子好像看透了弦间的内心,笑着说:“你放心,我现在怀上了你的孩子,对谁也不说。我绝不会将这事告诉后町那美和墨仓会长的。”
“你这个女人……”
弦间狡黠地望着佐枝子说道。
“你不要这样望着我,女人一旦有了孩子便会强大起来。我以前从没像今天这样热切地盼望生个孩子,更何况这是你的孩子。无论如何我都要生下他。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生这孩子,即使你,也不例外。如果你拒绝我生,我就直接找墨仓会长诉说去。所以说,你若想不让别人知道我和这孩子的存在,就要让我把他生下来。这样大家都会幸福的。”
“生下那样的孩子也是不会幸福的,不应以母亲的私利强行让孩子出世。”
“你凭什么断言不会幸福呢?孩子的人生并非你我的人生,我一定让他幸福生活,给你看看!”
佐枝子信心百倍地说。
——不行。只要母体不死,那胎儿就会不断成长……
弦间感到绝望了。
4
“那美,我想跟你谈件事。”
后町清枝语气沉重地叫着女儿。
“什么事?”
那美顿时愣住了。自母亲反对她和弦间交往以来,她在母亲面前本能地采取着防御战术。那次会谈以后,好像弦间的劝说起了效应,虽然母亲没有明显反对,但一直持消极态度。
母亲虽然没把事情挑明,但那美总觉得她与弦间之间好像存有芥蒂。
“我们可能要搬家。”
母亲说出了意想不到的事。
“搬家?搬到哪里?”
“可能是父亲的住处。”
“父亲的!可那边……”
那美刚说出一半便不吱声了。墨仓高道的住处有正房,大概是不能妻妾同居吧。
“夫人患病,一直住院。”
“那么说你倒成替补队员了,在她出院之前当个女用人,我不同意。”
虽然那美知道自己是庶出,但她一点儿也没有自卑感。她自认为是墨仓高道的独生女儿,要独享父亲。尽管母亲在墨仓高道面前总是排在第二位,母亲也心甘情愿当第二夫人,但没有任何理由受人歧视。
那美的想法倒挺开通,她认为男女相爱本无顺序之分。所谓正房,只是最先与父亲结合的人,现在搬到父亲那边暂住,也没有什么不好。
然而,母亲却说出了出乎意料的话:“不是替补,而是定居在那里。”
“什么意思?”
“那位夫人长年身体不好,卧床不起,据说已经奄奄一息了。医生也觉得她病入膏肓,便采取了保守的治疗方法。你父亲一直忍受着种种不便,过着独居的生活,他说想让我们搬过去住。”
“我倒一点不知道。”
“没有必要告诉你呀。说起来那位夫人也够可怜的。”
“妈妈!”
那美突然高声叫道。
“怎么啦,突然这样吼叫?”
“妈妈为什么总是客气地叫着夫人夫人的,妈妈你不也是光明正大的夫人吗?”
“可那夫人是正房……”
“若她是正房,你就是嫡配!不要这样自卑,我对妈妈爱父亲这一点丝毫也不感到害羞。我自己也是如此,倘若真心相爱,就是知道他有妻子我也不嫌弃。既然爱上了,就不要考虑那么多,爱是没有先后之分的。”
“那美,难道弦间有妻子……”
清枝脸色苍白。
“这只是比方,你却马上当真了。不过,如果那位死了,情况将会如何?”
“所以你父亲才让我搬过去的。”
“就是说,爸爸想跟妈妈结婚?”
“大概如此吧,所以……”
清枝欲言又止。
“所以什么?”
“……所以我想让你断绝同弦间那种不知底细的男人的交往,因为你也成为墨仓家的直系亲属了。”
“与这事没有关系呀!”
“大有关系哟!你仔细考虑考虑,你是闻名遐迩的墨仓家的女儿,若与野狗之类的男人交往,岂不玷污了墨仓家的名声。”
“可弦间不是野狗呀!”
“那你给我说说,他干什么职业,是个什么样的家庭环境?”
“你看看,是不是?你什么也不知道。”
“知道,他是在一流公司搞系统工程的。”
“一流公司?哪里的公司?”
“那……”
“公司在哪里?”
