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作者:茱丽·嘉伍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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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八一五年伦敦
猎人正在耐心地等待他的猎物出现。
韦凯恩男爵继续玩他的游戏。尽管危险,却十分有效。总有一天那位裴根船长会听说这件事:有人冒用他的身分。他会被迫亲自出面处理,因为在传说中他是一个极端自负的海盗船长,绝不容许别人冒充他在外面招摇。而韦凯恩男爵就是要诱他现身,和他面对面地做一场殊死斗,消灭他以及他身上的传奇故事。
其实男爵也没有其他选择。所有诱杀裴根船长的计划都落空了,男爵所设立的巨额赏金根本不发生作用,那些为了几个钱连母亲都可以卖掉的水手居然没有人肯背叛他——不知是因为崇拜还是畏惧。
这个海盗头子是个神秘到极点的人物,从来没有人真正看到过他,他的那艘海盗船“翡翠号”倒是有不少人见过,它航行在大海上,轻快的身影像幽灵一样。富人们一看到那艘黑色的大船,就知道噩运要临头了;而穷人们却会雀跃万分,因为裴根船长向来有劫富济贫的名声,他是个侠盗。
但是虽然有不少人自称看过那艘船,却没有人能描述船上的细节,也无法指认上面任何一名水手,这样的扑朔迷离更增添了大家对裴根船长的崇拜与敬畏,甚至迷信,他成了海上主宰一切的幽灵。
裴根的抢夺行为其实绝不限于海洋之上,在陆地上他的威名往往更令人恐慌。但是大家都说他只对富人下手;而且每次做案之后都会在现场留下一枝长茎的白玫瑰,作为他午夜拜访的标记。
不用说,穷人们早就把他偶像化了,他们想信翡根是个浪漫的英雄。甚至连教会对他也颇有好感,因为他对教堂的捐献从来不会吝啬。
但是英国国防部的态度就不同了。他们悬赏大笔金钱要裴根的人头,韦凯恩甚至把赏金的数目加倍。当然他要猎杀裴根主要是为了他个人的因素,而且他不择手段要达到目的。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他非杀了裴根不可。
不过有趣的是,他和裴根的确算得上棋逢敌手,韦凯恩男爵的名声向来令黑道人物闻风丧胆,他替政府工作多年,立下功绩无数,自成传奇。不过他本来对裴根的事不闻不问,可是裴根偏偏惹上了这位煞星为自己树立了一位仇人。
一夜复一夜,凯恩每天晚上到这家杜威酒馆报到,位置就在伦敦的贫民窟里,是船员和码头工人最常去的地方,凯恩通常坐在角落里,背靠着石寺以防有人偷袭、他耐心地等待裴根出现。
他在这种三教九流的环境里倒也来去自如,这里是伦敦最黑暗的角落,一个人能否生存不是看他的家世背景,而是看他的块头、挨揍时忍受痛苦的能力,以及他是否具有一副铁石心肠。
凯恩来到杜威酒馆的第一夜,就有宾至如归的感觉。光是他那魁梧的躯干就可以吓倒不少小混混,再加上一头浓密的黑发,一身古铜色的肌肤,还有他那深邃、冷静、犀利的眼神,似乎可以穿透铜墙铁壁,往日曾让伦敦上流社会的淑女神魂颠倒;可是自从他开始计划复仇之后,那些淑女们就噤若寒蝉,因为他就得冷酷、无情……
后来他决定伪装成裴根船长的模样,而且相当成功,因为长久以来一直流传着一种说法:裴根船长其实是一位贵州绅士,只不过为了维持他豪奢的生活,才下海做海盗。凯恩充分利用这个传说,他第一次进杜威酒店的时候,穿的是他最豪华的服装,甚至还在领口别了一朵小小的白玫瑰;他一进去就引起一片窃窃私语的惊叹声。
当然,他随后也得露几手才能树立自己的威望。他狠狠教训了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他虽然穿得像个绅士,打斗起来却凶猛异常,连这一逞最粗壮的莽汉也看得心惊肉跳。他很快就赢得人们的敬畏与爱戴,后来有个比较大胆的家伙甚至问他是不是裴根船长?凯思根本不必回答,大家早就认定了他就是那位传奇英雄。不久之后,裴根船长夜访杜威酒馆的消息就像野火一样传了出去。
杜威酒馆的老板是个头顶光溜溜的爱尔兰老粗,绰号就叫“和尚”,当年他是靠赌博耍老千赢得了这有酒馆。“和尚”是唯一清楚凯恩计划的人,并且全力支持他,因为他很清楚裴根与韦家的纠葛,而且凯恩的计划还替酒馆招来不少慕名而至的客人,他正好乘此机会大捞一笔。
多年前和尚的头发就掉光了,不过两道纠结的眉毛倒是又粗又浓,像藤蔓一样盘踞在他的前额。现在他慢慢皱起眉头,已经是凌晨三点了,看来男爵一夜的守候又将落空,而且酒馆在一小时前就该打烊,最后两个醉醺醺的客人被他打发走之后,和尚走到凯恩的面前。
“您比癞皮狗身上的跳蚤还有耐性,夜夜在这里守候,真希望你能坚持下去。”和尚替男爵倒了一大杯白兰地,自己拿着酒瓶猛灌。“你会把他逼出来的,老凯,我百分之百;而且他一定会派一、二个爪牙来探探虚实,所以我一直提醒你要提防有人偷袭。”
和尚又喝一大口酒,冷哼一声。“裴根向来很保护他的名声,你的伪装一定让他气白了头发,他迟早会出面的。他XX的,我敢打赌就是明天晚上!”
凯恩点点头,其实和尚每天晚上都这么说。
“你会打倒他的,老凯,就像狮子搏兔一样。”
凯恩长饮一口,背靠在墙上休息。“我会的。”
他斩钉截铁的声音令和尚打了一个冷颤。这时酒馆门突然打开,和尚微侧身正想大声告诉来客酒店已经打烊了,不过门口站立的人令他大吃一惊,目瞪口呆,过了一会儿才能发出声音。“我的老天啊!天使降临了!”
凯恩正对着门口,看得一清二楚,虽然表面上他不动声色,但他心中也跟和尚一样震惊。他的心跳突然加速,呼吸越来越急促。
她的确像个天使,凯恩甚至舍不得眨眼,她只用目光便俘虏了他。凯恩从来没看过这么美的绿,像春天月光下一大片草原的绿。
她凝视着凯思,凯恩也凝视着她,害怕自己一闭眼,她就会消失在夜色中。
他们彼此端详了几分钟,然后她突然向他走过来,黑色的兜帽落到肩上,露出她火红色、茂密丰美的头发,令凯恩屏住气息,胸口发紧。
凯恩特别注意到她的衣服。她的披肩质料非常好,但是却被撕破了,好像是被人用刀子割破的。他又注意到她的右边脸颊上有轻微的瘀血,饱满的下唇上也有伤口,额头上甚至被泥土弄脏了。
她如果是天使,那这间乱七八糟的酒店就像地狱一样,凯恩心想。而且她虽然像刚被魔王打败,仍然十分迷人,令他的心骚动和不安,他紧张起来,等她开口。
她走到桌子旁边,直瞪着凯恩衣襟上别的那朵白玫瑰。她似乎有点害怕,双手微微地颤抖,紧抱着一包东西在胸口,手指上有几道伤痕。
“你一个人吗?”凯恩终于忍不住先开口,希望自己没吓到他。
“是的。”
“在这个时候?在这种地方?”
“没错。你是裴根船长吗?”她的声音有点沙哑,但仍然十分温柔。
“问问题的时候请你看着我。”
她不理会他的命令,仍凝视着那朵白玫瑰。“求求你,先生,回答我的问题。”她喃喃说道。“你是裴根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那位海盗说。”
“我是裴根。”凯恩回答。
她点点头。“听说只要价码够高,你什么事都肯做,是不是?”
“没错,你要我做什么?”
她把怀中沉重的袋子放在桌上,几个银币从袋口滚出来;在一旁的和尚轻吹声口消。“总共是三十个银币。”她说道,仍然不肯直视凯恩。
凯恩扬一扬眉毛。“三十个银币?”
她怯怯地点点头。“够不够?我只有这么多了。”
“你想陷害谁?”
她吃了一惊。“喔,不,你误会了。我不是要陷害任何人,我不是犹大,先生。”
凯恩皱皱眉头。“那你要求我做什么?”
“我请求你杀掉一个人。”
“啊。”凯恩似乎很失望,这女人看起来那么天真无邪,那么楚楚可怜,但是她却要求他杀人。“谁是那个倒楣鬼?丈夫或情人?”他的话中带刺,好像用钉子刮过石板一样。
不过她却不在意。“不是。”
“不是?那你还没结婚喽?”
“这个问题重要吗?”
“喔,是的,很重要。”他故意模仿她的声调,也在那边喃喃细语。
“我还没结婚。”
“那么你到底想杀谁?你爸爸?你兄弟?”
她只是摇摇头。凯恩越来越没耐性,他倾身向前。“我懒得这样问个不停,你自己说吧。”他的语气中带着威胁,希望尽快把事情搞清楚。
但是他仍然一脸顽固的表情,甚至还有点不高兴。“我希望你先接受这项任务,然后我再跟你说清楚。”他还是只看着他的衣襟。
“好吧,”他很不耐烦。“我接受。”
她长长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赶快告诉我你要杀的人。”他再度催促。
她缓缓抬起眼睛看着他,她眼中痛苦的神情令凯恩胸口一紧,真想伸出手臂把她拥入怀里,好好安慰她……凯恩警觉自己正在想入非非,连忙甩甩头。真是的!他心中暗骂一声,这个女人是要他去杀人。
他们对视了一阵子,凯恩于是再问一遍:“怎么样?你想杀谁?”
她深深吸一口气后才回答:“杀我。”
第二章
“我的老天爷!”和尚喃喃说道。“你一定是在开玩笑,我的小姐。”
她回答酒店主人的时候依然凝视着凯恩。“我是非常、非常认真的,两位先生。你以为我会三更半夜跑来这鬼地方跟你开玩笑?”
“我想你是疯了。”凯恩回答。
“不,你错了。”她平静地回答。“如果我真的疯掉,事情就容易多了。”
“是吗?”凯恩尽量压抑自己的脾气。“你要我什么时候执行这个……这个……”
“任务?”
“对,任务,你要我什么时候完成任务?”
“现在。”
“现在?半夜三点?”
“假如你方便的话。”
“方便?”
“喔,天啊!我真抱歉。”她喃喃说道。“我没有意思要你生气。”
“你为什么以为我在生气?”
“因为你对我吼叫。”
她说的没错,凯恩也发现自己的声量越来越高,他长叹一声。他许久不曾如此激动,也许是因为她的要求实在太荒谬了,任何一个有脑筋的人都不会接受。但是她的模样又是那么诚恳、脆弱。老天!这女人还年轻得很,她应该乖乖待在家里,让家人好好爱护、保护;而不是一个人冒险到这脏兮兮的酒吧来胡说八道。
“我知道我让你很难受。”她又说道。“我真的很抱歉,裴船长,你从来没杀过女人吗?”她的声音充满了同情。
“对,我是没杀过女人。”他咬着牙说道。“不过凡事总有个开始,对不对?”
他的意思本来只是讽刺,但她却信以为真。“对极了。”她冲口而出,而且脸上还带着一点赞许的微笑。“应该不会太难,我会帮忙的。”
他真想用头去撞墙。“你愿意帮忙?”他痛苦地问。
“当然。”
“你真的疯了。”
“不,我没有。”她争辩。“不过我倒是很绝望,你最好忙完成任务。你能不能赶快把酒喝光好办事?”
“干么那么急?”
“因为他们随时都会找上我,大概就在今夜。我会死的,裴根,不是被他们杀掉就是被你杀掉,但是我宁愿自己做主,想信你应该了解。”
“那么你为什么不干脆自杀?”和尚插嘴。“不是容易多了吗?”
“拜托你,和尚,不要鼓励她做傻事。”
“我不是在鼓励她。”和尚争辩。“我只是想了解,为何如此美丽的小姐会想不开。”
“喔,我才不要自杀,”她热切地解释。“那样我就有罪了,所以一定要找第三者帮忙,你不懂吗?”
凯恩再也忍不住了,他跳起来差点翻倒椅子,两手用力撑着桌面:“对,我不懂,不过在天亮前我一定会把事情搞清楚。我们从头开始,首先你得告诉我你的名字。”
“为什么?”
“这是我的规矩,我裴某向来不杀无名之人。”
“一个愚蠢的规矩。”
“回答我。”
“洁玉。”
“妈的……!我要的是你的真名和全名!”他咆哮着。
“妈的!那就是我的真名,你想怎么样?”她毫不畏缩地反抗。
“洁玉这个名字很奇怪,不过倒也适合你,你是个奇怪的女人。”
“你在说废话,先生。我雇你是因为你能完成任务。难道这是你的习惯?在杀一个人之前先对他身家调查?”她也慢慢发怒了。
但是凯恩并不放在心上。“告诉我你姓什么,否则我要把你勒死。”
“不,你不可以勒死我,我不想死得那么难看,而且我是出钱雇杀手的人,一切听我的,请你记好。”
“那你有何打算?”他问。“喔,算了,我也不想知道。”
“但是你一定要知道。”她争论。“你若不知道我想怎么死,如何执行任务?”
“慢一点,这个问题待会儿再谈,我们一件件来,洁玉,你的父母亲是不是在家里等你回去?”
“很难讲。”
“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死了。”
他闭上眼睛数到十。“那你是一个人住喽?”
“不是。”
“不是?”
这回换她叹息。“我有个哥哥。好了,裴根,我不跟你噜苏,实在太冒险了。”
“冒什么险?”和尚问道。
“你对我了解得越多就越难执行任务。要杀一个你喜欢的人是很难的,对不对?”
“我绝不杀我喜欢的人。”和尚点点头。“其实我从来没杀过人。”
凯恩几乎忍不住要用吼的。“洁玉,我跟你保证那不会是个问题,因为到目前为止,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她莫名其妙地退后一步。“为什么?我又不像你那么讨人厌,你是不是天性就这么古怪?裴根。”
“不要再叫我裴根。”
“为什么?”
“很危险的,小姐,如果被人偷听到。”和尚连忙解释,他注意到凯恩已经快按捺不住了,下巴绷得紧紧的。男爵的脾气向来不好,而这无知的小女人又一再地激怒他,和尚不知道他还能压抑多久,否则这女人迟早会被他吓死。
“那我要叫他什么?”洁玉问和尚。
“叫他凯恩。”
她很不优雅地闷哼一声。“他的名字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斜斜瞄他一眼。
凯恩伸出手扣住她的下颚,强迫她正视他。“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纳山。”
“他现在人在哪里?”
“有事情出国去了。”
“什么事情?”
她啪的一声打掉他的手。“航海的事。”
“他什么时候回来?”
她的怒火炽烈。“两个礼拜后。”她大叫。“好了,我回答过你所有问题,现在能不能请你高抬贵手,赶快执行任务。”
“你住在哪里?”
“先生,你没完没了的问题已经让我头痛欲裂。而且我很不习惯男人在我面前乱吼乱叫。”
凯恩很无奈地看着和尚。“这笨女人都快死了,居然还在抱怨她的头痛。”
她突然也伸手紧扣住他的下颚,强迫他看着她,完全是模仿他刚才的动作。凯恩怔了一下,不知如何是好。
“现在换我发威了。”她说。“我来问问题,你来回答,我是付钱的人,先生,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想确定你到底要不要杀我。”
“你先得满足我的好奇心,我才能决定。”
“不行。”
“那我就不杀你。”
“你混蛋!”她气极了。“你刚才已经答应过我的,你亲口答应的!”
“我不能扯谎吗?”
“你太令我失望了,一个有荣誉感的男人不可以言而无信,你真该觉得羞愧。”
“洁玉,我从来没说过我是个有荣誉感的男人。”
“没错,小姐,他是没说。”和尚在一旁附和。
她碧绿的眼睛冒出火花,双手按着桌子,前倾着身体,咬着牙低声说:“我听说伟大的裴根船长,从来绝对不会背弃他的承诺。”
“那你的消息显然不正确。”
他们两个现在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凯恩闻到她身上一股清闲的体香,几乎要把持不住。她一直对他摇头,凯恩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和他平起平坐,的确,那些千金闺秀通常对他百依百顺,像小可怜一样。不过眼前这名女子就大大地不同了,她不但盛气凌人,而且根本不把他当回事。不知道为什么,凯恩突然有一股想捧腹大笑的冲动。
“你真该被吊死。”他突然咒骂她。“你把我当白痴,虽然你看起来不像个会干这种混账事的人。”
她转身想离开,但立刻被他抓住,他逼近她的脸庞说道:“我是个海盗,小姐,我们专干一些混账事。”
他已经预备好要承受她的发作,但却没想到她突然哭了起来,凯恩不知所措,手忙脚乱地往口袋里掏手帕。
不过和尚倒是立刻把握这个机会,跳起来上前安慰她,笨手笨脚地拍她的肩膀。“乖乖,别哭。”
“都是他的错。”她哽咽道。“我只是要他帮点小忙,只要他几分钟时间,但他就是不肯干脆地答应。我甚至愿意等他喝完酒,”她边说边哭。“而且我还愿意付好价钱。”
和尚怒冲冲地瞪凯恩一眼。“看吧,你把我们的小美人弄哭了,你看她多伤心。”他夺过男爵手里的手帕,笨手笨脚地帮她擦脸。“没关系的,小姐。”他安慰她。
“不,有关系的。”她还要争辩,但是和尚捂住她的鼻子,她的声音含糊不清。“你知道吗?我这一辈子还没向人家求过什么,结果第一次就碰钉子。现在大家都不重视职业道德了,真的,他们宁可偷鸡摸狗,也不肯规规矩矩的嫌钱。真可耻,对不对,和尚?”
凯恩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拥她入怀好好安慰她,还是泼她一脸冷水,要她清醒一点。不过有件事倒是可以百分之百确定,如果和尚再对他吹胡子瞪眼睛,凯恩会打断他的鼻梁。
“我的大小姐,收一位女士的钱然后杀掉她,实在算不上什么职业道德。”和尚温和地与她争辩。
“谁说的?”她立刻反驳。“只要这位女士愿意就可以。”
和尚揉一揉眉毛。“她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对不对?”他问凯恩。
“拜托……嘿,你要干么?”凯恩看到她在收拾包袱,连忙问道。
“我要走了,对不起打扰你了,裴根,或者凯恩。”她把袋口打结,转身向门口走去。凯恩在她身后高喊:“你要去哪里?”
“干你屁事!”她很不客气。“不过告诉你也没什么关系,我要去找一个比较能跟我合作的人,没找到绝不罢休,反正天亮之前,我必定要找到一个愿意杀我的人。”
他在门口把她拦下,扳住她的肩膀,缓缓把她转过来。可是他一碰到她,她就哭,哭得凯恩心乱如麻,也管不了那么多,立刻笨手笨脚地把她拥入怀里。
她很满足地靠在他的胸膛上哭泣,似乎找到了避风港,还不断为自己很不淑女的行为道歉。凯恩耐心等她慢慢恢复平静,他从来没碰过这么伤脑筋的女人。
老天啊!她可真柔软,软得美妙极了,可以完全融入他怀里。凯恩通常讨厌哭哭啼啼的女人,不过今天晚上倒是例外。
她哭过头了,开始打嗝,暴风雨渐渐平息,他立刻把握机会对她讲道理。“洁玉,事情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糟糕。”他的声音低沉且磁性。“我敢保证,一到早上你就会感激我没有遵从你的要求。”
“一到早上我就死了。”她哭道。
“不,不会的。”他安慰她,把她抱紧一点。“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
“我如果死了,我哥哥一定会难过。”
“那当然。”
“可是我没有能力对抗他们,那些卑劣小人,我害怕他们会先凌辱我再杀我,我不要那样死,一点尊严也没有。”她愤愤不平地说。
“死的有尊严?”他问。“你的口气听起来像个准备上战场的士兵。”
“我不希望别人以为我是胆怯的人。”
“假如你哥哥回来,他能帮你解决问题吗?”
“喔,可以的。”她柔软的脸靠着他坚实的胸膛。“纳山会保护我的,自从爸爸过世,他一直是我的的保护者,而且他非常强壮。”
“那么现在就由我来保护你的安全,直到你哥哥回来。你可以信赖我。”
一阵长久的岑寂,她没有任何肯定的反应,凯恩以为她是感激得说不出话来。可是当她一脸怒容把他推开,他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我不认为你值得信赖。先生,你本来答应要杀我的,后来又反悔。”
“那件事另当别论。”
“那么这回你是说真的?”
“对,我是说真的,在你哥哥回来之前,我会保护你的安全。你刚才说两个礼拜,是不是?”
她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也许会更快,但你是个强盗,怎么能冒险保护我两个礼拜?我听说政府出了大笔赏金要捉拿你,我可不想害你遭殃。”
“你似乎对我的能力没有太大的信心。”
“我对你的能力一点信心也没有。”她纠正他的说法。“我怎么会有?你刚刚自己承认说关于你的传闻未必都是真的;搞不好你根本没有做案之后留下一朵白玫瑰的习惯,对不对?”
凯恩十分气恼。“你犯不着对我这么失望。”
“但是我的确很失望!”她叫道。“你甚至没有荣誉感,真是可怜!而且你看起来也不够强壮,恐怕抵挡不住我的敌人,说实在的,要暗算你还不难,因为你……是个很明显的目标。喔,对不起,我看你保护不了我。”
他真想把她勒死。
她转身又想离开,凯恩怔了一下,还是把她抓回来,他用把她像夹住一卷旧毯子般夹住,然后转身对和尚说道:“今晚发生的事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和尚,你发誓。”
“自己都不守信用了还要别人发誓。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妈妈没教过你吗?”她问道。
“啊,洁玉,”他说。“多谢你的教训。”他边说边用手指轻抚地的脸颊。“我不是什么有教养的绅士,我是海盗,记得吗?差别很大的。”
她安静地接受他的爱抚,一脸受惊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突然用力推他一把。“没错,差别是很大。”她喃喃骂着。“告诉我一件事,凯恩,如果我激怒你,你会不会杀我?”
“嗯,不错的点子。”
“放开我,我不准你碰我。”
“真的不准?”
“对,我最讨厌人家碰我。”
“那么我的上帝啊,我要怎么杀你?”
她没领会到他是在开玩笑。“你要用手枪,笨蛋!”她一脸狐疑地看着他。“老兄,你总有把手枪吧?”
“我有;那么我该怎样……”
“一弹毙命,直接打进我的心。”她耐着性子解释。“当然你的枪法必须很准,我不想拖太久。”
“嗯。”他点头表示同意。“绝不拖延。”
“你怎么会觉得这种事情有趣?我们在谈的是我的死亡!”
“我没觉得有趣。”他争辩。“事实上我是在生气,告诉我,我需不需要先强暴你?”
她深深吸一口气后才敢回答:“当然不需要。”
“真可惜。”
“先生,你的双亲是不是近亲交配?我觉得你有点智能不足的样子,不是白痴就是全世界最冷酷的人。我觉得你的行为非常非常不可取。”她绿色的眼睛冒出愤怒的火花,凯恩从来没见过这么奇妙的绿,既纯又亮。
“我不相信你的处境真的有危险,洁玉。”他不得不承认。“我想那大概是你丰富的想像力在作怪。”
“我实在不喜欢你。”她喃喃说道。“至于你无知的看法,我不……”
“洁玉,省点口水吧,我现在没心情跟你辩,你也别再提你那荒谬的要求。而且如果你再继续生气——你生气的样子很可爱——我就要好好吻你,吻得你忘掉烦忧。”
“吻我?”她大惊。“你是不是鬼迷心窍了,为什么要吻我?”
“我也搞不清楚。”他说老实话。
“你会亲吻你不喜欢的人?”
“我想我会的。”他咧嘴笑一笑。
“你是个傲慢的、让人无法忍受的……”
“亲爱的,别口沫横飞了。”
她立刻闭上嘴,凯恩一边看着她,一边对和尚说话:“怎么样?和尚。你能发誓吗?”
“没问题,老凯,我一个屁都不会放。可是你也知道你那宝贝朋友李昂,他会把事情挖出来的,我挡不了他,所以事先给你警告。”
凯恩点点头,李昂男爵是他的好朋友,值得他全心的信赖,他们曾在好几次任务中并肩作战,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没错,他终究会知道的,没关系。不过其他人就不行了,尤其是滕斯,他实在太多话了。”
和尚点点头。“还有,拜托你一定要让我知道这位小姐后来的结果。”
“和尚,”洁玉突然开口。“你身边有没有手枪?”
她的疑问太热切了,凯恩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他没有也不会做。”凯恩连忙说道。
“我没有什么也不会做什么?”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没有手枪,也不会杀她。”凯恩斩钉截铁地说。
“噢,我当然不会。”和尚猛点头。“凯恩,你不会忘了你设的陷阱吧?”
“我怎么会忘。”然后他问洁玉:“你的马车会回来接你吗?”
她很气恼。“我是雇车来的,而且我根本没打算活着回去。”她推开凯恩,拿起走道旁一个灰色的大袋子。“我所有的财产都在这里了。”
“那你是计划等你被枪毙后,你的财产就丢在路边任人取用?”
“我就是要让这包东西被偷。”她的口气好像老师在教一个笨学生。“我希望这些旧衣服能分给穷人,反正我以后也用不着了,等你——”
“够了!”他咆哮。“别再提‘杀’这个字,你听懂了吗?”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凯恩就扯住她的头发,她尖叫一声;凯恩注意到她耳朵后面肿了起来。“天啊!洁玉,你是怎么弄的,那么大一个疱?”
“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他放下手。
“我在我哥哥家楼上,被地毯绊到鞋跟,滚下楼去,最后头撞到栏杆,撞得我七荤八素。”
凯恩觉得她说话真有趣。“你差点害死你自己。”他问:“你常常这么笨拙吗?”
“不,我从来不笨拙。”她立刻反驳。“我一向很淑女的,至少不会像你那么粗鲁。”
“你跌倒之后呢?”和尚很好奇。
她耸耸肩。“我走动一下想让脑筋清醒一点,然后他们就开始追我了。”
“他们?”凯恩问。
她皱皱眉头。“杀害那绅士的一批家伙,我看到他们杀害了一位衣着高雅的绅士。”她解释道。“拜托,专心一点,我刚才不是提过了吗?
和尚摇头晃脑。“我想你没有,小姐。”
“你看到一场谋杀案?不,洁玉,你从头到尾都没提过。”
“好吧,至少我本来要提的。”她两手抱胸,看起来很不高兴。“要不是你一直跟我吵,我早就把事情说出来了;都是你不好。”
“你是摔倒之后还是之后看到的?”凯恩继续问,不理会她的责难。
“是那之前……不,之后,喔,我记不清楚了,我头痛欲裂,别再问个不停好不好?”
凯恩转身看着和尚。“现在我懂了。”然后他看着洁玉。“你出事的时候是不是穿着披风?”
“对啊!”她看起来很迷惑,不知道他突然问这个干么。“但是——”
“你摔下来时候扯破了披风而且碰伤了脸颊,是不是这样?”
“告诉我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很简单,你的头部受伤,所以思考有点混乱。当然啦,大部分女人思考都很混乱。不过你只要休息静养几天,就会了解到自己不过是在胡思乱想,然后生活一切恢复正常。”
“我没有胡思乱想!”她大吼。
“你昏了头了。”
“才没有!”
“别对我吼叫。”凯恩命令她。“如果你肯好好想一想刚才我说的——”他一看到她就摇头打住了。“现在我没法子跟你讲道理,等你舒服一点再说吧。”
“他说的很对,小姐。”和尚在一旁附和。“如果你看到的被害人是有名望的绅士,这个消息马上会传遍全市。现在听凯恩的,他知道怎么做。”
“但是如果你认为我只是在胡思乱想,你又何必保护我?”
“喔,不对,依你现在的情况你更需要保护。”他不给她反驳的机会。“不管你高不高兴,我要保护你,直到你恢复清醒。”他温和地笑一笑。“现在把袋子交给我,我替你背。”凯恩立刻伸手抢过她袋子。“老天!你这里装了多少东西?”他问。“这袋子大概比你还重。”
“里面是我所有的家当,假如你背不动,就还给我吧!”
凯恩摇摇头,抓住她伸出来的手。“算了吧!我的马车就在附近,你该回家上床了。”
她吓了跳。“上谁的床?”
凯恩大声叹气。“你自己的床。”他低吼。“放心吧,你的贞操很安全的。我从来不带处女上床,而且我对你根本没有兴趣。”
说了一大堆违心之论,凯恩希望她会安心一点,至少不要再喋喋不休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那也是你的规矩吗?”她还是问了。“不跟处女上床?”她似乎很不高兴。
凯恩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还是含糊回答。“是啊!”他想了下,又补上一句:“我通常也不跟脑筋不大灵光的女人上床,所以你跟我在一起是很安全的。”他挑衅地一笑。
“我想我要开始恨你了。”她喃喃道道。“你跟我在一起也很安全,我不会让你碰我。”
“很好。”
“好个头,如果你再这样拖着我,我就要一直尖叫,叫到警察来抓你,裴根。”
“我不是裴根。”
“什么?”她几乎跌跤。
“我说,我不是裴根。”他连忙抓住她。
“那你到底是谁?”他们走到马车旁,可是洁玉死也不肯上车,除非他先回答她的问题,而且她一直把他伸过来的手打开。
凯恩叹了一口气,把袋子丢到车夫脚下,转身盯着她。“我的名字真的叫凯恩,韦凯恩男爵。现在你可以上车了吗?车上我再跟你详细解释。”
“你保证?”
“我保证。”他低吼一声。
她半信半疑,双手抱胸。“真可耻,恺恩,你居然冒充一个高贵的海盗……”
“那个混蛋或许很厉害,可是他绝不高贵。”
“你怎么知道?我敢打赌你从来没见过他,你是不是穷极无聊才会……”
他的表情严峻,紧紧抓住她的臂膀,半抬半推地把她丢进车里,一点都不温柔。马车随即离开酒馆,进入漆黑的街道,车厢里也是漆里一片,洁玉看不到他的横眉瞪眼,倒是松了一口气,而他看不到她嘴角的微笑,两个人慢慢恢复平静。
“你为什么冒充裴根?”
“我要猎杀他。”
“为什么?”
“等一会儿再说。”他开始不耐烦。“等一会儿我再全部告诉你,好不好?”凯恩希望自己严厉的语气能吓阻她,好让耳根清静一下,可是这回他又错了。
“你是不是因为我破坏了你的计划而生气?”
他叹口气表示不耐。“你没有破坏我的计划,等我把你安顿好,我会继续猎捕的工作。别担心,洁玉,我不会失败的。”
事实上她一点也不担心,但她不能告诉他,凯恩绝对没有失败,他的确从酒馆中把裴根“扯”了出来。
她的任务圆满达成,她的哥哥一定会很高兴的。
第三章
用眼泪的确是很好的一招,洁玉心想;她甚至对自己泪腺这么发达,感到很惊讶。也没想到凯恩这个大男人,居然会被几滴泪水弄得手足无措,方寸大乱。从此她的计划又多了一项无往无利的武器。
洁玉并不觉得自己的欺骗行为有什么可耻的。非常时期总免不了非常手段,这是她叔叔柯哈利常说的。不过他假如知道这件事一定会笑得前仰后合。毕竟他从没看洁玉哭过,甚至上次洁玉被他们的死对头——麦金德——鞭打时,她连哼都没哼一声。不过哈利很快就把姓麦的摆平了,她只挨了一下鞭子。
当然柯哈利也不会赞同她这回大胆的计划,但她根本没有时间航行到他们的小岛上跟他商量,因为凯恩随时会有性命之虞,洁玉有责任要救他。
她对这位凯恩男爵可以说是了若指掌。这人个性很复杂,洁玉从国防部偷来他的资料仔细读过。不过那厚厚的一叠资料中可没他是如此英俊挺拔,只是记述了他一桩桩大胆的冒险事业。他有个代号就叫做“猎人”,的确,他是个名副其实的猎人,从不放弃他的猎物,总是坚持到最后一刻,完成每一项不可能的任务。
凯恩在接到他弟弟死讯的那一天,辞掉了工作;而他也是在那一天才知道,原来他弟弟也是为政府工作的秘密人员。
凯恩和他弟弟克林,来自一个大家庭,底下还有四个妹妹,他们家人之间的感情非常紧密。凯恩的档案资料中也提到,他天生就是个保护者,洁玉准备大加利用。
洁玉以前就认识克林,是她把他从海里搭救起来,两个人很快成为朋友。经由克林的描述,她对凯恩也颇有好感,不过直到他们真的见了面,洁玉才知道凯恩对她的吸引力有多强,令她深觉困扰,她知道只要给他机会,他会将她席卷而去。
不过她早已准备好保护自己的方式:尽可能伪装成凯恩讨厌的女人,不是哭哭啼啼,就是喋喋不休、抱怨个不停。大部分男人讨厌没教养的女人,不是吗?洁玉希望自己不要估计错误。她大概至少要跟凯恩共处两个礼拜,然后就分道扬镳,各过各的生活。
洁玉现在要努力激发他保护者的天性,以便绊住他并保住他的性命。他的大男人思想将使她的计划容易得多。不过凯恩曾接受长年的训练,非常的精明,不容易上当。因此洁玉特别嘱咐她的手下,埋伏在他家周围的树林里作必要的警戒。
自从发现父亲的那些信,并将它们给纳山看过后,她就坚持自己闯下的祸自己收拾。她先挤开忧虑,不让凯恩继续多想,她得出其不意……并让凯恩有事忙。“凯恩?你在想什么……”
“嘘,亲爱的,”他要她安静。“你有没有听到……”
“那种奇怪的吱吱声?是啊!我正想问你。”
“大概是车子出问题了……米勒,”他探头到窗外叫道:“停车!”
车突然停住,左后方的车轮发出爆烈的声音,洁玉差点从位子上摔下来,还好凯恩及时把她抱住,他低声道:“真该死,偏偏在这时候碰上这种事。”
“我敢说一定是有人故意弄的。”
凯恩皱一皱眉头。“你留在车内,我出去看看能不能修理。”
“小心一点,”她连忙提醒他。“他们可能在外面等你现身。”
他叹一口气,打开车门。“我会小心的。”
一等他关上门,洁玉立刻又打开门溜出来。车夫和他站在后面。“真没想到,爵爷,”车夫米勒充满歉意地说道。“我明明检查过轮子的。”
“我没有怪你,米勒。”凯恩说道。“离家还有一段远路,我们又不能在这里过夜。把马解开,米勒,我要……”凯恩注意到洁玉可笑的举动,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把匕首,紧紧握在手中戒备着,好像要找人拚命一样。“收起来,洁玉,你会弄伤自己的。”
她把刀子插回衣袋里。“我们是很好的目标,凯恩,站在大街上等人来抓。”
“那么你就回车里去。”
她假装没听到,对车夫说:“米勒,轮子是不是被人破坏的?”
车夫蹲下来查看。“看样子是的。”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她问凯恩。
“我们骑马回去。”
“但是马只有两匹,可怜的米勒怎么办?他们可能会杀掉他。”
“我不会有事的,小姐。”米勒插嘴。“我刚才喝了一大杯白兰地,现在身上还暖暖的,我会待在车厢里,直到培利来接我。”
“培利是谁?”她又好奇了。
“老虎群之一。”米勒回答。
洁玉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你有个动物朋友?”
凯恩露出难得一见的微笑。“培利为我工作,待会儿我再跟你解释。”
“我们应该租辆马车,大家一起走,那样我就不用担心米勒了。”她突发奇想。
“在这时候?三更半夜,你去哪里找出租马车?”
