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攀随笔录(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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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攀随笔录(34) 
王攀

 

炼金者——
  瓦尔特·本雅明是一个优秀的批评家。
  除了《德国浪漫主义的艺术批评观念》外,他几乎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学术著作,
  更多的是他的评论——本雅明要是听到“评论”这个词,他肯定不高兴。
  在论歌德的《亲和力》的文章中,他开篇声明:
  读者捧在手中的并非“评论”,而是批判,“寻求艺术作品真正内容”的批评。
  他以一段玄妙的叙述来阐明这一使命:
  “如果,打个比方,将作品看做燃烧着的火葬柴堆,
  那么,站在一旁的评论者就像一个化学家,
  而批评者则像一个炼金术师。
  对于前者而言,其分析的对象仅仅是木与灰,
  而对于后者,唯有火焰本身才是他所冥想的谜团:那仍然勃勃有生气的东西。
  因此,批评者探究的是真相——
  在沉甸甸的历史薪柴与经验轻飘飘的灰烬之上——
  它活生生的火焰依然熊熊燃烧。”
  写下这段话时,本雅明才20多岁!
  我是搞评论的,但并非本雅明的艺术评论。
  尽管对象不同,但仍是同理。
  记得有本书叫《黑天鹅》,说的是人们无法预知的事情。
  里面有个观点好像这样子——
  事情发生了,能够解释、解释得通,就很不错了。
  比如金融海啸。
  可以说,很多人都停留在研究“木”与“灰”的层面,
  而鲜有人扮演炼金者。
  难怪汉娜•阿伦特在编辑本雅明作品的《启迪》里说,
  历史的跑道只有一条,跑在最前面的本雅明周围空无一人,孤独,而不被人理解。
  此言不虚。
  如何从一个化学家,到一个炼金术师,这很难,但有勇气的人一直不放弃努力。

 

痛苦者——
  本雅明出生在柏林一个富有的犹太人家庭。
  尽管他对第一次世界大战视而不见,但无处不在的战争仍旧影响了他的一生。
  战争面前,富足和安静都是脆弱的。
  本雅明在好友葛丽泰·阿多诺的帮助下从德国逃往巴黎。
  此前,他在德国评论界已经小有名气,为报刊撰稿,也做电台节目,

  这些写作和活动让他经济独立,并有机会周游欧洲。
  可逃到国外,本雅明就失去了维持生计的稳定途径。
  一开始他还化名为德国国内的报刊写稿,但很快,情势恶化,稿费大减。
  为了省钱,他甚至被迫尊严扫地到前妻那里待过一段时间。
  可以说,如果没有阿多诺的帮助,本雅明不可能熬过这段流亡生涯。
  但阿多诺的帮助,也左右了本雅明的炼金术。
  阿多诺为本雅明争取了一笔津贴,前提是定期为一家研究所的期刊撰稿。
  在本雅明答应做一部关于19世纪巴黎的长篇研究报告之后,该项资金又有所增加。
  但遗憾的是,这一计划原本说在两周完成,却事实上耗尽了本雅明13年的精力。
  这个“拱廊计划”尽管留下了大量的资料,但基本没有成功。部分责任归于阿多诺。
  他接连写了许多长信给本雅明,反复要求他重新构思这个写作计划。
  之后的4年中,本雅明为了回报资助,又写一些他索然无味的东西。
  尽管阿多诺好心,但他和期刊编辑施加的种种限制,让本雅明异常沮丧。
  而这种沮丧,又因为他与社会研究所的关系式建立在金钱义务之上的事实进一步加剧。
  1939年秋,战争开始,本雅明作为敌国公民被拘留在法国营地。
  接下来一年里,他拒绝了前妻邀他一起去英国的恳求,千方百计寻求前往美国的签证。
  1940年5月,德军进攻法国。
  6月,本雅明开始四处逃亡。
  8月,在朋友帮助下获得签证,但竟然找不到离境船只。
  9月底,他试图与一群难民一道穿越比利牛斯山脉,却在波港遭遇了西班牙边境士兵的阻挡。
  当天夜里,本雅明服食了过量的吗啡而身亡。
  第二天,同行的其他人安全通过了边境。
  本雅明,是个痛苦者。
  事实上,战争面前,谁不痛苦?
2009年8月27日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