“总公司在大阪,东京分公司在麴町,可他经常搞外勤,皇家饭店是联络点。”
“大阪的哪里?你到麴町分公司去过吗?”
“你是一无所知呀!只要有钱谁都能住饭店,你受骗了。”
“弦间不是那种人!”
“不管你如何辩解,但还是对他的身份和职业一无所知,妈妈是不会同意你同这种危险人物相处的。”
“那是因为我没询问他。”
“既然交上朋友,你就是不问,他也应该谈谈这类话题。丝毫不谈自己的身世,就证明身上有见不得人的地方。”
“下次我核实一下。”
“那美,我不是背后说别人坏话,那男人不是个好东西,赶快终止同他的交往吧!”
“怎么能断言他是个坏人呢?你又不了解他。要么你以前认识他?”
“我怎么能认识他呢?这只是妈妈的直觉。”
清枝苦于不能将真实情况挑明。若真是不知他的身份,可以委托调查所去调查,况且墨仓财团还有自己的调查机关。可是,若要动用这些调查机关,弦间和自己的那桩绝对不能公开的“交易”就会暴露无遗。就是不委托那些调查机关,只要弦间漏出一句,自己也就身败名裂了。
现在总算熬到了从阴影处走到阳光下的好日子,如在这时暴露出和弦间的秘密,恐怕连以前的阴影地也要丢失。虽然以前见不得阳光,但在墨仓高道的庇护下过着丰衣足食的优裕生活。
将那美与弦间分离开来,是保证那美的安全和自己名声的当务之急。
第七章 野心的铸成
1
“怎么搞的?”
弦间注意到,虽然现在是久别重逢,但那美却是一副闷闷不乐的神情。
“妈妈仍坚持让我同你断绝交往。”
“你母亲还这样说?”
“说是不知道你的工作及身份。”
“唉,照你母亲的话说,我是个夺走她心爱女儿的野人。”
“不光说这些,还说对你的公司及工作都一无所知。经她这么一说,我倒觉得确实未曾听你说过你的公司及家庭情况呢。”
“我想最近就带你去见见我父母。另外,还有一件必须向你道歉的事。”
弦间认为不能继续隐瞒下去了。
“向我道歉?”
“实际上,我从美国回来后因同上司意见冲突而辞职不干了,所以我也没有说出公司的名称。”
“噢。”
“我想尽快找个新工作再告诉你的。”
“可你为什么不早说呢?”
“因为这事与你无关啊!我也不想让你知道我是个失业者,你打电话来我不在饭店时,是到外面寻求工作去了。”
“我一点儿也不知道。你稍微流露出一点,我就能向父亲说一声,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找个像样的工作。”
“我也这样想过,可没能向你张口。男人的自尊心不允许我那样做。”
“太见外了。”
“若是结过婚,我当然可以向岳父相求,可这时就拜托的话,他会看不起我的。我不愿低价推销自己,所以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工作,可现在却有个地方对我的能力感兴趣。”
“好,是哪家公司?”
“有把握了再告诉你。我的理想太高了,所以很可能中途告吹,那样会令人失望的。”
所谓正在决定的考虑指的就是那美。他是不会漏掉这千载难逢的良机的。
“男人总是这样冷酷。”
“我向你撒谎,实在对不起。不过,这事倒挺怪呀!”
弦间若有所思地歪着脑袋叹道。
“哪件事怪?”
“你母亲。以前我劝说的时候她都同意了,可为什么现在又说不同意我们交往呢?”
“大概是觉得你的工作单位不清楚吧!”
“如果是那样,应该是你父亲首当其冲进行反对的呀!一般都是男人对职业十分敏感。”
“康夫,你当真不知道我父亲?”
那美以疑惑的眼光望着弦间。
“归国时只在机场看到过一次,他在车上一晃就过去了。”
“你真不知道我父亲是什么人物?”
“是位经营着几家公司的实业家吗?”
弦间装傻了。他觉得清枝恐怕不会向那美讲弦间知道父亲的身份。
“就只这些?”
“就只这些。”
“不知道具体经营什么?”
“我不可能知道。你又没告诉我,我也没打听。至今也还没见过一次面。再说,你父亲是什么人物与我们相爱毫不相干。”
“我真高兴。”
“为什么?”