“和尚可爱的小酒馆呢?我们可不可以回那里去等天亮再走?”
“不行,”凯恩说道。“和尚一定打烊回家了。”
“而且距离也太远,你走不回去的,小姐。”米勒边说边解开缰绳。
洁玉突然走到凯恩身边,抓住他的手。“凯恩?”
“怎么样?”
“我想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很可能就是同一批人……”她低声说道。
“别多说了,”他也低声回答。“不会有危险的。”
“他怎么知道不会有危险?”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害怕,凯恩很想好好安慰她。“我的直觉告诉我的,”他夸张的说。“亲爱的,不要再让你的想像力失去控制……”
“太晚了,我的想像力又实现了。”她投入他的怀里,把他撞倒地地,他们听到一声枪响。
子弹从他头顶上飞过,只差一点点便击中他,无论他怎么解释,洁玉救了他一命,他抓紧洁玉的手,吼叫要米勒小心;然后他推着她向前奔跑,用自己宽厚的肩背保护她。
街道上又传出几声枪响,洁玉可以听到身后追逐者沉重的脚步声,听起来像一群野马要践踏他们,她很快就失去了方向感,不过凯恩对这一带似乎很熟,穿过迷宫一般的大街小巷,洁玉几乎喘不过气,跌了一跤,他立刻把她抱起来,继续逃亡。
追逐者的脚步声终于消失,凯恩带着她,气喘吁吁地跑到泰晤士河上一座大桥的中央,停下来休息,凯恩靠在栏杆上,一只手仍然搂着她。“差一点就没命了,妈的!今晚我的直觉故障了。”
洁玉的心跳难受极了,凯恩却好像没事一样,立刻恢复了正常。“你常常在大街小巷里跑来跑去吗?”她突然问一个奇怪的问题。
“没有啊,你问这个干么?”
“你对这些迷宫般的巷子很熟,我们跑了这么久,从来没撞死胡同。”
“没什么。”他耸耸肩,却几乎把她摔到桥下去,洁玉连忙抱住他的颈子。
“你可以放开我,我想我们已经没有危险了。”洁玉说。
“恐怕还不行。”凯恩摇摇头。
“我已经说过我不喜欢被人碰,放我下来。”她狠狠瞪他一眼。“你不会因为这次意外而怪罪我吧?”
“不会,你何必问。”
“好,那废话少说,跟我道个歉我就原谅你。”
“道歉?”他无法置信。“为什么?”
“因为你说我想像力失控,说我昏了头,而且态度恶劣。”
他没有道歉,只是微微一笑,她注意在他在脸颊上一个迷人的酒窝,心跳又渐渐加快。
“我们目前陷在伦敦最黑暗的角落,前无去路,后有追后,而你还有闲情逸致要我道歉?亲爱的,你真的是疯了。”
“你做错事的时候都会记得道歉。”她解释道。
他直直瞪着她,表情中充满了挫折感,洁玉忍不住对他微笑。老天!他真是个英俊的恶棍。朦胧的月光使他的轮廓柔和许多,真希望他再对她微笑。
“洁玉,你会游泳吗?”
她只凝视着他饱满性感的嘴唇和整齐雪白的牙齿。
他摇一摇她。“你会游泳吗?”他的声音更急迫了。
“会啊!”她打了一个很不淑女的呵欠。“我会游泳,你问这干么?”
他的回答是把她扛上肩头,然后翻越桥栏往下爬,她的长发垂到他脚跟。“该死!你在干什么?”她大叫,紧紧抓住他的外套下摆。“放我下来!”
“他们把所有出口都封住了,洁玉,深吸一口气,我马上来。”
她还来不及尖叫或怒吼,就被他丢进河里。冰冷的河水淹过头顶,她立刻挣扎着浮出水面,在心里大声咒骂,不,她绝不要溺死在这潭脏水中,她至少要活到那位新护花使者出现,先把他溺死再说。
她突然察觉在水底下有东西碰她的腿,吓个半死,以为鲨鱼出现了。这时凯恩冒出水面,然后搂住她的腰,顺着水流往下游漂过去。她一直努力想爬到他肩膀上。“不要乱动!”他命令她。
洁玉紧紧搂住他的颈子。“有鲨鱼,凯恩,它们会追过来的。”
凯恩知道她这回是真正的害怕了,连忙安慰她。“别傻了,泰晤士河脏得什么东西都活不了。再撑一会儿,我们马上就脱险了。”
洁玉稍微平静了一点,不过还是一直勒着他的脖子。他们漂流了一、两公里,他终于把她拖出水面,两个人躺在河岸的草坡上,洁玉又冷、又悲惨,真想把他撕成碎片。
她的牙齿不断打颤。“我闻起来像一条死鱼。”她结结巴巴地埋怨。
“是啊,的确很像。”他还故意调侃她。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伪装者。”
“伪装者?”他把外套脱下来丢在草地上。“为什么这样叫我?”
洁玉拚命想把衣服中的水拧出来,散乱的发丝遮住她大半个脸庞,她拨开眼睛旁的乱发。“你不用装糊涂。”她没力气了,不再拧水,双手环抱在胸前取暖。“你伪装成海盗模样。”她的声音也在发抖。“他才不会把一位淑女丢进泰晤士河。”
“洁玉,我也没别的办法……”
“我的斗篷不见了!”她突然惊呼。
“我替你再买一件。”
“可是我的银币都在里面。”她皱起眉头。“怎么样?去替我找回来吧!”
“你说什么?”
“去找回来。”她命令道。“去,我在这里等。”
“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我是说真的。反正我们才漂了一、两公里。凯恩,去吧,花不了多少时间的。”
“不可能找得到,它已经沉在河底了。”
她用手背抹一抹眼角。“现在我成了一文一名的穷光蛋了,都是你害的。”
“我的天,你又来了!”他知道她又要哭了。“现在不是歇斯底里或者抱怨不休的时候,虽然你只会干这两件事。”他看到她的脾气又要发作了,连忙微笑。“你的鞋子还在吗?还是要我抱你走?”
“我怎么知道?我两只脚都麻木了。”
“该死,你不会用看的!”
她低头一瞧。“鞋子还在,怎么样?你到底要不要道歉?”
“不要,”他干脆的回答。“我不想道歉,而且拜托你小声一点,难道你想让全伦敦的歹徒都知道我们在这里?”
“不想。”她轻声细语,靠近他身边。“凯恩,我还有个问题,刚才假如我说我不会游泳,你要怎么办?”
“还是一样,不过我会跟你一起跳。”他缓缓站起来。“好了,休息够了,我们现在走到我朋友家,在那边过夜,他家比我家近。”
她也站起来,拨开凌乱的头发,让他搂住她的肩。“我看起来很糟,对不对?”
“你身上的味道再糟。”他心情愉快多了,亲热地把她搂一搂。“与其说是死鱼,不如说是烂掉的肉。”
她开始作呕,凯恩连忙捂住她的嘴。“如果你把晚餐吐出来,我可要生气了。你已经带给我够多麻烦了。”
她狠狠咬一口他的手,换来一声咒骂,“我根本没吃晚餐,”她说道。“我原来准备要空腹而死的。”
“你还有机会。现在闭嘴让我想一想,你为什么要空腹而死?”他忍不住问道,可是立刻就后悔了。
“有些人受惊吓的时候会反胃呕吐,我想我可能……喔,算了,反正我不想弄得脏兮兮的进天堂。”
“我就知道我不该问的。”他回答。“听着,等我们到了李昂家,你可以好好洗个热水澡,然后就会舒服多了。”
“李昂就是和尚提到的那个多事的家伙?”
“李昂一点也不多事。”
“和尚说李昂会追根究底,把今晚的事情都挖出来,我觉得这样的人很多事。”
“你会喜欢李昂的。”
“好吧,我试试看。不过他既然是你的朋友,我很怀疑。”
他们默默走过几条巷道,凯恩随时提高警觉,让她觉得很安心。“凯恩,我们洗过澡后要做什么?”
“你要坐下来,跟我详细解释每一件事。”
“我已经都解释过了,只是你不肯相信,对不对?”
“对,我不相信。”
“而且你对我已经有成见了,凯恩,我何必再白费力气?”
“我对你没有成见。”他很不高兴。
她不屑地哼一声。凯恩不予理会,领着她走过迷宫一般的小巷,洁玉累得半死,终于来到一幢壮观的红砖宅邸时,她几乎要哭出来。
凯恩用力敲门,过了几分钟,一个高大魁梧的家伙走出来,他前额有一道疤痕,显然本来在熟睡中,一脸的不高兴,这让洁玉有点害怕,向凯恩靠近了一点。
这人只穿了一条长裤,上身打赤膊,他一认出凯恩,阴沉的脸色立刻转为惊讶。“凯恩,什么风把你吹来的?赶快进来。”他立刻变得很热心,走出来想跟凯恩握手。不过一闻到他们身上的味道,立刻打住脚步。
洁玉窘得要命,她狠狠瞪凯恩一眼,走进铺着黑白两色瓷砖的门廊。她看到一位美丽的女子从弧形的楼梯走下来,她金色的长发随风飘动,美丽极了。但洁玉却觉得更难堪了,眼睛直盯着地板,抬不起头来。
凯恩连忙为他们介绍。“这位是李昂男爵,洁玉。这位是他的夫人,莉娜。”
“你们两个怎么这么狼狈?”李昂问。
洁玉猛然转头,水珠洒得到处都是,她拨开眼睛上的湿发。“他把我丢进泰晤士河。”她大声说道。
“他什么?!李昂追问,脸上却带着笑意,刚注意到她头发上吊着一根鸡骨头。
“凯恩把我丢进泰晤士河。”她又强调了一遍。
“你是说真的?”莉娜十分震惊。
洁玉转身看着女主人。“千真万确,而且他还不肯跟我道歉。”她突然哭出来。“都是他的错,”她哽咽道。“先是他的车,然后他的直觉出了错,我本来有更好的计划,他却不肯接受。”
“别再提那件事!”凯恩警告她。
“你为什么把这个小可怜丢进河里?”莉娜质问他。“你一定冻坏了。”她满怀同情地对洁玉说道,上前两步,却又后退一步。
“情势逼迫,没办法。”凯恩试图解释。
“我讨厌他,”洁玉啜泣着告诉莉娜。“不管他是不是你们的好朋友,这家伙坏透了。”
“没错,他有时候的确可恶透顶,”莉娜点点头。“不过他也有一些优点。”
“我还没看到。”洁玉喃喃说道。
莉娜皱一皱鼻子,做个深呼吸,揽住洁玉的腰,勉强忍受她身上的异味。“跟我来,洁玉,你要立刻把身上洗干净。我的天!你的名字真好听。”
“他还嘲笑我的名字。”洁玉用虽小但每个人都听得到的声音说。
凯恩一肚子火。“我没有嘲笑你!”他吼道。“我发誓,李昂,这女人从我遇见她开始,不是哭哭啼啼就是抱怨这抱怨那。”
“你看到没有,莉娜夫人?他的态度就是这么恶劣,我只不过请他帮个小忙而已。”
“而他拒绝了?”莉娜问。“奇怪,这不是他的风格,他向来很乐意助人的。”
“而且我还愿意付好价钱,”洁玉越说越气。“现在我一文不名了,因为他把我的斗篷丢进了河里,而银币都在口袋里。”
李昂又笑了。莉娜摇摇头,很不高兴,她搂着洁玉往房里面走。“他真是太糟糕了。”
洁玉猛点头,这时李昂忍不住问凯恩:“她究竟要你帮什么忙?”
“没什么,”凯恩弯腰脱下湿透的靴子。“她只是要我杀了她,如此而已。”
李昂仰头大笑,过了一会儿才明白他朋友不是在开玩笑。“你说什么?”这时两个女人已经走到别的房间。
“她还愿意等我把酒喝完才执行。”凯恩继续说。
“那她真是很体贴。”两个男人相视而笑。
“现在你老婆认为我是个混帐,因为我没完成那个女人的心愿。”
李昂又笑了。“莉娜还没把事情弄清楚,对不起。”
凯恩脱掉靴子、袜子。“现在我还来得及改变心意,帮忙那个小女人。”他咬着牙说道。“妈的!我最好的一双靴子泡汤了。”
李昂双手抱胸,斜靠在门框上,看着凯恩脱去衬衫。“不,你不能杀她;她一定不是认真的。拜托,她看起来那么胆小、脆弱……”
“她看到一场谋杀案,”凯恩插嘴。“现在她被人追杀。李昂,我只知道这么多,不过我会尽快把事情弄清楚,早点解决问题,好摆脱她的纠缠。”
李昂尽量忍住不发笑。“她真的把你激怒了。”
“鬼扯!”凯恩喃喃骂着。“一个小女人能把我激怒?你怎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你刚刚在我的门厅中脱掉了长裤,凯恩,我看你是气昏头了。”
“废话少说,我需要一杯白兰地。”凯恩抓起长裤穿回去。
李昂从没看过凯恩这么狼狈,越看越有趣。“你先到书房里休息,那里有酒柜。我去安排让你洗个澡,你身上的味道真是臭死了。”
莉娜先帮洁玉洗净头发,然后帮她放了一大盆热水,洁玉立刻脱掉脏衣服,不过还记得先把匕首拿出来放在盆边上,戒备着以免有人偷袭。她坐进热腾腾的澡盆里,很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她把身体擦洗得干干净净,她站起来时莉娜正好回到浴室,正好看到她臀部上一道长长的伤痕。莉娜忍不住惊呼一声。
洁玉连忙抓起浴巾裹住身体。转身看着她的女主人。“怎么了?”准备迎接问题。
莉娜摇摇头,看到澡盆旁那把匕首,拿起来仔细检查。洁玉很不好意思,绞尽脑汁想编个合理的藉口,解释为什么一位淑女会随身携带这种致命武器。
“我的要锋利多了。”莉娜突然说道。
“你说什么?”洁玉怕自己听错了。
“我的匕首要锋利多了,”莉娜解释。“我用一种特别的磨刀石,要不要我替你磨一磨?”
洁玉点点头。
“你睡觉的时候,把刀子放在身旁还是枕头下?”莉娜很正经地问她。
“放在枕头下。”
“我以前也是,这样比较方便,对不对?”
“对,但是你为什么……”
“我帮你把刀子拿上去,放在你枕头下面,早上再替你磨。”
“谢谢你,”洁玉喃喃说。“只是我从来不晓得别的女人也会随身带刀。”
“的确是很少,”莉娜耸耸肩,见怪不怪,帮洁玉穿上一件白色的睡衣。“不过现在我睡觉时,枕头底下已经不藏匕首,李昂会保护我。我想迟早有一天你也会不再需要匕首。”
“真的吗?为什么?”
“这是命运。”莉娜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当然啦,你要先学着信赖凯恩。”
“不可能,我不相信任何人,”洁玉摇摇头。“而且我几乎不认识凯恩,怎么谈得上信赖?莉娜夫人。”
“拜托,不要再称我夫人。现在到壁炉旁坐下来,我帮你梳头发。”她拉出一把椅子让洁玉坐下来,“我在英国的朋友不多。”她说道。
“怎么会呢?”
“应该是我的错,”莉娜解释。“我没有足够的耐心和那些名媛淑女打交道,总觉得她们太虚伪做作了,不过你却很不一样。”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随身带刀。”莉娜停顿了一下。“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吗?”
洁玉迟疑了几秒钟。“只要你愿意,莉娜。”
“我注意到你背上的疤痕,”莉娜改变话题。“我不会告诉凯恩,等他带你上床他自然会发现,那是个光荣的记号。”
洁玉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我怎么会跟凯恩上床,我甚至不喜欢他。”
莉娜把她按回椅子上,微微笑道:“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对不对?”
“对啊!”
“那你不能骗我,你喜欢凯恩,我从你的眼神看得出来。喔,别皱眉,我知道你不会承认的,不过至少该承认他很英俊吧?每一位女人都认为他很迷人。”
“他的确英俊,”洁玉叹息一声。“他在女性圈子里一定很吃得开。”
“李昂和我看着他一直换女伴,每次约会对象都不一样,不过男人婚前都差不多啦。”
“我不知道,”洁玉耸耸肩。“我认识的男人不多,实在是没有时间。”
莉娜跟她聊了半天,终于拿起梳子开始梳她丰美的鬈发。“唉,我从来没看过这么漂亮的头发,红得像燃烧的火焰。”
“喔,你的头发才漂亮,我的算什么。”洁玉抗议。“而且男人通常偏爱金发美女。”
莉娜注意到她头上的肿疱,洁玉于是又解释了一遍,可是觉得心里很不安,不该欺骗这位新认识的朋友。不过她安慰自己,反正她的动机纯正,是为了救凯恩。
“现在我们该走了,去找我们的男人。”莉娜缓缓站起来。
“李昂是你的男人,但凯恩跟我可没有关系,而且现在我想睡觉了。”
莉娜摇摇头。“凯恩应该已洗好澡,休息够了,我想他一定会坚持你把问题说清楚再去睡觉。男人有的时候是很固执的,偶尔顺着他们一点,反而容易控制。”
洁玉紧紧睡衣跟着莉娜走进书房,一进门就看到凯恩,他靠在李昂的书桌前对她皱眉头。洁玉自然不甘示弱,也对他皱起眉头。她真希望他不要那么英俊,现在他洗得干干净净,穿着李昂的衣服,淡褐色的紧身长裤,白色的棉衫罩住他宽长的肩膀。
洁玉坐在一张金色的椅子上,莉娜给她倒了杯白兰地。“喝一点,会让你温暖起来。”
洁玉一饮而尽,果然舒服多了,而且更让她昏昏欲睡。她靠在柔软蓬松的椅垫上,闭起眼睛。
“你敢睡着试试看,”凯恩警告她。“我有几个问题要问清楚。”
她懒得张开眼睛。“我不会睡着,但是也不想张开眼睛看你的嘴脸,免伤和气。你可以先告诉我,你为什么冒充裴根船长?”
她很自然地提出问题,一时间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好一阵子,李昂才问:“你说他怎样?”
“他冒充裴根,”洁玉说。“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冒充名人的习惯。”她点点头。“我觉得你这位朋友心理上有点问题。”
凯恩怒火中烧,似乎想勒死她。莉娜忍住笑对丈夫说:“李昂,我们这位朋友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气恼过。”
“颇有同感。”
凯恩控制住脾气。“今天的情况是有点特别。”他喃喃自语。
“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充过拿破仑,”洁玉插嘴。“但他比拿破仑高太多了。”
“够了!”凯恩吼道,然后深深吸一口气,让语调柔和一点。“待会儿我再解释为什么我要假扮裴根,我们先把你的问题解决。”
“听你说好像全是我的错!”她大叫。
这回换他闭上眼睛。“我没有怪你。”
“噢,你有,”她争论。“你是全世界最难相处的人,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凯恩从一默数到十,压制住一股要破口大骂的冲动。
“你们为何不从事情的开始说起?”李昂建议。
洁玉不理会李昂的建议,只注意凯恩的反应,觉得他还不够激动。“如果你再不表示一点同情心和谅解,我就要开始吼叫了。”
“你已经在吼叫了。”他咧嘴一笑。
她深深吸一口气,决定更换策略。“那群可怕的家伙毁了我哥哥新装潢好的家,纳山回来后一定会好失望。喔,不要这样瞪着我,凯恩,我才不管你信不信我的话。”
“听着,洁玉……”
“我不要跟你说话。”
“拜托你,大小姐,我们得好好谈一谈。没错,今天晚上你是很辛苦。”凯恩想安抚她。
可是他失败了,洁玉仍然怒容满面。“你这个人最讨厌了,老是一副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样子。”
凯恩转头看着李昂。“我会高高在上吗?”
李昂耸耸肩,莉娜却点点头。“既然她这么说,你就应该自我检讨。”
“你待我就像我是个傻子一样,”洁玉向女主人求援。“你说是不是,莉娜?”
“既然我们是朋友,我当然支持你。”
“谢谢你。”洁玉满意地点点头,继续攻击凯恩。“我不是小孩子。”
“我也注意到啦。”
他暧昧的微笑更激怒了洁玉。“你知道更糟的是什么吗?那票恶棍居然把我哥哥最心爱的马车烧了。”
“不过是一辆马车。”
“先生,那时候我正好在马车里面……”她开始胡说八道,大吼大叫。
他摇摇头。“你要我相信你当时坐在一辆着火的马车里?”
“没错,”她跳起来,两手插腰。突然想到还有旁人在场,连忙对李昂夫妇道歉。“对不起,请原谅我的失态,我很少这么凶悍的。”她坐下来,靠着椅垫闭上眼睛。“我累死了,凯恩,我明天早上再接受你的拷问。”她两手一摊,很无奈的样子。
他想一想,放弃算了,这女人有演戏的天分。她手背靠着前额,发出一声哀怨的叹息。
凯恩走到她身旁坐下来,搂着她肩膀。
“我记得我提醒过你好几次,我不喜欢被别人碰。”洁玉缩到一旁。
莉娜对丈夫嫣然一笑。“我想我们应该让他们自己处理。”然后她告诉洁玉:“洁玉,你的房间在二楼左手边第一间,凯恩,你的在隔壁。”
李昂很不情愿地被他太太拉起来。“亲爱的,我想听听洁玉后来的遭遇,我再待几分钟好不好?”
“明天你还有时间满足你的好奇心,”莉娜向他保证。“你需要休息,达可再过几个小时就会把我们吵醒的。”
“达可是谁?”洁玉连忙问道,对他们夫妻的亲热样不免有点嫉妒。
“达可是我们的小儿子,”李昂回答。“已经六个月大,明天早上你会看到他。”
书房的门轻轻关上,房里只剩下她和凯恩,她立刻要站起来,可是又被他按住。“洁玉,我从来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凯恩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我只是努力想弄清楚你的状况,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今晚对你,对我而言都是……一大考验,我觉得我一直在原地兜圈子。而且说实在的,一位可爱的小姐居然要求我动手杀她,这……这太不可思议了。”
她抬起头来对他微笑。“我可爱吗?”
他慢慢点点头,她的嘴唇离他很近,充满了诱惑,他忍不住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印了一个吻,洁玉根本来不及抗议。
“你为什么这样做?”她有点喘。
“我只是想吻你,”他让她靠在肩头上,保持一点距离。“好好休息一下,我们明天再谈。”
“你真体贴,”她似乎平静多了。“现在愿不愿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假扮裴根,早先你说过你要把他引出来,但是我不明白……”
“我要刺激他的自尊心,激他出面追杀我。我想如果有人冒充我,我会……喔,算了,”他喃喃说道。“现在想起来真傻。”他用手抓抓头发。“我试过每一种方法,但是连钜额赏金也不发生作用。”
“你就是想见他一面?”
“我要杀了他。”
洁玉似乎吓了一跳。“那么如果他派手下来向你挑战,你也会杀了来人?”
“没错。”
“你的工作就是杀人吗?”她露出恐惧的神色。
“不,我只在极端必要的时候才杀人。”
“我从来没杀过人。”她喃喃自语。
他的微笑很温和。“我想也是。”
“你真的认为杀掉那海盗是必要的?”
“对,”他斩钉截铁地回答。“必要时我会杀光他那票狐群狗党。”
“喔,凯恩,我真希望你不要杀任何人。”她又快哭出来了。
凯恩靠着椅背,闭上眼睛。“你是个温柔可爱的小姐,你不会了解的。”
“帮助我发解,”她恳求。“裴根做了许多传奇的好事,你不该……”
“你似乎很了解那个海盗?”
“每个人都在注意裴根的航海冒险,他给人的感觉好浪漫。”洁玉热切地说道。
“照你说,他应该被策封为爵士?”
“也许吧!”她的脸颊轻轻磨擦他厚实的肩膀。“很多人都说裴根从来不伤害任何人,所以你实在不应该追杀他。”
“如果你相信他从来不伤害任何人,那你还找他干么?你要他杀了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她迟疑了一下。“假如我说出真正的原因,你能不能答应不要笑我?”
“我答应。”很惊讶她居然害羞起来。
“本来我是想……如果他不肯杀我,那么也许会带我踏上那艘神奇的海盗船,保护我的生命。”
“幸好你没碰上他,”凯恩说。“你一定是浪漫小说看太多了。同时你对裴根的印象也大错特错,那个混蛋的确杀过人。”
“他杀了谁?”
他停顿许久,凝视着壁炉中的火光,可是心境一片冰冷。“裴根杀了我弟弟,克林。”
第四章
“噢,凯恩,真遗憾,”她细细说道。“你一定很难过,他死了很久吗?”
“只有几个月。”
“你家人一定受到很严重的打击,你的父母亲还在吗?”她继续问。
“都还在,我父亲尤其无法接受克林的死。他对生活完全放弃了。”
“怎么说?”
“父亲向来在政治上十分活跃,尤其致力于保护社会中下阶层的福利。他是个斗士,是个保护者。”
“但是他现在都放弃他的责任了?”洁玉握住他的手,让他觉得很窝心。
“他放弃每一件事情,政治、家庭、朋友、社交,他甚至不再看报,整天把自己锁在书房里坐困愁城。我相信一旦我抓不到裴根,父亲的心境会……天啊!我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一蹶不振的老人。”
“你像你的父亲吗?我相信你天生就是个保护者。”
“为什么?”
她当然不能说老实话,她看过他所有档案。“因为你很会保护人啊!所以我想你应该跟你父亲一样,对穷人、可怜人会特别有同情心。当然啦,我在碰到你之前本来还不算穷人的。”
“你又要提那袋银币的事吗?”
凯恩脸上还带着微笑,所以洁玉知道他没有生气。“没有,那件事其实没什么要紧。对了,你怎么能确定是裴根杀了克林?”
“看在老天的分上,洁玉,”他叹一口气。“我不想再谈这件事。”
“对不起,我又惹你不高兴。”她抬起身来看着他的眼睛。
她忧虑的眼神令他不安。“克林在海上被杀害,是官方证实的。”
“那么有人把他的遗体送回来下葬吗?”
“没有。”
“没有?那你还是不能确定他死了,也许他被海潮冲上一座荒岛,也许……”
“证据已经送来。”
“什么证据?谁送来的?”
凯恩不明白她对这问题为什么如此有兴趣。“国防部送来的证据,现在你满意了吗?可不可以不要再问下去了?”
“当然可以,”她喃喃说。“请接受我的道歉,我不该探问这么私人的问题。”她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呵欠。“凯恩,我们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我怕会连累李昂夫妇。”
她点点头。“我们只住一个晚上。”他凝视着火光,心中开始盘算。洁玉靠着他,渐渐睡熟了,室内一片寂静。虽然实在是很累了,凯恩还不想上床,因为他很喜欢搂着这个不可思议的女人,舍不得离开。
他低头轻吻她的眉尖,一次又一次。一直等到壁炉中的柴火只剩一堆余烬,寒意渐侵入原本温暖的房间,凯恩才很不情愿地起身。
洁玉被他惊醒,突然跳起来往前走,要不是被他拦住,他会傻傻地直走进壁炉里。他想把她拦腰抱起,但是她推开他的手。凯恩长长叹一口气,搂住她肩膀往楼梯方向走去,尽量不去注意她可爱的样子。她的头发已经干了,又恢复以往的鬈曲,最要命的是,现在她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衣。
凯恩替她打开房门,然后转身准备去找自己的房间。
“凯恩,”她的声音有点朦胧。“你不会离开我的,会不会?”
他转身看着她畏惧的眼神。“我不会的。”
洁玉点点头,一言不发地关上门。凯恩走进隔壁的大房间,房中有张大床,壁炉里有熊熊的烈火在燃烧。凯恩躺在温暖柔软的床上,翻来覆去,过了一个小时仍然睡不着。而且不管他如何努力,始终忘不了那个红发碧眼的美人。
他真搞不懂自己对她的反应,他体内似乎燃烧起来,灼热的欲望令他痛苦难耐,他觉得这太没道理了。他向来讨厌坏脾气、不讲理,一碰就哭的女人,不是吗?
现在他已经累得无法清楚思考。他很少有这种碰壁的经验,尤其是对女人。凯恩从来不愁没有美女投怀送抱,但是也从来没对谁认真过。
而他现在只想要洁玉,莫名其妙地想要。他听见远处传来她沉睡的呼吸声,凯恩立刻起床穿上长裤,现在他有个好籍口进她的房间:夜里很凉,她可能还需要毯子。凯恩也担心她临睡前忘了捻熄蜡烛,会有失火的可能,他更应该进去查看。
可是他没想到眼前会是这副景象,俯睡的她已经脱下睡衣放在床边的椅子上,也把身上的被单踢到床下,凯恩觉得她像个金色的性感女神,赤裸裸地躺在他眼前。
凯恩走到床边,注意到她背后靠近臀部的地方有一道细长的疤痕,和他腿上那道疤很像,那是用鞭子抽打造成的。
有人曾经鞭打她,凯恩又惊又怒,直想把她摇醒,问清楚是哪个混蛋对她施暴。这时她开始在梦中呻吟,不安地挪动着,仿佛在作一场很不愉快的梦。凯恩叹息一声,拿起椅子上的睡衣走到这个裸体天使身边想帮她穿上,心里开始后悔不该承诺要保护她。
他刚刚俯身下去,眼角却瞥见一道金属光芒,他本能地挥出左手,击中洁玉的手腕,一把匕首飞落到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志响。
洁玉跪在床上,勃然大怒。“不要再这样偷偷摸摸的!”她大吼。“老兄,我差点杀了你!”
凯恩也不是好惹的。“不要再对我动刀子!”他咆哮。“小姐,我会宰了你!”
但是她一点也没被吓倒,凯恩心想她根本是不知死活,她甚至忘了自己身上一丝不挂。
他可没忘。她丰满、浑圆的乳房在她的长发底下若隐若现。怒气使她喘息,纤美的胸腔随着呼吸起伏。
“你不会杀我的,”她突然说道。“我们不是讨论过了吗?”
他装出一副最凶狠的表情瞪着她。“你一点都不怕我,对不对?”
她摇摇头,长发也随之摆动。“我为什么要怕你,你是我的保护人呢,先生。”
凯恩忍无可忍,抓住她双手,粗鲁地把她推倒在床上,以泰山压顶的姿态制伏她。“我想你该学点基本的规矩了。”
她惊叫一声,凯恩想她大概注意到自己是裸体了。然后她又叫又骂,骂出一长串不堪入耳的粗话。
“老天!你从哪里学来这些粗话?”
“你教我的,”她故意气他。“你不要压着我,你……肮脏的臭虫。”
她仍然不停地挣扎反抗,可是声音中已流露出一丝恐惧。凯恩发挥最大的自制力,慢慢从她身上下来,他咬紧牙关,可是前额已开始冒汗。
“凯恩?”
他用手肘支撑身体,好看清楚她的表情,可是一看就后悔,因为她又在对他横眉瞪眼。
洁玉心里的感觉很复杂,她应该暴跳如雷的,可是又生不起气来,她特别注意到他黑茸茸的胸毛,那么密、那么暖,搔得她胸前痒兮兮的。他全身带着一股热气,令人兴奋不已。而且他的肌肉坚硬结实,压迫着她柔软的身体。可是她绝不能让凯恩知道她真正的感受,她必须装出愤怒或者恐惧的模样。
“这就是你保护我的方式吗?”她怯生生地问。
“不是。”他的声音沙哑。
“凯恩?”
“怎么样?”
“你看起来好像想吻我,对不对?”
“对。”他老实承认。
她想摇头,可是却被他以双手捧住脸颊,动弹不得。“但是你根本不喜欢我,”她微微喘息。“你自己说过的,难道你又改变主意了?”
他微笑地看着她迷惑的表情。“没有改变。”
“那你为何想亲你讨厌的人?”
“我无法解释……”
“那么只准一次。”她的脸颊突然红起来。
他睁大眼睛。“一次什么?”
“你可以亲我,凯恩,不过只准一次,然后你就得下床离开我的房间。”
“洁玉?你真的想要我吻你?”他的声音变得十分温柔,她凝视他性感的嘴唇,想像被他亲吻的感觉,他的嘴唇会不会像他身体的其他部分那么坚硬?
好奇心超过了警戒心。“是的,”她喃喃说道。“我很想凯恩。”
这个吻带着强烈的占有性,他的舌头探入她的口腔,和她的舌头搅弄在一起。洁玉从来不知道男女可以这样亲吻,可是却非常喜欢他的动作和感觉,她不由得兴奋起来,心中的欲火被点燃了,他的嘴令她狂野,他的舌头进进出出,直到她全身微微颤抖。
是该制止的时候了,凯恩知道他很快就会失去自制力,闯下大祸。但是洁玉紧抓他不让他走,凯恩还是拒绝了她无言的邀请,凝视着她的双眼,不禁莞尔一笑。“你尝起来像糖蜜。”
“真的?”
他轻轻掠过她的红唇。“喔,当然,也像白兰地。”她不安地挪动着。“不要那样扭动。”他说道,阻止她无心的挑逗。
“凯恩?”
“怎么样?”
“再一次,好不好?”
这回他无法拒绝,又吻了她一回,吻得她知痴如醉,热情洋溢,凯恩对自己的魔力十分满意。
“凯恩?”
“不能再要了,洁玉。”他低声说道。
“你不喜欢吗?”她有点失望又有点忧虑。
“我非常喜欢。”
“那为什么……”
她的手不停爱抚他的胸膛,似乎在试探他自制力的极限。“再吻下去,”他说道。“我就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事,洁玉,你想冒险吗?”
她还没得及回答,凯恩就放开她。“以你现在的状况,问你这种问题是不公平的。”
“为什么?”
他发出深沉的叹息。“我想到最后我会跟你做爱,洁玉。但你必须先冷静下来自己做决定。如果你再不乖乖的,”他咬着牙说道。“我发誓那回事立刻就会发生,我可不是铁打的。”
她马上安静下来,凯恩很不情愿地离开她的床,帮她穿上睡衣,但是要没收她的匕首,尽管她热烈的恳求,并保证绝不再对他动刀。“我那时候睡得很熟,”她争辩。“而你像小偷一样潜近,我必须保护我自己。”
凯恩抓住她的手,把她拖向他的房间。“你那时候在作噩梦,对不对?”
“大概是吧!我记不清楚了,嘿,你一直拖着我到哪里去?”
“你和我一起睡,那样就不必防备别人偷袭了。”
“哼,你想的倒真周到,谢了,我只想睡自己的床。”
“你不信任自己的自制力?”他问。
“对啊!”她假装叹息。“我怕自己会无法控制,犯下谋杀罪。”
凯恩笑一笑。“当我爱抚你的时候,你心里想的大概不会是谋杀。”
“真的不可以,一个保护者不应该对他的被保护人产生欲望。”
“那你呢?你有没有对你的保护者产生欲望?”
“我不知道,”她摇摇头。“我发现你非常迷人,凯恩,但是我从来没跟男人上过床,所以事情很麻烦。算了吧,你还是让我一个人睡,到明天早上我再找别人来保护我……找一个不那么迷人的。”
她还没来得及溜走,就被他扛上肩膀,走向隔壁房间。“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又不是一袋饲料,立刻放下我,你这杀千刀的恶棍!”
“杀千刀的恶棍?老天!你的粗话会吓坏伦敦的淑女。”他把她丢在那张大床中间,奇怪的是她倒没有踢打尖叫,反而拉起毯子,弄好枕头;她的红发披在肩上,衬着雪白的睡衣,简直像天使一样。凯恩用叹息吹灭了蜡烛,躺在她身边。
“我本来是淑女的,”她喃喃说。“但是你惹起我的脾气,凯恩,所以我才……”
“乱七八糟地说话?”他笑道。
“是啊!”她似乎有点难过。“你要我道歉吗?”
