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人歌》的古译和今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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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人歌》的古译和今译Posted by 尼采。叔本华,我 2006-9-18 18:05:53
《越人歌》的古译和今译楚国大夫荘莘路过一个渡口,看见楚王当天新封的领主-襄成君身著翠绿色的锦袍,腰佩鞘面锒玉的长剑,足登细绢缝制的靴子,站立在河边等候渡船。围绕着襄成君的是怀抱钟锤的大夫和手执鼓槌的县令们,正在高声呼叫:“谁来渡王爷过河呀?”荘莘不由得心中一动,找个借口拜见了襄成君。礼毕起立之後,他对襄成君说:“臣下可不可以握一下君侯的手呢?”襄成君勃然变色,闭咀不出一声。荘莘後退了几步,洗了洗手,回来对襄成君说道:“君侯不会不知道鄂君子皙吧?他乘坐着刻有凤鸟纹饰的青色游艇在碧波中荡漾。随艇乐队一曲奏罢,钟鼓之声稍歇的时候,一位舟子怀抱着船桨歌唱起来:‘滥兮抃草滥,予昌枑泽予昌州,州囗(原字为左饣右甚)州焉乎秦胥胥,缦予乎昭澶秦踰,渗惿随河湖’。歌词用的是越语,鄂君说:‘我不懂得越语’,随即让翻译为他译成楚语: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顽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说君兮君不知。“鄂君听完楚译之後,扬起长长的袖子,边走边拥抱了舟子,又高举彩绣的斗篷,复盖在舟子的身上。“君侯您知道,鄂君是楚王的亲弟弟,爵位为执圭(楚国的最高爵位),官做到令尹(楚国的首席大臣)。摇船的舟子向他示好,他欣然接受,交欢尽意。君侯您的地位虽然高贵,却高不过鄂君子皙;臣下我的地位虽然低微,却不会低於越人舟子。臣下想握一下您的手,君侯为什么不愿意呢?”襄成君连忙把手递过去说:“在我年轻的时候,也曾有长者称赞我的容貌,却从未象先生今天这样,使我突然间如此地难堪。今後我将以少壮者的礼节,听取先生的教诲”。上面的白话文故事,译自刘向撰辑的《说苑》善说卷“襄成君始封之日”篇。刘向曾负责整理西汉皇家藏书的工作。公元前16年,他把三部书,《列女传》、《新序》和《说苑》,呈献给汉成帝刘骜。刘向在上书的表章里说明,《说苑》不全是自已的原创,书中的许多材料剪辑自前人的旧作。“襄成君始封之日”篇的原作者已不可知。由於成书年代久远,文字古涩,今人已不能理解荘莘所说故事的第一句话:“君独不闻夫鄂君子皙之泛舟于新波之中也?乘青翰之舟,极囗(原字为上艹下两)芘,张翠盖而检犀尾,班丽桂社”。清人卢文弨、孙诒让,日人尾张关嘉、澁井子章,近人赵万里、陆侃如对这句话在不同版本中的文字和含意都进行过考据和研究,乃然没有得出大家都能接受的共识。笔者在翻译时,跳过了这句话中的难懂之处。句中的“新波”也无解,本文译成“碧波”纯属杜撰。“襄成君始封之日”篇的核心是後人称之为《越人歌》的古越歌,讲的是男人之间肢体接触和感情交流的故事。这是一个异常敏感、许多人惟恐避之不及的话题。但本篇乃是《说苑》中经常被人引用的名篇,主要原因是它具有重要的史学和文学价值。先秦时期,越人是长江中下游直至南海之滨的广袤土地上的居民,由於支系繁多,古藉中统称为“百越”。越人建立的吴国和越国,在春秋末叶相继称霸,越人的绣有鸟书的军旗,一度在黄河岸边飘扬。历史学家常常引用本篇来论证吴、越两国使用不同於中原各国的语言。荘莘所说的故事说明,楚人和越人之间语言不通,不经过翻译无法交流思想。