“男人通常是盘算好了以后才向女子求婚的。”
“有那样的人,可我不是。我只爱你这个人。”
“实在对不起,我一直瞒着你,我父亲是墨仓高道。”
“墨仓高道!就是那位赫赫有名的墨仓财团之主?”
“是。”
“哎?那姓可不对头!”
“实际上我母亲不是正房,只是父亲的情人。”
“你是墨仓的……真不知道。”
弦间的演技胜过职业演员,虽然这些事情他早已知道,但仍装出突然被这意外情况震惊而不知所措的样子,其呆然程度比真吃惊还要甚之。
“和我交往过的男人都是知道我父亲是谁而打着如意算盘来找我的。他们并不是迷恋我,而是看中了我身后的父亲的金钱和权力。康夫是纯粹追求我这个人的,我不想破坏你这种纯真,所以一直没向你言明。”
“你父亲是位什么人物确实与我毫不相干。”
“是啊,这一点得到了确认,真是望外之喜。”
“你最好也不要以墨仓高道的女儿自居。”
“以前我没意识到这点,今后可能做不到了。”
“那为什么?”
“好像母亲要与父亲结婚。”
“结婚?”
“现在的夫人已病入膏肓,所以母亲可能升格为正房。我并不介意什么正房偏房的,可母亲却很看重这些,所以她又马上唠叨起你的工作及家庭情况了。”
“你说的是真的?”
弦间不由自主地忘记了表演。
“我不必撒这种谎,最近,我们就要离开松涛住宅,搬到父亲那里去了。”
“那样一来,我们今后可就难相会喽!”
“没关系,我的专用电话会挪过去的。”
那美天真地说道,可弦间却难以掩饰内心的兴奋。那美的母亲要是登上了墨仓正房夫人的宝座,自己和那美结婚后便成了墨仓的女婿,这样就能正式介入墨仓财团的宏伟事业和巨大财富中去。
墨仓格外疼爱那美,其配偶的待遇当然也不会差了。弦间感觉到自己的野心又升级了。
2
和那美幽会的第二天,弦间又叫清枝出去会面。最近虽然他们断绝了肉体关系,但只要弦间叫她,她就不得不顺从,这就是清枝的弱点。
“到底是什么事?我不想再见到你。”
清枝打起精神,不想让弦间有机可乘。
“别装糊涂了,还是别说那种绝情话为好,我又不是外人。”
弦间振振有词地说。
“少跟我嘻皮笑脸,那事已用金钱解决了。”
“你也觉得那是用金钱解决的‘买卖’,好,好!对我来说也没舍本。”
“你到底想说什么?”
“是啊,这次我想祝贺你,想致点贺辞。”
“什么事?”
装糊涂的清枝面容呆然。
“听说你要和墨仓会长正式结婚了,对吗?”
“还没结婚呀。”
“那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当上了墨仓财团老板的正夫人,可谓是墨仓王国的王后,不简单!”
“你就是为了说这些才专门叫我出来的吗?”
“如果我和那美结婚,你便成为我岳母了,现在暂且先简单祝贺一下吧!”
“我决不让那美同你结婚!你认为墨仓会允许吗?”
“所以我要请你美言几句。”
“让我美言?你真厚颜无耻!”
“我一点儿也不厚颜无耻,我有向夫人求助的权利。你能否成为墨仓王国的王后完全取决于我的保密。想想这些,我的要求就显得太渺小了。”
“你是真心话?”
“真心话,绝对的真心话。”
“你太贪得无厌了,你究竟想跟谁斗?墨仓手下不光有企业工厂,还有为了预防万一而豢养的一批为他卖命的鹰犬。那些鹰犬都跃跃欲试自己的本事,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回报平时俸禄之恩,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哼!这种恫吓不适用于我。鹰犬扑来之前,我就禀报墨仓。那样的话,岂不破坏了你望眼欲穿的美好姻缘?这是地地道道的‘攀龙附凤’哟!”
“你,真是可恶透了!”