“你恐怕不是认真的吧!”他转身想把她拥入怀里,却被她推开,他只好继续仰天躺着,手垫在头底下,在黑暗中回想这一夜的遭遇。洁玉是他见过最不寻常的女人,可以让他一会儿捧腹大笑,一会儿大声咆哮;凯恩无法理解自己对她的反应,不过有件事倒是可以确定,她也想跟他亲热,刚才的吻说明了一切。
“洁玉?”
他沙哑低沉的声音令她颤抖了一下。“什么事?”
“真奇怪,对不对?”
“什么奇怪?”她的问话中带着笑意。
“你跟我同睡一张床却不接触对方,你和我睡在一起舒服吗?”
“很舒服。”她回答。
她轻声一笑,感觉到凯恩转向她,她立刻紧张起来,准备接受他的亲吻,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凯恩用手肘撑起头为望着她。“洁玉,你背上的鞭痕是怎么来的?”
“被鞭子打的。”她改为侧卧,努力压抑偎向他的冲动。
“快说实话。”
“你怎么知道那是鞭痕?”
“因为我腿上也有一道同样的疤痕。”
“真的?你的是怎么来的?”
“你每次都不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反而提出新的问题来问我。”
“苏格拉底就是这样教学生的。”
“告诉我,你背上的鞭痕是怎么来的?”他再问一次。
“那是我的私事。天快亮了,凯恩,我想休息。”
“好吧!”他终于让步。“明天早上再说。”
他伸手搂住她的腰抱住她,他的下巴靠在她的头顶上,腿部贴在她臀下。“你够暖吗?”他问。
“够啊,你呢?”
“当然。”
“你会不会乖乖的,安分守已?”她调侃他。
“当然会,洁玉,我绝不会对你做任何事,除非你要我做。”他的语气变得严肃。
“但是万一你以为我想要你做……而事实上我并不想怎么办?”
“除非你亲口答应,而且是全心全意的答应,否则我绝不会碰你。”
洁玉心想,她从没听过这么真挚的承诺;她知道他完全是认真的。“凯恩,你知道我刚发现什么吗?你是一个真正的绅士,而且是个有荣誉感的绅士。”

一个小时后,凯恩突然被洁玉梦中的叫声惊醒,她说了一连串他听不懂的话,然后发出一声恐怖的尖叫,凯恩连忙把她摇醒,拨开他脸颊上的头发。她脸颊已经湿透了,显然是在梦中哭过。“甜心,你在作噩梦,没事了。”他安慰着她。“嘘,你很安全的。”
他抚摸她的肩膀和背脊,直到她恢复平静。“你梦到了什么?”他开始问她。
“鲨鱼。”她喃喃说道,余悸犹存。
“鲨鱼?”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的头靠着他宽广的胸膛。“我好累,”她细声细气地说。“我现在记不得那些梦了,抱着我,凯恩,我想再睡。”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但凯恩知道她在说谎,不过他也不想勉强她。他亲吻她的头顶,然后搂紧了她。
洁玉知道他不久之后又睡着了,她慢慢从他怀中脱身,移到床边,她的心仍然怦怦跳着,凯恩只知道她在作噩梦,却不知道那更是真实的事件,她永远忘不了那场恐怖的回忆。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再回去过海上生活。上天帮助她……
洁玉觉得好想哭,好想抱着凯恩痛哭一场。他是那么容易信赖,洁玉知道自己会越来越倚靠他;可是总有一天,他会让她心碎。
她觉得很迷惑,对这个男人……但是在她心深处,她能完全信任他。
那么他自己的亲弟弟为什么不能呢?
第五章
凯恩被饿醒了……可是他不知道是哪一种饿。他虽然穿着长裤,可是却挡不住她柔软肌肤传来一阵阵温热的感觉,挑起他强烈的欲望。
她的睫毛又长又黑,鼻梁上还有几粒芝麻般的雀斑。这小女人妩媚极了,凯恩一直凝望着她,舍不得转移视线。
要离开她需要经过一场痛苦的挣扎,凯恩慢慢拨开她的手指,轻轻把她放回床上。他想起前一夜她一直用粗话骂他、攻击他,但是睡着后却紧紧攀附着他,几乎使他无法脱身。她看起来很脆弱,很需要保护,凯恩不禁暗暗高兴起来。
一阵强烈的占有欲涌上心头,他凝视着他的天使,心中发誓绝不让任何人伤害她。凯恩愿意用生命保护她,只要他还是她的保护人……或者他要她一直留在他身边?洁玉的哥哥再过半个月就回来了,那时候凯恩会舍得让她走吗?
现在他还想不出答案;他只知道自己一想到会失去她,胸口就会一抽。目前他只愿承认这样,他俯身亲吻她的眉头,然后站起身。
他盥洗后,换上李昂干净的衣服,然后摇醒洁玉。她模模糊糊地就举起拳头想揍他。“天亮了,”他轻声说道。“该起床了,洁玉。”
她一坐起来,脸颊就胀红了,拉起被单抵在下巴上。凯恩好心的不再提醒她昨晚的情形。“对不起,”她的声音还带着睡意。“我不习惯被一个男人叫醒。”
“我也希望不习惯。”
她有点迷惑。“为什么这样做?”
“等你清醒一点再说吧!”他的声音很温柔。
洁玉傻傻地看着他,凯恩低头给她一个吻,她十分惊讶。“你为什么这样做?”
“不为什么,只因为我想要。”他向门口走去。
“你要去哪里?”
“到楼下,我在餐厅等你。我想莉娜一定替你准备了一些衣服,在你房间。”
“喔,我的天啊……她一定会以为我们……真是……”房门关上。洁玉可以听到凯恩吹着口哨沿着长廊走去,她躺回床上,刚才那个短暂、有力的吻仍令她颤抖不已;还有她更担心她新交的朋友会误以为她是个荡妇,这么轻易就跟人上床。
其实她根本不必在意他们的看法,反正等任务结束,她就再也不会遇见他们。但莉娜是真心想和她做朋友,她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我只要解释说什么都没发生。”她自言自语,莉娜应该会了解的,不是吗?洁玉交过的朋友太少了,对这种事没什么把握。
她下床跑回自己的房间,凯恩说的没错,莉娜果然放了一套深蓝色的衣服,一双深棕色的靴子,看来和洁玉自己的尺码差不多。
她在穿衣服的时候,一直想到凯恩。这个男人已经对她平静的内心形成挑战;他的吸引力太危险了,尤其是那可爱的酒窝,真会迷死人。李昂借他穿的那条长裤也太合身了,使他腿部结实壮硕的肌肉分外凸显,柯哈利若是知道她居然开始注意男人的身体,一定会暴跳如雷。但是凯恩的性感有一股强大的吸引力,使她不得不注意。她也许对男女之间的事不甚清楚,不过她也不是瞎子。
过了十五分钟,她已经准备好要下楼。白色的上衣胸部太紧,还好被外套遮住;靴子也小了一号,不过勉强还能穿。她原本想把头发绑成辫子,不过却弄得一团糟,只好放弃了。洁玉向来对梳妆打扮这类的事很没耐心,也懒得理会。但现在却不同了,她必须伪装成上层社会的千金小姐,任何细节都马虎不得。
餐厅门开着,凯恩坐在桃花心木餐桌前,仆人拿着一把漂亮的银壶为他倒茶,他正全神贯注地阅读报纸。好像也没注意到洁玉。
她缓步走了进去,经过他身旁时,他突然站起来帮她拉出椅子。洁玉从来没享受过男人的殷勤服务,不免有点爱宠若惊。
她开始吃早餐,凯恩继续看报纸,这大概是他每天早上的例行公事,看完之后他把报纸摺起来,靠回椅背,注意力终于移转到她身上。
“怎么样?”洁玉急切地问道。
“什么怎么样?”他微微一笑。
“报上有没有提到我目睹的那件谋杀案?一个衣着华丽的绅士?”她指一指报纸。
“没有提到。”
她很失望。“我敢说那批歹徒一定把他丢进泰晤士河里了,你知道吗?凯恩,我现在想起来还有点毛骨悚然,说不定我在河里碰到的那个好像鱼的东西,就是……”
“洁玉,你又在胡思乱想了。”他打断她的话。“报纸上压根儿就没提到有什么刑案发生。”
“那么一定是警方还没发现。”
“假如那位绅士真的是上流社会的人物,那么一定会有人注意到他已经失踪了一、两天……”
“整整两天!”她打断他的话。
“好吧!”他双手一摊。“我们从头开始,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她身体向前倾。“你想李昂和莉娜在哪里?”
“你又要闪避我的问题吗?”
她摇摇头。“我只是不想把同样的故事说两次。”现在她要尽量拖延,才有时间想出一个能自圆其说的谋杀案故事。
“李昂出去办事,莉娜在照顾小达可。”他开始不耐烦。“现在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他们……那些歹徒把那个可怜的家伙从屋顶上丢下来。”她有点结巴。
凯恩皱眉摇头说:“那当时你也在屋顶上喽?”他尽量运用想像力解释她的答案。
“当然不是,我为什么要在屋顶上?”
“洁玉……”
“怎么样?”她看起来很无辜。
“你人不在屋顶上,而你却看到歹徒在屋顶上作案,是不是?”
“他们一共有三个人。”
“你确定吗?”
她很确定地点点头。“我那时候虽然吓坏了,凯恩,可是我还是会数。”
“事情发生的时候你到底在哪里?”
“在地上。”
“原来如此,”他皱起眉头,喃喃寻思。“如果你是在地上,那么……”
“我可能在另一幢建筑物里面,或者骑在马背上,甚至是……”
“洁玉,不要再鬼扯,只要告诉我当时你人在哪里,还有你看到什么。”
“我听到的也一样重要,凯恩。”
“你是故意要惹我生气吗?”
她做出一个很无辜的表情。“那时我正要走进一座教堂,然后听到一阵骚动。他们把那可怜人拖过教堂的屋顶,那个人挣扎尖叫,一直想逃脱。这是真的,不是我个人的想像。”
“然后呢?”凯恩追问。
“他们把他从屋顶上丢下去;要是他们丢准一点,那个人就会砸在我头上,你现在也不用保护我了。”
“教堂在哪里?”
“在纳山的教区。”
“废话,我要的是确实地点。”
“从这里往北走三小时。”
“我有没有打扰你们?”莉娜站在门口探头进来问,洁玉转身对她微笑。
“当然没有,”洁玉巴不得有人来解围。“多射你美味的早点,还要谢谢你借我这么漂亮的衣服。”
李昂从后面走上来,搂住他太太的腰,亲吻她的头顶,亲昵地问:“想念我吗?”
“当然。”莉娜回答,笑得很妩媚,然后她对洁玉说:“我刚去过你房间……”
“什么事都没发生,”洁玉冲口而出。“都是凯恩的错,可是没关系,莉娜,我对他动刀子,但是他躲过了,如此而已,没事的。”她有点语无伦次。“他气疯了,把我拖进他房间。喔!老天,我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转身看着凯恩。“拜托你能不能说几句话?我的新朋友一定以为我们……”洁玉窘得要命。
“我去你房间拿你的匕首,”莉娜解释。“你真的想用那么钝的刀砍他?”
洁玉真想在地上挖个洞躲起来。“不是的。”她重重叹息一声。
“但是你刚才说……”
“起初我是想砍他,因为他把我摇醒,要帮我穿上睡衣……”
“你真的那么做?”李昂问凯恩,他笑得很暧昧。
“李昂,别趟这浑水。”凯恩警告他。
“后来我看清是他,才不再反抗。他吓了我一大跳,我以为是小偷。”洁玉越描越黑。
李昂又想插嘴,但是凯恩狠狠瞪他,要他安静。“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凯恩问他。
李昂点点头,走进房间。“莉娜,带洁玉去客厅,好吗?”
莉娜挽住洁玉的手。“亲爱的,我找不到你的匕首,你不是放在枕头底下吗?”
“他拿去了,”洁玉指一指凯恩。“我好像看到他把匕首放在壁炉上,要我去拿吗?”
“不必了,我自己去找,你去陪达可玩,我等一下就过去。”
洁玉匆匆走出餐厅,不久之后就听到隆隆的笑声,她想一定是凯恩在说她的故事给李昂听。她走到客厅,脸上不禁露出得意的微笑;毕竟要临场编个谋杀案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走进育婴房,轻轻掩上门,但是她只看到椅子前面的地上有一张毯子,却看不到莉娜的宝贝儿子。她正有点慌张时,注意到一只可爱的小脚从椅子后面伸出来;她连忙赶过去跪下来,想找出这小鬼,她弯下腰去,脸贴着地毯。
她看到一双碧蓝色的大眼睛,就在她鼻子前面一点点而已,是小达可。她还以为自己会吓到他,但他去很镇静,不哭不闹,只是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
洁玉没看过这么可爱的小婴儿;他笑一笑之后就继续玩他的游戏,打定主意要从椅脚之间钻出来。
“喔,你这样不乖,小男孩。”她轻声说道,但是达可不理她,反而开始咬那精美的雕花椅脚。“赶快停止,达可。”她命令道。“要是你妈妈知道你在吃家具,她会不高兴的。拜托你赶快出来。”
她显然没有带小孩的经验,也不知道有两名观众正看这幅有趣的画面。凯恩和李昂对倚在门框上,好整以暇地看着。
“你不打算跟我合作,对不对?”洁玉煞有介事地问达可。
达可高兴地咯咯笑起来,好像很得意。
“她的确是纯真无邪。”李昂对凯恩悄悄地说。这时洁玉举起椅子挪到旁边去,然后一屁股坐在小家伙旁边,达可立刻摇摇晃晃地向她抓过去。洁玉不太知道该怎么抱婴儿;她亲昵地拍拍他的头,然后手伸到他腋下,慢慢地把他抱到腿上。他伸手抓抓她的头发,往嘴里喂,洁玉知道这小家伙大概是饿了。
“不行,不能吃我的头发,达可。”她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待会儿你妈妈会喂你,要不要我带你去找她,小乖乖?”
洁玉把他抱紧在胸前,缓缓站起来,她头皮被抓得发痛,但并不在意。小婴儿身上的味道闻起来美妙极了,达可长的也很漂亮。他有莉娜水蓝色的大眼睛,李昂黑色的鬈发,真是美妙的组合。洁玉轻拍着他的背,心中充满了喜悦,她转过身来,注意到门口两位男士,不由得脸红了。“你有个好儿子。”她有点结巴地对李昂说。
李昂微笑走上前,抱过达可,拨开他扯住洁玉头发的胖手指。洁玉呆呆地看着凯恩脸上特异的表情,十分的温柔之外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不知道此刻他心里想些什么。
“我第一次抱小婴儿。”她告诉李昂。
“可是你的动作和样子非常自然。”李昂回答。“你说对不对,达可?”他把小婴儿抱到眼前,达可立刻笑了起来。
这时莉娜像一阵微风走进房间,交给洁玉一把磨好的匕首,外面还有皮套子包着。“我做了一个剑鞘,免得你误伤了自己。”
“谢谢你。”洁玉点点头。
“你不需要随身带刀,”凯恩走到洁玉身旁。“让我替你保管,很危险的。”
“我才不给你,”她大声拒绝。“这把刀是我叔叔送的礼物,我答应过他要一直带在身边。”洁玉边说边往后退开。
凯恩也不坚持。“我们得走了,”然后他转向他的朋友。“李昂,你会……”
“我会的,”李昂回答。“只要等我……”
“很好。”凯恩打断他的话。
“他们似乎在猜哑谜,你说对不对,洁玉?”莉娜对她的新朋友莞尔一笑。
“他们是不想让我担心。”洁玉解释。
“那么你知道他们在讲什么?”
“当然了;李昂即将展开一连串的调查,凯恩显然已经提供了一些意见,只要他找到什么结果,就会立刻通知凯恩。”
两个大男人惊讶地瞪着她。“你从哪里知道的……”
她不直接回答,只是对凯恩点点头,又对李昂说道:“你要去查查看最近有没有人失踪,是不是?”
“没错。”李昂承认。
“你需要详细的描述吧?当然,那个倒楣蛋摔下来时脸部受了一点伤。不过我还是可以看得出来他年纪不小了,大概四十岁吧,我猜。他有灰色的头发,浓密的眉毛,深棕色的双眼;他的死相并不怎么好看;而且他也满胖的,特别是腰围,所以我猜他是上流社会的人物。”
“为什么?”凯恩突然问。
“因为他显然吃得很好;手上也没有茧,不可能是做工的。”
“让我们坐下来,”李昂提议。“我们得谈一谈其他在场的人。”
“我恐怕没什么好说的;我几乎没看见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是胖还是瘦、是高还是矮……”她停下来叹口气。“反正一共有三个就是了。”
她看起来很沮丧,凯恩不禁起了怜惜之心,觉得她一定还没从惊吓中恢复。
这大概是她生平第一次看到死人,而且还是在她面前活活摔死的。她是如此温柔、脆弱的小女人,一定受不了这种惊吓。
洁玉心里的确是不太好受,尤其当凯恩搂住她的肩膀,她觉得有很深的罪恶感。这也是她这辈子第一次不喜欢说谎,虽然她一直对自己强调说她的动机是纯正的;但是没有用,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在欺骗三个对她很好的人。
“我们该走了。”她含糊说道,然后也不等任何人回答,就一头冲向门口,“凯恩,你在乡下有没有房子?”她明知故问。
“有啊!”
“那么我们最好去那里住,离开伦敦对我来说比较安全。”
“我们不能去海威思,洁玉。”
“海威思?”
“我乡区别墅的名字。”凯恩回答。“我要带你去我爸妈那里,我们原本隔邻而居。你或许不关心你的名誉,但我还是要注意的。不过你放心,我会每天去看你,另外再请几个警卫……你为什么摇头?”
“你会来看我?凯恩,你已经违背了你的承诺。”她的声音越来越高。“我不想把你的父母亲牵扯进来;而且你答应过要一直保护我的,所以无论如何你不准离开我身边,直到整个事情结束。”
“她似乎很坚持,老凯。”李昂提醒他的朋友。
“我全心同意洁玉。”莉娜也插嘴说道。
“为什么?”凯恩和李昂同时问道。
莉娜耸耸肩。“因为她是我的朋友,朋友应该立场一致,不是吗?”
两个大男人都无言以对,但是洁玉很高兴。“谢谢你,莉娜,我也会永远支持你的。”
凯恩摇摇头,言归正传。“我要你和我父母亲在一起也是为了你的安全。”
“不要。”
“你真的相信你和我在一起会比较安全?”
她不理会他惊讶的表情。“当然相信。”
“亲爱的,我不可能整整两个礼拜不碰你,我这样安排是要保护你!”
洁玉的脸立刻红起来。“凯恩,”她喃喃说道。“你不该在我们客人面前说这种话。”
“他们不是我们的客人,”他越来越不耐烦。“我们才是他们的客人。”
“你总是对我胡言乱语,”她告诉莉娜。“而且每次都不肯道歉。”
“洁玉!”凯恩吼道。“不要改变话题。”
“你最好不要吼她,凯恩。”莉娜说道。
“他也是没有办法,”洁玉说道。“那是因为他有怪癖。”
“我没有怪癖,”凯恩尽量压低声音。“我只是实话实说,并不是有意使你难堪。”
“现在说这个太迟了,你已经让我够难堪的。”
莉娜和李昂对这段对话听得津津有味,凯恩对他们皱起眉头。“你们没有别的地方去吗?”
“没有。”
“拜托你们先离开。”
李昂扬一扬眉毛,然后叹一口气。“走吧,老婆,我们到餐厅等结果。凯恩,你们走之前,要她再跟我谈一谈,如果你想要我……”
“晚一点再说。”凯恩回答。
莉娜跟着她丈夫、儿子走出房间,临出门前她握一下洁玉的手。“不要做无谓的抵抗,”她在洁玉耳边说道。“你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洁玉不知所措地点点头,关上门后凶巴巴地站在凯恩面前,双手插着腰。“你刚才说的话真荒谬;除非我答应,你不可能占我便宜的。”她猛点头。“我全心全意地相信你。”
“不要相信我。”凯恩的声音变得粗哑而严厉。
“太迟了,凯恩,我已经决定要信任你。你保证我的安全,而我不让你碰我;我们已有简单的协定,先生。不要在这最后一刻节外生枝,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大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凯恩仔细倾听了一阵,然后对她说道:“是培利,他是我的仆人。你留在房间里,我去看看他有什么事。”
洁玉当然没有听从,还是跟着凯恩走出去。不久之后她看到李昂阴沉的脸色,心想一定是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了。然后她注意到凯恩的男仆,他浑身是汗,头发乱糟糟的,上气不接下气,手里拿着一顶帽子折来折去。
“什么都没有了,爵爷,”培得急促地说道。“墨林要我告诉你,附近的房子居然没被烧到,真是奇迹。烟害是会有的,但外表都没有受损。”
“培利,你到底在……”凯恩问。
“你在伦敦的房子发生火灾了。”李昂抢着说。
培利连忙点点头。“不是因为疏忽,爵你。我们根本想不到会失火,家里没有人点蜡烛,每座壁炉旁都检查过。老天爷见证,绝对不是我们的疏忽。”
“没有人怪罪你们,”凯恩仍然保持平静。“我想是意外。”
“不会是意外。”
大家都转过头去看洁玉,她凝视着地板,双手绞在一起,似乎很难过,凯恩的怒气消散了不少。“没关系的,洁玉,”他连忙安慰她。“这点损失算不了什么,”他转身问培利。“有没有人伤亡?”
培利摇摇头。这时李昂对凯恩说道:“伦敦的事我来处理,你赶快带洁玉出城。”
“好的。”凯恩点点头,吩咐仆人到后面厨房休息。“洁玉,你为什么不认为那是一场意外?”
她长长叹息一声。“因为那不是第一场火灾,而那那群歹徒弄的第三场了,他们好像特别喜欢玩火。”她泪眼汪汪地看着凯恩。“他们会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直到他们将我……还有你,”她急忙上一句。“烧死在屋子里。”
“你是说他们想……除掉你?”李昂问道。
洁玉摇摇头。“现在他们想除掉的不只是我,”她看看凯恩,大哭出来。“还有他。”
第六章
洁玉用手背抹去眼泪。“他们一定查出了你的真实身分,”她低声说。“我去酒店的时候,以为你是裴根……但是他们什么都知道了,凯恩,不然他们为何烧你的房子?”
凯恩走过去搂住她的肩膀,带她回客厅。“和尚不可能泄密,”他思索着。“那群歹徒怎么可能……算了,洁玉,我们先坐下来好好谈,再也不准有任何隐瞒。”
“你要知道什么尽管问。”她立刻说道。
李昂跟着他们走进客厅,轻轻关上门,凯恩让洁玉在他身边坐下,李昂坐在他们对面。
洁玉看着李昂。“昨晚我们跳入泰晤士河后,大概暂时摆脱他们的追踪。不过如果你叫培利继续假装到处找他的主人,歹徒们会以为连你也不知道我们在哪里。”
李昂觉得这点子很好,连忙出去找培利。
一等他离开房间,洁玉转身对凯恩说道:“我现在明白了,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他们会为了杀我灭口而连你也杀害的。我一直努力不要让自己喜欢你,可是我办不到,如果你受伤害我会很难过的。”
她站起来想离开他,但是凯恩紧紧搂住她,不让她走。“我也一直在努力不去喜欢你,”他喃喃说道,亲吻她的头顶。“不过我也办不到。看来我们两个是注定要在一起了,甜心。”
他们久久凝视着对方,洁玉打破沉默。“这是不是很奇怪,凯恩?”
“什么奇怪?”他和她一样喃喃细语。
“你的房子刚刚才烧掉,我们现在的处境又很危险,但是我脑子里想的只是要吻你,这不是很奇怪吗?”
他摇摇头,用手捧起她的脸颊。“一点都不奇怪,我也想吻你。”
“真的吗?”她睁大了眼睛。“这不是太、太……”
“太妙了吗?”他喃喃说道,慢慢低下头去。
“没错,”她靠着他嘴边叹息。“的确是太妙了。”
然后他的嘴就占有了她的,结束了他们之间的对话。洁玉立刻搂住他的颈子,让他的舌头微妙地伸进她的口腔。凯恩本来只想浅尝即止,但是这个吻很快就失去控制,他的要求越来越迫切,永远不会满足……
“我的天……凯恩,现在不是亲热的时候……”李昂走进房间,回到座位坐下。
凯恩很不情愿地放开她,洁玉却立刻把他推走,脸胀得像龙虾一样红,她注意到自己还抓着凯恩的手,连忙放掉。“你太忘形了,先生。”她对凯恩说。
凯恩微微一笑,不忍提醒她,是她先提起亲吻的事的。
“我想我们应该听听她的解释了。”李昂说道。“洁玉?”他尽量把声音放柔和,免得吓坏了这娇弱胆怯的小女人。“你为什么没跟我们说前面几次纵火的事?”
“好吧,我试试看。”她眼睛直瞪着地板。“但是那段回忆太可怕了,一想起来我就会发抖……不过你不要以为我是一个脆弱的女人。”她看着凯恩。“其实我一点也不脆弱。”这倒是句实话。
李昂点点头。“那我们以开始了吗?你先给我们一些背景资料吧!”
“我的父亲是魏克菲公爵,他在我八岁的时候过世,爵位就由我哥哥纳山继承了。我记得父亲那时是要去伦敦找一个人,我站在花园里跟他道别。”
“那时候你那么小,你怎么记得清楚?”凯恩问。
“爸爸那天心情很坏,我很害怕,所以我还记得。他背着手在小径上来回踱步,一直告诉我万一他有什么三长两短,纳山和我要去找他的朋友,哈利。他还抓着我的肩坚持要我注意他的话,可是那时候我似懂非懂的,还一直在想他从伦敦回来会带什么玩具给我。”
“你太小了。”凯恩说。
她耸耸肩。“我母亲在我还是婴儿的时候便过世了,所以,我不记得她。”
“你父亲后来怎么了?”凯恩追问,免得她又把话题岔开。
“马车翻覆而死。”
“是意外吗?”李昂问道。
“不,他是被敌人害死的。”
“那你认为现在是你父亲的敌人在追杀你?那是你害怕的原因吗?”李昂问。
她摇摇头。“不是,不是,”她大声说道。“我看到一个人被谋杀,而且凶手也看到我。我讲我父亲的事是因为你要我谈我的……背景。”
“对不起,”李昂不得不道歉。“我不是故意乱下结论的。”
“你父亲死后发生什么事情?”凯恩继续问,他注意到李昂也和他当初一样,被这个小女人弄得迷迷糊糊的,心中十分得意。
“葬礼过后,哈利来把我们接走,过了夏天,他把纳山送回学校,那是我父亲的心愿,他希望儿子接受良好的教育。我则和叔叔在一起,其实哈利已经很像我父亲了。他把我带到一个温暖、平静的岛上。哈利叔叔对我很好,他一直没结婚,我就像他的亲生女儿一样,我们处得很好。但我还是好想念我哥哥,纳山很少有机会来岛上探望我们。”
她停下来,用期待的眼光看着凯恩,他温和地鼓励她继续说下去。“然后呢?”
“我回英格兰找纳山,顺便看看父亲以前的房子,纳山把房子改建了一部分。”
“然后呢?”她又停下来,李昂不得不问道。
“纳山和我在伦敦碰面,然后直接去他乡下的别墅,共度愉快的一周。然后他就去处理一件很重要的私事。”
“你知道是什么事吗?”凯恩问。
她摇摇头。“只知道一点点,一个信差带了一封信来给纳山,我哥哥读完信后情绪很激动。他告诉我他要去伦敦两个礼拜,他的好朋友出事了,然后其他的事我就不清楚了,纳山是个很讲义气的人,绝不会背弃朋友。”
“所以你就一个人过日子?”
“喔,当然不是,纳山家里有一群仆人,还有包丽儿夫人……她是我父亲的好朋友……仆人就是她雇的,她还帮纳山修房子,当年她想认养我们兄妹,结果我们被哈利叔叔带走,她找不到我。这些事结束后我一定要去探望她,希望她没有被牵连,她的房子……”
“洁玉,你离题了。”凯恩提醒她。
“真的吗?”她似乎很惊讶。
他点点头。
“那么,很抱歉,我们讲到哪里了?”
“纳山前往伦敦。”李昂说。
“对了,”她回答。“现在我才知道我做了件傻事,本来我在岛上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从来不需要人保护。我不知道英国的情况不一样,在这里大家晚上都得把门锁好。不管了,反正有一天我急着要出门,结果下楼梯时绊倒了,整个人摔下去,头撞到栏杆。”
她停下来,等凯恩或李昂表示同情,可是两个男人听得太专注了,只是看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洁玉露出一脸不悦的表情,这两个人实在是太迟钝了。“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头比较不痛了以后,我决定出去散散步,天气实在太好了,我很快就忘记了疼痛,也忘了时间。我走到一座小教堂旁边,听到一阵骚动,然后那个可怜人就从屋顶被推下来。”
她深深吸一口气。“我尖叫着逃跑,却失去了方向感,最后跑到我母亲的坟上,又看到那群人。”
“同样的人?”李昂连忙问,整个身体向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
“没错,同样的一批人,”她很困惑的样子。“他们一定觉得不值得浪费精力追我,而且他们很……很忙。”
她没有立刻回答,但是凯恩已经猜到了,她紧抓着她的手,终于说:“他们在挖掘。”
“他们在挖掘坟墓?”李昂不敢置信。凯恩没有反应;洁玉觉得实在很奇怪,她撒谎的时候两个男人都无条件接受了,她说真话的时候却没人相信。
“是真的,”她告诉李昂。“我知道听起来很奇怪,可是我没有弄错。”
“好吧,”凯恩回答。“然后呢?”
“我又开始尖叫。喔,我真不应该叫的,结果又引起他们注意,每个人都抬起头来看着我,其中一个还带着手枪。奇怪的是,我反而跑不动,直到枪声响起,我像闪电一样冲出去,一直跑回家。在书房里找到纳山的仆役长赫森,告诉他事情发生的经过,可是等我把话说完、平静下来,天色已经暗了,没有办法调查,只好等第二天早上。”
“你有没有通知警方?”
她摇摇头。“后来事情有了很奇怪的变化。第二天早上,赫森带了几名壮汉去找尸体,结果连根骨头都没找到。他们也去墓地查看过,没有人翻动的痕迹。”
“所以他们认为你只是……”
“胡思乱想?”她打断李昂的总是。“对;虽然他们不敢当着我的面讲,可是一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了。我连忙赶回墓地,前一夜风雨那么大,地上的确是很难发现痕迹。”
“也许你撞见他们的时候,那群歹徒才刚开挖没多久。”凯恩说。
“后业我思索了一整天,”她继续说道。“想他们真正的动机是什么。然后我去找赫森,叫他不要告诉纳山什么,说我只是看错了。他松了一口气;当然他还是有点担心,因为我从楼梯上摔下来的伤还没好。”
“洁玉,这一切会不会只是你的……”
“想像?”凯恩摇摇头。“昨夜至少有五个人在追杀我们,不,这不会是她的想像。”
她狐疑地看着李昂。“你不相信我,对不对?”
“现在我想信了,既然有人在追你,那你一定看到了什么。告诉我们后来发生的事。”
“我拒绝放弃。”她放开凯恩的手。“有时候我是个很倔强的女人;所以第二天早上,我就出发去找寻证据。”
李昂对凯恩笑一笑。“我也会作同样的事。”
“是哪一天早上?”凯恩问洁玉。
“昨天,昨天早上。我骑马出发,可是还没到我父母亲的坟地就出事了;他们射杀了我的马。”
“他们什么?”凯恩几乎是用吼的。
洁玉很高兴他有这么激烈的反应。“他们杀了纳山最优秀的一匹骏马,”她点点头说道。“我哥哥一定会好难过好难过,伤心欲绝。”
凯恩从口袋里掏也亚麻手帕,心想她又要哭了。“后来怎么样?”他问道。
“我整个人飞落到地上,还好没跌断脖子,只受了一点小伤。你昨晚溜进我房间的时候,一定注意到我肩膀上的瘀血。”
她看着凯恩等他回答。“没有,我没注意,”他小声回答。“而且我不是溜进你的房间。”
“你怎么可能没注意到我的瘀血?”
洁玉脸颊又热起来。“好嘛,不过你实在该看我的,”她有点结巴。“一个绅士马上就会注意到我受了伤。”
凯恩快没耐心了。“洁玉,就算一个太监……”
“你到底要不要听后来的故事?”
“要。”他回答。
“纳山的马被射杀后,我一路狂奔回家,也不知道后面有没有人在追,我心里很难受,从来没遇过这种事,我过去一直被保护得很好。”
她似乎要人附和,于是凯恩说道:“这个我相信。”
“我找到赫森,告诉他事情发生的经过,他压根儿不肯相信,一直要我镇定一点,不过这回我有证据了。”
“证据?”凯恩问。
“那匹死马,老兄。”她大叫。“专心点,拜托。”
“喔,当然,”他回过神来。“那匹死马。后来赫森找到马尸后,有没有跟你道歉?”
她咬着下唇,久久不发一语,最后才看着凯恩说:“好像没有。”
“好像没有?为什么?”李昂问。
“我知道你们一定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当我们跑到出事地点……结果马不见了。”
“不,没什么不可思议的。”李昂靠着椅子。“你觉得呢,凯思?”
他微微一笑。“这件事和她讲的每件事一样有道理。”
“赫森坚信那匹马一定是自己跑回去了,于是我们回到马厩寻找。”
“结果他猜对了吗?”凯恩问。
“不,他错了,他派仆人继续搜索附近地区,一样是找不到。不过却发现地上有新印下的车辙,方向是往南。你知道我是怎么想吗,凯恩?我想他们一定是把马放在马车上运走了,你觉得可不可能?”
她的语气很急切,他却不得不令她失望了。“你显然不清楚一匹马有多重,洁玉,只有三个人是绝对搬不动的,想信我。”
“很信,”李昂插嘴道。“但是未必不可能。”
“也许你那匹马只受了皮肉之伤,受惊吓之后跑掉了。”凯恩说。
“子弹打进它两眼之间会是皮肉之伤?我很怀疑。”她发出不耐的呻吟。“纳山要是知道他的马车和房子也遭了殃,一定会更难过。”
“他的房子?他那倒楣的房子又怎么了?”凯恩也很不耐烦。“真要命,你为什么不一口气说完。”
“我想她快要说到火灾的事了。”李昂说。
“没错,现在都烧成平地了。”洁玉立刻说道。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凯恩叹一口气。“在马被杀之前还是之后?”
“差不多就在马被枪杀之后,我叫赫森准备好马车,我要去伦敦找哥哥。我已经受够了那些不信任我的仆人,他们一直和我保持距离,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我。但是我知道纳山会帮助我解决问题。”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凯恩轻轻拍她的手。“冷静一点,亲爱的,慢慢说,别急。”
“现在你看我的样子就像赫森……喔,算了,我先讲完,我正在回伦敦的路上,突然听到有人尖叫说纳山的房子着火了,浓烟从山顶上冒出来。我们立刻赶回去,不过已经太迟了;我叫所有的仆人撤回纳山在伦敦的家。”
“然后你再往伦敦出发?”凯恩问道,一边心不在焉地抚摸着她的颈背。
“我们继续走大路,转弯的时候就碰到那群歹徒,车夫吓坏了,一个人跑掉。”
“混球!”李昂咒骂一声,凯恩点头表示亦有同感。
“我不怪他,”洁玉倒是宽宏大量。“他是真的害怕,人们……人们在害怕的时候常做出很奇怪的事。”
“有些人是的。”凯恩又点点头。
“告诉我们后来怎么样?”李昂问。
“他们把车门堵住,放火烧马车。结果我是从车窗里钻出来的,还好那部车不是很坚固,虽然纳山花了一笔钱。我要提醒他不要再找同一家公司……”
“你已离题了。”凯恩指出。
李昂微微一笑。“她让我想起莉娜。”他承认。“洁玉,你为什么不去看看我太太?她正在帮你打包行囊。”
洁玉好像囚犯得到缓刑一样,迫不及待地冲出房间。
“怎么样?凯恩。”李昂等她出去后问道。
“昨夜确实有人在追杀我们。”凯恩提醒他的朋友。
“你相信她的故事吗?”