当年伍子胥从楚国辗转逃亡到吴国,身无分文而又言语不通,想必也要先在越人餐馆里洗几年碟子,半工半读粗通越语後,才能够在没有第三者在场的情况下,与公子光密谋剌杀吴王僚的大计。但“襄成君始封之日”篇记录的这条信息,必须通过真实性的检验,才具备史料的价值。《说苑》里收录的故事,许多不见於其它古藉,其真实性已经很难判断。本篇和其它篇都不相同,它不仅记载了《越人歌》的古译,而且还保存有古越歌的汉字记音,如果破解了这一段汉字记音,与古译歌词比较,就能够测试这条信息的真实性。“襄成君始封之日”篇的文学价值,集中地体现在《越人歌》的古译里。古译歌词的旖旎缠绵,在传世楚辞中出类拔萃,以至於许多文人,包括近代的梁启超先生,假装不知道《越人歌》出自“襄成君始封之日”篇,而声称歌唱者是一位越女,以坚持性取向的正确性。朱熹抨击这首一个男人唱给另一个男人听的歌,“其义鄙亵不足言”,却又称赞歌词的表现技巧,“有非人之所能为者”。但现代读者在欣尝《越人歌》的古译时,遇到理解古汉语的困难。歌词中的二句:“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顽而不绝兮,得知王子”,不但一般读者读起来头痛,就是专业学者的注释也各说各话,使人不知信谁的好。以“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一句为例,剑桥大学汉学家白安妮(Anne Birrell)的英译为:“Though ashamed, I am loved. Don‘t think of slander or disgrace!”,台湾学者卢元骏的白话文翻译却是:“我承蒙赏赐佳美的珍馐,身披妙好的锦绣,虽然旁人讥评我,但我并不觉得惭羞”。卢先生把“蒙羞”释成“承蒙赏赐佳美的珍馐”,把“被好”释成“身披妙好的锦绣”,可能有汉语被动式历史语法学方面的考虑,下文还要叙及。《越人歌》汉字记音的破译,有助於正确理解古译歌词的含意,从而使现代读者也能读懂《越人歌》。1981年,韦庆稳首先从壮语破译了《越人歌》的汉字记音。壮语是中国人口最多的少数民族壮族使用的语言,在语言学谱系中属於汉藏语系(一说澳泰语系)侗台语族台语支。这里的“台语”,是英文Tai的音译,指以泰语(Thai)为主要成员的一组有紧密亲缘关系的语言的集合。语言学中的“台语”定义明确,语言学界已经使用了至少七十多年,至今还在继续使用,它和闽南方言的“台语”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韦先生利用董同龢编制的《上古音韵表稿》,测定每个记音汉字的中古(隋唐)音,进一步构拟出相应的上古(先秦)音,用国际音标记录下来;根据国际音标的读音,选择各地壮语方言和同语族其它语言,包括泰语、水语、毛南语、布依语、沙语、侬语的对应单词,构拟出壮语的中古和上古音。当两者的上古音吻合时,按照壮语语法解读文意。在破译过程中,韦先生发现古越语语法与现代壮语语法很接近。依壮语语法和语意,古越歌的汉字记音可分断成五句,而断句後的歌词既押脚韵,又押腰韵,也与现代壮族民歌相似。下面是他的《越人歌》的新汉译(引自韦庆稳:“越人歌与壮语的关系试释”,《民族语文论集》社会科学出版社1981年第23-46页;“试论百越民族的语言”,《百越民族史论集》社会科学出版社1982年第276-288页):今晚是什么佳节?舟游如此隆重。船正中坐的是谁呀?是王府中大人。王子接侍又尝识,我只有感激。但不知何日能与您再来游。我内心感受您的厚意。稍晚,林河和泉井久之助也破译了《越人歌》的汉字记音。林河是从侗台语族侗水语支的侗语进行破译的,而泉井则从南岛语系的马来语、印尼语和占语进行破译的(占语是柬甫寨和越南的少数民族占族使用的语言)。