“哪里的话,我生来就是善良人。我只想跟那美结婚,并无其他野心。那美也爱着我。那美已是成人了,我们结婚受宪法保护。我想尽量让周围人为我们的结合祝福,所以想求助你为我通融通融。我是在不知道那美的身份时接近她的,那时根本不知道她是你和墨仓的女儿,这绝不骗你。”
“以这种形式和夫人再会也是我始料不及的,这真是不幸的奇遇。然而,现在论说这些已经太晚了,我也不是因为喜爱那美才干的,夫人也是不得已而为。所以,我们二人就将那事埋在心中吧。只要我们不说出来,谁也不会知道。相互之间都握有对方的把柄并不等于双方不幸。夫人,我是一个可以信赖的男子汉,一定会成为你可靠的伙伴。
我估计你当了墨仓会长的正妻以后会遇到不少麻烦。对你进入墨仓家而不愉快的大有人在。当你坐上正夫人的宝座以后,肯定会有人侵犯你。他们都是你的敌人。在那种时候,我一定忠心耿耿地保护你。“
面对沉默不语的清枝,弦间尽挑些好听的字眼来打动她。
“我是最般配那美姑娘的,除我之外,她是不可能找到理想的男友的。我一定让她幸福,也让夫人幸福。”
“不管我怎么美言,墨仓都不会应允的。黑仓疼爱那美犹如珍宝,那美的男友就是墨仓家的女婿,他一定要选一个像样的财界名门子弟。如果他知道你是个失业的流浪汉,我担心他会叫那些鹰犬干掉你。”
清枝也开始顺着弦间的话题应对了,这本身就是一种屈服。
“我要是正面求婚当然要遭拒绝,所以请夫人援助我。你可以把我说成是那美的青梅竹马之交,也可以说是你恩人的孩子,等等。”
“你这种人真少有!”
“你甚至可以说,若不让他们成,就恐怕他们会殉情,其实,我们真想殉情的。”
“会见墨仓之前,你也要修整一下,装扮点门面还是需要的。你可先找个正经的工作,不具备作为那美男友的最低条件是不成的。”
“夫人能帮我找个工作吗?”
“你还想让我帮助找工作?”
“我想,夫人找的工作比我自己找的更适合那美男友的应备条件。”
“你真贪得无厌啊!”清枝愕然失神,她已成为弦间的傀儡了。
3
“你过来一下。”
佐枝子向弦间喊道。
“什么事?”
弦间不耐烦地说。就跟弦间和清枝的位置颠倒个儿一样,佐枝子也握住了弦间的把柄,所以他是逃脱不掉的。弦间觉得在自己和佐枝子的脖子上,有一根无形的绳索紧紧相连。
“不要紧,过来。”
这温柔的声音充满了绝对优胜者的傲慢语感。弦间慢吞吞地挪动身子,向佐枝子那边走去。她握住弦间的手,放到了自己的下腹部。
“干什么呀?”
“你不明白?”
“怎么样,动了吧?”
“什么动了?”
“我们的孩子?已经在肚子里活动了。你没感觉到?好,再摸摸。”
“已经这么大了?”
弦间就像摸到一个怪物似的慌忙抽出了手。
“已经五个月了,用手摸还摸不太准。”
“住口!别提这事了,我没说让你生?”
后町母女的工作正有条不紊地顺利进行,而这可恶的生命也正增长着阻拦自己前程的毒根,对此,弦间犹如被人当头泼了一桶冷水。虽然攻陷了清枝,但却不能自由自在地品味胜利的欢乐。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去流产。今天你能这样说,可生下孩子后你也会觉得可爱的,因为那毕竟是你的孩子。”
佐枝子信心百倍地说。
“还不知是不是我的孩子呢。”
“我一定生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等着瞧吧!”
佐枝子向他挤了挤眼。自怀孕以来,她的性格好像明快多了,表情和态度似乎也变得年轻许多,也许这是她牢牢地握着弦间致命弱点的缘故吧!
“预产期是什么时候?”
“9月20日前后,说是有一周的误差。你终于关心这事了。”
佐枝子按自己的理想领会了弦间的询问。9月20日——弦间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得旁人都听不见。在此之前必须采取措施,绝不能让胎儿生下来。
“我说你呀,”佐枝子温情地说着,瞟了眼满脸不高兴的弦间,“我们好长时间没在一起了,据说现在是稳定阶段,可以慢慢地过夫妻生活。”
弦间一想到将要抱着大腹便便的佐枝子就浑身难受,但他仍耐着性子说:“慢慢来?我可不会那样做。要是把孩子搞掉了怎么办?”