“她应该是看到了什么。”
“我不是问你这个。”
凯恩缓缓摇头。“一个字也不信,”他终于承认。“你呢?”
李昂也摇头。“从没听过这么荒唐古怪的故事,但如果她说的是实话,我们就得帮助她。”
“如果不是呢?”凯恩问,其实他已经知道答案。
“你最好防着来自背后的冷箭。”
“李昂,你不会认为她是……”
“我只是实话实说,”李昂打断他的话。“首先,你现在不客观,这点我不能责备你,因为我当初碰到莉娜的反应就和你碰到洁玉一样。第二,她生命有危险而且也把你扯进危险中。这是我们唯一能确定的两件事实。”
凯恩完全同意,他靠着背说道:“现在告诉我你要怎么进行。”
“也许这些事和她父亲有关,”李昂耸耸肩。“我要查一查魏克菲公爵的资料,理察应该帮得上忙。”
“也好,另外我也怀疑这件事跟她哥哥的关联,毕竟是他到伦敦后才发生事情的。”
“假如我们接受她的故事。”
“没错。”
李昂长叹一声。“告诉我,凯恩,”他压低声音,慎重地问道:“你信任她吗?”
凯恩思索了一阵子。“如果我们用逻辑来衡量这整个奇特的情况……”
李昂摇摇头。“我问的是你的直觉。”
“是的,我信任她。”凯恩咧嘴一笑,他这辈子第一次把理智置之度外。“我以全部生命信赖她,但是我想不出任何正当理由,真奇怪。”
李昂笑一笑。“我也信任她,凯恩,你的直觉从来不出差错,而且还救过我好几次。”他想了一下,又加一句:“我完全了解你对她的感受。”
“何以见得?”
“想当年,我也是完全信任莉娜,”李昂说道。“几乎是从一开始。而且我自己知道那完全是盲目的信任。她害我兜了一大圈,追得很惨。现在换你了,相信我,凯恩,你的追逐才刚刚开始。”
第七章
两位女士在门厅里等候凯恩和李昂,一个灰白色的大手提袋放在地上。凯恩拿起来试试看。“我的老天,洁玉,你想累死我们的马是不是?”他蹲下来打开袋子,然后吹了一声口哨。“这简直是个迷你的军火库,”他告诉李昂。“谁准备的?”
“是我,”莉娜应道。“里面只不过是几件武器,必要时洁玉可以保护你们俩。”
“洁玉用来保护我的武器?”他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李昂,你老婆刚刚是不是在侮辱我?”
李昂微微一笑,点点头。“没错,她是的;你最好赶快道歉。”
“天晓得我为什么要道歉?”
“这样比较节省时间。”李昂解释,他尽力忍住不笑出来,凯恩却满脸疑惑。
“结婚后你整个人就变软了。”凯恩喃喃说道。
“变得像吐司面包一样软。”李昂咧嘴一笑。
凯恩继续把袋子里不必要的家伙拿出来,两位女士一直发出失望的惊叹声。他丢出几把长刀,两把手枪,还有一条铁链。“你根本不需要这些东西,洁玉,而且我看你根本不敢用。”她把武器收到一旁。“就放在那里吧,我的小战士。”
“喔,随你的便,”她喃喃念着。“而且不要再用昵称叫我,先生,把那些甜言蜜语留给别的女人。我不是你的甜心,不是你的小可爱,更不是你的小战士。噢,别装出被我冤枉的样子,凯恩,莉娜已经告诉我你跟其他女人的风流韵事,一件都没漏掉。”
“叫你战士也算是一种昵称吗,小迷糊?”
“当然是,你这粗人,”她很不客气地回答。“我不会因为你叫我小迷糊而要你向我道歉;因为自从你知道自己房子被烧后,性情就越来越古怪。”
凯恩氯得真想大吼一声,他把袋子整理好后合上,对莉娜说:“多谢你这么麻烦,莉娜,不过这些武器你还是自己留着,用以保护李昂。走了吧,洁玉。”他命令道,一手提袋子,一手紧抓住洁玉。
洁玉被他拉向后门,李昂的仆人已替他们准备好两匹马,莉娜在门口抱住她。“一路顺风。”她轻声说。
凯恩把袋子绑在自己马上,然后抱洁玉上另一匹马,她向院子后门走去,一边回首向李昂夫妇道别。她要把这一幕牢记心头,因为她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她越想越难过,一旦纳山回家,她保护凯恩的责任便可以卸下,她就要远离这一切,这是多年前就注定的命运。
“紧跟着我,洁玉。”凯恩回头说。她连忙策马上前,但是心情却越来越沉重。
凯恩并没有带她直接出伦敦,而是绕了一大圈以防别人跟踪,他们在市郊绕了一个钟头之后,才朝北离去。
又过了两个小时,他们才走到旅途的一半,洁玉认出了这一带。“如果他们没清理现场,纳山的马车就是在这附近被烧的。”他们又走了半个小时,终于发现马车烧焦的残骸。凯恩始终一言不发,脸色阴沉。
“怎么样?”她忍不住问。
“烧得一塌糊涂。”
他语气很不高兴,似乎有怪罪她的意思。“你没别的话好说了吗?”她骑到他身旁。“你不相信我,对不对?所以你生气。”
“我现在相信了。”
她又等了一会儿,却没有下文。“然后呢?”她满以为他会道歉。
“然后什么?”
“你应该还有话要说啊!”她满怀期望。
“我只能说,等我抓到那群混帐,我要把他们都宰了。”他用温和的声调,坚决的语气说。“等他们死了,我要把尸体堆成一堆,一把火烧了,没错,这就是我想说的话。你还满意吗?洁玉。”
她睁大眼睛,打了个冷颤。“凯恩,听你这样说真难受。你不可以随便杀人,不管你有多愤怒。”
他突然停下来,伸出手抓住她的颈背,洁玉吓了一跳,动弹不得。
“我保护属于我的一切。”他斩钉截铁地说。
她正想争辩,却被他的表情吓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看着他,等他放手。
“你了解我在说什么吗?”
“我了解,你说你保护属于你的东西。”
凯恩摇摇头,这个天真的小女人想回避他的问题,他突然倾身向前,重重吻了她一下。她满怀迷惑,凯恩放开她。“你该了解的是,你属于我,洁玉。”
她摇摇头。“我不属于任何男人,凯思,这也是你要了解的。”
他似乎很生气,不过却马上平静下来,脸上的表情柔和多了,洁玉松了一口气。
“现在我们要离开大路。”他改变话题。
“凯恩,我希望你——”
“别跟我争。”
她点点头,正要策马前行,但是凯恩收走她手中的缰绳,把她抱过来,坐在自己怀里。
“我为什么要跟你骑一匹马?”
“你累了。”
“你看得出来?”
他终于露出笑容。“那还用说。”
“我是有点疲倦。”她承认。“凯恩,李昂的马会跟着我们吗?”
“当然,他的马都是训练过的。”
“很好,”她安心地搂着他的腰,脸靠在他的胸前。“你的味道真好闻。”她低语着。
“你也是。”他带着她穿过森林,走在一条崎岖不平的小路。
洁玉忍耐了一会儿,终于问他:“你为什么要走这么难走的路?”
凯恩用手臂挡开一根低垂的树枝,很平静地说道:“我们被跟踪了。”
洁玉却大吃一惊,好像被人刺了一下,她愤愤地说:“才没有,不然我会注意到的。”
她想挺起身来,从他的肩膀望过去向后搜索,但是凯恩不让她动。“没关系,”他说。“他们还有一段距离。”
“你怎么知道?”她很紧张。“我们是不是一离开伦敦就被他们盯上了?他们有几个人?凯恩。你绝对确定有人跟踪吗?”
他紧紧搂她一下,要她镇静一点。“我确定;他们已经跟了三、四英里,大概有六、七个人。”
“但是……”
“我在上一次转弯的时候发现他们的。”他耐着性子解释。
“我一直和你在一起,”她还是不服输。“而且我什么都没看到。”凯恩搞不搞她为什么会如此激动。“离你家还有多远?”
“再十五分钟就到了。”凯恩回答。
过了一会儿,他们行经一处空旷的地方,洁玉觉得自己仿佛踏入了仙境。“这里真美。”她喃喃地道。路的两旁都是青翠的草地,外围环绕着一条清澈的小溪,旁边还有一座小木屋。阳光从枝叶间筛下来,照亮了整片乐园。
“也许猎场看守人在那座小屋里,我们可以叫他出来,帮忙伏击。”
“小屋早就荒废了。”
“那么我们自己来埋伏而击败追兵,你有没有把袋子里的手枪都拿掉?”
他不肯回答。“凯恩?”她继续说。“我们不停下来吗?”
“不用,我们走捷径。”
“那你要在哪里等他们?”她还是想设埋伏。
“我先带你回家,洁玉,有你在身边,我不想冒任何危险,现在把头藏起来,把嘴巴闭上,前面的路更难走了。”他带着威胁的口吻说。
她把头藏在他胸口,不敢违抗。“总有一天,我要再回来这里看看。”
他不发一言,前面的路的确难走,一等他们脱离树丛来到空旷的原野,凯恩立刻策马狂奔。洁玉觉得自己又像那次掉入泰晤士河般整个人飞了起来,只是这次有凯恩让她抱着。
这件事幕后的主谋,显然在凯恩的领地设了埋伏,一阵枪声响起;洁玉不知道如何保护凯恩的背后,她挣扎着想看清楚威胁来自何方,同时直觉地尽力张开手掌护着凯恩的背部,又是一阵枪响。
“不要动。”凯恩在她耳边喝道,这时她突然感觉到腰际一阵轻微的刺痛,她惊呼一声,转头看看她右侧的腰部;那种感觉就像被一只狮子的利爪抓到一样。很快地疼痛开始扩散,带着灼热感,洁玉心想,自己大概是被树枝之类的东西刮伤了。
“我们快到家了。”凯恩告诉也。
她忧虑得忘记了假装害怕。“接近屋子的时候要特别小心。”她大叫。
凯恩从后面绕到马厩;至少有十个他的手下已经拿着武器冲出来,准备加入战斗。他大吼着要仆人把马厩门打开,直接骑进去,洁玉的坐骑紧跟在后。马厩长抓住缰绳,停住两匹马;凯恩立刻把洁玉抱到地上,她腰部一阵剧痛,强忍着不叫出来。
“开利!”凯恩吼道。
一个黄头发、满脸胡须,粗壮的中年人冲过来。“怎么样,爵爷?”
“在这里陪着洁玉,我回来前不准开门。”
他想再跳上马,却被洁玉死命拉住外套。“你疯了吗?你不能出去。”
“放开我,甜心,我马上回来。”他轻轻把她推回去。
但是她可不打算放弃,立刻又抓住凯恩的衣领。“他们要杀你。”她哭道。
“我知道,亲爱的。”他想办法掰开她手指。
“那么你还……”
“我想先宰了他们。”凯恩突然想到自己不该说实话的,因为她又搂住他的腰,他没想到她有这么大力气。这时又响起一阵枪声,恺恩相信他的手下已经展开战斗。洁玉祈祷她的人也已协助着把入侵者逐退。
“我走后快关上门,开利……”凯恩迅速跳上马,冲出去;洁玉随即听到一声枪响,她连忙冲到窗口,还好没看到凯恩躺到血泊中,她松了一口气。“其实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她喃喃自语。
“你最好不要待在窗口。”开利在后面说,洁玉根本不理会他,他开始扯她的手臂。“小姐,拜托,请你到安全一点的地方等男爵回来。赶快到后面坐下,男爵马上就会回来。”
她无法坐下,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着,希望她的手下麦修和金宝已经把入侵者解决了。他们两个对她特别忠诚,同时也经过她叔叔哈利的特殊训练,应付这种场面该没什么问题。都是凯恩的错,她心想;他把她弄得紧张兮兮的,这个人实在跟档案里描写的不大一样,他似乎有两种完全不同的性格,档案中,上司称许他在执行重大任务时冷静、理智、工于心计。但是洁玉认识的这个凯恩非但不冷静,而且热情充沛。
这样一个男人,既冷静又热情,既难缠又温柔,无法预测——更充满危险。
门突然飞开,凯恩站在她眼前,毫发无伤,他的坐骑也满身大汗,气喘吁吁。洁玉沉重的心情终于纾解,她全身发抖,快要站不住了,她不得不坐下来。“你没事吗?”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能开口。
凯恩心想她大概又要哭了,连忙对她笑一笑,将马交给马厩长,挥手叫其他人退出马厩。然后他悠闲地靠在墙壁上,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我还没骑到森林,战斗就结束了。”
“怎么可能?我不明白。”
“那群歹人大概改变主意了。”
“你不要撒谎,”她大叫。“也不要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赶快说实话。”
他长长叹一口气。“我到的时候,大部分战斗已经结束了。的确是很奇怪,我的手下也没和他们遭遇,入侵者就跑光了。”
“你是说他们不战而溃?”
他摇摇头。“不,森林中有打斗过的痕迹。”
洁玉双手叠在怀中,低头瞪着地板,不敢让凯恩察觉她脸上欣悦的神色,麦修和金宝干得很好,没让她失望。“什么样的痕迹?”
“脚印……树叶上的血迹,还有些其他的证据。但是一具尸体也没发现。”
“他们会不会是内哄,自己打起来?”
“但是我们什么声音也没听到。”凯恩靠在墙上凝视着她。
洁玉也回应他的目光,心想,也许他从过去几小时里发生的事情中,理出了一点头绪。现在他脸上有一种奇怪的表情,令洁玉心里发毛……她突然想起哈利常说的一个故事“在北美洲的荒野上,有一只传奇性的大灰熊,它毛茸茸的,比追捕它的猎人还要狡猾、阴险。它常常会领那些倒楣蛋兜一个大圈子,然后选择一个最有利的位置扑杀他们,那些可怜的猎人死了都还是个糊涂鬼。
凯恩会不会那么狡猾?她想一想,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凯恩?你的表情好吓人,”她喃喃说道。“我很讨厌你皱眉头。”她一边说一边绞着手。“你很后悔自己被扯进这场是非,对不对?跟我在一起已经威胁到你的生命,我就像只黑猫,”她在话中加入悲伤的语气。“只会给人们带来噩运。好嘛,现在你自己回去,我留在这里,等明天天亮,我一个人走回伦敦。”
“你怎么又在侮辱我了?”他很不高兴。“我不是说过了吗?没有人可以碰属于我的东西。”
“我才不属于你,”她大叫,这家伙居然不安慰她,还对她凶巴巴的。“你不能随便决定……喔,算了,你这个人的占有欲太强了。”
他点点头。“我天生如此,洁主,你会属于我的。”
他的话有点暧昧,但是洁玉勇敢地看着他。“你不但大错特错,而且顽固得可怕。我想你小时候一定从不跟其他小朋友分享玩具,对不对?”她也不等他回答又说:“当然,我没有侮辱你的意思。”
凯恩把她拉起来,揽住她肩膀走向门口。
“凯恩?”
“怎么样?”
“你不能再继续保护我了。”
“为什么,亲爱的?”
“一个父亲不能失去两个儿子。”
这女人显然不大信任他的能力,凯恩心想;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他不忍心发脾气。“不错,”他温和地回答。“你哥哥也无法忍受失去他唯一的妹妹。现在听我说,我一点也不后悔被你牵扯进来;也不打算离开你,我是你的保护人,还记得吗?”
她的表情很严肃。“不,你不只是我的保护人,更是我的守卫天使。”她踮起脚尖轻轻给他一个吻,整个脸都红了。“我不该这样做的,”她悄悄说道。“我很少流露感情,可是当我和你在一起……唉,我很喜欢被你搂着的感觉。真奇怪我会有这种转变,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放荡?”
他忍住不笑,怕伤了她的感情。“我很高兴你喜欢我接触你。”他们停在门边,凯恩低下头来吻她,这个吻很长、很结实,令人回味无穷。他的舌头轻轻爱抚她柔软的嘴唇,直到她张开嘴让他进入,当凯恩退回来,她脸上的表情既陶醉又困惑。
“刚刚在马上的时候,你尽全力想保护我背后,对不对,亲爱的?”
她被他的问题吓了一跳,一时想不出适当的解释。“我做了什么?!
“你保护我的背部,尤其当你知道枪声是来自——”
“我才没有。”她打断他的话。
“还有昨天晚上,我们在车坏了的马车旁,你把我扑倒,帮我躲过一劫。”
“我不是有意的,当时我很害怕。”从他脸上的表情,洁玉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假如还有下次,我保证绝不再帮你。”她冲口而出。“对不起我语无伦次,凯恩,你知道的,我从来没被人追杀过……喔,我现在好不舒服,真的。”她巧妙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是不是你的头还在痛?小可怜。我早该请求莉娜帮你敷点药的。”
她点点头。“我头痛、胃痛,还有我的腰也痛。”他们边谈边走向主屋正门。洁玉环顾四周,才注意到这一带的景色有多美,她突然停下脚步,眺望前方。从门口延伸出去的车道似乎永无止境,两旁都是树木,第一棵大概都有百年以上,树阴浓密,形成天然的遮阳篷。
主屋是一幢三层楼高的红砖建筑,前面有一排白色的石柱,十分气派。每扇长圆形的窗口都挂着雪白的窗帘。但是屋子的正门却漆成黑色,上面有细致的浮雕。
“你没告诉我你这么有钱。”她好像不大高兴。
凯恩耸耸肩。“我的生活还算舒适。”
“舒适?拜托,你住的地方就像皇宫一样,”她突然觉得如鱼失水,很不自在,用力把他的手推开,继续向前走。“我不喜欢有钱人。”她大声说。
“真可惜。”他笑道。
“有什么可惜的?”她站在台阶底下,面对这幢堂皇威严的建筑似乎有几分畏惧。
“你会喜欢它的,别害怕。”
她却十分不悦。“我才不怕!”她用她最傲慢的声调说道,怒视着他。这是她直觉的反应,不要他瞧不起她。不过她很快就了解自己有失考虑,她应该表现出胆小的样子才对,现在凯恩又在用那种奇怪的表情看她了。
“凯恩,你说我害怕是在侮辱你自己。”
“什么?”
“如果我害怕,那就表示我对你没什么信心,对不对?”她突然露出微笑。“我刚刚注意了一下,你至少有十一个带着武器的手下,随时戒备。你的预防措施这么周密,已经够让我安心了。”
她笑着,心想自己已经骗过他了,然后她再故意跌一跤,让凯恩把她扶住。“我的腿有点发软,”她说。“大概我还不习惯长途骑马。不要碰我的腰,凯恩,会痛的。”
“你哪里不痛,亲爱的?”他调侃她,但眼神却流露出温柔的关怀。
她装出懊恼的样子。“我是个女人,记得吗?你自己说过所有女人都很脆弱的。”
“你这样看着我的时候,我会忘记你是多么令人困惑的女人。你有全世界最美的一双眼睛,亲爱的,你的眼睛就像两朵绿色的火焰。”
她知道他要让她羞怯,他的嗓音低沉、性感,的确是个调情圣手。当他俯身亲吻她的前额,洁玉忍不住发出愉快的呻吟,忘却了所有的痛苦和烦恼。
这时前门打开来,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走到门口,洁玉猜想他就是凯恩的总管。他长相奇特,全身着黑,却打着白领结,他的表情和他的服装一样严肃,令人望而生畏。
“这位是我的管家,滕斯。”凯恩为她介绍。“他有时的确威武得像一个国王。不过如果他喜欢你——他一定会的——那么他将以他自己的性命来保卫你。”
滕斯迈着壮严的步伐走下来,走到凯恩面前微微鞠躬。洁玉注意到他两鬓已经飞白,令她想起了哈利叔叔;洁玉开始喜欢他了。
“您好,爵爷,”滕斯瞄了洁玉一眼。“你的狩猎还算顺利吗?”
“我没有狩猎。”凯恩扬一扬眉毛。
“那么我听到的枪声是怎么回事?”滕斯不看他的爵爷,却继续上下打量洁玉。
凯恩微微一笑,滕斯很少对来访的宾客这么有兴趣。“我在追人,不是动物。”
“您成功了吗?”滕斯漫不经心地问。
“没有。”凯恩叹息一声,看来他的管家也跟他自己一样中了洁玉的魔咒。“滕斯,她很美,对不对?”
“她是很美,爵爷。不过性情如何还有待观察。”滕斯将手背在身后对爵爷点点头。
“你会发现她的性情也一样迷人。”凯恩答道。
“您从未带女士回家过,爵爷。”
“是没有。”
“那么她是我们的客人?”
“没错。”凯恩点点头。
“我还可以知道些什么?”
凯恩摇头。“不行。”
“天色已经晚了,您要我替这位女士准备客房,还是在您的房间休息?”
洁玉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走上前一步。“这位女士需要她自己的房间,亲爱的总管先生,而且门上还要有一把坚固的锁,你听清楚了吗?”
滕斯直起身来。“我完全清楚,小姐。”他的声音严肃,眼中却有凯恩才深究得到的一丝笑意。“而且我会亲自检查门锁。”他忍不住看了凯恩一眼。
“多谢你,滕斯。”洁玉答道。“现在有许多人在追杀我,我可不希望晚上还得担心一位绅士溜进我房间,说要帮我穿上睡衣,你明白吗?”
“洁玉,不要再提——”凯恩说道。
“凯恩建议我跟他父母住,但是我觉得不好,滕斯。”她不理会凯恩继续说。“我不想害他年迈的双亲也被牵扯进这场纠纷。而且事到紧急关头,一个人也顾不了什么名声不名声的问题了。对不对,先生?”
滕斯眨眨眼,面对她甜美、期望的表情,最后还是点头。
远方传来一阵雷声。“我们再不进去要被大雨淋湿了,”凯恩说道。“滕斯,你叫帕可在暴风雨降临前去找医生来。”
“有需要吗?”洁玉问。
“有需要。”
“您生病了?”滕斯关切地问。
“不是我,我要温医师来看看洁玉,她似乎有点不舒服。”
“什么不舒服?”滕斯问。
“他把我丢进泰晤士河里。”
两个男人都很讶异。“我不是说那件事,”凯恩低声说道。“她头上肿了一个大疱,使她脑子不太正常。”
“喔,那个,现在根本没感觉了,倒是腰部有点怪怪的;而且我不喜欢医生在我身上戳来戳去的,我不要。”
“没关系,我保证医生不会戳你。”
“我恐怕现在找不到温医生。”滕斯插嘴。
“怎么会找不到?”
“他离开此地已经一个多月,”滕期解释。“要不要考虑找别的大夫?您母亲这段时间都找何威克医生,据说她很满意。”
“是谁需要看病?父亲还是母亲?”
“您父亲,虽然他很不高兴。”滕斯说。“最近他体重一直下降,让您母亲和妹妹们很担心。”
“他还在为克林的死难过。”凯恩的声音突然变得很疲倦。“希望上帝早日把他拯救出来。好吧,滕斯,去找何威克。”
“不用找了。”洁玉用命令的语气说。
“洁玉,现在不是耍脾气的时候。”
“小姐,你头上的疱到底是怎么弄的,被人打到的吗?”
“不是,”她有点尴尬,看着地板。“我从楼梯上跌下来。”她抬起眼来偷瞧到滕斯同情的脸色,心里暗暗得意。“只是一点不起眼的小伤,你想看吗?”她说着说着,撩起头发。这一扭身她的腰又痛起来,痛得她龇牙咧嘴的,几乎要叫出来。
滕斯从来没有对女士这么关心过,简直成了护花使者,说尽了各种好话来安慰洁玉,然后扶着她的肩膀走上台阶,凯恩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觉得他们还真像一对父女。
“你必须立刻卧床休息。”滕斯十分坚持。“你是怎么跌下来的,小姐,恕我发问。”
“我被地毯绊了一下,整个人摔下去,我真笨拙。”
“喔,不会,你怎么会笨拙。”
“多谢你这样说,滕斯。不过我的头真的不痛了,但是我的腰……喔,算了,我可不希望你以为我只会抱怨……凯恩就说我只会抱怨不休和哭哭啼啼。”
凯恩从后面走上来搂住她的肩膀。“让我们看看你的腰把外套脱掉。”
“不要。”她已经走进门廊。“你只会戳来戳去。”
一列仆人在门厅等候,要欢迎他们的爵爷,洁玉像一阵疾风走过去,突然问道:“滕斯,我的房间是不是在屋子的前面?希望如此,我想看到府上前方美好的景色。”
她的语气很愉快,凯恩心想她的腰痛大概没什么大不了。“滕斯,带她上楼安顿下来,我再去处理几件事情。”
他转身走出大门。“还是要叫帕可去找大夫。”滕斯提醒他爵爷,然后对洁玉说道:“不要再跟我争了,小姐。你现在看起来好苍白,你的手冷得像冰块。”
洁玉立刻把手抽开,她已经累得直发抖。
“太阳很快就下山了,你可以在床上用餐。”他突然想到一件事。“爵爷真的把你丢进泰晤士河吗?”
她笑一笑。“真的,而且他不肯道歉。他也把我的袋子弄丢了,害我变得一文不名。还好莉娜送我几件她的漂亮衣服。”
“你好像不会很难过。”滕斯打开房门,退到一旁,让出一条路。
“我不喜欢垂头丧气的。”她睁大了眼睛。“哇,滕斯,好可爱的房间,金色是我最喜欢的颜色。那床被单是丝织的吗?”
“是缎子,”滕斯微微一笑。“我来帮你脱下外套,好吗?”
洁玉点点头。“你能不能先打开窗子?里面有点闷。”她走到窗口,看着远方的树林。入夜后,麦修和金宝会在林子里等她的讯号,她要在窗口点上一枝白烛,表示一切顺利。
洁玉转过身来,滕斯开始帮她脱外套。“我叫人帮你洗干净,小姐。”
“谢谢,腰部那边可能有点破损,滕斯,能不能找人补一补?”
滕斯没有回答,洁玉看看他的脸。“你生病了吗?先生。”其实他脸都绿了。“拜托你赶快坐下来,我看你好像快晕倒了。”
他摇摇头,洁玉把他推进一张椅子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能开口,用力吼叫他的爵爷上来。
凯恩正踏在门阶上。“她又在搞什么名堂?”他喃喃自语,快步跑进前厅,奔上楼梯。他走到洁玉房门口时突然停下来,眼前的景象十分地奇特:滕斯一直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是洁玉一直按着他的肩膀。“我的老天……滕斯,你病了吗?”
“我想他快昏倒了,”洁玉拿起一本薄薄的书扇滕斯的脸。“帮我把他扶到床上去,凯恩。”
“她的腰,”滕斯抗议。“亲爱的小姐,不要再扇了。爵爷,你来看看她的腰。”
洁玉还茫茫然什么都不知道,凯恩冲到她身旁,把她转过来,看到她白色的罩衫上一大声湿透的血迹,现在他也想找一张椅子坐下来。“天啊,”他喃喃地道。“亲爱的,你是怎么了?你不知道自己在流血吗?”
洁玉惊呼一声,及时被他挽住。“我不知道,我还以为是树枝刮伤的。”
滕斯站在另一边。“她流了不少血,爵爷。”
“没错。”凯恩尽量平静下来,免得她惊慌。他用颤抖的手轻轻拉出她腰际的衣服。
“很糟糕,是不是?”洁玉问。
“不要看,亲爱的,会不会痛?”
“刚刚我看到血才开始痛。”她注意到衣服的裂缝。“讨厌,他们弄坏了莉娜送我的可爱上衣。”她大叫。“凯恩,你看那个洞,那是不是……”
“了弹打穿的?”滕斯插嘴。
凯恩脱去她的罩衫,正用小刀割开她的内衣。
“她越来越虚弱了,”滕斯小声对爵爷说。“我们最好在她昏倒前把她送到床上。”
“我才不可能昏倒,滕斯,而且你要为你的胡说八道向我道歉。放开我,凯恩,你怎么可以割女孩子的内衣,太不像话了,我自己来处理伤口。”
她很想把两个男人都赶出去,却无能为力。自从受伤之后,她的肚子一直隆隆作响,现在又开始头晕,两条腿也渐渐发软。
“怎么样,滕斯?”她勉强问道。“你到底要不要道歉?”
还没来得及等他回答,洁玉就知道大势不妙。“天!我真的要昏倒了……”
第八章
洁玉突然醒来,很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床上,因为她一点也想不起来怎么上床的。过了一会儿她才完全确定,老天啊!她真的昏倒了。
她尽力安慰自己这不是什么丢脸的事,直到一阵微风从窗口吹来,提醒她只穿着内衣。凯恩和滕斯分别站在床的两边,洁玉看到他们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差点又要昏过去。
“好险这发子弹只是擦过去。”凯恩喃喃说道。
“感谢上帝!”滕斯回答。
“是哪个混蛋乘我不备的时候脱我衣服的?”她冷冰冰地问。
滕斯吓了一跳,凯恩只是微微一笑。“你感觉好多了,是不是?小姐。”管家问道。
“是的,滕斯,你干么抓着我的手?”
“让你不要乱动,小姐。”
“现在放开我,反正我不会干扰凯恩的任务。”
等管家一放手,她立刻推开凯恩放在她腰部的手。“你在戳我,凯恩。”
“快弄好了,洁玉。”他的声音很严肃,动作却很温和,真是奇怪。
“你在生我的气吗?凯恩。”
“没有。”他看都不看就说。
“你的口气不能好一点吗?”她说。“你在生气,我真不明白……”她突然惊叫一声。
凯恩正在替她绑绷带。“是不是太紧了?”他的眼神充满了关切。
“你以为这都是我的错,对不对?”她含糊不清地说。“你一定在想——”
“喔,不,小姐,”滕斯插嘴进来。“男爵没有要怪罪你,你又不是故意被打中的。男爵只是有点……”
“别扭?”她替他说。
管家点点头。“是的,当他很关心某个人的时候,就会变得很别扭。”
她转向凯恩。“你在担心吗?”
“没有。”
“那么伤势不严重喽?”
他把绷带扎好。“只是皮肉之作,洁玉,你很快就会康复。”
“用被单盖着我的腿,滕斯,而且闭上眼睛不准看。”她命令道。她身上办穿着内衣,现在既然没有生命危险,那么维持体面还是很重要的。
管家照做了,然后出去替她安排晚餐,房间里只剩她跟凯恩。“我不管伤势怎么样,”她说道。“反正我要留下来养病就是了。”
凯恩站在她床边,露出一个令她心动不已的微笑。“你的话里好像有别的含意。”
“没错,你真聪明。当我卧病在床的时候,你要全天陪着我,不准离开。因为这都是你的错。”她点点头表示强调。可是凯恩却一脸疑惑,她用力咬着下唇才勉强不笑出来。
“喔?”他看着她充满期待的眼神。“你是怎么得到这个结论的?都是我的错?”
她耸耸肩。“我还没想出来,不过我会的,现在答应我,凯恩,我要一直陪着我,否则我绝不肯乖乖养病。”
“好吧,亲爱的。”他对她眨眨眼,表情很暧昧。“我会日日夜夜守着你。”
她当然没有被他唬住。“当然了,晚上你可以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我非回去不可吗?”他很失望的样子。
洁玉不想发作,免得刺激他古怪的脾气,而且,这一回合她已经赢了,不是吗?
受伤的不方便很快就变成一个有利的条件:她现在有绝佳的藉口绊住凯恩,或许她可以一直养病养到纳山回来接她。
吃过晚餐后盘子还摆在腿上她就睡着了;而且夜里只醒来过一次,床头柜上点了两枝蜡烛,她想起她还没跟麦修和金宝打讯号,她立刻掀开被单。这时才注意到凯恩,他躺在床边一张椅子上,一双脚跷在床上,白衬衫直敞到腰际,似乎睡得很熟。
洁玉不知道自己看了他多久。老天!他实在迷人极了,绝不仅是英俊而已;对她而言,他就像是暴风雨中一处宁静的港口,她好想靠过去,让他照顾与保护。
她的守卫天使开始打鼾,把她拉回现实。她轻轻从床上下来,拿起一枝蜡烛走到窗口,外面还在下雨,洁玉想到她的人还在外面淋雨,十分过意不去。她应该早点打信号,好让他们找地方躲雨。
“你在做什么?”
洁玉手上的蜡烛差点掉下来,她被凯恩隆隆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转过身来,他就站在她眼前。“我只是想看看窗外,”她喃喃说道。“我不是故意要吵醒你的。”
他的头发乱蓬蓬,睡眼惺忪,一绺鬈发落在前额,她忍不住伸手帮他整理好头发。
“你可以明天再看。”他的声音沙哑,充满睡意,拿走她手上的蜡烛,放回桌上,要她回到床上。“你的腰还痛吗?”他打着呵欠问道。
洁玉本想说不痛,可是又迟疑了一下。“会痛,”她说,期待他关怀的眼神。“还有点刺痛。对了,你为什么会睡在椅子上?”
他把衬衫脱掉。“你占了大部分床面,而我又不想移动你。”
“移动我?你干么移动我?”