林河与韦庆稳的译文非常接近,泉井的译文与林、韦的译文差异很大。笔者仅见到林河和泉井被人引用的译文,找不到他们的原著,不敢妄加评论。1991年,郑张尚芳从泰语再次破译了《越人歌》的汉字记音。泰语是泰国的国语,和壮语同属侗台语族台语支。与台语支的其它语言都不同,泰语有使用了七百多年的拚音文字-泰文。郑张先生认为,古越人使用的是一种台语,而“泰文在泰语和其它台语支的语言中有着最古老的经过验证的形式”。因此他以书面泰文为基础,比照记音汉字的上古读音,逐字推敲有关的泰语原意。他在构拟记音汉字的上古音时,使用了自已创制的一套上古音系统。在破译时,他也把记音汉字分断成五句,但断句的位置和韦庆稳的全然不同(郑张的断句,见本文抄录的《越人歌》汉字记音)。下面是他报告的《越人歌》的新汉译(引自Zhengzhang Shangfang,Decipherment of Yue-Ren-Ge(Song of the Yue Boatman), Cahiers de Linguistique Asie Orientale(Paris)20:159-168,1991。原文为英文,经孙琳和石峰译成中文後,转载於1997年出版的《语言研究论丛》第七辑第57-65页):夜啊,欢乐会晤的夜晚!我多么害羞啊,我又很能摇船。慢悠悠地摇船横渡啊,满怀喜欢!污秽的我啊,尊敬的王子殿下竟然相识了。藏在心底的,是我始终不谕的思恋。《越人歌》的古越语歌词共使用了三十二个汉字记音符号。其中的二个“滥”字,韦庆稳与郑张尚芳都译成“黑暗、夜晚”。余下的三十个记音汉字,两位的诠释完全不同。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谁的破译更准确些?笔者是语言学的门外汉,无力做出评论和判断。在两种新译里,都没有与古译中“今日何日兮”和“山有木兮木有枝”二句相对应的词汇。两位破译者认为,这两句可能是楚译者添加的,以使歌词更符合楚辞的韵律。尽管今译之间、今古译之间存在着明显的差异,今译提供的信息,对於理解古译还是极有帮助。在各种新译中,都没有出现与食物和衣着有关的词汇,在郑张的译文中,更出现了“害羞”的字眼。据此判断,“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一句,上述白安妮的英译较卢元骏的白话文翻译更切合古译的原意,这一句的意思应该为:“王子这么喜欢我,使我感到难为情,但我并不在乎旁人的议论”。接下去的“心几顽而不绝兮,得知王子”,是古译中最难懂的一句,白安妮与卢元骏的翻译分别是:“My heart will never fail,for I have known my lord”,和“我的内心虽然顽冥,幸而犹未自绝,因为我深深了解王子”。两种译文的出入不大,但读者乃然不明白舟子究竟要说些什么。郑张尚芳在论文中讨论了这一句。这一句中的记音汉字“缦”字,泰文有“肮脏、褴褛、不整齐”的含意,是歌手对社会地位的自我鉴定。郑张认为,通过这一句歌词,舟子自述身份低微,与王子无法相比,但他并不因此而放弃自已的追求,所以才说“心几顽而不绝”。郑张的分析颇有道理,荘莘後来大发议论,比较襄成君与鄂君、他自已与舟子的地位,这一句歌词正是一条引线。参照郑张的新译,这一句的意思应该是:“虽然我的身份卑贱,却并没有灰心丧气,终於认识了高贵的王子”。古译歌词太简单,没有说清楚舟子“顽”的内容,以至於後人读“心几顽而不绝兮”这一句时一头雾水。在记音汉字破译之前,《越人歌》几乎毫无异议地被断代为春秋末期的作品,这是从鄂君子皙生活的年代推算出来的。鄂君子皙是真实的历史人物,他是楚共王的第四子,楚康王、楚灵王、楚王訾敖的弟弟,楚平王(公子弃疾,即为伍子胥鞭尸的楚王)的哥哥,名黑肱,字子皙,史书中称为公子黑肱或公子皙。