此话刚说出口,弦间就后悔了。当他省悟到用这种方法也能实现自己的目的时,已经晚了。
“是啊,要是把我们珍爱的小宝宝搞掉了可够呛啊!再忍耐一段时间吧!反正时间也不长。你说话挺冷酷,可行动还是为孩子着想哟!”
佐枝子马上按捺下女人的情欲,回到了母爱的情怀上来。
4
弦间带那美到老家去了一趟,既然双方话题都谈得如此具体,领她到家里去见见亲属也是理所当然的。弦间当初非常担心那美在见到他那位于相模市偏僻尽头的简陋的老家后会有什么反应,还有从市政府退休以后在工厂当门卫的父亲,以及一直过着贫穷生活而早已苍老的母亲,然而那美却非常自然地同他们打招呼,倒是弦间的父母和姐妹态度有点生硬。
在安乐窝成长起来的那美自出生以后不知道什么是贫穷,她就像在毫无危险的人工环境中隔离养育的动物一样,丧失了警戒、猜疑和比较的意识。
当弦间把那美介绍给亲属时,那美沉浸在纯真的喜悦之中。
“都是些好人啊!”
“好像双亲及妹妹都对你满意。”
“满意就好了,说实在的,当时我真有点害怕。”
“是指会见我父母吗?”
“是啊。我虽然没有什么自卑感,但总担心我母亲的事被你父母知道会引起异议。”
“别胡思乱想!他们是不会有异议的。”
“会见你双亲的时候我确实是这么想的。若令尊是你所说的那样,我肯定会顺利过关的。”
“你这样一说,我也很高兴。下一个关口就是你父亲那里了。”
“父亲那里不成问题,我说什么父亲都听。”
“话是这么说,我仍担心……”
“父亲那边就交给我吧!”
那美显得很自信。
“那就看你的了。我们尽量不要私奔,力争把事情办得稳当些。”
“私奔一次也没有什么不好,倒挺有浪漫色彩的。”
“那只是最后的手段。好,我带你到池塘去吧!”
“池塘?”
“在我家附近有一个池塘,传说有条龙在那里栖身,我小时候经常往那里玩。”
“那我倒想去看看。是一个有龙的池塘,你小时候常来玩,太有意思了。”
在访问老家的归途中,弦间把那美带到了龙栖塘。这里是他悄悄滋生起爬上人生头等座位野心的温床。将他少年时的朦胧心理逐渐定形为勃勃野心的也是这个池塘。可以说,这池塘就是他野心的铸模。
在此,他带着那美——野心中的大猎物来确认这野心的铸模了,这对于新的野心的发酵和沸腾具有重要意义。
“啊,可怕的池塘。”
那美伫立在掩映于樱花树和柞树之中的古老的池塘边,望着那如同倒入废油一样的池面叹息道。
“怎么样,那水色好像真有龙在此栖息吧!”
水面上漂满了绿色的浮萍。水底不断冒出细小的气泡,在池面上画出微微的波纹。
“一看这水色,就好像自己要被拖进去似的,与其说是龙,倒不如说池底沉着死尸。”
“死尸?据说沉入这池塘的死尸就浮不起来了。”
弦间一面心不在焉地应和着那美,一面回想起童年的往事。那时父母经常告诫他绝对不准在龙栖塘游泳,说是水中水底杂草丛生,游泳者常被缠住手脚被拖拽到池底。有人将死猫死狗扔到这池塘里,确实未曾见到尸体漂浮上来。
人们都说池塘底冒出来的气泡是龙的呼吸,可如今看来,那也许是沉到池塘底的尸体腐烂的气体。
“你到这地方来玩不害怕吗?”
“不害怕。那时这里鲫鱼很多,垂钓起来可有意思啦!”
“现在没有了吗?”
“有一种朝鲜产的黑鱼突然侵入进来,这种鱼非常贪婪,把鲫鱼和其他鱼全吃光了。”
“好像是食人鱼啊!”
“是啊。所以说,若是沉到池塘底,连尸体也不会留下的。”
“真可怕,我们快回去吧!”