凯恩吹熄蜡烛,拉起被单,然后躺在她身边。“我要陪你直到你睡着为止。”
“但是凯恩,这样子不大适当——”
“睡吧,亲爱的,你需要休息。”他用手臂环抱住她,她想推开,却被他一把抓住。
“这实在不大像话……”她放弃抗议,不做无谓的努力,因为凯恩已经又开始呼呼大睡了。
她想,让他跟她睡一会儿也无妨,凯恩的确是被她累坏了。她安心地闭上眼睛,知道他绝对会守规矩。可是,很矛盾的是,她内心深处却暗暗期盼,假如他不要那么绅士、那么守规矩的话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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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恩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才找到何威克大夫,他正在一个贵妇人家里帮人接生。他派一个信差来通知凯恩,说他会尽快赶来。
洁玉恢复得很快,并且对养病越来越不耐烦。她无法忍受被关在房间里像囚犯一样,情绪变得十分低落。
天气也和她的心情一样,一直下雨下个不停。
凯恩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令洁玉想起困在笼子里的猛兽,每次他在她房间里,总是很不耐烦地来回踱步,手剪在背后,不停询问她的过去、她的家庭,尤其是她的哥哥;还有那场乱七八糟的谋杀案。两人间的争论就像一场决斗一样,凯恩总是得不到他要的资料。
洁玉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挫折感,同时也发现:跟他对抗实在是件很累人的事。她尽量小心,不要说太多真话也不要扯太多谎话。老天!他可真是难缠。
他们常常互相咆哮,洁玉指责他后悔成为她的保护者。他当然也很火大,全力否认。洁玉心里常在想,凯恩可能不再喜欢她了。他已经不再吻她、不再跟她一起睡,并且到了第三天,他甚至开始对她大吼大叫。
洁玉一直忍受到第四天,终于下定决心,撕掉仆人新换上的绷带,坚持要好好洗个澡,并且宣称她已经完全复原了。
她洗完头发,坐在火炉前休息,晾干头发,滕斯叫仆人搬走浴盆,换上新枕头和被单,然后喋喋不休地劝洁玉回床上休息,她也欣然接受。
一等仆人撤出房间,夜色逐渐笼罩房间,她走到窗口给她手下打暗号,然后回到床上,拿起一本凯恩借她的书,在远方隆隆的雷声中,开始阅读。
这场暴风雨来势汹汹,院子里一棵三层楼高的大树被闪电击中,连根拔起,倒在地上,最后甚至燃烧起来,传来阵阵树木燃烧的味道。
几乎所有仆人都被召集到马厩里,安抚那些惊慌的马匹,凯恩也下去探视他的坐骑;等他回来时,已经相当晚了。他全身被雨水淋得湿透了,在门口就脱下靴子、袜子,外套和衬衫,然后才上楼休息。他走到房门口时,一阵雷声响起,撼动了整幢屋子。
洁玉一定吓坏了,他心想,该去她房间看看,如果她睡着那就算了,如果她还醒着……那么也许他们又会大吵一架;想到这里,他脸上露出期待的微笑。洁玉虽然是女人,但却从来不向他示弱,打破了他对女性的成见,虽然他绝对不会对她承认这一点。
他敲敲门,然后也不等她回答就直接开门进去。还好她没睡,这正是凯恩所期望的。他倚着门框,凝视着她,心中升起一股温暖的满足感。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和她在一起,有她作伴,生活才显得多采多姿,尽管她不时露出泼辣的本色,对他横眉竖眼的;可是说真的他一点都不在意。
这女人迷住了他,凯恩不得不承认……她是那么美、那么柔软,充满了女人味。有哪个男人能抵挡这种诱惑?凯恩自然无法例外。
和她在一起而不碰她,对他而言实在是痛苦的折磨,也难怪这两天他脾气这么坏。每次一看到她,凯恩就想紧紧抱住她,疯狂地与她做爱。
而且他越来越离不开她,总是不时找藉口到她房间,甚至只为了看她睡觉的样子。她一定不晓得他内心的纠葛与挣扎;如果她知道此刻他心里有些什么痴狂的念头,一定不会这么平静。
她看起来好纯真,一个人坐在床上,背后垫着枕头;旁边点了两根蜡烛,手里拿着一本书。她看着他,摇摇头,长长叹息一声。“我真该锁门的。”她说。“凯恩,我今晚实在不想跟你吵了。”
“好的。”
他轻松的允诺反而令她惊讶;她狐疑地看着他。“真的吗?你不会一直烦我?”
“我是说真的。”他咧嘴笑一笑。
“你还是不该待在这里。”她用一种沙哑、性感的声音说道。
“给我一个不能待在这里的理由。”
“我的名声和你的近乎赤裸。”
“你说了两个理由。”他调侃她。
“你到底在想什么?”她看着他随手关上门。“你的仆人会知道你在这里的。”
“你记得你说过,你并不在乎你的名声。”
她又摇头,烛光从她发丝间透出来,令他着迷。“那时候我以为我快死了,所以当然不在乎。现在既然有活下去的希望,我当然要改变主意。”
“洁玉,滕斯知道你来的第一晚我睡在这里……”
“那不一样,”她打断他的话。“那时候我受伤生病,你为了关心才陪着我。现在不行,我已经痊愈了,仆人会告诉你母亲的,凯恩。”
“我母亲?”他哑然失笑。“你不用担心仆人,他们都睡了,而且我绝对没有什么不良企图。”
她却有点失望。“我知道,”她假装叹息一声。“但是如果你不是来烦我的,你怎么会在这时候跑来?”
“不要用怀疑的眼神看我,”他回答。“我只是担心你被暴风雨惊吓到,如此而已。”他皱起眉头。“大部分的女人都会受惊的,你却没有,对不对?”
“我没有,很对不起。”
“为什么要对不起?”
“因为你好像很失望,你本来是想安慰我的吗?”
“我是这么想过。”他不得不承认。看到她一副想笑的模样,又生气地皱起眉头。他走到她床边坐下来,差点坐到她的腿。
她无法不看他赤裸的胸膛,实在太吸引人了,那一团一团浓密、鬈曲的黑色胸毛,从他胸部一直绵延到腹部。她好想用手指去抚摸,好想用乳房去感觉他的体温……
“可恶,洁玉,一般的女人都会怕闪电和雷鸣的。”
他害她无法再想入非非。“我又不是一般的女人,你早该了解的。”
现在他什么都无法了解,他看着她白色睡衣顶端的扣子,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现在既然她不害怕暴风雨,他就该离开了;他被风雨打湿的长裤可能也把床单弄湿了,可是他一步也动不了。
“我绝不是你所交往的一般女人。”她突然说道,只为了打破难堪的沉默。他的肩膀和胸膛上都是小水珠,在烛光下他古铜色的肌肤闪闪发亮。她感觉到自己的脸红了起来。
“你全身都湿了,”她含糊地说道。“你是不是跑到外头去淋雨?傻瓜。”
“我得到马厩去安抚马匹。”
“你头发一湿就全都鬈起来;你小时候一定讨厌透了,对不对?”
“对啊,所以我都不跟别的小朋友分享玩具。”他又在调侃她。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胸前,不去爱抚她真是需要很高明的教养,他觉得自己快失去控制了;甚至一个道别的吻都可能酿成大祸。
一道闪电照亮了房间,然后是震耳欲聋的雷声,凯恩从床上跳起来走到窗口。“一定打到了什么,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凶猛的暴风雨。”他搜寻窗外的夜景,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着火。
洁玉踢开被单,走到他身旁,握住他的手。“风雨很快就会过去,”她点点头说道,似乎知道他在担心。“不会有事的。”
凯恩十分惊讶,不敢想信这个小女人居然试图安慰他。她的表情很诚挚,凯恩不敢笑,不敢伤害她温柔的心。他这辈子第一次接受一个女人的安慰。
“哈利叔叔常常告诉我,天使们在暴风雨的时候都会大吵大闹,就像在开舞会一样。”
“你相信你叔叔的话吗?”
“不相信。”
这回他笑了,宏亮的笑声令洁玉想起雷声。“我越来越欣赏你的诚实了,洁玉。”
她对他的欣赏似乎无动于衷,她放开他的手,摇摇头说道:“对你来说,每件事不是黑的就是白的,对不对?你不容许别人的言行有一丝的暧昧,是不是?我一直假装相信我叔叔,因为我知道他是为了安慰我才说谎。有时候,凯恩,说谎是很必要的,你懂吗?”
他看着她好一会和。“请你举例说明,洁玉,”他轻声说。“你有没有对我说过谎?”
她缓缓点头。
过了几秒钟,他才继续问道:“那个谎言是什么?”他突然攫住她肩膀,把她转过来面对他,抬起她的脸,他大声质问:“赶快解释!”
他的眼神令她不寒而栗。“你无法忍受任何谎言,不管理由是什么,对不对?”
“告诉我你到底说了什么谎。”
“我并不真的讨厌你。”
“什么?”他很讶异。
“我说,我其实并不讨厌你。”
“就这样而已?这就是你说的谎……”
“没错。”
他松了一口气。“我的老天!洁玉,我还以为是什么严重的事情。”
“例如什么?”
“例如你可能已结婚啦,”他的口气又回复平和。“我早就知道你不讨厌我。”
“我这人真难缠,而且倔得要命。假如我说了其他谎话,我才不会对你承认。”
“洁玉?”
“什么?”
“你还说了什么谎?”
“我本来想告诉你我已经结婚了,可是我实在装不出来,骗不了你。”
“你为什么想让我相信你已婚?”他轻轻搓揉着她的肩膀。
“因为,在酒店的时候,你看着我的样子就像老虎看着一块鲜肉;我想如果我告诉你我已婚……或者刚守寡不久,你大概会同情我。”
“原来你只要我的同情?”
她点点头。“你必须承认,我们两个都被对方所吸引了,我从来不曾想让男人碰我……你是第一个。”
“我很高兴知道这点,亲爱的。”
“喔,你早就知道了,”她喃喃地说道。“不要那么得意,这件事迟早会发生的。”
“什么事?”
“我迟早会让某个男人亲近。”她解释道。
“我很高兴自己有这份荣幸。”他抱住她。“洁玉,你现在想让我触摸你吗?”
她挣脱他的臂膀,退后一步。“凯恩,别忘了你是我的保护者,你不可以碰我。”
突然间洁玉又被他抱住,她薄薄的睡衣无法抗拒他的躯体、他的热力。“这个方式行不通了,洁玉。”
“为什么?”
“我想要你。”
一听到他低沉的声音,洁玉就知道大势已去,她对他也起了惊人的反应,只想渴望着他的触摸。这是一种甜蜜的痛楚,现在她心里一团迷乱。从来没有人能这么接近她,她对这种事一直十分谨慎,因为爱一个人只会换来相对等的痛苦,尤其是像凯恩这样的男人,只有傻瓜才会……让这样的男人接近她。
雷声在远处响起,可是他们两个都听若罔闻,只是凝望着对方。热情如火焰般熊熊烧着,一切都如箭在弦上,不可避免。
凯恩缓缓低下头来,她也踮起脚尖与他相会。他立刻用嘴占有了她。这个吻充满了肉欲。
当他慢慢放开她的嘴,洁玉觉得自己的心也被带走了。她不顾一切地留住他,他浑身充满了男性气息。
凯恩沙哑着嗓子问道:“洁玉,你还有什么谎话没承认的?”
“没有了。”她怯怯地回答。
他微微一笑。“是真的没有谎话,还是你不是承认?”
她摩擦着他的胸膛。“是有一些谎话。”她感觉到他紧张起来,连忙说道:“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根本记不得了。等我想起来一定会告诉我。”
他立刻松弛下来,看来诚实是他最坚持的原则。“洁玉?”
“什么事?”
“你想要吗?”他不等她回答。“天!诚实一点,不准再说谎了;现在就回答我!”
“是的,凯恩,我很想要。”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认罪。
“洁玉,承认这种事应该是喜悦,而不是绝望。”
“其实都有。”她说道。她内心颤抖着,想到等会儿要发生的事,她非常期待……可是也非常不确定。我不会爱上他的,她暗暗对自己保证;可是此刻她已热泪盈眶,凯恩已打入她的心坎。
她又回到他的怀中,凯恩感觉到她的颤抖,搂紧了她。“我会照顾你的,洁玉,”他在她耳边喃喃说道。“现在你心里在想什么?”
“在想我会活下去的。”
他不懂她话中的含意,但是她声音中的那份恐惧却令他心痛。“我们不要……”
“我要,”她突然打断她的话。“但是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你不可以爱上我。”
她的态度很严肃,凯恩知道她不是开玩笑的,他突然觉得很愤怒,从来没碰过这么伤脑筋的女人,他决定要她清清楚楚地给他一个解释。但是她已经开始爱抚他,凯恩发觉他全身都燃烧起来。
她一路亲吻而上他的颈侧,他的自制很快就消失无踪。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这样坦率又热情洋溢地爱抚他;凯恩这辈子第一次有被人珍惜、被人怜爱的感觉。
他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告诉自己一定要温柔地对待她。他要仔仔细细品尝每一次爱抚和亲吻,让今夜成为他一生中最长、最美的一夜。洁玉令他疯狂。
凯恩的热情如排山倒海,她根本无法抵挡,只能随波逐流,任他摆布。
“你已经无法回头了,洁玉。”他喃喃说道。“你将属于我。”
“是的,今晚我属于你。”
“不,”他咬着牙说道。“不只是今夜,我要你永远属于我。”
“好的,凯恩。”她叹息一声,不知道自己也许诺什么。“告诉我你要我怎么做,亲爱的,我要取悦你。”
他暗自发誓,绝不再让她离开他。
洁玉一直抱着他,直到臂膀发酸发痛,才慢慢放开他。她仍在震惊之中,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刚才发生的事。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做爱是这么一回事。老天!她完全失去了控制,完全把自己奉献给他,灵魂与肉体。
从来没有人对她有这种力量,从来没有。她闭上眼睛,止住盈眶的泪水。凯恩实在远比她厉害多了,她只不过偷了他的档案,他却偷走了她的心。“我想你该起来了。”她喃喃说道。
凯恩没有意思也没有力气移动,他靠在她颈边叹息。洁玉突然很想听他说几句赞美的话……就算是谎话也好,可以供她在以后孤寂、冷清的日子里细细回味。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荒唐;她应该生气才对,这都是他的错,把她搞得意乱情迷,不能自己。
“甜心,你后悔了吗?”他抬起她的脸仔细端详,似乎很得意,因为这小女人被他弄得脸泛桃花,眼神中带着尚未消褪的热情。凯恩觉得自己已经在她身上烙下了他的印记,一股强烈的占有欲涌上他的心头。
他忍不住想低下头来亲她,洁玉满面怒容。他想用这个吻来化解她的怒气,一等到他们的嘴接触,他的舌头立刻沉浸在她热烈、甜蜜的欲望中,洁玉舍不得让他起来。
凯恩还是缓缓抬起头来。“你要我就跟我要你一样,洁玉。”他说道。“你已经做了选择,你就得承担后果。”
不知为什么,地心里很难过,觉得他根本不会了解。“是的,凯恩,我的确是选择了献出我的童贞,我也愿意承担一切后果。现在,假如你不介意,我已经很困了,我想……”
“你搞错了我的意思,”他打断她的话。“你所做的选择是你今后将永远属于我,洁玉,我们要结婚的。”
“什么?”
“你听不懂吗?”他的声音柔和一点。“不要这么惊讶,宝贝,事情没那么糟。”
“凯恩,我从来没做那种选择。”她结巴的说。
他根本不想听她的拒绝,“看着我,”他用命令的口吻说道。“我们刚刚共享了一段美妙的经验,你现在完全是我的人了。接受这件事实,洁玉,这样一切会容易许多。”
“我为什么要接受?”她抬起下颚。“凯恩,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是占有欲很强的男人。”他粗声说道。
“我知道,”她低声说道。“而你真该觉得可耻。”
“我看上的东西我就要完全占有,不容别人分享,懂吗?”
“不,我不懂。”她鼓起勇气说道,虽然他的眼神令她战栗。“你是不是因为夺走了我的童贞而有罪恶感?所以才要娶我?”
“你错了,我并没有罪恶感。反正你是要嫁给我的,一等你哥哥回来,我就马上告诉他……”
“你是我见过最傲慢、最难弄的男人。”
他微微一笑。“但是你喜欢这种男人,对不对?否则你怎么会让我碰你?”
很奇怪的,她并不想在这点上跟他争论。
他用手肘撑起头,打量她的表情。洁玉把被单拉起来盖着他们俩,双手交叉靠在胸前,凝视着天花板。
“洁玉?”
“嗯?”
他的声音非常温柔,深深撼动了她的心灵,她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却又莫名其妙的想哭。
他的眼神流露出无限的温柔,不过他脸上也带着一丝笑意,她搞不清他心里在想什么。“还好你不会有罪恶感,那根本是不必要的。”她试探性地说道。
“为什么这样说?”他拖长了声音问。
“为什么?因为你没有强迫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全都是我自愿的,而且都是我采取主动。”
“听你的口气好像我根本不在场,”他带着笑意说。“记得我向来是很主动的。”
她不理会他的嘲弄。“你当然在场,但我要强调的是,是我允许你……采取主动。”
他真想捧腹大笑,可是看她一副认真的模样,便不敢造次了。“好吧,”他控制住自己。“刚才你是比我还主动,高兴了吗?”
“是的,谢谢你。”
“不用客气。现在告诉我,为什么你会想要我和你做爱?”
她的目光转回到天花板上,凯恩被她脸上的红晕迷住了,这个纯真的小女人又在害臊,几分钟前他们做爱的时候,她还那么狂野,其实她的本性比他还热情。不过这毕竟是她的第一次,可能对刚刚的激情还有点不知所措。
“因为我想要。”她终于回答了他的问题。“你知道,我一直都没想过要结婚,可是我想要……喔,算了,你不会懂的。我敢打赌,只要我一离开这里,你马上会忘记我。”她想她的话一定激怒了他,于是转过头来看他的表情。
他却笑了起来。“你真没礼貌,”洁玉很不高兴地瞪着天花板。“你最好赶快走。”
他的手指抚摸着她的颈子。“洁玉,今晚的事是不可避免的。”
她摇摇头。“才不是。”
“是的,”他喃喃细语。“老天!我好几天前就想要你。”
“你知道吗,亲爱的?”
“什么?”她开始喘息。
“我还想要。”
他低下头亲吻她,不给她争论的机会。他的吻太急切了,洁玉把他推开,侧过身面对他。她看着他宽广的胸膛。“凯恩?”她鼓不起勇气问她心中的问题。
“什么事?”他很惊讶,她怎么又在害怕了。
“你的感觉好吗?”
他用拇指抬起她的脸。“喔,当然很好。”
“你没有失望?”她怯怯地问。
他深受感动。“没有,你没让我失望。”
洁玉打量他平静的表情,知道他说的是实话。“我也没有失望。”
“我知道。”他脸上带着一抹骄傲的微笑。
“你怎么会知道?”
“从你对我爱抚的反应。”
“喔。”
他的微笑扫清了她心中的疑虑。“的确是有点惊天动地,对不对?”
她点点头。“我不知道会这么……激情。”
他亲吻她的头顶。“我在你身上闻到了自己的味道,我喜欢。”
“为什么?”
“它会使我亢奋。”
“那我应该洗个澡。”
“我来帮你。”
她一转身跳下床。“你不可以。”她转过身去开始穿睡衣。这时她突然注意到床血迹,大吃一惊。“你让我流血了。”她结结巴巴地说道。
“亲爱的,这是你的初夜。”
“我知道。”
“所以你才会流血。”
她还是很惊讶。“真的?”
他点点头。
“但是只有初夜吗?凯恩。我可不想……”
“只有初夜?洁玉,从来没有人跟你解释过这些事吗?”他很好奇。
“嗯,当然有。”她觉得自己像个大傻瓜。
他不相信。“谁?你爸妈都很早过世,难道是你哥哥纳山?”
“纳山遗弃我,”她冲口说出,但立刻又说得不对。“我的意思是,他一直在学校里,我很少看到他。”
凯恩注意到她变得很激动,把睡衣上的带子都打成死结。“纳山什么时候离开你的?”
“他一直在学校里。”她又重复了一遍。
“有多久?”
“你为什么一直问个不停?我叔叔负责教育我,而且他做得很好。”
“显然他遗漏了一些重要的事情。”凯恩说道。
“哈利叔叔是个保守的人。”
“你周围难道没有女人可以都……”
她摇摇头。“是有女人,但我从来不跟她们谈这种私事,那样是不对的。”
她走到帘子后面开始沐浴。凯恩似乎要在这里过夜了,他头靠着枕头,很舒服的样子。她洗完澡后走回床边,拉紧了睡衣的腰带,对他皱起眉头。“凯恩,你必须要搞清楚一件事。”她坚定地说道。
“什么事,甜心?”他笑眯眯地看着她。
洁玉的心怦怦地跳着,一下子想不起来该怎么说,她必须看着地板才能开口。“这种事不能再发生,绝对下不为例。你不要跟我争,凯恩,我已经下定决心,现在你该离开了。”
凯恩不理会她热烈的要求,反而掀开被单,勾勾手指头要她过来。“来这里,洁玉,你一定累坏了。”
她发出一阵呻吟。“你一定要这么难弄吗?”
“恐怕是的,宝贝。”他对她眨眨眼睛。
“求求你认真一点。”
“我是很认真,”他反驳。“而且很实际。”
“实际?”她走近床边,咬着嘴唇,绞尽脑汁想把他赶走。
她的错误是靠床太近,等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凯思轻易地抓住她,他温热、沉重的腿锁住她的,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他的动作强而有力,却没有弄痛她的伤处;这个男人有时真是温柔得不可思议——温柔但是傲慢。现在她被他逮住了,他居然还敢对她露出微笑。
“现在听我说:我很实际,因为我知道我们的关系才刚开始。”他解释。“别再捏我,洁玉,难道你真的相信我不会再碰你?你知道,结过婚的——”
“不准再提婚姻的事!”她打断他的话。
“好吧!”他暂时同意。“既然那会让你那么难受,那我以后再提。但是你至少会和我在一起两个礼拜,对不对?”
还好他又开始讲理了,让洁玉松了一口气。“不到两个礼拜,我已经来三、四天了。”
“很好。那么你是不是要我在以后和你共处的日子里,一直做和尚?”
“没错。”
“那不可能,我已经食髓知味了。”
“我不可以。”
“我可以,”他喃喃骂道。“该死!洁玉,我现在就想要。”
“该死!凯恩,你必须守规矩。”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步步进逼,洁玉叹一口气,接受他又一次的狂吻,毫无抗拒之力,让他轻易地脱去她的睡衣,现在她极度渴望他的爱抚。
“凯恩,你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任何事都可以。”他的声音有点沙哑。
“我们现在可以再来一次,可是等纳山回来,就必须停止,我们……”
“我不做我无法实现的承诺。”他很不高兴地打断她的话。
“你会改变主意的。”她低声说。
“你的口气好像很确定,为什么?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厌倦我的,”她冲口而出,然后搂住他。“亲吻我,求求你。”
他从来没有这么尽兴过,完完全全地陶醉在做爱的快感中,毫无保留,热情激荡,连他自己也无法控制,对这个特别的女人,他只能无条件地接纳她,而且一点也不觉得可耻;反而有一种胜利的欣喜,因为他知道,她也有同等强烈的反应。
凯恩觉得身心都被洗涤得清清爽爽,这段不可思议的经历,令他心中洋溢着满足感。
“我还想品尝你。”
“喔,上帝!”她惊叫。
他笑一笑。“我喜欢你的滋味,像蜜糖一下,而且充满了女人味,性感极了,我会上瘾的。”
“真的吗?”
“当然,”他压低声音。“而且我是唯一尝过你的男人,对不对?”
他拧她一下要她回答,她只好点点头。
她把头藏在他的颈窝,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永远永远不会忘记你,凯恩。”
他没有回答,只听见一阵深沉、平衡的呼吸声,显然已睡熟了。洁玉知道自己应该摇醒他,要他回自己房间去,滕斯要是知道他们竟然睡在一起,一定会对她很失望的。
她想翻个身,但是却被他紧紧抱住;就算在熟中,这个男人的占有欲还是那么强。洁玉想一想,算了,今夜就听他的。她闭上眼睛,思绪像风一样四处飘散,很快就沉沉入睡。
他梦到一群天使围绕着他。
她却梦到鲨鱼。
洁玉突然醒来,很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床上,因为她一点也想不起来怎么上床的。过了一会儿她才完全确定,老天啊!她真的昏倒了。
她尽力安慰自己这不是什么丢脸的事,直到一阵微风从窗口吹来,提醒她只穿着内衣。凯恩和滕斯分别站在床的两边,洁玉看到他们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差点又要昏过去。
“好险这发子弹只是擦过去。”凯恩喃喃说道。
“感谢上帝!”滕斯回答。
“是哪个混蛋乘我不备的时候脱我衣服的?”她冷冰冰地问。
滕斯吓了一跳,凯恩只是微微一笑。“你感觉好多了,是不是?小姐。”管家问道。
“是的,滕斯,你干么抓着我的手?”
“让你不要乱动,小姐。”
“现在放开我,反正我不会干扰凯恩的任务。”
等管家一放手,她立刻推开凯恩放在她腰部的手。“你在戳我,凯恩。”
“快弄好了,洁玉。”他的声音很严肃,动作却很温和,真是奇怪。
“你在生我的气吗?凯恩。”
“没有。”他看都不看就说。
“你的口气不能好一点吗?”她说。“你在生气,我真不明白……”她突然惊叫一声。
凯恩正在替她绑绷带。“是不是太紧了?”他的眼神充满了关切。
“你以为这都是我的错,对不对?”她含糊不清地说。“你一定在想——”
“喔,不,小姐,”滕斯插嘴进来。“男爵没有要怪罪你,你又不是故意被打中的。男爵只是有点……”
“别扭?”她替他说。
管家点点头。“是的,当他很关心某个人的时候,就会变得很别扭。”
她转向凯恩。“你在担心吗?”
“没有。”
“那么伤势不严重喽?”
他把绷带扎好。“只是皮肉之作,洁玉,你很快就会康复。”
“用被单盖着我的腿,滕斯,而且闭上眼睛不准看。”她命令道。她身上办穿着内衣,现在既然没有生命危险,那么维持体面还是很重要的。
管家照做了,然后出去替她安排晚餐,房间里只剩她跟凯恩。“我不管伤势怎么样,”她说道。“反正我要留下来养病就是了。”
凯恩站在她床边,露出一个令她心动不已的微笑。“你的话里好像有别的含意。”
“没错,你真聪明。当我卧病在床的时候,你要全天陪着我,不准离开。因为这都是你的错。”她点点头表示强调。可是凯恩却一脸疑惑,她用力咬着下唇才勉强不笑出来。
“喔?”他看着她充满期待的眼神。“你是怎么得到这个结论的?都是我的错?”
她耸耸肩。“我还没想出来,不过我会的,现在答应我,凯恩,我要一直陪着我,否则我绝不肯乖乖养病。”
“好吧,亲爱的。”他对她眨眨眼,表情很暧昧。“我会日日夜夜守着你。”
她当然没有被他唬住。“当然了,晚上你可以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我非回去不可吗?”他很失望的样子。
洁玉不想发作,免得刺激他古怪的脾气,而且,这一回合她已经赢了,不是吗?
受伤的不方便很快就变成一个有利的条件:她现在有绝佳的藉口绊住凯恩,或许她可以一直养病养到纳山回来接她。
吃过晚餐后盘子还摆在腿上她就睡着了;而且夜里只醒来过一次,床头柜上点了两枝蜡烛,她想起她还没跟麦修和金宝打讯号,她立刻掀开被单。这时才注意到凯恩,他躺在床边一张椅子上,一双脚跷在床上,白衬衫直敞到腰际,似乎睡得很熟。
洁玉不知道自己看了他多久。老天!他实在迷人极了,绝不仅是英俊而已;对她而言,他就像是暴风雨中一处宁静的港口,她好想靠过去,让他照顾与保护。
她的守卫天使开始打鼾,把她拉回现实。她轻轻从床上下来,拿起一枝蜡烛走到窗口,外面还在下雨,洁玉想到她的人还在外面淋雨,十分过意不去。她应该早点打信号,好让他们找地方躲雨。
“你在做什么?”
洁玉手上的蜡烛差点掉下来,她被凯恩隆隆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转过身来,他就站在她眼前。“我只是想看看窗外,”她喃喃说道。“我不是故意要吵醒你的。”
他的头发乱蓬蓬,睡眼惺忪,一绺鬈发落在前额,她忍不住伸手帮他整理好头发。
“你可以明天再看。”他的声音沙哑,充满睡意,拿走她手上的蜡烛,放回桌上,要她回到床上。“你的腰还痛吗?”他打着呵欠问道。
洁玉本想说不痛,可是又迟疑了一下。“会痛,”她说,期待他关怀的眼神。“还有点刺痛。对了,你为什么会睡在椅子上?”
他把衬衫脱掉。“你占了大部分床面,而我又不想移动你。”
“移动我?你干么移动我?”
凯恩吹熄蜡烛,拉起被单,然后躺在她身边。“我要陪你直到你睡着为止。”
“但是凯恩,这样子不大适当——”
“睡吧,亲爱的,你需要休息。”他用手臂环抱住她,她想推开,却被他一把抓住。
“这实在不大像话……”她放弃抗议,不做无谓的努力,因为凯恩已经又开始呼呼大睡了。
她想,让他跟她睡一会儿也无妨,凯恩的确是被她累坏了。她安心地闭上眼睛,知道他绝对会守规矩。可是,很矛盾的是,她内心深处却暗暗期盼,假如他不要那么绅士、那么守规矩的话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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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恩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才找到何威克大夫,他正在一个贵妇人家里帮人接生。他派一个信差来通知凯恩,说他会尽快赶来。
洁玉恢复得很快,并且对养病越来越不耐烦。她无法忍受被关在房间里像囚犯一样,情绪变得十分低落。
天气也和她的心情一样,一直下雨下个不停。
凯恩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令洁玉想起困在笼子里的猛兽,每次他在她房间里,总是很不耐烦地来回踱步,手剪在背后,不停询问她的过去、她的家庭,尤其是她的哥哥;还有那场乱七八糟的谋杀案。两人间的争论就像一场决斗一样,凯恩总是得不到他要的资料。
洁玉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挫折感,同时也发现:跟他对抗实在是件很累人的事。她尽量小心,不要说太多真话也不要扯太多谎话。老天!他可真是难缠。
他们常常互相咆哮,洁玉指责他后悔成为她的保护者。他当然也很火大,全力否认。洁玉心里常在想,凯恩可能不再喜欢她了。他已经不再吻她、不再跟她一起睡,并且到了第三天,他甚至开始对她大吼大叫。
洁玉一直忍受到第四天,终于下定决心,撕掉仆人新换上的绷带,坚持要好好洗个澡,并且宣称她已经完全复原了。
她洗完头发,坐在火炉前休息,晾干头发,滕斯叫仆人搬走浴盆,换上新枕头和被单,然后喋喋不休地劝洁玉回床上休息,她也欣然接受。
一等仆人撤出房间,夜色逐渐笼罩房间,她走到窗口给她手下打暗号,然后回到床上,拿起一本凯恩借她的书,在远方隆隆的雷声中,开始阅读。
这场暴风雨来势汹汹,院子里一棵三层楼高的大树被闪电击中,连根拔起,倒在地上,最后甚至燃烧起来,传来阵阵树木燃烧的味道。
几乎所有仆人都被召集到马厩里,安抚那些惊慌的马匹,凯恩也下去探视他的坐骑;等他回来时,已经相当晚了。他全身被雨水淋得湿透了,在门口就脱下靴子、袜子,外套和衬衫,然后才上楼休息。他走到房门口时,一阵雷声响起,撼动了整幢屋子。
洁玉一定吓坏了,他心想,该去她房间看看,如果她睡着那就算了,如果她还醒着……那么也许他们又会大吵一架;想到这里,他脸上露出期待的微笑。洁玉虽然是女人,但却从来不向他示弱,打破了他对女性的成见,虽然他绝对不会对她承认这一点。
他敲敲门,然后也不等她回答就直接开门进去。还好她没睡,这正是凯恩所期望的。他倚着门框,凝视着她,心中升起一股温暖的满足感。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和她在一起,有她作伴,生活才显得多采多姿,尽管她不时露出泼辣的本色,对他横眉竖眼的;可是说真的他一点都不在意。
这女人迷住了他,凯恩不得不承认……她是那么美、那么柔软,充满了女人味。有哪个男人能抵挡这种诱惑?凯恩自然无法例外。
和她在一起而不碰她,对他而言实在是痛苦的折磨,也难怪这两天他脾气这么坏。每次一看到她,凯恩就想紧紧抱住她,疯狂地与她做爱。
而且他越来越离不开她,总是不时找藉口到她房间,甚至只为了看她睡觉的样子。她一定不晓得他内心的纠葛与挣扎;如果她知道此刻他心里有些什么痴狂的念头,一定不会这么平静。
她看起来好纯真,一个人坐在床上,背后垫着枕头;旁边点了两根蜡烛,手里拿着一本书。她看着他,摇摇头,长长叹息一声。“我真该锁门的。”她说。“凯恩,我今晚实在不想跟你吵了。”
“好的。”
他轻松的允诺反而令她惊讶;她狐疑地看着他。“真的吗?你不会一直烦我?”
“我是说真的。”他咧嘴笑一笑。
“你还是不该待在这里。”她用一种沙哑、性感的声音说道。
“给我一个不能待在这里的理由。”
“我的名声和你的近乎赤裸。”
“你说了两个理由。”他调侃她。
“你到底在想什么?”她看着他随手关上门。“你的仆人会知道你在这里的。”
“你记得你说过,你并不在乎你的名声。”
她又摇头,烛光从她发丝间透出来,令他着迷。“那时候我以为我快死了,所以当然不在乎。现在既然有活下去的希望,我当然要改变主意。”
“洁玉,滕斯知道你来的第一晚我睡在这里……”
“那不一样,”她打断他的话。“那时候我受伤生病,你为了关心才陪着我。现在不行,我已经痊愈了,仆人会告诉你母亲的,凯恩。”
“我母亲?”他哑然失笑。“你不用担心仆人,他们都睡了,而且我绝对没有什么不良企图。”
她却有点失望。“我知道,”她假装叹息一声。“但是如果你不是来烦我的,你怎么会在这时候跑来?”
“不要用怀疑的眼神看我,”他回答。“我只是担心你被暴风雨惊吓到,如此而已。”他皱起眉头。“大部分的女人都会受惊的,你却没有,对不对?”
“我没有,很对不起。”
“为什么要对不起?”
“因为你好像很失望,你本来是想安慰我的吗?”
“我是这么想过。”他不得不承认。看到她一副想笑的模样,又生气地皱起眉头。他走到她床边坐下来,差点坐到她的腿。
她无法不看他赤裸的胸膛,实在太吸引人了,那一团一团浓密、鬈曲的黑色胸毛,从他胸部一直绵延到腹部。她好想用手指去抚摸,好想用乳房去感觉他的体温……
“可恶,洁玉,一般的女人都会怕闪电和雷鸣的。”
他害她无法再想入非非。“我又不是一般的女人,你早该了解的。”
现在他什么都无法了解,他看着她白色睡衣顶端的扣子,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现在既然她不害怕暴风雨,他就该离开了;他被风雨打湿的长裤可能也把床单弄湿了,可是他一步也动不了。
“我绝不是你所交往的一般女人。”她突然说道,只为了打破难堪的沉默。他的肩膀和胸膛上都是小水珠,在烛光下他古铜色的肌肤闪闪发亮。她感觉到自己的脸红了起来。
“你全身都湿了,”她含糊地说道。“你是不是跑到外头去淋雨?傻瓜。”
“我得到马厩去安抚马匹。”
“你头发一湿就全都鬈起来;你小时候一定讨厌透了,对不对?”
“对啊,所以我都不跟别的小朋友分享玩具。”他又在调侃她。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胸前,不去爱抚她真是需要很高明的教养,他觉得自己快失去控制了;甚至一个道别的吻都可能酿成大祸。
一道闪电照亮了房间,然后是震耳欲聋的雷声,凯恩从床上跳起来走到窗口。“一定打到了什么,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凶猛的暴风雨。”他搜寻窗外的夜景,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着火。
洁玉踢开被单,走到他身旁,握住他的手。“风雨很快就会过去,”她点点头说道,似乎知道他在担心。“不会有事的。”
凯恩十分惊讶,不敢想信这个小女人居然试图安慰他。她的表情很诚挚,凯恩不敢笑,不敢伤害她温柔的心。他这辈子第一次接受一个女人的安慰。
“哈利叔叔常常告诉我,天使们在暴风雨的时候都会大吵大闹,就像在开舞会一样。”
“你相信你叔叔的话吗?”
“不相信。”
这回他笑了,宏亮的笑声令洁玉想起雷声。“我越来越欣赏你的诚实了,洁玉。”
她对他的欣赏似乎无动于衷,她放开他的手,摇摇头说道:“对你来说,每件事不是黑的就是白的,对不对?你不容许别人的言行有一丝的暧昧,是不是?我一直假装相信我叔叔,因为我知道他是为了安慰我才说谎。有时候,凯恩,说谎是很必要的,你懂吗?”
他看着她好一会和。“请你举例说明,洁玉,”他轻声说。“你有没有对我说过谎?”
她缓缓点头。
过了几秒钟,他才继续问道:“那个谎言是什么?”他突然攫住她肩膀,把她转过来面对他,抬起她的脸,他大声质问:“赶快解释!”
他的眼神令她不寒而栗。“你无法忍受任何谎言,不管理由是什么,对不对?”