据《左传》和《史记》的记载,公元前528年春天,公子皙卷入了推翻楚灵王的军事政变之中,政变成功後,他为新王訾敖任命为令尹。十多天後的乙卯夜(公历6月18日),公子弃疾再次发动了政变,訾敖和公子皙在楚宫中自杀。由於公子皙只在这十多天里担任过令尹,而“襄成君始封之日”篇又说他“官为令尹”,许多人据此把《越人歌》断代在公元前528年。其实不然。首次政变是在楚灵王率领楚军主力远离楚都的情况下发生的。叛军进占楚都後,灵王的下落、动向不明,随时有可能带领楚军反攻回来;而公子皙虽然被推上令尹的高位,手中却无可用之兵,控制楚都的叛军全是公子弃疾的亲信部队。在内外交困的形势下,公子皙惶惶不可终日,很难想象会有闲情逸致去河上泛舟。另外,从《左传》中记载的公子皙的事迹推算,公元前528年,他至少已经36岁,早已经不是翩翩美少年,担任被越人舟子暗恋的角色似乎太老了一些。但无论如何,如果荘莘所说的故事属实,公子皙邂逅越人舟子的时间,必定在他自杀之前,即公元前528年6月18日之前。《越人歌》的今译落实了古译中“蒙羞被好兮”一句的含意,同时也使古译的断代产生了问题,因为在春秋末期,不可能出现“蒙羞被好兮”这种类型的句子。这里,“被好”是被动式,“好”字是动词,“被”字用做被动标记。历史语法学的研究说明,带“被”字的汉语被动式结构,最早见於战国後期的古藉中,在春秋时期还没有出现。如果《越人歌》的古译产生於鄂君子皙生活的春秋末叶,“被好”的含意就要另作考虑,这也许是卢元骏先生将“被好”译成“身披妙好的锦绣”的原因。根据今译提供的信息,“被好”的意思以白安妮的英译最为准确:“I am loved”,确实是一种被动式。那么,这一句歌词的写作时间不会早於战国後期。这与“襄成君始封之日”篇的成书年代不早於战国後期是一致的。荘莘正是战国後期楚襄王(公元前298年-前264年在位)朝的大臣,与屈原、宋玉是同时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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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越人歌》的故事Posted by 尼采。叔本华,我 2006-9-18 18:03:57
汉代刘向编纂的《说苑》记载有这样一个历史故事:   楚国的襄成君刚受爵位的那天,穿着华丽的衣裳,被随从们簇拥着来到河边。楚大夫庄辛刚好路过,他拜见完襄成君站起来,想和襄成君握一握手。握手在等级森严的古代是一种非常不严肃的行为,所以襄成君听后十分生气,脸色大变。庄辛见了也有点不自在,他转身去洗了洗手,给襄成君讲了一个鄂君子的故事:   有一天,鄂君子坐在一条富丽堂皇的刻有青鸟的游船上,听见一位掌管船楫的越国人在拥桨歌唱。歌声委婉动听,鄂君子很受感动,但就是听不懂他在唱些什么。于是鄂君子招来了一位翻译,让他将划船人的歌词翻译成楚国话。这就是后世闻名的《越人歌》,歌词如下: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知得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鄂君子听明白歌词的意思后,立即走上前,拥抱了那位划船人,并把绣花被盖到那人身上。襄成君听完这个故事,也走上前去,向庄辛伸出了友好的双手。  上面的故事,发生在公元前540年前后。 当时楚越虽是邻国,但方言不通,交往需要借助翻译的帮助。这首《越人歌》是我国历史上现存的第一首译诗。这首诗接近《楚辞》作品的缠绵悱恻,艺术水平很高,它和楚国的其它民间诗歌一起成为《楚辞》的艺术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