那美打了个寒战,挽起了弦间的胳膊。
第八章 同时妊娠
1
弦间与那美约会后,回到佐枝子的住处,只见佐枝子正埋头于针线活。自从怀孕以后,她请求换成白天上班,所以晚上一般都在家。
“在做什么呀?”弦间并不经意地问道。
“这还不明白?小宝宝的衣服呗。”佐枝子的脸上浮现出幸福的微笑。望着这一张充满自信和满足的笑脸,弦间的眼前映现出白天和那美一起去过的那片沼泽的绿色水面。
哎呀,我为什么会想起这块沼泽地呢?连弦间自己都为这种下意识感到愕然。
——与其说是龙,倒不如说池底沉着尸体……
——是黑鱼把鲫鱼和其他鱼全吃光了……
——好像是食人鱼啊!
——是啊,所以说,若是沉到池塘底,连尸体也不会留下的。
在和那美随便交谈中酿成的可怕的潜在意识犹如沼泽里的气泡串串冒出。
可不是吗?把佐枝子沉到这池塘底,不就……尸体不可能浮起,没多久就被黑鱼吃光了;再说,也无人知道自己和佐枝子的同居关系。动手前,先佯装另迁新居的样子,把她骗到沼泽边,再把她沉入池底,人不知,鬼不晓。那样一来,就为自己今后的前程扫清了障碍。即使墨仓那边查我,也无须提心吊胆。
刚刚萌发的罪恶幻想迅速勾勒出清晰的轮廓,形成了具体的计划。
“我说你,一本正经的样子,在想什么呢?”被佐枝子一问,弦间慌忙做出若无其事的表情。
2
后町母女俩真是从松涛的别邸搬进了田园调布的墨仓高道正邸。高道之妻登志子生的两个儿子都已结婚成家,分别掌管着财团的一个部门。
正邸只住着从上一代起就侍奉墨仓家至今的老管家夫妇和两个保镖兼秘书的年轻男人,里里外外概无女人的气息。乍看上去,墨仓财团的主人的私生活颇正人君子。
然而事实绝非如此。墨仓只是没让女人进门而已,除清枝外,他在南青山和六本木都养着情妇,一个月里要分别去上一两回。不过,他只让清枝生下了孩子。因为妻子登志子生下的全是男孩,所以墨仓对那美格外疼爱。
他之所以让三个情妇中最上年纪的清枝进府,也是因为有了那美的缘故。
接清枝进正邸一事当然不会一帆风顺,高道的长子高明就坚决反对。他作为高明的嗣子,决不会将母亲的位置拱手相让这位女人,理所当然地进行了抵抗。此外,高道的胞弟、墨仓财团核心企业墨仓不动产的董事长高义也反对把小老婆立为正室,其理由是此举将使墨仓家的成员结构复杂化。
高道对这些反对呼声一概置之不理,仍把后町母女接了过来。另外,清枝也扶植了阻止那些反对行动的后备力量。
据说登志子在病榻上曾说过希望接清枝进门以补己后之类的话。登志子自愧久病体弱,对高道不能尽到做妻子的义务,是自愿让位于清枝的。
虽然尚未正式入籍,但是,一旦进了正邸,周围也就自然而然地视清枝为墨仓家的正式夫人了。
清枝来到正邸后,才深深感到正夫人与“情妇”的天壤之别。过去无论受到高道多么宠爱,无论赐予多么优越的物质条件,都只能算是背阴地里的存在。说是墨仓家中的一员,但在户口薄上还挂不上名。虽然那美为高道所承认,但清枝充其量只是他的性奴隶,是“制造”那美的“生产育儿器。”
清枝只拥有抽象的爱,并且,这种爱随着岁月的流逝渐渐风化。过去一直未被世人承认的情妇如今从背阴地里一步跨到墨仓高道的身边,来到了令人头晕目眩的阳光下。
昔日的宿敌一夜间变成了友善者,曾经仇视、诋毁过自己的人一下子投来了尊敬和羡慕的目光。
据说机器人也有正房和偏房之分,二者之间存有不可越愈的鸿沟。清枝克服了这种困难,登上了“正妻”的宝座。向阳处与阴影处在温度上和亮度上的反差使她一时睁不开眼,更不敢向前迈步。
与其说是长久不见天日,倒不如说是首次沐浴阳光,但她觉得这阳光中存有暗影。
这是在以往阴背处也未曾有过的不吉祥的阴影,虽然面积微不足道,但却蕴藏着顷刻间就可遮天蔽日的巨大威力。
若不及时清除隐患,这来之不易的正妻位置也将朝不保夕。清枝的心情好似一边注意地平线上的雷雨云,一边在洗海水浴一样,时时刻刻不得安宁。
是啊,弦间对我来说是一种危险的存在。他的企图暴露无遗,即想同那美结婚,讨好墨仓。不,他绝不会满足于得到那美,必然会得寸进尺,不断提出过分要求。一定要除掉他,宜早不宜迟。
可是,该如何处置呢?虽然清枝充分意识到危险的种子一旦播下就会生根,可一时琢磨不出除去这种子的办法。