“告诉我你到底说了什么谎。”
“我并不真的讨厌你。”
“什么?”他很讶异。
“我说,我其实并不讨厌你。”
“就这样而已?这就是你说的谎……”
“没错。”
他松了一口气。“我的老天!洁玉,我还以为是什么严重的事情。”
“例如什么?”
“例如你可能已结婚啦,”他的口气又回复平和。“我早就知道你不讨厌我。”
“我这人真难缠,而且倔得要命。假如我说了其他谎话,我才不会对你承认。”
“洁玉?”
“什么?”
“你还说了什么谎?”
“我本来想告诉你我已经结婚了,可是我实在装不出来,骗不了你。”
“你为什么想让我相信你已婚?”他轻轻搓揉着她的肩膀。
“因为,在酒店的时候,你看着我的样子就像老虎看着一块鲜肉;我想如果我告诉你我已婚……或者刚守寡不久,你大概会同情我。”
“原来你只要我的同情?”
她点点头。“你必须承认,我们两个都被对方所吸引了,我从来不曾想让男人碰我……你是第一个。”
“我很高兴知道这点,亲爱的。”
“喔,你早就知道了,”她喃喃地说道。“不要那么得意,这件事迟早会发生的。”
“什么事?”
“我迟早会让某个男人亲近。”她解释道。
“我很高兴自己有这份荣幸。”他抱住她。“洁玉,你现在想让我触摸你吗?”
她挣脱他的臂膀,退后一步。“凯恩,别忘了你是我的保护者,你不可以碰我。”
突然间洁玉又被他抱住,她薄薄的睡衣无法抗拒他的躯体、他的热力。“这个方式行不通了,洁玉。”
“为什么?”
“我想要你。”
一听到他低沉的声音,洁玉就知道大势已去,她对他也起了惊人的反应,只想渴望着他的触摸。这是一种甜蜜的痛楚,现在她心里一团迷乱。从来没有人能这么接近她,她对这种事一直十分谨慎,因为爱一个人只会换来相对等的痛苦,尤其是像凯恩这样的男人,只有傻瓜才会……让这样的男人接近她。
雷声在远处响起,可是他们两个都听若罔闻,只是凝望着对方。热情如火焰般熊熊烧着,一切都如箭在弦上,不可避免。
凯恩缓缓低下头来,她也踮起脚尖与他相会。他立刻用嘴占有了她。这个吻充满了肉欲。
当他慢慢放开她的嘴,洁玉觉得自己的心也被带走了。她不顾一切地留住他,他浑身充满了男性气息。
凯恩沙哑着嗓子问道:“洁玉,你还有什么谎话没承认的?”
“没有了。”她怯怯地回答。
他微微一笑。“是真的没有谎话,还是你不是承认?”
她摩擦着他的胸膛。“是有一些谎话。”她感觉到他紧张起来,连忙说道:“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根本记不得了。等我想起来一定会告诉我。”
他立刻松弛下来,看来诚实是他最坚持的原则。“洁玉?”
“什么事?”
“你想要吗?”他不等她回答。“天!诚实一点,不准再说谎了;现在就回答我!”
“是的,凯恩,我很想要。”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认罪。
“洁玉,承认这种事应该是喜悦,而不是绝望。”
“其实都有。”她说道。她内心颤抖着,想到等会儿要发生的事,她非常期待……可是也非常不确定。我不会爱上他的,她暗暗对自己保证;可是此刻她已热泪盈眶,凯恩已打入她的心坎。
她又回到他的怀中,凯恩感觉到她的颤抖,搂紧了她。“我会照顾你的,洁玉,”他在她耳边喃喃说道。“现在你心里在想什么?”
“在想我会活下去的。”
他不懂她话中的含意,但是她声音中的那份恐惧却令他心痛。“我们不要……”
“我要,”她突然打断她的话。“但是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你不可以爱上我。”
她的态度很严肃,凯恩知道她不是开玩笑的,他突然觉得很愤怒,从来没碰过这么伤脑筋的女人,他决定要她清清楚楚地给他一个解释。但是她已经开始爱抚他,凯恩发觉他全身都燃烧起来。
她一路亲吻而上他的颈侧,他的自制很快就消失无踪。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这样坦率又热情洋溢地爱抚他;凯恩这辈子第一次有被人珍惜、被人怜爱的感觉。
他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告诉自己一定要温柔地对待她。他要仔仔细细品尝每一次爱抚和亲吻,让今夜成为他一生中最长、最美的一夜。洁玉令他疯狂。
凯恩的热情如排山倒海,她根本无法抵挡,只能随波逐流,任他摆布。
“你已经无法回头了,洁玉。”他喃喃说道。“你将属于我。”
“是的,今晚我属于你。”
“不,”他咬着牙说道。“不只是今夜,我要你永远属于我。”
“好的,凯恩。”她叹息一声,不知道自己也许诺什么。“告诉我你要我怎么做,亲爱的,我要取悦你。”
他暗自发誓,绝不再让她离开他。
洁玉一直抱着他,直到臂膀发酸发痛,才慢慢放开他。她仍在震惊之中,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刚才发生的事。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做爱是这么一回事。老天!她完全失去了控制,完全把自己奉献给他,灵魂与肉体。
从来没有人对她有这种力量,从来没有。她闭上眼睛,止住盈眶的泪水。凯恩实在远比她厉害多了,她只不过偷了他的档案,他却偷走了她的心。“我想你该起来了。”她喃喃说道。
凯恩没有意思也没有力气移动,他靠在她颈边叹息。洁玉突然很想听他说几句赞美的话……就算是谎话也好,可以供她在以后孤寂、冷清的日子里细细回味。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荒唐;她应该生气才对,这都是他的错,把她搞得意乱情迷,不能自己。
“甜心,你后悔了吗?”他抬起她的脸仔细端详,似乎很得意,因为这小女人被他弄得脸泛桃花,眼神中带着尚未消褪的热情。凯恩觉得自己已经在她身上烙下了他的印记,一股强烈的占有欲涌上他的心头。
他忍不住想低下头来亲她,洁玉满面怒容。他想用这个吻来化解她的怒气,一等到他们的嘴接触,他的舌头立刻沉浸在她热烈、甜蜜的欲望中,洁玉舍不得让他起来。
凯恩还是缓缓抬起头来。“你要我就跟我要你一样,洁玉。”他说道。“你已经做了选择,你就得承担后果。”
不知为什么,地心里很难过,觉得他根本不会了解。“是的,凯恩,我的确是选择了献出我的童贞,我也愿意承担一切后果。现在,假如你不介意,我已经很困了,我想……”
“你搞错了我的意思,”他打断她的话。“你所做的选择是你今后将永远属于我,洁玉,我们要结婚的。”
“什么?”
“你听不懂吗?”他的声音柔和一点。“不要这么惊讶,宝贝,事情没那么糟。”
“凯恩,我从来没做那种选择。”她结巴的说。
他根本不想听她的拒绝,“看着我,”他用命令的口吻说道。“我们刚刚共享了一段美妙的经验,你现在完全是我的人了。接受这件事实,洁玉,这样一切会容易许多。”
“我为什么要接受?”她抬起下颚。“凯恩,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是占有欲很强的男人。”他粗声说道。
“我知道,”她低声说道。“而你真该觉得可耻。”
“我看上的东西我就要完全占有,不容别人分享,懂吗?”
“不,我不懂。”她鼓起勇气说道,虽然他的眼神令她战栗。“你是不是因为夺走了我的童贞而有罪恶感?所以才要娶我?”
“你错了,我并没有罪恶感。反正你是要嫁给我的,一等你哥哥回来,我就马上告诉他……”
“你是我见过最傲慢、最难弄的男人。”
他微微一笑。“但是你喜欢这种男人,对不对?否则你怎么会让我碰你?”
很奇怪的,她并不想在这点上跟他争论。
他用手肘撑起头,打量她的表情。洁玉把被单拉起来盖着他们俩,双手交叉靠在胸前,凝视着天花板。
“洁玉?”
“嗯?”
他的声音非常温柔,深深撼动了她的心灵,她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却又莫名其妙的想哭。
他的眼神流露出无限的温柔,不过他脸上也带着一丝笑意,她搞不清他心里在想什么。“还好你不会有罪恶感,那根本是不必要的。”她试探性地说道。
“为什么这样说?”他拖长了声音问。
“为什么?因为你没有强迫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全都是我自愿的,而且都是我采取主动。”
“听你的口气好像我根本不在场,”他带着笑意说。“记得我向来是很主动的。”
她不理会他的嘲弄。“你当然在场,但我要强调的是,是我允许你……采取主动。”
他真想捧腹大笑,可是看她一副认真的模样,便不敢造次了。“好吧,”他控制住自己。“刚才你是比我还主动,高兴了吗?”
“是的,谢谢你。”
“不用客气。现在告诉我,为什么你会想要我和你做爱?”
她的目光转回到天花板上,凯恩被她脸上的红晕迷住了,这个纯真的小女人又在害臊,几分钟前他们做爱的时候,她还那么狂野,其实她的本性比他还热情。不过这毕竟是她的第一次,可能对刚刚的激情还有点不知所措。
“因为我想要。”她终于回答了他的问题。“你知道,我一直都没想过要结婚,可是我想要……喔,算了,你不会懂的。我敢打赌,只要我一离开这里,你马上会忘记我。”她想她的话一定激怒了他,于是转过头来看他的表情。
他却笑了起来。“你真没礼貌,”洁玉很不高兴地瞪着天花板。“你最好赶快走。”
他的手指抚摸着她的颈子。“洁玉,今晚的事是不可避免的。”
她摇摇头。“才不是。”
“是的,”他喃喃细语。“老天!我好几天前就想要你。”
“你知道吗,亲爱的?”
“什么?”她开始喘息。
“我还想要。”
他低下头亲吻她,不给她争论的机会。他的吻太急切了,洁玉把他推开,侧过身面对他。她看着他宽广的胸膛。“凯恩?”她鼓不起勇气问她心中的问题。
“什么事?”他很惊讶,她怎么又在害怕了。
“你的感觉好吗?”
他用拇指抬起她的脸。“喔,当然很好。”
“你没有失望?”她怯怯地问。
他深受感动。“没有,你没让我失望。”
洁玉打量他平静的表情,知道他说的是实话。“我也没有失望。”
“我知道。”他脸上带着一抹骄傲的微笑。
“你怎么会知道?”
“从你对我爱抚的反应。”
“喔。”
他的微笑扫清了她心中的疑虑。“的确是有点惊天动地,对不对?”
她点点头。“我不知道会这么……激情。”
他亲吻她的头顶。“我在你身上闻到了自己的味道,我喜欢。”
“为什么?”
“它会使我亢奋。”
“那我应该洗个澡。”
“我来帮你。”
她一转身跳下床。“你不可以。”她转过身去开始穿睡衣。这时她突然注意到床血迹,大吃一惊。“你让我流血了。”她结结巴巴地说道。
“亲爱的,这是你的初夜。”
“我知道。”
“所以你才会流血。”
她还是很惊讶。“真的?”
他点点头。
“但是只有初夜吗?凯恩。我可不想……”
“只有初夜?洁玉,从来没有人跟你解释过这些事吗?”他很好奇。
“嗯,当然有。”她觉得自己像个大傻瓜。
他不相信。“谁?你爸妈都很早过世,难道是你哥哥纳山?”
“纳山遗弃我,”她冲口说出,但立刻又说得不对。“我的意思是,他一直在学校里,我很少看到他。”
凯恩注意到她变得很激动,把睡衣上的带子都打成死结。“纳山什么时候离开你的?”
“他一直在学校里。”她又重复了一遍。
“有多久?”
“你为什么一直问个不停?我叔叔负责教育我,而且他做得很好。”
“显然他遗漏了一些重要的事情。”凯恩说道。
“哈利叔叔是个保守的人。”
“你周围难道没有女人可以都……”
她摇摇头。“是有女人,但我从来不跟她们谈这种私事,那样是不对的。”
她走到帘子后面开始沐浴。凯恩似乎要在这里过夜了,他头靠着枕头,很舒服的样子。她洗完澡后走回床边,拉紧了睡衣的腰带,对他皱起眉头。“凯恩,你必须要搞清楚一件事。”她坚定地说道。
“什么事,甜心?”他笑眯眯地看着她。
洁玉的心怦怦地跳着,一下子想不起来该怎么说,她必须看着地板才能开口。“这种事不能再发生,绝对下不为例。你不要跟我争,凯恩,我已经下定决心,现在你该离开了。”
凯恩不理会她热烈的要求,反而掀开被单,勾勾手指头要她过来。“来这里,洁玉,你一定累坏了。”
她发出一阵呻吟。“你一定要这么难弄吗?”
“恐怕是的,宝贝。”他对她眨眨眼睛。
“求求你认真一点。”
“我是很认真,”他反驳。“而且很实际。”
“实际?”她走近床边,咬着嘴唇,绞尽脑汁想把他赶走。
她的错误是靠床太近,等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凯思轻易地抓住她,他温热、沉重的腿锁住她的,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他的动作强而有力,却没有弄痛她的伤处;这个男人有时真是温柔得不可思议——温柔但是傲慢。现在她被他逮住了,他居然还敢对她露出微笑。
“现在听我说:我很实际,因为我知道我们的关系才刚开始。”他解释。“别再捏我,洁玉,难道你真的相信我不会再碰你?你知道,结过婚的——”
“不准再提婚姻的事!”她打断他的话。
“好吧!”他暂时同意。“既然那会让你那么难受,那我以后再提。但是你至少会和我在一起两个礼拜,对不对?”
还好他又开始讲理了,让洁玉松了一口气。“不到两个礼拜,我已经来三、四天了。”
“很好。那么你是不是要我在以后和你共处的日子里,一直做和尚?”
“没错。”
“那不可能,我已经食髓知味了。”
“我不可以。”
“我可以,”他喃喃骂道。“该死!洁玉,我现在就想要。”
“该死!凯恩,你必须守规矩。”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步步进逼,洁玉叹一口气,接受他又一次的狂吻,毫无抗拒之力,让他轻易地脱去她的睡衣,现在她极度渴望他的爱抚。
“凯恩,你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任何事都可以。”他的声音有点沙哑。
“我们现在可以再来一次,可是等纳山回来,就必须停止,我们……”
“我不做我无法实现的承诺。”他很不高兴地打断她的话。
“你会改变主意的。”她低声说。
“你的口气好像很确定,为什么?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厌倦我的,”她冲口而出,然后搂住他。“亲吻我,求求你。”
他从来没有这么尽兴过,完完全全地陶醉在做爱的快感中,毫无保留,热情激荡,连他自己也无法控制,对这个特别的女人,他只能无条件地接纳她,而且一点也不觉得可耻;反而有一种胜利的欣喜,因为他知道,她也有同等强烈的反应。
凯恩觉得身心都被洗涤得清清爽爽,这段不可思议的经历,令他心中洋溢着满足感。
“我还想品尝你。”
“喔,上帝!”她惊叫。
他笑一笑。“我喜欢你的滋味,像蜜糖一下,而且充满了女人味,性感极了,我会上瘾的。”
“真的吗?”
“当然,”他压低声音。“而且我是唯一尝过你的男人,对不对?”
他拧她一下要她回答,她只好点点头。
她把头藏在他的颈窝,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永远永远不会忘记你,凯恩。”
他没有回答,只听见一阵深沉、平衡的呼吸声,显然已睡熟了。洁玉知道自己应该摇醒他,要他回自己房间去,滕斯要是知道他们竟然睡在一起,一定会对她很失望的。
她想翻个身,但是却被他紧紧抱住;就算在熟中,这个男人的占有欲还是那么强。洁玉想一想,算了,今夜就听他的。她闭上眼睛,思绪像风一样四处飘散,很快就沉沉入睡。
他梦到一群天使围绕着他。
她却梦到鲨鱼。
第九章
第二天早上,何威克医生来看洁玉。他是一位满头灰发的长者,蓝色的眼睛闪烁着平静的光芒。他的仪容和礼节都一丝一苟,毫无瑕疵,洁玉觉得他像一只精明的浣熊,因为他服服贴贴的鬓脚留的很长,几乎快碰到鼻子。
就像她早先对凯恩说的,何大夫一直在她伤口附近弄来弄去。凯恩站在床脚,手握在背后,像个守财奴在看守他的宝藏。大夫检查完后告诉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休息,然后还提了一大堆建议,可是洁玉根本懒得理会他。
凯恩却很专心在听,好像要记清楚每个细节,而且真的是把她当病人看待。当何大夫建议为她头上的肿疱冷敷,凯恩立刻出去准备。
洁玉很庆幸房间里只剩下她和大夫两个人。“我知道你也替凯恩的父亲诊疗,”她说道。“听说他健康不佳,现在有没有好一点了?”
何大夫摇摇头。“别人很难为他做什么,”他说道。“真令人同情,自从克林死后,他就放弃了求生的意愿。唉,克林是他最宠爱的儿子,你应该知道的,这个损失让他伤心欲绝。”
“你为什么说克林是他最宠爱的儿子?”她问。
“克林是他第二任妻子所生的,”何大夫耐心地讲给她听。“凯恩的母亲在他五、六岁时死了。”
显然这位何大夫很喜欢东家长、西家短,他拉过来一把椅子,干脆坐在她床边,舒舒服服地靠着椅背,开始热心地告诉她凯恩家的密史。“韦公爵的第一次婚姻是奉儿女之命,而且据我所知,他们的生活很不快乐,亨利吃尽了苦痛。”
“亨利?”
“凯恩的父亲。”何大夫解释。“那时亨利还没继承爵位,比较有时间为他的婚姻伤脑筋,但是没有用,凯恩的母亲是个泼妇,把家庭生活弄得乌烟瘴气。她死了以后,简直没人为她哀悼。”
“你见过她吗?”
“我见过,”他说。“她很迷人,不过她的美貌之下藏了一颗黑心。”
“那么伯爵的第二次婚姻快乐吗?”
“喔,当然快乐。文妮是个好女人,广受上流社会推崇,她是个好妻子也是好母亲。孩子们都跟她很亲,你不久也会见到她。”
“你提到孩子们的时候,何大夫,也包括凯恩吗?”
“包括啊,凯恩是长子,弟妹都很尊重他。不过他总是和家人保持一段距离,除非有人胆敢伤害他的弟妹,他才会出面。就像这次克林的死,全英国的人都知道凯恩要为他弟弟复仇。上帝保佑他,他迟早会抓到那个万恶不赦的海盗。”
“是啊,上帝保佑他。”洁玉点点头。“但是你刚刚说凯恩的父亲病了,”她回到原来的话题。“到底病得多严重?”
“相当严重。”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何大夫摇摇头。“文妮已经快急疯了,因为亨利不吃、不睡、不听任何人劝,他不能再这样下去,我怕他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也许有人可以帮助他。”洁玉喃喃自语。
“谁要帮助谁?”凯恩从门口问道。
“你父亲需要帮助。”然后她转向何大夫。“对了,我听说你的一个朋友失踪了?”
“噢,是的,可怜的温大夫,”何大夫点点头。“他是个好医生。”
“你的口气好像他已经死了。”
“是的,我确定。”
凯恩站在床边,徒劳地尝试着想用冰袋敷她的头,洁玉正专注地听何大夫讲故事,根本不理会凯恩,只是用手推开冰袋。可是凯恩却一直想压回去。
何大夫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你来我往,这两个人真是一对,他心想。
洁玉继续发问:“你为什么一口咬定温大夫死了?”
“一定是的,”何大夫非常肯定。“最后看到他的是他家的厨子,当时他正在花园里散步,结果一转弯人就不见了。”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凯恩问。
“三个月之前吧,”大夫回答。“不用想也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喔?怎么回事?”洁玉问。
“我不应该讲这些的,”大夫说道,其实他急着想和盘托出。“是白奴。”
洁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对不起,你刚刚说什么?”
“白种奴隶。”何大夫点点头,强调他的答案。
洁玉紧咬着下唇,不敢笑出来。“我不明白。”她喃喃说道。
何大夫一点也不惊讶。“你当然不会明白,”他说。“像你这样温柔的淑女,怎么会知道这些恐怖的事情。是裴根,他是幕后主谋;是他抓走温特,卖给奴隶贩子。”
洁玉现在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反而有一点怒气隐隐从心中升起。“为什么在英国发生的每件事情,都要归罪裴根?”她冲口问道。
“别生气,别生气,”何大夫拍拍她的手。“我不该告诉你这些事的。”
“我没有生气,”洁玉撒个谎。“我只是很讨厌大家动不动就拿裴根当替罪羔羊,其实你根本不用担心你的朋友,我相信他很快就会平安归来的。”
何大夫轻轻握着她的手。“你有一颗温柔的心。”
“你什么时候去看凯恩的父亲?”
“他待会儿就去。”凯恩替大夫回答,声音中带着一股怒气。
洁玉很讶异。“你为什么对我皱眉头,我说错了什么吗?”
“没有。”凯恩回答,然后看着大夫。“一等裴根被抓到,我父亲的病情就会好转。现在,复仇是他最需要的治疗。”
“不,凯恩,”洁玉插嘴。“他需要的是正义。”
“在目前的情况下,这两者是同一件事。”凯恩跟她争辩,一脸顽固坚决的表情。
洁玉真想对他大吼,不过还是忍住了,反而谢谢他。“多谢你替我冷敷,”她用冰毛巾轻贴着太阳穴,现在她的确是头痛了。然后她看着何大夫。“也要谢谢你,我现在舒服多了。”
“那是我的荣幸,”他又轻拍她的手。“一等你完全康复,你一定要去探望公爵和公爵夫人。他们一定会十分欢迎你的。”
何大夫瞄凯恩一眼。“而且我一定会保守这个秘密,兔得有人说闲话。”
“什么秘密?”洁玉大惑不解。
“他在担心你的名誉。”凯恩回答。
“喔,那个。”她长长吁了一口气,本来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何大夫很惊讶。“唉呀,我亲爱的,这样可不行,你不应该单独和一个未婚男人在一起。”
“是啊,我也觉得不行。”
“不过你生病了,大概心思有点迷糊。我不能怪罪你或是凯恩。”何大夫对凯恩点点头。“你的爵爷向来值得信赖。”
“是吗?”洁玉问。
“应该是的,而且这里还有仆人;不过你们还是要提防闲言床语,凯恩的母亲——”
“我的继母。”凯恩打断他的话。
“对不起,你的继母。”何大夫继续说道。“她会很难过的,而且你的未婚妻也会大失所望。”
“你说他的什么?”洁玉吓了一跳,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她突然感到一阵晕眩,脸色苍白。“你是说凯恩已经订婚了?”
“洁玉,”凯恩说道。、我想何大夫指的是艾丝莉小姐。“
“原来如此,”她对何大夫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我记得凯恩好像提过。”她的声音变得几乎像尖叫。而且尽管她根本还不认识这个姓艾的女人,却已经开始讨厌她,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可恶的女人。还有凯恩也是非常可恶,洁玉恨他。
“艾小姐要是知道你在凯恩这里做客,一定不会善罢干休。”何大夫煞有介事地说道。
“不过她可不是我的未婚妻,”凯恩插嘴。“她只是我继母替我撮合的。”他终于说出事实。却忍不住好笑,洁玉脸上的表情反应真是有趣,她真的是很关心这件事。
“但是你的继母……”
“她很热中要把艾小姐和我凑在一起,”凯恩说道。“不过那是行不通的,何大夫。”
洁玉感觉得到凯恩一直在注视她,她拼命想装出一副事不关已的冷漠神态。“你要娶谁根本不关我的事。”她大声说道。
“未必吧。”
她摇摇头。“我只觉得你在昨夜之前就应该告诉我这件事。”
“其实根本没事,”他吼道。“我没有跟谁订婚,而且昨夜……”
“凯恩!”她也大吼,然后压低声音。“我们有客人,你别忘了。”
何大夫哈哈大笑,他从凯恩身边走到门口。“我对你们两个有一种特殊的感觉。”
“你说说看。”凯恩回答。
“她才是你的心上人,对不对?”
“没错,她才是;但她却一直不肯接受这个事实。”
两个大男人相视而笑。“我敢说她一定非常难缠。”
“管她难缠不难缠,”凯恩宏亮的声音说道。“她终究会嫁给我的。”
他们两个走出去,不管大声叫骂的洁玉,随手带上门。她气极了,拿毛巾用力向前一丢,整个人瘫在枕头上,咬着牙苦恼不已。
她为什么那么在意凯恩的婚事?一等纳山回来,他们就不会再见面了。可是现在事情却变得很复杂,保护凯恩已经快累死她了,现在又加上凯恩的父亲。
那位艾丝莉小姐漂亮吗?洁玉不禁想到这个问题。不过她及时打住,思绪又回到老公爵身上,她一定要想办法帮助他,否则克林对她一定会很失望。
凯恩有没有跟那位艾小姐上过床?
洁玉又在胡思乱想,虽然她一再警告自己,现在要她操心的问题已经太多了,不能再……凯恩的继母会不会已经替凯恩安排好了婚事?喔,上帝!她希望凯恩刚刚说的是实话,希望他不要选择艾小姐。
“真荒唐!”她喃喃自语。反正凯恩迟早要结婚的,他总会选择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绝不会是她。当凯恩发现她真正的背景,他就不会再碰她了。
她懊恼地低吼一声,根本无法集中心思策划下一步行动,她的心情就像“翡翠号”上的船帆一样,在强风中飞舞拍打,帮助老公爵的事,只好再等一会儿了。
接下来的一整下,她一直尽量避开凯恩,连吃晚饭的时候也是静悄悄地不说一句话。滕斯吓了洁玉一跳,因为他也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来和他们一起吃,大部分时间他都在注意凯恩,偶尔看她一眼的时候,他眼神中也充满了善意与感情。
洁玉心想,他大概还没发现她和凯恩睡过。她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注意到,滕斯与凯恩的关系,不像主仆倒像亲人。因此她特别在意滕斯对她的感觉。
用餐的时候,凯恩不时和滕斯交换意见,大部分是关于产业经营的。洁玉对这话题也很感兴趣;尤其令她讶异的是,凯恩对他领地上的农民,显然十分关怀。
“你会帮助那些穷人吗?”
“当然。”
“给他们线?”
“必要的时候。”凯恩耐心回答。“洁玉,一个男人的荣誉和他的生命是同等重要的。所以你只在完全没有别的办法的时候,才能施舍他们。”
她想了一下。“可是一个人到了生死关头的时候,荣誉就没那么重要了。”
凯恩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脸上带着一种谜样的表情,洁玉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能对他笑一笑,掩饰心中的不安。然后她就告退离开餐厅,回到卧房。
滕斯让人替她准备了洗澡水,火炉里柴火正旺,空气里飘散着温暖的香味。洁玉在澡盆里泡了许久,才起来擦干身体,上床就寝,可是也在床上翻腾了快一个小时,才沉沉睡去。
凯恩在半夜之后来到她的房间,她在睡梦中轻声叹息,更燃起凯恩心中的欲火。她大概以为自己正在作梦,一场激情香艳的美梦。当她整个身子弓起来紧靠着他,他的手就探入她的衣内。
第十章
他们开始做爱之后,日子就变得很不一样;对洁玉而言,这种变化更是神奇。凯恩好像脱胎换骨,变得既温柔又可爱,对她非常体贴,随时注意到她情绪的起伏。洁玉特别喜欢夜晚时分,滕斯会在书房里生起炉火,三个人一起安静地阅读着。
经过了这么多年,滕斯和凯恩的关系已经很接近父子了。他从凯恩一出生就在韦家服务。而当凯恩独立成家,他立刻跟过来替少主人总管家务。
滕斯很快就知道洁玉和凯恩的亲密关系,虽然洁玉羞得无地自容。不过他还是尽量安慰她,说他一点也不在意。他也提到,自从洁玉来了之后,他的爵爷开朗多了。
有一天,凯恩的继母派了一个信差来,要他立刻赶回去看他父亲。凯恩马上动身,过了两个多小时才回来,他心情很坏,显然他父亲越来越不行了。
当天晚上,等凯恩熟睡之后,洁玉和麦修、金宝会面,安排新的计划。
麦修在树林深处等她。这个水手高大但却瘦削,皮肤黝黑,像只黑豹一样;而且他的身手的确也像豹子那么矫捷勇猛。
他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双手交叉在胸前,横眉怒眼,好像是刚被扒手光顾过那么气恼。
“你干么对我皱眉头,麦修?”她低声问。
“昨天晚上,我看到那小子和你一起站在窗口,”他吼道。“他是不是碰过你了?”
洁玉原本不想说谎,不过她更不想透露那桩秘密。“我受了伤。”她回答。“不要那样看我,麦修;一颗子弹从我腰部擦过,不过只是皮肉之伤。凯恩……很关心,所以在我房间里守夜,看护我。”
“哈利要是知道了……”
“麦修,你不准告诉哈利任何事情。”她愤愤地打断他的话。
可是这水手一点也不在乎她的怒气。“你自己就是个大嘴巴,”他冷哼一声。“我看到那个帅哥搂住你的肩膀,而且我要一五一十地告诉哈利,你可以开始发愁了。金宝还想找个地干掉那个男爵大人,要不是怕你生气,他早就那样做了。”
“没错,我会生气。”她抬起下巴,倨傲地回答。“我不准任何人碰凯恩一根头发,否则我就找他算帐。现在不要再对我皱眉头,我们有重要的事情要谈。”
但是麦修还是不肯罢休。“他到底有没有给你带来麻烦?”
“没有,他很好应付。”有点不耐地回答。“麦修,你明知道我可以照顾自己,拜托你对我要有点信心。”
麦修有点后悔,他不该让他女主人失望的。“我当然知道你可以照顾自己;但是你不知道你的吸引力,你实在太漂亮了。现在我想哈利和金宝是对的,我们应该趁你小时候,在你脸上划几刀。”
他棕色的大眼睛中闪烁着笑意,洁玉也知道他在开玩笑。“你没那个胆子,”她反唇相稽。“我们是一家人,你才不会伤害我。”
“你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响起,洁玉才一转身,金宝就已经站在她面前。他跟麦修一样,穿着暗褐色的农夫装,紧紧皱着眉头,在月光下看来分外狰狞。“麦修告诉我,那个混球碰过你,我要宰了他,没有人能……”
“如果你们以为凯恩是那么好对付的,那你们就太低估他了。”她打断金宝的话。
“我敢说他一定和克林一样没用。”金宝反驳。
洁玉十分气恼,不假辞色。“你很久没看到克林了,而且他当时还身负重伤;不管怎样,我们不要小看这对兄弟。记住一点,金宝,我讲过凯恩的档案,我知道我在说什么。”
然后她转身对麦修说道:“我必须去跟凯恩的父亲谈一谈。你们得找点事绊住凯恩,我才能脱身。”
“我不知道你找那糟老头干么?”麦修争辩。“纳山和克林随时会出现。”
“算了吧,他们两个太会拖了。不行,我不能冒险再等下去。凯恩的父亲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他既不吃,也不睡;但是我绝不能让他死。”
“看来你很坚持,”麦修喃喃说道。“你到底想怎么调虎离山?”
“我让你们自己想办法。”
“什么时候?”金宝问。
“明天,”洁玉回答。“越早越好。”
洁玉安心地回到自己房间,她的这两个手下绝不会让她失望的。
到了黎明时分,她听到一阵骚动,显然是调虎离山的计划开始了。不过她很快就后悔自己没有把话说清楚,等事情了结后,她要剥了麦修的皮。他真是太能干了,居然放火烧掉凯恩的马厩。还好,他已经先把马匹放出来。
凯恩忙着指挥救火,这点倒是没让她失望。马匹狂乱奔窜,全家的仆人都出动了。洁玉一等凯恩离开卧房,立刻起身穿衣服,从后门悄悄溜出去。
她躲过守卫,到林中和她手下会面,结果只看到麦修。“金宝先回夏洛湾。”他一边扶她上马,一边说道。“明天日落前他会带消息回来,其实只要风力够强,纳山不是很快就会到吗?还有,你真的不需要我陪你一起去?”
“你只要帮我看好凯恩,提防别人偷袭他。”她回答。“有生命危险的人是他,我一个小时后就回来。对了,我不在的时候,不要到处乱放火。”
麦修咧嘴一笑。“我的计策很妙吗?”
“是啊!”她不想伤他的自尊心。“的确很妙。……”
半个小时后她到达目的地,她把马匹留在附近的林子里,快步走向大门。这幢房子大得惊人,不过它的锁却不堪一击,洁玉只花不到一分钟就打开了。在微弱的晨曦中,她走到弧形的楼梯。
洁玉像只猫一样悄悄探视每个房间,却找不到老公爵。主卧室里也是空的,旁边的房间躺着一个金发的中年妇女,洁玉猜想她就是公爵夫人。
她走过南翼的一道长廊,找到书房,凯恩的父亲总算在里面,他靠在椅子上睡得很熟。洁玉悄悄溜进去,把门锁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这位老公爵年纪虽然大了,但仍十分英俊,银灰色的头发闪闪发亮,有棱有角的脸庞和凯恩有几分神似。他的眼圈很黑,皮肤松弛,看起来十分疲惫。
洁玉真不知道自己是要好好训他一顿,还是为没有早点告诉他真相跟他道歉。
他令她想起凯恩,两个人身材差不多高,只是他没有儿子那么结实……她轻触一下他的肩头,他立刻惊醒,从椅子上跳起来。
“别紧张,先生,”她压低声音。“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
“不是吗?”他也压低声音,慢慢恢复了平静。他抓抓头发,摇摇头,想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请你坐下来,我有很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你。”她耐心地回答。等他坐好之后,她靠着桌子说道:“你的哀伤必须停止,你已经病了。”
“什么?”他仍然十分迷惑。洁玉注意到他眼睛的颜色和凯恩一样,还有他皱眉头的样子也是。
“我说你必须停止哀伤,”她重复一遍。“何大夫告诉我,你可能连命都保不住,如果这样毫无意义的……”
“小姐,你听着……”
“不要对我大声说话。”她打断公爵的话。
“我的老天,你到底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他摇摇头,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先生,我们长话短说。首先,你必须保证不会把今天我跟你的会面告诉过任何人,可以吗?”
“我保证。”
“很好,现在,我必须先向你道歉,虽然我最讨厌道歉。”她耸耸肩继续说道:“很抱歉我没有早点来见你,你愿意原谅我的耽搁吗?我让你白白痛苦了好几天。”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不过如果你坚持,那么我就原谅你。现在,请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先生,你就跟你儿子一样难缠。”
“哪一个儿子?”他眼睛里出现了一点笑意。
“凯恩。”
“你来是为了凯恩?他是不是欺负你了?你要知道凯恩早就独立了,除非事情很严重,否则我不会出面干预的。”
“不,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凯恩。”
“那么是为了谁?”公爵追问。
“我是克林的朋友。”
“真的,你认识他?”
她点点头。“当然,我认识他,你知道他……”
“已经死了。”老公爵的声音变得粗糙、低沉。“裴根杀了他。”
洁玉伸出手搅住老人的肩膀。“看着我,先生,”她等了一会儿,老公爵的视线慢慢从窗外移回到她身上。“我即将告诉你的事,你会觉得很难置信,不过你要先知道的是,我有证据。”
“证据?”
她点点头。“裴根没有危害克林。”
“是他杀的。”
“我已经厌烦透了再听裴根的罪行,”她喃喃说道。“克林……”
“是不是裴根派你来的?”
“请你小声点。”她继续反驳。“裴根没有杀你的儿子,他救了克林,克林还活着。”
一段时间过去,公爵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脸色渐渐转红,他直直瞪着洁玉,眼光冰冷。
“我跟你说过我有证据,你愿不愿意听我说?还是你要坚持……”
“我愿意听,”他终于让步。“如果这是一个残酷的玩笑,我发誓我要亲自追杀裴根,用我这双手扼死他。”
“随你。”她点点头。“你还记不记得很久以前,有次克林爬上一棵大树,结果不敢下来?他那时候才四、五岁大。他哭个不停,而且觉得自己很没用,你跟他保证你绝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我记得,”公爵十分惊讶,轻声说道。“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你怎么会……”
“当然是克林亲口告诉我的,他还说了很多其他的故事。”
“那可能是他在死前告诉你的。”公爵推测。
“是有可能,不过你错了,裴根把克林从海里救起来,你儿子情况很糟。你认识一位温大夫吗?”
“他是我的私人医师。”公爵喃喃回答。
“你不觉得他的突然失踪很奇怪吗?”
公爵怒气渐消,开始半信半疑。“我是觉得很奇怪。”他承认。
“他是被我们带走的,带去照顾克林,我想这样对克林比较,他的伤很重。”洁玉咬着下唇,绞尽脑汁想办法要取信这个顽固的老人。“克林背上有个胎记,”她冲口而出。“我照顾过他一段时间,所以我知道。这样你可以相信了吗?”
公爵缓缓靠回背上。“克林的死也有证据。”
“谁送来的?”
“国防部。”
“我就知道。”
“什么意思?”
“等克林回家后,他会跟你解释。”洁玉回答。“不过,有件事我想先问你。”
“什么事?”他的声音很疲累。
“你知道吗?克林要我答应他,别把他还活着的事告诉凯恩。但是我发现你的大儿子是非常值得信赖的人,我不明白克林为什么一定要瞒住他。也许克林那时头脑已经不大清楚了,他一直跟我说一个关于贝家兄弟的故事……”
老公爵从椅子上跳起来。“克林还活着!”
“请你小声点,这件事不可以让外人知道。”
“为什么?我真想吼给全世界听,我儿子还活着!”
“看来你终于想信了,”她微微一笑。“请你坐下来好不好,你好像快昏倒了。”等到老公爵坐好之后,她继续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实话?!
“当你提到克林不希望凯恩知道……”他喃喃道,又停顿了一会儿。“老天!贝家兄弟,我都快忘了。”
现在换她困惑了。“到底为什么?”她忧心忡忡地追问。“克林不信任自己的哥哥吗?”
“喔,不,你误会了。克林其实很崇拜他哥哥,恺恩是他的偶像。”
“你还是没说清楚,还有,贝家兄弟又是怎么一回事?”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老公爵轻声一笑。“当克林只有八、九岁的时候,有一天他鼻青脸肿地跑回家。凯恩正好在,他问清楚是贝家兄弟干的好事,立刻冲出家门。克林当然想阻止他,因为贝家兄弟人多势众,结果半个小时之后,凯恩回来了,和他弟一样,鼻青脸肿。”
“贝家到底有多少个兄弟?”
“八个。”
“我的老天,凯恩真是不要命了。
“不过贝家八个兄弟一样,他们一点便宜也没沾到。”老公爵得意洋洋地说道,脸上满是微笑。洁玉摇摇头,一点也不觉得有趣。
“所以你懂了吗?”凯恩的父亲继续说道。“克林不是不信任他哥哥,他一定是要保护凯恩,直到他可以亲自出面解决问题。我这两个儿子里面,克林总是比较谨慎,他为政府工作的事,也一直瞒着我们,”他停了一下。“否则我一定会阻止他的——尤其当我知道理察爵士不是他的上司。”
“理察,”她喃喃说道。“我知道他是凯恩的上司。”
老公爵十分惊讶。“看来你知道的还真不少,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弄到这些秘密的?谁给你的?”
她有点不高兴。“不是别人给的,是我自己搜集到的。先生,我的情报来源很多,消息灵通。克林受伤之前,正和我哥哥纳山一起为政府效命,解决一个很复杂的问题。有人故意要与他们为难,设下了陷阱,结果裴根适时介入,解救了他们。”
“克林知不知道谁是主谋?”
她摇摇头,面色凝重。“我们只知道主谋者是国防部里的一个高阶官员。所以现在我们必须隐瞒住外界,让他们以为纳山和克林已经死了,这样才能保住他们的安全。我不能再说了,等克林回来……”
“能不能带我去找他?”
“他再过几天就到家了,你不用担心。但是他也不能在这里长住,除非你们把仆人都遣走……细节还有待商议。”她微微一笑。“我还怕你认不出他来了,现在他已经长发披肩,看起来就像个海盗。”
“那么裴根一定很高兴。”
“是啊!裴根是很高兴。”
“他跟纳山的伤重不重?”
“他们被五花大绑,丢进水里。”
“敌人想淹死他们。”
“不,敌人是拿他们喂鲨鱼,还在他们身上划了伤口,让血流出来,好吸引鲨鱼。”
“天啊……”
“幸好鲨鱼没追上,只差一点点。但是裴要却损失了一名手下。”
“裴根自己也下水搭救他们吗?”
“当然,这种事裴根一定亲自带头去做的。”
洁玉往门口走去,老公爵突然又问了一个问题。“你是不是爱上了我的克林?”
“喔,绝对没有。”她停下脚步,打开门后转身看着她的新盟友。“下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你必须假装不认识我。现在我正忙着看住凯恩。你也知道的,他正在追寻裴根,他的处境十分危险,不过这问题很快就会解决。”
“但是裴根会不会……”
“裴根在保护凯恩,”她说道。“大家都相信那海盗头子杀了克林和纳山;现在你想想看,如果凯恩找到裴根然后……”
“裴根会向他证明,克林不是他陷害的,主谋者另有其人。”
“没错,”她点点头。“你了解吧?那个主谋者一定不希望凯恩和裴根碰面,否则克林的死因就会被揭穿。”
“那么凯恩也有可能被灭口,我的天啊,我要……”
“别紧张,先生,”洁玉耐心地说道。“就如我解释过的,裴根在保护你两个儿子。”
“我明白了,原来裴根不是我们的仇敌,”公爵喃喃说疲乏。“我欠他一大笔人情,看样子是永远还不完了。亲爱的,现在我还能帮你什么忙?”
“没什么了。反正目前我的工作就是看住凯恩;他是个很固执的人,不好应付。不过他天生就是个保护者,所以我可占去他大部分时间。等克林回来后,你们父子三人再决定下一步要怎么走。”
“希望克林赶快出现,不然凯恩不会轻易罢休的。”
“别担心。而且你也不必劝凯恩,你越劝他越是要蛮干。假如克林太慢到来,我们再想新的法子。”她准备走出房门。
“但我们什么时候会再见面?你说我必须假装不认识你……”
“喔,你会再看到我的,”她回答。“而且你还可以帮我一个小忙,你答应过我的。”
“尽管说。”
“凯恩是你的长子,假如你有偏爱的孩子,那个孩子应该是他才对。”
公爵十分惊讶。“我爱我的每一个孩子,但是绝对没有偏心,或特别喜欢哪一个。”
“何威克大夫说你最宠爱克林,他也说凯恩总是和其他家保持距离。不要再让这种情形持续下去,先生,凯恩需要你的爱,不要让他失望。”
她轻轻关上门,像猫一样悄悄地走出去。
第十一章
洁玉很快就回到凯恩的大宅。她把马交给麦修,从后面的楼梯溜上二楼。可是一转身就发现滕斯像座铁塔一样站在她的房门口。看到她出现,吓了一大跳。“小姐,你应该待在房间里。”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她瞪着他问道。
“我看门。”
“为什么?”
“以免你离开。”
“可是我已经离开房间了。”她柔和地一笑。“滕斯,你实在不必浪费时间,看守一个空房间。”
“但是小姐,我不知道房间是空的。”他大声抗议。
她拍拍他的肩膀。“没关系,待会儿再跟我解释,现在请你让路,我要换衣服,去帮你主人的忙。”
她轻快地走过满脸懊恼的管家,在他的抗议声中关上门,很快换上一件墨绿色的衣服,急忙赶下楼梯。
但滕斯现在却挡在前门口,表情凝重。“你不可以出去。”他坚定地说道。
但是洁玉一点也不畏惧,只是咧嘴一笑。“我要出去而且我出得去。”
“爵爷说你一定要留在屋里。”
“但是我坚持要出去。”
滕斯斜靠着门,缓慢地摇头。洁玉皱皱眉头,决定用迂回策略。“滕斯,这屋里一共有多少仆人?”
他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觉得很惊讶。“现在我们这里只有一半的人,一共五个。”
“另一半的人呢?”
“都到伦敦去了,凯恩在那里还有一幢房子。”
“那里不是全烧掉了吗?”
“没有那么糟。”滕斯说道。“只烧掉了一部分,我们的主人正在清理内部。”
“我在想,滕斯,不知道这里的仆人是不是靠得住。”
滕斯立刻站直起来。“小姐,这里每一个仆人都值得全部的信赖,他们对主人都忠心耿耿。”
“你确定吗?”
他走上前一步。“你为什么对这问题那么感兴趣?”
“再过几天,这里会来两个很特别的客人;但是不能有人走漏消息。你得叫你的属下注意。”
“男爵没跟我提过这件事。”他似乎有点失望。
洁玉一溜烟从他身旁晃过去,冲到门外。“其实凯恩还不知道他会有访客,所以他才没告诉你,他也会很惊讶的。”滕斯一困惑的样子,她继续说道:“我只是想先提醒你,让你把客房准备好。”她提起裙子走下阶梯。
她看到凯恩在马厩周围巡视,那里只剩下一堆冒烟的灰烬,烧得一点都不剩。马匹则被临时竖立的围栏圈住。她慢慢走向凯恩,看到他白衬衫上沾满了煤烟。“马匹有没有走失?”她大声问道。
凯恩转过身来,脸色阴沉,不过语气倒是很柔和。“只走失一匹马,你借的那匹。”
“我借的?”她故作无知状。
“到客厅里等我。”他命令道。
“但是凯恩,我想帮你的忙。”
“帮忙?”他的脾气差点爆发。“你和你手下帮的忙已经够多了。”他深呼吸几次。“现在,回屋子里去。”
他的咆哮果然有用,洁玉立刻转身向屋子走去。她可以感觉到凯恩一直在背后瞪着她。
那家伙气坏了,洁玉心想。现在没办法跟他讲理,等他怒气消了再说罢。她走到台阶底下,忍不住又转过身来咸道:“凯恩如果你一定要待在外面,不要把自己变成那么醒目的目标。”
滕斯慌慌张张地赶下来。“照他的话做,小姐,别再惹他,赶快进来。”他扶着她走上阶梯。“爵爷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
“没错,他是气坏了。”洁玉喃喃说道。“滕期,我能不能喝杯茶?看样子今天我还有得受呢!现在才刚开始而已。”
“好,我去替你备茶。”滕斯急忙说道。“小姐,男爵不是故意要大声吼你的。等他息怒以后,我想他一定会道歉的。”
“他大概永远不会息怒。”她低声的自言自语。
滕斯打开前门,先让她进去。“马厩盖好还不到一个月,难怪他会那么生气。”
洁玉一点也没注意滕斯在说什么,但是凯恩的话一直在她脑中回响——你和你的手下帮的忙已经够多了。没错,他是这样说的。显然他已经发现了麦修和金宝,不知道他还发现了什么?
滕斯到厨房里备茶,洁玉则在宽大的客厅中来回踱步。她打开阳台门让春天清新的空气进来,万一凯恩真的气疯了要杀掉她,她还有一条路可以逃。
“鬼扯!”她喃喃骂着自己,又开始踱步。凯恩绝不会碰她,不管他有多生气。而且他根本不知道事情全部的真相。
前门砰地一声被撞开,吓她一大跳,凯恩回来了。她走到长沙发前坐下来,双手叠放在怀里,脸上装出镇静的微笑,绝不能让凯恩看出来她心慌的样子。
客厅的门也是被撞开的,凯恩大步走进来,洁玉一看到他的表情,自己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他看起来的确是想杀人,整个人气得发抖。“今天早上你跑去哪里?”他吼道。
“不要对我大吼,先生,我耳朵快聋了。”
“快回答!”他又吼道。
洁玉怒视着他,迟疑了一下。“我去看令尊大人。”
他有点惊讶,然后摇摇头。“我不相信你。”
“我说得是实话。”
凯恩走到她身前,像座高塔一样笼罩着她,满面怒容,眼中发出闪电一样的光芒。洁玉无处可逃,只能试图慢慢说服他。“凯恩,很遗憾你不相信我,但是我真的去看过你父亲。我很担心他的状况,所以想找他谈一谈,看能不能使他的心情开朗一点。”她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你什么时候放火的,洁玉?”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火不是我放的。”
“不是你才怪!”他咆哮一声,转身走向壁炉;不要离她太近免得自己失去控制。
她也站起来,双手抱胸。“我没有放火烧你的马厩!”她再度强调。
“那就是你命令你的手下干的好事,现在告诉我为什么。”凯恩转身瞪着她。
“什么手下?”
“那两个混帐,自从我们来到这里以后,一直在这附近鬼混的那两个。”凯恩说完后,等着听她否认。他现在知道了:自从他们认识,她说的每句话都是谎言。
“喔,那两个家伙。”她微微耸肩。“你一定是指麦修和金宝,你们见过面了吗?”
他勉强按捺住即将爆发的怒气。“没错,我们是见过了。你到底还要说多少谎?”
洁玉不敢看着她,她心中暗暗祈祷,现在她面对的是档案上的凯恩,冷酷、严厉、不留余地。
“麦修和金宝不是坏人。”她喃喃说道。
“那么你不否认……”
“我不会否认任何事情,”她大声回答。“这都是你逼我的。我已经许下承诺,不可以失信,你必须再信任我一阵子。”
“信任你?”他几乎要破口大骂。“我绝对不会再信任你,你别以为我是傻瓜。”
洁玉也吓坏了,她深深吸一口气。“我的问题很复杂而微妙。”
“我管你的狗屁问题有多复杂,”他吼道。“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你为什么到这里来?”
她摇摇头。“我只能告诉你,我到这里来是为了你。”
“说老实话!”
“好吧,我是来保护你的。”她小声地说。
这对凯恩而言却是天方夜谭,难以置信。“妈的!我要的是真话。”
“我说的是真话,我在保护你。”
这里滕斯托着一个银盘走进来,看了他主人一眼,立刻又转身出去。
“随手关门,滕斯!”他命令。
“不要对滕斯吼叫,”洁玉大声说道。“他跟这件事又没关系,你干么拿他出气。”
“坐下来,洁玉。”他的声音柔和了一些,但仍充满了威胁性。
“你心情欠佳的时候,搞不好还会踢小猫小狗。”她硬是不肯坐下。
“坐下。”
她看看门口,算一下距离和需要的时间,但是凯恩的话让她死了这条心。“你逃不掉的。”
“你好像越来越不可理喻了。”她无奈地说道。
“没错,我是不可理喻。”
“我希望能等你平静下来,我们再……”
“现在,我要你现在就把事情说清楚。”他真想抓住她猛烈摇晃,直到她说出实话。“裴根派你来的,对不对?”他的心往下一沉。
“不对。”
“对。”他不给她喘息的机会。“老天!那混帐居然派一个女人来替他工作,洁玉,他到底是谁?是你哥哥?”
她摇摇头,慢慢往后退。“凯恩,请你冷静下来,听我说……”
他慢慢逼近。“一切全都是……谎言,对不对?你根本没有生命危险。”
“不全是谎言,”她屏息回答。“而且你才是主要的目标。”
他摇摇头,拒绝采信,眼神中充满了痛苦与怨愤。“他居然派一个女人。”凯恩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哥哥是个懦夫,我会找他算帐,以牙还牙,你的兄弟换我的兄弟。”
“凯恩,你一定要听我说,”她急得快哭出来。“你必须了解,事情一开始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喔,上帝,我真抱歉……”
“抱歉?”他的声音已经不带任何感情。
“是的,”她急切地说道。“只要你肯听我说……”
“你以为我还会想信你的话?”
洁玉没有回答,过了很久很久,凯恩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瞪着她,心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洁玉闭上眼睛,不敢看他充满恨意的表情。
“你跟我做爱,是不是因为裴根命令你的?”他终于问道。
她的反应好像是被他揍了一拳。“凯恩,我不会为任何人卖身,即使是我哥哥。”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已经热泪盈眶。“我不是妓女!”她吼道。
阳台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粗野的咆哮声,令人不寒而栗。洁玉一听就知道是纳山来了;这次的伪装终于结束。
“你说我妹妹是妓女?”纳山从阳台破门而入,洁玉从来没看过他这么愤怒。
她想走上前,可是立刻被凯恩攫住。“不要挡我的路。”他的声音分外平静。
“你想干什么?”她说。“你不准伤害我哥哥,凯恩,绝对不准。”
“拿开你的脏手,”纳山吼道。“否则我要宰了你!”
“纳山!”洁玉叫道。“凯恩不了解。”她想拨开凯恩扣住她肩膀的手,但是徒劳无功。这两个男人就像两座火山,随时有可能会毁掉对方。
纳山看起来就是一副海盗的模样,长发披肩,肤色黝黑,他穿着一件紧身黑色长裤,雪白的亚麻衬衫,钮扣直开到腰际。他比凯恩稍稍矮一点,但是肌肉同样地结实。他们两个若是动手,一定会两败俱伤。
洁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全力想阻止他们之间的火拚,让情势缓和下来。
“我问你一个问题,混蛋,”纳山咆哮,走上前一步。“你说我妹妹是妓女?”
“他没有。”洁玉大叫,看着纳山的手慢慢移向他腰际的匕首。“他还不知道克林的事,我遵守诺言,一直没有告诉他。”
纳山犹豫了一下,洁玉继续说服他。“凯恩以为你杀克林。”
纳山的手放回腿侧,洁玉松了口气。但凯恩突然吼道:“你是裴根,你杀了我弟弟。”
她推开凯恩想走向纳山,但是立刻被凯恩抓回来。“别想靠近他,洁玉。”他低声警告她。
“你不让我接近我自己的哥哥?”她问。但是凯恩没有回答。
“他是不是碰过你了?”纳山怒冲冲地问道。
“纳山,不要再烦了好不好?现在不是讨论私事的时候。”
“两个都给我闭嘴。”凯恩命令。
洁玉从背后抓住凯恩的衬衫,想阻止他前进,但是一点用也没有。凯恩一脚踢开精致的茶几,扑向他的错物。“他XX的!我当然碰过她,”他大声怒吼。“这难道不是你的计划
吗?“
纳山也发出一声狂吼冲向前,这两个壮汉就像两头公牛一样斗在一起。
“不要,”洁玉尖叫着。“纳山,请你不要伤害凯恩;凯恩,你也不要伤害纳山……”
可是根本没人听她的。凯恩抓着纳山往墙上猛撞,纳山曲起膝盖顶他的腰,然后狠狠给他一拳。但是凯恩又抓着他往墙上猛撞,又紧紧扼住他的喉咙,正想挥出致命一拳时,突然
注意到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克林?”凯恩无法置信,他弟弟竟然还在人世,克林斜倚在门口,脸上带着那副漫不经心的微笑。他看起来很瘦,瘦得不成人样,但是还活首。凯恩震惊极了,立刻放开缠斗中的纳山。
“说真的,克林,我差点杀了你哥哥。”纳山气喘吁吁地吼道。“你知道他对我妹妹做了什么吗?”
“纳山,你不用告诉克林。”洁玉连忙堵住纳山的大嘴。“拜托你绅士一点好不好?”
克林拄着手杖,慢慢走向他大哥,凯恩激动地上前拥抱住他。“我的天!你真的回来了,我不敢相信。”
“真高兴再看到你,凯恩。”克林说道。“我知道你很惊讶,不过我会把事情解释清楚,你不要气我一直拖到现在才告诉你真相……”
克林没有力气再说下去,他靠在凯恩身上休息。“慢慢来,克林,不要急。”凯恩温和地说道。然后他退后一步,仔细打量他劫后余生的弟弟,眼睛闪烁着兴奋的泪光。“克林,你看起来就像个海盗;你的头发跟裴根一样长。”他皱着眉头瞄纳山一眼。
纳山冷哼一声。“我什么都没告诉他,克林。但是你聪明的哥哥自以为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他说我是裴根,而且我派自己的妹妹来引诱他。”
洁玉窘得真想找个洞钻进去,她的脸烫得像火烧一样,“纳山,如果凯恩没宰了你,我会动手的。”
克林凝视着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知道你跟凯恩会……”他叹一口气。“我警告过你的,不是吗?”
“克林,我不想再听任何人提这件事,”她吼道。“这件事已经结束了,听懂了吗?温大夫呢?”她冲口而出,希望能转移他的注意力。“温大夫应该跟着你的。”
“温特跟你们在一起?”凯恩问。
“裴根劝他到‘翡翠号’上来照顾我,”克林解释,他走到沙发旁坐下来。“他有点勉强,不过裴根向来很有说服力。后来温先生就乐不恩蜀了。”
“好了,他到底在哪里?”洁玉不耐烦地问。塞一个枕头垫住克林的背,再拿一只凳子把他受伤的那只脚垫起来。“你看起来好苍白,累坏了是不是?我去厨房替你弄点吃的。”
她也不等他回答,就提起裙子往厨房走支。但是凯恩挡住她。“你哪里都不能去。”他低声命令道。洁玉低着头想从他身旁绕过去,却被他抓住手臂。“坐下,洁玉。”他再度命令。
“洁玉?”克林对这两个字十分惊讶。
“我允许凯恩叫我的真名。”洁玉解释。
“不然你们都叫她什么?”凯恩很好奇。
“她有好几个小名,”克林说道。“我通常叫她小红,对不对,洁玉?”等她点点头,克林又继续说道:“纳山却一直叫她小妮子,从来没改过。还有,‘黑心哈利’叫我‘海
豚‘;当然,那有点侮辱我的意思。“
纳山摇摇头,不表同意。“海豚性情很温和,那可不是侮辱。”
凯恩打个呵欠。“‘黑心哈利’又是谁了?”他拖着洁玉走到一张椅前坐下来,强迫她坐在扶手上。他一直看着自己的弟弟。“我还是无法相信你还活着。”他突然说说。
“这都要谢谢裴根。”克林说。“我也没想到你居然一点也不生气,我把你瞒了那么久。有好多事情我必须对你解释,不过首先,我想洁玉有话要跟你说。”
洁玉猛摇头。“我跟他没什么好说了,克林;而且你若是要告诉他事情的经过,必须等我走了以后再说。”她一边说一边挣扎着。
凯恩暂时放开她,倾身向前,手肘放在膝盖上。“快告诉我这是谁干的,告诉我名字,克林,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洁玉想趁凯恩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走,但是才一转身又被凯恩抓回来。“我说过你哪里都不准去。”
纳山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你为什么还不对他动刀子?”
她耸耸肩。“克林会不高兴的。”
“黑心哈利怎么会这么久还不到?”纳山问克林。
“他一定是又弄丢眼镜了。”克林说道,两个人相视而笑。
但是洁玉却十分惊慌。“哈利来了?”她的声音颤抖着。
纳山似乎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他来了,而且当我告诉他……”
“不行,纳山,你不能告诉他任何事。”洁玉叫道。她挣扎着想把手抽回来,反而被凯恩越抓越紧。
“‘黑心哈利’到底是谁?”凯恩再度问道。
“他们的叔叔。”克林回答。“他在洁玉父亲死后一直照顾她。”
“他们在一起有多久?”凯恩追问。
“好多年。”
凯恩转向纳山。“你自己的妹妹长大的时候,你到底跑什么地方鬼混去了?去杀人放火吗?”
“他XX的!克林,一个人忍耐是有限度的。”纳山喃喃骂着。“如果他再这样咄咄逼人,我就要宰了他,就算失去你的友谊也不在乎。”
克林张开嘴打一个呵欠。“事情没说清楚之前,谁都不准动手。”
一阵骚动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凯恩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一个大花瓶从窗口飞出阳台,跌在地面上摔个粉碎,然后是一阵难听的咒骂。
“哈利到了。”克林懒洋洋地说道。
凯恩一直看着门口,心想无论再出现什么怪事他都不会惊讶了。过了一阵子,一个满面怒容的中年人走进客厅,凯恩看了他那副模样,差点没笑出来。
哈利停在门口,威风凛凛,一双大手放在臀部上,怒视着客厅中的众人。他全身衣服都是白色,却系着一条红色的丝绸腰带,围住他那酒桶一般的肚子。他的皮肤被太阳晒成古铜
色,头发则已经转变成银灰色。
他真是丑得吓人,小孩子看到他都会以为是在作噩梦。一个大鼻子占去他脸庞的大部分,一双眼睛眯得只剩一条缝,好像什么都看不清楚。
凯恩一眼就看出他不是简单人物。他大摇大摆地走进客厅,身前两个随从忙着替他清除障碍物,还有两个跟在他身后。凯恩认出来他们,是金宝和麦修,两个人脸上都挂了彩,显然是凌晨跟凯恩冲突的结果。
“这里越来越挤了。”凯恩说道。
洁玉甩脱他的手,跑到哈利面前,紧紧地拥抱住他。“喔,哈利叔叔,我好想念你。”她喃喃说道。
哈利咧嘴一笑,露出前排一颗大金牙,闪闪发光。“你当然会想念我,”他说话的声音隆隆作响,然后也紧紧抱她一下。“我要好好揍你一顿,你这个傻丫头,居然瞒着我单独行动。等下你要眼我仔细报告一遍,然后我要把你揍得分不清东西南北。”
“别这样,哈利,”洁玉撒着娇说。“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气的。”
哈利重重哼一声。“你没想到我会发现,对不对?”他俯身在她头顶上亲吻一下。“那个家伙就是凯恩吗?”他斜瞄凯恩一眼。“
“他就是。”洁玉回答。
“他还没死。”
“对。”
“全是你的功劳。”哈利称赞她。
“放心,他活不久了。”纳山恶狠狠地说道。
“这乱七八糟的是怎么一回事?”哈利问。
“哈利?”洁玉叫她= 叔叔,然后踮起脚尖在哈利耳边说了几句话。
哈利皱起眉头。“我就知道。”他点点头。“你信任这个人吗?”他指的是凯恩。
她不能扯谎。“是的,我信任他。”
“他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一点也不。”她含糊说道,低头看着地板。
“那看着我的眼睛,”哈利命令她。“不要对着地板讲话,你的神情很怪异。”
“没有什么怪异的,”她含糊说道。“我只是很高兴不用再伪装了。”
哈利不大相信。“如果他对你来说一点也不重要,你干么千方百计地保护他?”
“他是克林的哥哥,这是唯一的理由。”
哈利决定稍后再逼问她实情。“我还是不了解,”他低声吼道,然后瞪凯恩一眼。“你真该亲吻裴根的脚尖表示感谢,你倒楣的弟弟还活着。”
“现在既然你来了,我们就可以把事情解释清楚。”克林说。
“伙计,替我拿张椅子来。”哈利对他的手下吼道,对了一会儿,一个手下抬了一张椅子进来,放在壁炉前,等他坐好后,洁玉立刻走到椅背后,双手搭着哈利的肩膀。
“你戴眼镜吗?孩子?”哈利突然问凯恩。
凯恩摇摇头。“没有。”
“叔叔,你记得你上一副眼镜是丢在哪里?”洁玉忍不住问道。
“傻丫头,我如果记得就不会丢了,对不对?”哈利转向凯恩。“这里有任何人戴眼镜吗?譬如说你的仆人?”
“也没有。”
“这附近有没有村庄?”他继续问凯恩。
克林忍不住笑起来,弄得凯恩一头雾水。“附近是有个村庄。”克林说。
“没有人要问你,‘海豚’,回去睡你的大头觉。”哈利对克林眨眨眼,然后大吼一声:“伙计们,你们知道怎么做。”
两个站在门口的年轻水手立刻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去。洁玉低头在哈利耳边说了几句话。“好吧,丫头,”他喃喃道。“不要用抢的,伙计。”他又吼一声。“我们快到家了。”
“是的,哈利。”其中一个手下回答。他们像闪电一样冲出客厅。
哈利很满意地点点头,用手掌拍拍膝盖,倾身向前。“我说,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好像听到有人在争吵。真是奇怪,本来我还以为我会听到欢呼庆祝的声音。你有没有听到呢,丫头?”
“没有,哈利。”
“是不是因为‘海豚’的哥哥不高兴他回来?”他转向凯恩。“不过这也不能怪你,‘海豚’这混小子连一盘棋都下不好。”
“上回我跟你下棋的时候是半清醒的。”克林提醒他。
哈利冷哼一声。“你本来就只有一半是清醒的。”
克林咧嘴一笑,对他老哥说道:“凯恩,你知道为什么这糟老头叫‘黑心哈利’吗?”
“我来说,”哈利抢白。“那是因为我的心很黑。”他得意洋洋地说道。“这绰号是我给自己取的,很合适吧,丫头。”
“是的,叔叔,这绰号很合适;你的心黑得像煤块一样。”
“谢谢你这么说,”哈利轻轻拍她的手。“等我的手下回来,我就要启程往夏洛湾;不过我得先好好吃一顿晚餐。”
“我立刻去准备。”洁玉说,她绕过凯恩的坐位,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叔叔,我不在的时候,千万别让纳山和凯恩打起来。”
“我才不在乎。”哈利叫道。
“但是我在乎。拜托你好不好,叔叔?”
“好吧,我不会让他们打起来的。”
一等洁玉离开并关上门,哈利喃喃说道:“她真是上帝的杰作;我早该把她的脸割坏,她美得太危险了,实在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在外面走动。”
“没错,”纳山不屑地说道。“难怪一些寡廉鲜耻的男人会乘机占便宜。”
“别这么说,纳山。”克林插嘴,他张开眼睛看着凯恩。“我哥哥是有荣誉感的人。”
“天晓得。”纳山低吼道。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哈利不点不耐烦。
“哈利,请你耐心一点。”克林说。“他们之间有点误会。”
“有误会就赶快澄清。”哈利命令。
“他她的!克林,还有什么好说的,”纳山吼道。“你哥哥是个杂种……”
“你是私生子吗,小伙子?”哈利突然问凯恩,他的眼光中充满了期待。
凯恩叹一口气。“很抱歉,我不是。”
哈利失望极了,搞得凯恩莫名其妙。“那你就不能用杂种那个绰号,”哈利正经地说道。“一个男人要名副其实才可以。”
“女人也是。”克林插嘴。
凯恩扬一扬眉毛,不知道他弟弟在胡说些什么。克林却忍不住要笑出来。“哈利,告诉他‘杂种希尔’的故事。”
“克林,看在老天的份上。”凯恩开始抱怨。
“别急,哥哥,我还要休息一阵子才能理清思绪。”克林慢慢说道。
凯恩点点头。“好吧,‘杂种希尔’又是谁?”
“其实他并不是杂种,”哈利皱皱眉头。“只不过他自称是私生子,好能跟我们混在一起,我就替他取了杂种这个绰号。等到我们发现他在说谎,就把他和垃圾一起丢下船去。”
“他们那时候正航行在大洋上,”克林补充说明。“不过裴根没让他淹死。”
“你真好心。”凯恩喃喃对纳山说道。
“还有另一个绰号的故事,有个强壮的家伙……”
凯恩长长叹一口气,靠着椅背,闭上眼睛,耐心听着这些荒唐的,关于绰号的故事。过了整整十分钟,合利才把故事讲完。这时纳山突然说道:“洁玉还有个很特别的绰号——”
“我来说,”哈利打断他的话。“她这个绰号是我替她取的。”
现在大家都看着凯恩,脸上带着期待的微笑。
凯恩闭着眼睛,什么都不知道,却慢慢地按捺不住。“她有什么特别的绰号?哈利?”
他疲倦地说。
“听好了,小伙子,”哈利郑重地说道。“我们都叫她裴根。”
第十二章
凯恩刚开始一点也不想相信这个消息。洁玉怎么可能就是裴根?只有一个男人才可能做出那么多大胆的事迹,不可能是女人。
克林、哈利,还有纳山都聚精会神地看着他,当他摇头拒绝相信,他们却同时点头。
“我知道你很难置信,”克林同情地说。“不过那是真的,哈利很久以前就给她取了那个名字,因为……”
“我来说,”哈利打断克林的话。“因为她从小就又疯又野,像个小男生一样,所以我就给她取了一个男生的名字。”他得意地说道。
凯恩的表情慢慢从讶异转为愤怒,纳山却不肯放过这个激怒他的机会。“哪有男人会在做案之后留下一朵玫瑰,对不对,凯恩?”纳山火上加油。“只有女孩子才会那么浪漫,很奇怪直到现在还没有人知道裴根是女的。”
“是很奇怪。”克林缓缓说道,凝视着他哥哥。然后大家都不说话,哈利和纳山等着看凯恩向事实低头。但克林太了解他哥哥,他知道凯恩已经勃然大怒,怒气随时会爆发。
洁玉在餐厅里帮忙滕斯布置餐桌,她的脸色白得像桌布一样,滕斯觉得不对劲,可是她什么也不说。只是告诉滕斯,她叔叔带着四个手下来了,他们离开前要先用晚餐。滕斯连忙叫厨师加紧准备。
洁玉拿起一个大银盘来检视。“叔叔会喜欢的,”她说。“这图案大精彩了。”
滕斯点点头。“的确,这是国王送的,你看背面,还有陛下的亲笔签名。”
洁玉摇摇头,把银盘交给滕斯。“藏起来。”
“你说什么?”
“藏起来。”她看看四周。“这里还有什么是凯恩特别珍惜的?”
“吧台上那套银色的茶具,”他说。“那东西对爵爷有特别意义。”
“也是国王送的吗?”
“不是,那套茶具是他祖母传下来的。”
“赶快藏起来,滕斯,把东西藏在凯恩床底下,这样比较安全。”
“小姐?”滕斯狐疑地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
“你看起来好像病了,”滕期满脸忧虑。“而且你走起路来像在梦游一样,一定有事情不对劲。”
洁玉走到门口,转过身来。“你一直对我很好,先生,我会永远记得你。”
滕斯很讶异,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这时从客厅传来凯恩的吼声:“洁玉!”
洁玉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淡淡地说道:“你的爵爷大概听到了什么坏消息。我原本希望我叔叔……算了,没关系的。”
滕斯跟着她走出餐厅,看着她慢慢走上楼梯,他忍不住叫道:“洁玉小姐,我想爵爷是要你先过去。”可是她不理会。“我会站在你旁边的,我知道他的脾气有时候很不好惹。”
滕斯看看自己的劝说不起作用,连忙赶到客厅,却一眼就看到满脸倦容的克林。“我的天啊!是你吗,克林?”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嗨,滕斯,”克林微微一笑。“能再看到你真好,你还是对你的主人呼来喝去吗?”
滕斯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我真是不敢相信。”他喃喃自语。
“这家伙是仆人吗?”哈利突然问。
“不,他比主人还大。”克林微笑着说。
滕斯转头看看那个视力不良的老头儿,又吓了一跳。
“我的晚餐好了吗?”哈利不耐烦地问。
滕斯心想他应该就是洁玉的叔叔,克林旁边的那个陌生人太年轻了,不可能是他。“就快好了。”他对老头说道,然后转向他的主人。“有件事我必须私下跟你说,爵爷,非常重要的事。”
“现在不行。”凯恩的声音好像很累。“晚点再说。”
“你大概没听清楚,”滕斯很不高兴。“是关于洁玉小姐的事,必须马上解决。”
凯恩一点也不惊讶。“她现在又在烧什么?厨房吗?”
“爵爷,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我看起来像在开玩笑吗?”