——弦间要是死了呢?一种愿望演变成杀意,在清枝的心中膨胀,但她缺乏实施的能力,而且也找不到足以抑制住弦间的鹰犬。在这当儿,事态朝着她始料不及的方向发展。
3
最近一个时期,那美常说没有食欲而停餐,即便吃,饭量也只是平日的一半。墨仓每逢星期日去打高尔夫球,素常的晚餐几乎都在外赴宴。自后町母女俩进府以来,三个人很少能在同一餐桌上用餐。
清枝以往习惯了母女俩用餐,高道不在也无所谓。那美一不进食,就常常使她独自一人用餐了。
由于进府日子尚浅,还弄不清这里的规矩,并且她也不想过多干涉用人的习惯,所以一日三餐的菜谱都任凭用人安排。近来屡屡独自用餐,饭菜口味又不如己愿,她越来越感到乏味。
今天终于和多日没在一起吃饭的那美坐到一块儿了。那美刚拿起筷子,便捂着嘴跑向洗手间。清枝惊慌地连忙跟去,见那美呕吐得挺厉害。
“究竟是怎么回事?”那美终于把胃里的食物全部吐出,从洗手间走出。清枝慌忙迎上去询问,可话到一半,她便若有所悟地怔住了。“那美,你莫非是……”后面的话连清枝都不敢说下去,她害怕那是事实。
那美欲躲开妈妈,清枝却紧随不舍地追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知道。”那美怄气似地回答,仿佛内心坦然如镜。
“怎么可能不知道?看过医生了吗?”
“没必要啊,我哪里都没病。”
“来例假吗?”
“……”
“说话呀,有例假吗?”
“来过。”
“什么时候?”
“……”
“什么时候来的?”
“忘了。”
“那美!别耍小孩子脾气了,你怀孕了吧。那人是弦间?”
“如果真的怀孕了,自然不可能是弦间以外的人。”
“你这孩子,真叫人……”
“我们早晚要结婚的,有什么大惊小怪!哪家夫妻不都是这样吗?”那美把破罐子摔破了。
“可你还是个学生呀!”
“学生结婚生孩子的不也多的是吗?”
致死坐席(上) 作者:森村诚一
致死坐席(中) 作者:森村诚一
致死坐席(下) 作者:森村诚一
东京空港杀人案(上) 作者:森村诚一
大地上的事情(作者:苇岸)
火车上的爱情 (作者:范春歌)
东方快车上的谋杀案(上) 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
东方快车上的谋杀案(上) 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
东方快车上的谋杀案(上) 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
《小二黑结婚》作者文革遭毒打致死真相[2]
《小二黑结婚》作者文革遭毒打致死真相[3]
《小二黑结婚》作者赵树理“文革”遭毒打致死真相
女孩色诱男网友 山坡上亲热时将其殴打致死!(图)
"欣弗"致死人数上升至6人
仙道内金丹法炼气纪要(上)--- 作者:王德槐
仙道内金丹法炼气纪要(上)--- 作者:王德槐
仙道内金丹法炼气纪要 (上)--- 作者:王德槐
三 幕 悲 剧(上) 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
啤 酒 谋 杀 案 (上)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
葬 礼 之 后(上) 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
万圣节前夜的谋杀案 (上)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
落幕-白罗最後探案(上)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
空 中 疑 案 (上)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
拇指一竖 (上)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