滕斯双手抱胸。“洁玉小姐没有在烧东西,她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凯思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咆哮着。“她敢!”他飞奔上楼梯,心怦怦跳着,惊慌不已,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有如此的感觉。
他推开房门,冲进她房间,看到她还在才松了一口气。他用力关上门,斜倚着门框,做几次深呼吸,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假装不理睬他,站在床边摺衣服,她的提袋已经快装满了。
“你不必再打包了,”他坚定地说道。“反正你哪里都去不成。”
洁玉转过身来准备跟他公然决裂,但是一看到他满面怒容,一颗心就沉在谷底,再也鼓不起勇气。
“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洁玉,”他咬着牙吼道。“绝不,你听清楚了吗?”
他的咆哮在她耳边隆隆作响,几乎让她站不住脚。她缓缓摇头。“你说我是妓女。”她小声说道。
他的怒气立刻消散无踪。“没有,我才没有那样说你。”他也摇摇头。
“至少你是那样想,”她反驳。“而且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我才没有,”凯恩急切地说道。“洁玉,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问题在讨论。”
她惊呼一声。“比骂我是妓女还重要?”
他上前一步,洁玉立刻退后一步。“不要靠近我,我不想再让你碰我。”
“那你这辈子就惨了,因为我要和你在一起,天天碰你。”
“你不是真的想要我,”她吼道。“你只是想要我伪装的那个脆弱、易受伤害的女人。凯恩,你并不认识真正的我。事实上我非常坚强、决断;我只是假装需要你,你这傻瓜。我尽全力假装成一个没用的女人,抱怨个不停,而且常以眼泪达到目的。”
凯恩抓住她,将她拉到身前。“我要走了,”她大叫。“你这个笨蛋,难道你……”
“你要留下来。”
“我恨你。”她终于哭出来。
他的下巴靠着她的头顶。“不,你不会恨我。”
“你总是跟我作对,你最讨厌了。”她啜泣道。
“洁玉?”
“什么?”
“你现在的眼泪还是装出来的吗?”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能含糊地说道:“我从来不哭的。”过了一会儿又说道:“只有脆弱的女人才会哭。”
“但是你一点也不脆弱,对吗?”他温和地问,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可是仍然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其实他真想一辈子都这样紧守着她。“洁玉?”
“又怎么了?”
“我爱你。”
她没有回答,却开始颤抖,凯恩知道她吓坏了。“你是我见过最奇怪的女人,”他忍不住说道。“上帝帮助我,但我真的爱你。”
“我不会爱你的,”她结结巴巴地说道。“甚至不会喜欢你,也不信任你。”她开始打嗝。
凯恩一点也不恼。“我爱你,”他又说道。“从此刻到永远。”
他心满意足地抱着她,让她尽情哭泣,像水库泄洪一样,一发不可收拾。足足有十分钟之久,她才慢慢平静下来,在他的上衣上擦擦脸,然后把他推开。“你最好下楼去。”他喃喃说道。
“不要,纳山和哈利一定会看出我哭过。我要留在这里。”
“让他们看出来有什么关系?”
她皱皱眉头。“他们会很失望的,海盗也有海盗的规矩。”她走到床边坐下来,叹一口气,终于屈服。“喔,好吧,你先到楼下等我。”
他摇摇头。“不,我在这里等你。”
“你不信任我。”
“我不信任。”
他本以为她会勃然大怒,没想到她只是耸耸肩,不以为忤。“很好,不要信任我,凯恩,我一有机会就要离开,我又不是傻瓜,才不会赖在这里等你抛弃我。”
他终于懂了。“你绝对确定我会离开你吗?”
“当然。”她坦白回答。
“就算我说我爱你,你仍然……”
“纳山与哈利也爱我。”
凯恩暂时放弃说服她,过段时间后再采取迂回战略,进攻她的弱点。可是他突然很想下楼去纳山和哈利宰了……他又叹一口气没有用的,谁都没办法改变她的过去,他也只能给她一个安全、美好的未来。
“我绝对不会放弃……”他停下来,又改口说道:“好,洁玉,你随时可以离开。”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又快哭出来了。然后看着地板说:“谢谢你。”
“不客气,”他懒洋洋地说道,拉她站起来,托起她的头。“但我还要说明一个小细节。”他又说道。
“什么?”
“你每次离开,我都会去找你,不管你躲在什么地方,我总会找到你,把你拖回来这里,这里是你的归宿。”
她想推开他。“你永远找不到我的。”
凯恩听出来她声音中的惊慌,忍不住低下头来亲吻她。她想逃避,但是脸已被他捧住,无处可躲。他俘虏了她柔软的嘴唇,他的舌头长驱直入,占有了她,越吻越深,她的舌头终于也有了反应,慢慢放弃了抗拒,双手搂住他的腰,整个人靠在他身上。
“我爱你,”凯恩抬起头来说道,但是她一听到这句话却立刻哭起来。" 真该死,难道每次我跟你示爱你都要这样子吗?“他调侃她。
洁玉摇摇头。“你不了解。”她喃埚说道。“凯恩,不要这么快决定。”
“我不了解什么?”他温柔地问。
“你不了解真正的我。”
凯恩叹息一声,握住她的手把她拖出房间,在半路上他说道:“但是我的确了解一件事:你属于我。”
“我也讨厌你的占有欲。”她抱怨着。
凯恩在客厅门前停下脚步,放开她的手。“进去后如果你敢偷偷溜走,我保证我会让你
窘得无地自容。懂了吗?“
她平静地点点头,一点也不畏缩。“但是如果你告诉哈利我们曾经……”
“我不会的,”他打断她的话。“当然了,除非你想溜走。”
她狠狠瞪他一眼,然后勉强装出笑容,踏进客厅,坐在火炉旁一张椅子上。凯恩也跟着进来,坐在她身旁。
“我的晚餐还没好吗?”哈利有点不耐地问。
“再等一、两分钟,”洁玉立刻回答。“我坚持要为你准备最美味的菜肴,所以会慢一点。”
哈利咧嘴一笑。“我真幸运,有你来照顾我,裴根。”他满意地说道。
“不要叫她裴根。”凯恩怒冲冲地道。
纳山逮住机会。“为什么?那是她的名字。”
“不,她叫洁玉。”凯恩提高声音。
“我叫裴根。”她冷冰冰地说道。“很遗憾你不喜欢。”
“看来他还是不肯相信。”哈利眯着眼说道。
这时他的手下从村里回来了,一群人簇拥到哈利身边。“怎么样?”他问道。“你们带回来什么?”
“一共十一副。”比较矮的一个水手说道。
哈利怀中立刻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眼镜,他选一副戴上,眯着眼看凯恩,然后又拿掉住身后一丢。“不行。”他喃喃说道。
试到第八副,他终于高兴地松了一口气。“这副可以。”
“叔叔,试试别的,”洁玉建议。“说不定还有适合的,可以备用。”
哈利照她的话试,然后又收起了一副。“你们做得很好,我为你们感到骄傲。”
地上都是玻璃碎片,在场的人都忍俊不住,连凯恩也不例外。这时克林说道:“哈利回家之前,半个英国都会满地眼镜碎片。”
“你在嘲笑我吗?臭小子?”哈利皱皱眉头。
“不敢,我只是说老实话。”克林咯咯地笑道。
滕斯开门进来,宣布晚餐准备好了,哈利马上从坐位中跳起来,周围的人连忙闪开。他经过洁玉身旁的时候问她:“要不要跟我一起来?”
凯恩挤一挤她的手,她连忙摇头。“不,叔叔,我要待在这里,还有些事没说清楚,你带你的手下先去吃吧。”
哈利一走,洁玉立刻打手势叫她的手下也出去。可是金宝却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满怀敌意地瞪着凯恩,缓缓走出门外。
“随手关门。”她叫道。
“假如你呼叫求救,我可能会听不到。”金宝争论。
“你一定听得到的。”洁玉向他保证。
“别忘了我也在场,”纳山低声说。“我会照顾我妹妹的,金宝。”
“我很怀疑。”金宝喃喃说道,再瞪凯恩一眼,砰地一声关上门。
“你休息够了吗,克林?赶快跟凯恩解释清楚,我好早点离开。”洁玉迫不及待地说道。
“好,我可以了。”克林点点头,然后转向凯恩。“我在牛津大学毕业前的一年,一位名叫魏尔本的人来找我,他是国防部的官员,来学校征召为政府工作的地下情报人员。当时我们和法国正处于交战状态,情势紧急,所以我投入了这项秘密工作。”他尴尬地笑一笑。“有一阵子我还自认为是英国的救星。”
“你是怎么认识纳山的?”凯恩问。
“在替魏尔本工作了一年后,我遇见了纳山,和他编在一组并肩工作。他被征召的经过和我差不多,最后我们终于成了好朋友。”他对纳山微微一笑。“这位老兄是很难缠的。”
“我同意。”凯恩点点头。
“废话少说。”纳山骂道。
“我和他工作了整整一年,才完全获得他的信任。后来我们一起去法国旅行,他才告诉我裴根发现的那批信件。”克林移动一下位子,纳山立刻替他调整垫脚的凳子,轻轻抬起他受伤的那只脚,在脚跟下塞了一个垫子。
“有没有舒服一点?”洁玉关切地问。
“很好,谢谢。”克林回答。“我说到哪里了?”
凯恩看着这一对难兄难弟,心里对纳山也渐渐产生了好感。
“凯恩?”克林问道,把他哥哥的注意力拉回来。“你相不相信在我们的政府中还有一个小型政府在动作?”
“什么事都有可能。”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名叫裁判庭的组织?”
“我听说过。”
克林大吃一惊。“你听过?”
“什么时候?”纳山急忙地问。“怎么知道的?”他们原都以为凯恩对这组织完全不知情。
“纳山,你父亲死后国防部立刻展开调查,发现分爵跟好几件反政府的颠覆活动有关联。后来他的财产被充公,他的儿女无人照料。”
“你是怎么查出来的。”纳山很好奇。
凯恩看看洁玉。“当她告诉我她父亲的名字,我立刻请李昂去展开调查。”
“李昂是谁?”纳山问。
“我们的好朋友。”克林回答。
“他靠得住吗?”
“没问题,”克林抢在他哥哥之前回答。“而且李昂个性谨慎,不会像我一样,问到不该问的人。”
“其实李昂谁都没问,”凯恩解释。“他直接去查档案资料。”
“不可能。”洁玉插嘴。“我父亲的档案早就失踪了。”
“凯恩扬一扬眉毛。”你怎么可能知道档案还在不在?“
她耸耸肩。“因为是被我拿走的。”
“你说什么?”凯恩提高声音。
“凯恩,拜托你,现在别跟我吵档案的事。”洁玉努力安抚他。
“那样的话,李昂怎么会……”纳山说道。
凯恩皱紧了眉头。“理察是我和李昂的上级指导人,他自己有一份档案。”
“调查之后,我父亲是有罪还是无罪?”纳山问。
“没有结果,因为证据不足,很难判定。”
“但是现在证据够了。”洁玉喃喃说道。
“可以证明他无罪吗?”凯恩立刻问。
“不,只能证明他确实有罪。”洁玉难过地说道,她哀怨的语气深深打动了凯恩,他真想把她搂在怀中,亲吻她、安慰她……
“凯恩,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克林惊讶地问。“这又不是什么……”
“对不起,”凯恩连忙道歉,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脸上有笑容。“我有点心不在焉。”他解释道,又看看洁玉。洁玉却低下头来看着地板。
“在他们的父亲下葬之后,”克林继续叙说洁玉一家的故事。“裴根……我是说洁玉,就被‘黑心哈利’带走,因为公爵完全信任他。”
“真难想像。”凯恩喃喃说道。
“哈利是个好人,”洁玉插嘴。“他的心地善良。”
“这个我相信。”凯恩点点头。“但是你父亲难道没有别的朋友,可以让你们兄妹两个过正常的家庭生活?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一个海盗头子……”
“这是信任与否的问题。”纳山解释。“我父亲对英国已经完全没有好感,他不信为他的儿女在这里能够安全生活下去,所以他只有选择哈利。”
“他为什么会担心你们的安全?”
“因为那些信。”克林回答。“公爵把所有同党间往来的信件全都保留下来,他自己的代号叫‘狐狸’,裁判庭的另外两名成员是‘冰块’和‘王子’。”
“我父亲本来是个理想主义者,”纳山插嘴。“开始的时候,我想他那些信是要留给后代的,作为他……英雄事迹的见证。但是他们的行为很快就变质,到最后都成了争权夺利、不择手段。”
“这是我父亲自己选择的路,怪不得别人。”洁玉叹一口气。“我们虽然是他的子女,可是也实在没有办法同情他。”
“但是后来有件事令他改变了心意,”纳山接着说道。“裁判诞决定要制裁他们的上司,汉蒙。”
“制裁?”克林冷哼一声。“亏他们想得出这种字眼。”
“那时他们早已开始独立行动,不受上级管制。汉蒙开始怀疑他们的所作所为,于是‘冰块’提议要杀人灭口,‘王子’也同意了。”纳山说。
“但是我父亲不同意,”洁玉说道。“他觉得良心不安,于是赶往伦敦警告他的上司。结果就在路上遇害了,这是我们的推测。”
“那么汉蒙呢?”凯恩问。
“他逃过一劫,”纳山回答。“我父亲先派人送了一封信给汉蒙,说他有紧急要事要汉蒙跟他会面,否则两个人都会有生命危险。”
“你是如何知道的?”凯恩又问。
“在我父亲的葬礼上,汉蒙给我看那封信,问我清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当然我什么都不知道,那时我还在寄宿学校,洁玉年纪又太小了。”
“我父亲信任哈利,在动身前往伦敦之前,就把全部信件交给哈利。”
“等你们篚之后,哈利才把事情真相告诉你们?”凯恩问洁玉。
她点点头,不敢看凯恩的眼睛。“哈利本来要纳山跟我们一起走。父亲有一条船,而哈利老早就想当海盗。但是纳山想继续完成学业,他以为哈利会带我到南方的一个小岛上安全无虞,然后等他有了能力再过去接我。”
“你为什么不去接她?”凯恩立刻问纳山。
“他没办法,”洁玉抢着回答。“哈利和我从来不在一个待太久,而且纳山自己也有很多麻烦。父亲的敌人知道那些信件都被保留下来,所以他们对纳山紧追不舍,不时地骚扰他、威胁他。”
“现在那些信到底在哪里?”凯恩追问。
“哈利将它们保存在‘翡翠号’上面。”洁玉回答。
“我要看看,”凯恩急切地说。“那艘船现在离这里有多远?能不能派人去……”
但是洁玉却摇摇头。“不用那么麻烦,我可以你全部内容。”
“而且一字不漏,”克林说道。“裴根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凯恩扬一扬眉毛,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洁玉立刻开始背诵她父亲与其同党的第一封信,足足花了三十分钟,然后又过了很久很久,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在深思这封信的内容。
克林终于打破沉默。“好极了,这是第一封信,信末的署名是‘威廉’,他应该是裁判庭的一员。不过当时他们还没开始用代号。”
“没错,”洁玉点点头。“后来我父亲变成‘狐狸’,威廉变成‘王子’,至于‘冰块’的真名,目前我们还没有足够的线索可以……”
“这等一下再讨论。克林,继续说下去。”
“后来我和纳山去找魏尔本,他是我们的上司,应该值得信赖,不会出卖我们。直到今天,还是不相信他会跟裁判诞这个组织有关联。”
“你太天真,”纳山喃喃骂道。“我们就是被那个混帐出卖的。”
“你要拿出确实的证据来,”克林很不服气。“那样我才会相信。”
纳山摇摇头,对凯恩说道:“我们被姓魏的派往南方,却不知道他在那里已经布下陷阱。我们原本要到一个港口和两个线民会面。结果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人绑起来,丢进海里。”
“你没必要说得那么详细吧?”洁玉突然插嘴,凯恩注意到她惊惶的神色,双手紧紧绞在一起,当时她一定地场,而且一定看到什么恐怖的事情。
“我是第一个下水的,”克林说道。“可是在推我下水之前,他们在我腿上用刀子划了好几道伤口,还好当时我还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何在,我以为自己仍有希望逃脱。但是纳山却不这么想。”他说着说着,脸色越来越阴沉,纳山也是。
“因为夏洛湾就在附近,”纳山继续说。“我们获救之后就在那里待了一阵子,克林那时候还不知道洁玉就是裴根,一看到她就开始猛追。”
“没错,”克林对她眨眨眼。“可惜你不给我机会,否则你早就是我的人了。”
洁玉脸红起来,摇摇头说道:“真受不了你。”
“克林像只哈巴狗一样绕着她直打转,”纳山说。“过了好一阵子才完全死心,失望得要我带他去买醉。”
“结果那天晚上我爱上了两位淑女。”克林补充。
“她们才不是什么淑女。”洁玉插嘴。
“没错,她们不是。”纳山点点头。“克林,你怎么可能还知道那晚上的事?你喝得烂醉如泥,老兄。”
克林大笑。“乱讲,我什么都记得。”
凯恩按捺住性子,他知道他们必须不断地开玩笑,才能熬过那段痛苦的回忆。
但是洁玉却快忍不住了。“汤米和我一直在跟踪克林和纳山,他们的任务很神秘,但是我始终觉得事有蹊跷。”
“汤米又是谁?”凯思问。
洁玉从椅子上跳起来,走出房间。“纳山,我去厨房看看,你赶快把故事讲完,我不想再听了。”
纳山想叫住她,但是克林压住他的手臂。“她仍然很难承受那件事。”克林缓缓说道。纳山也点点头。
“她当然会难以承受,”凯恩喃喃说道。“我的上帝,她一定是看着你们……”
“她不只是看着,”纳山打岔。“正如克林说的,我一看到他们割克林的腿,就知道他们想干什么。我开始挣扎,拼命的挣扎,结果肩膀挨了一枪。”
“他们割那些伤口是为了引来鲨鱼,结果还真有效,就像苍蝇见了血一样。”
“那时候太阳刚落下来。”纳山打岔。
“我好像还看得到鲨鱼鳍在水面上滑来滑去。”克林说道。
凯恩坐在椅子边,全神贯注地听着。他现在完全了解洁玉为什么会作碰到鲨鱼的噩梦。
“裴根叫汤米划船过去,然后她自己带着一把匕首,跳入水中来救我们,那群歹待以为我们死定了,办完事就离开了。裴根……我是说洁玉,先抓到我,把我往船上拖,但是在途中我大腿上被鲨鱼咬了一口。而汤米也失去平衡,从船上摔下来,再也没有浮上水面。”
纳山接着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些鲨鱼就是不碰我,却疯狂地攻击汤米。”
“我一上船就昏了过去。”克林喃喃回忆着,声音变得粗哑。“等我再睁开眼睛,已经是在‘翡翠号’上面了,一个我看过最奇怪的人,居然缠着我一直要我陪他下棋。说真的,凯恩,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是进了天堂还是下了地狱;然后我看到纳山就躺在我身旁,也看到了他妹妹,于是我突然回想起事情的经过。一切都好像才刚发生过不久,其实我已经昏迷了好几天。”
凯恩靠回椅背上,松弛一下全身紧张的肌肉,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后才开口问道:“她知道……当她下水的时候她知道水里有鲨鱼吗?”
“她当然知道。”
“我的天!她真有勇气……”
“可是她后来绝口不提这件事。”克林打岔。
“不过她会作噩梦。”
“什么?”纳山问。
“她常常梦到鲨鱼在追她。”凯恩解释。
克林点点头。“麦修和金宝本想去追那票混帐,但是洁玉阻止了他们。她希望幕后的主谋误以为我跟纳山已经丧命,免得我们继续被追杀。我想这是正确的决定。”
“他XX的!凯恩,”纳山愤愤不平地骂道。“我们差点被自己的政府牺牲了。”
“不对,”凯恩反驳。“政府根本不知道你们的工作性质,你们有没有想过……”
“你直说吧。”克林插嘴。
“好吧,”凯恩回答。“你们是在为裁判庭工作,政府根本不知道。”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讲。”克林喃喃说道,脸上有失望的表情。
“而且你也不能确定。”纳山争辩。
“直到你们的死讯传出之前,理察都不知道你们是为谁工作,现在他已经开始调查。”
“那他是会送命的。”纳山皱起眉头。
“他会尽量保密的。”
“他XX的!我就知道我犯下大错,”纳山责怪自己。“我差点害你送命,克林,不该把你牵扯进来的。”
克林摇摇头。“别忘了我们是好伙伴。”他转向凯恩。“理察真的靠得住吗?”
“我可以用性命保证他的可靠,”凯恩斩钉截铁地回答。“洁玉要尽快把信件的内容告诉他。”
“我们可以抄一份副本,”克林建议。“这样正本就不会有危险,没有人找得到‘翡翠号’。”
“那艘船是因她而命名的,对不对?”凯恩突然问道,脸上带着一抹笑意。“我早该想到的,她的眼睛绿得像翡翠一样,尤其是生气的时候。”
“没错,那艘船的名字是这样来的。”克林说道。“你现在了解了吧,你自己也成为那群人猎杀的目标。”
凯恩点点头。“我在寻找裴根,裁判庭不能冒这个险让真相曝光。”
“你现在还是有危险,凯恩。”克林提醒他。
“不会太久了,”凯恩微微一笑。“我已经有计划。”
克林十分得意地对纳山说道:“看吧,我告诉过你我哥哥一定能解决问题的。”
这时洁玉走回客厅,显然平静多了,但她仍不肯看向凯恩,迳自走回她壁炉前的坐位。“滕斯已经为你和纳山各准备了一个房间。”她告诉克林。“等会儿你就可以上楼休息。”
“你确定我们要在这里过夜吗?”纳山问道,用手肘轻触一下克林。“我的乡间别墅更幽静,而且我出任务前才刚整修完成。”他故意瞄凯恩一眼。“我们在那里会舒服得多。”
克林咧嘴一笑。“我已经听你谈那座别墅好几回了,真想去亲眼看看。”
“嗯,我不得不说那是全英国最美的一幢建筑……洁玉,你干么摇头?你不觉得我的房子很壮丽吗?”
她尴尬地笑一笑。“喔,是的,纳山,你的房子曾经是很壮丽。”
纳山大惊。“曾经是?”
“我恐怕有些坏消息要告诉你,哥哥。”
纳山倾身向前,“有多坏?”他迫不及待地问。
“你大概还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一场火灾……”
“火灾?”纳山好像被什么东西呛住一样,克林拍拍他的背。
“那是一场大火。你壮丽的房子全都烧成灰了。”
纳山一直喃喃骂着粗话。
她转过头去对凯恩说道:“我告诉过你他会很失望的。”其实纳山不只是失望而已,他看起来就像想动手杀人似的,凯恩不禁有点同情他。
纳山深呼吸一口,转向克林。“我才刚盖好最后间该死的房间。”
“没错,”洁玉好像在替她哥哥作证。“最后一个该死的房间。”
凯恩闭上眼睛。“洁玉,我还以为你说的都是谎话。”
“什么谎话?”克林好奇地问。
“我才不会每件事都说谎。”洁玉立刻抗议。
“那么你到底说了哪些谎?”凯恩问。
“你不要用那种口气对我说话,先生。”她很不高兴。“只有谋杀案那件事我说了谎,其他都是真的……”
“你们两个别吵了好不好?”纳山不耐烦地插嘴。“洁玉,告诉我火灾是怎么开始的?是不是有人疏忽……”
“是被人故意纵火的,”洁玉解释。“而且他们烧得很彻底,连酒窖都不放过。”
“天啊,我的酒窖!”纳山大叫。
“我想他们是要毁掉那些信件,”洁玉说道。“他们原本搜过一次……”
“他们搜我的房子?什么时候?”
“房子烧掉的前一天。”她的声音充满了同情。
纳山叹一口气。“等这件事完了之后,我发誓要把整幢房子重建起来,”他说道。“那么马厩呢?洁玉。”
“喔,你不必担心马厩,没有人动它。”
“你的房子真太可惜了。”克林安慰他的好友。
“是啊!”纳山回答。“还好马厩没烧掉。克林,你真该看看我养的那群马,其中最特别的是一匹阿拉伯种马,花了我一大笔钱,不过绝对值得。我给它限了一个名字叫‘闪电’。跑起来就像一阵风……”纳山停止了吹嘘,因为他妹妹又在摇头。“怎么了?洁玉,你不同意‘闪电’是一匹好马?”
“我同意,纳山,闪电‘曾经’是一匹很了不起的马。”
“曾经是?”纳山似乎要哭出来。
“很抱歉我的坏消息还没报告完。你的马被人射杀,子弹从它的双眼之间穿过去。”
“可恶透顶!”纳山吼道。“是谁干的?”
“亲爱的,你为什么不把其他的坏消息也一起告诉你哥哥?”凯恩火上加油。
“其他的?我的天啊!到底还有多少坏消息?”
“只剩一个。”她回答纳山。“你还记得你那辆可爱的马车吗?”
“拜托,不要是我的马车。”纳山呻吟着然后骂出一长串粗话。
洁玉转向克林。“你没看到那部马车真可惜,克林,它漂亮极了,内部的空间又大又舒适,坐椅全部是真皮的,好柔软。”
“然后呢?”克林同情地问。
“有人放火把它烧了。”
“怎么会有人要毁了那么精致的马车?”纳山愤愤不平地说。
“你妹妹漏说了一个重要的细节,”凯恩插嘴。“车子着火的时候她正在里面。”
“我的天啊!”克林大惊。“告诉我们是怎么回事,你差点送命。”
“那正是那群歹待的意图,”她开始疲倦了。“他们想杀了我。在纳山的房子被烧掉之后,我搭马车准备到伦敦去……”
“慢着,有几个人跟着你?”凯恩突然问。
“赫森派了两个人跟着我。”
“等一下,”纳山打岔。“赫森是谁?”
“他是包莱儿夫人替你雇的管家。”
纳山点点头。“喔,然后呢?”
“我们刚抵达伦敦外围,就被三个歹徒拦住,他们用粗大的树干挡住车子去路,我把头伸出车窗外想看看是怎么回事,结果挨了一记重击,然后我大概是晕了过去,现在想起来真丢脸,”她转头看着凯恩。“我向来不愿晕倒的。”
“他们是不是要找信?”克林问。
洁玉点点头。“他们一定是以为我把信藏在车子里,结果没有,他们就放火烧车,两边车门都被堵住,我只好从窗子挤出去。还好那窗框没胡想像中那么坚固……”
凯恩突然说:“现在我知道你肩膀上的瘀血是怎么来的。”
“你怎么会知道她肩膀上有瘀血?”纳山吼道。
“我看到的。”
纳山差点要冲上前去扼住凯恩的脖子,还好克林及时拦住他。“你跟凯恩的争执等下再了结;看来今天我们不能去你的乡间别墅,要在这里多待一会儿了。”
纳山紧皱着眉头,好像又看到鲨鱼一样。
“你如果贸然离开,会使大家都陷入危险。”洁玉警告她哥哥。
“我们必须待在一起。”克林也强调。
纳山很勉强地点点头。
“凯恩,现在你要如何帮助我们?”克林叹一口气。“妈的!事情真是一团糟。去哪里找那些混蛋?我们一点头绪也没有。”
“你错了,克林,”凯恩说道。“我们已经搜集到不少线索。我们知道裁判庭的三名成员是‘狐狸’、‘冰块’和‘王子’,而且现在只有一或两个人还活着,对不对?他们的上级名叫汉蒙,而他们又是魏尔本的上级。换句话说,魏尔本这个人一定有双重身份,一方面为政府工作,一方面又为裁判庭效力。”
“你和魏尔本接触过吗?”纳山问。
“当我们接到你们两人的死讯,魏尔本就派人送来你们的档案,上面纪录了不少你们英勇事迹,可是都没什么实质内容,表面上是为了安全因素不便透露,不过我想真正的原因是怕你们和裁判庭的关系曝光。顺便提一件事,你们两个都被授与英勇勋章。”
“他们干么那么费事?”克林问。
“为了安抚你们的家族,免得事情再追究下去,裁判庭就要露出马脚了。”
洁玉突然很好奇,赶快问凯恩。“你有没有去参加他们的授勋仪式?有没有很多人去?是不是摆了很多花?整个典礼有多长……”
“对不起,我没参加那个仪式。”凯恩打断她的话。
“真丢脸,”洁玉大声说道。“连自己弟弟的……”
“小姐,我那时候愤怒极了,”凯恩又打断她的话。“我不想听那些高官显要说一些无关痛痒的废话,所以只有父亲代表我们家族出席,我自己只想……”
“复仇,对不对?”克林插嘴。“就像我们小时候,有一次我被……”
“我们还是讨论正事要紧。”洁玉不耐烦地插嘴打断他们的话。“凯恩,你有没有想到什么办法?”
他胸有成竹地点点头。“我有个好主意,可以摆脱那些恶棍;不过我还是担心洁玉。”
“为什么?”克林问。“他们不可能知道她就是大海盗裴根。”
凯恩叹一口气。“让我们从头说起。显然,裁判庭另外两名成员知道‘狐狸’保留了信件,可是他们找不到,所以他们就利用魏尔本征召纳山工作,以便随时监视他。”
纳山点点头。“后来我的住所又被不时人物搜索了好几次。”
“他们一定以为信在你那里,因为当时洁玉的年纪太小,‘狐狸’又不可能把信件交给外人,哈利也是外人;所以他们把目标对准了你。”
洁玉看凯恩分析得头头是道,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安全感,如释重负。凯恩的确是个值得信赖的男人。
“然后呢?”纳山追问。
“他们耐心地等,”凯恩说道。“他们知道那批信件迟早有一天会重现人世。后来哈利把信件交给洁玉,她又拿给纳山看,然后纳山又告诉你,克林。当你们决定告诉魏尔本,也等于通知裁判庭前来取你们的性命。”
“然后我们就遭殃了,”克林喃喃说道。“我错信了魏尔本。”
“对,你不该信任他的。”
“现在他们还是会继续追查那批信件。”纳山说道。
凯恩点点头。“完全正确。”
克林坐直起来。“但是他们相信我和纳山已经送命,所以现在他们只剩下一个目标。”他抬头看着洁玉。“他们知道信件在你手中。”
“可是他们还不敢确定,”洁玉争论。“否则我早就送命了。所以他们搜纳山的别墅、马车,然后又一把火烧掉……”
“洁玉,他们已经没地方可搜了。现在他们没有别的选择。”纳山插嘴。
“他们会想办法抓走她。”克林说道。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凯恩坚定地说道。“而且裁判庭未必会咬定她拥有那批信,纳山也可以在被抓走之前藏好那批信件。我想他们现在一定全急疯了,等那批信件再度出现。”
“那我们该怎么办?”
“别急,问题要一个一个解决。”凯恩凝视着洁玉。“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晚上我们在酒馆邂逅,你要我做什么?”
她缓缓点头。“我要你杀掉我。”
“什么?”纳山大吼。
“她要我杀了她。”凯恩重复一遍,仍然盯着洁玉。
“但是他拒绝了我的要求,”洁玉解释。“我当然知道他会拒绝。”她转向凯恩。“这和你的计划有什么关系?”
他微微一笑,脸上又露出迷人的酒窝。“很简单,亲爱的,我已经改变心意,我决定依你的意愿行事。”
第十三章
“第一步是裴根必须死去,”凯恩说道。“只有这个办法。”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决。
洁玉从椅子上跳起来。“我不要死,”她大叫大嚷。“我不答应,凯恩。”
“拜托,洁玉……”
“他说的是传说中的那个海盗头子,”克林解释。“他又不会真的杀了你。”
洁玉瞪他一眼。“这还用你说,我当然知道他的用意。”她怒冲冲地说道。“反正我不接受。你知道我花了多少的时间才建立起我的名声?你……”
纳山和克林笑眯眯地看着她,她知道再争下去也没用,只好坐下来,皱着眉头对凯恩说道:“如果不是你执意要追杀裴根,我也不必做这种牺牲,这全都是你的错,凯恩。”
“洁玉,没有别的办法,”纳山安慰他。“如果外界相信裴根死了,凯恩就不必再追猎那个海盗头子,对不对?记得吗?裁判庭知道他认定裴根杀害了他弟弟。”
她不情愿地点点头。“裁判庭就会放过凯恩,这样凯恩反而可以专心对付他们。”
凯恩点点头。“洁玉,以后你要改变一下作风,裴根死了,你就不能再继续……”
“为什么不能?”她立刻抗议。“那是我的天赋。”
凯恩闭上眼睛。“哪有这种鬼天赋?”
纳山回答他:“通常是哈利负责到岸上劫掠,洁玉都待在船上,负责处理劫回来的财物。她的确是很了不起,没有一个保险箱她打不开。”
“换句话说,她是个一等一的小偷。”凯恩皱着眉头看她。
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才不管你怎么想,凯恩,反正我很快就要离开……”
这时餐厅传来哈利的吼声,然后是一个女仆的尖叫,那个女人一定被吓坏了,洁玉站起来。“对不起,失陪一下。”她匆匆走出门。
门关上后凯恩对纳山说道:“希望她早点想通,她不能再继续过以前那种日子。”
纳山点点头。“她会想通的,在她心深处,她也希望漂泊不定的生活尽快结束。”
“我们都不希望她再回到海上。”凯恩说道。“她需要一个人带领她,脱离海盗生涯,和正常人一样地过日子,她必须了解这一点。”
“而你就是那个带领她的人?”
“对。”
洁玉这时走回客厅,纳山说道:“洁玉,我想你现在还不能跟哈利一起走,要等到问题解决了才行。”
“你是说等我们抓到裁判庭的人?”她很惊讶。“不行,我不能待那么久……”
凯恩瞪她一眼,害她不敢说下去,只好走回坐位,乖乖坐着。
“那哈利呢?”凯恩问纳山。“他会不会带来什么问题?”
“怎么会?”克林边打呵欠边说。“他已经退休了,你没注意最近海岸线平静许多?”
“没错。”凯恩点点头。“那么他或许肯把船烧了。”
“不可以!”洁玉大叫。
“‘翡翠号’一直是洁玉的家,她会舍不得。”纳山的语气充满了同情。“也许我们可以找一艘船伪装成‘翡翠号’,一把火烧了。哈利可以把真的船安全地藏起来。”
“可以。”凯恩同意。“那这件事就交给哈利去办,而且还要准备目击者,看着那艘船沉没,然后裴根死去。他们要把消息传出去才行。”
“他会安排好的。”纳山说道。
“只要他的眼镜不丢掉。”克林开玩笑。
“我现在去跟他说。”凯恩站起来。
纳山也走立对克林说道:“你该上床休息了,克林。”然后不等克林回答,就把他横抱起来,踉跄了一下,走出房间。
克林立刻抗议。“看在老天的分上,纳山,把我放下来,我又不是小孩子。”
“少跟我来这套。”纳山回嘴。
洁玉看着这对朋友消失在转角,不禁说道:“纳山把你弟弟照顾得很好,凯恩。”
“你也是,洁玉。”凯恩看着她。
她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继续说道:“纳山其实是个很温和的人,只不过常常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这些年来,他并没有一直待在学校里;但是他不肯告诉我他失踪的那段时间在做什么,人在哪里。我只知道其中牵涉到一个女人。他一定爱得很深,却遭到背叛,所以性情才会变得孤僻古怪。现在只有克林是他真心的朋友,而且赢得他完全的信赖。”
她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他温柔的眼神。她心中有点不安,马上站起来,手握在背后。“既然我还不能离开英国,我想我应该写封信给包莱儿夫人,看她是不是愿意让我到她那里住一阵子。”
“不行。”
“为什么?”
“洁玉,我要说多少次你才会懂?你要和我待在一起,一步也不许离开。”
“我觉得我走了对你比较好,因为等你把整个事情想过一遍,你就会发现你永远不能原谅我。”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让我们发生关系,是为了保护我?还是因为欺骗我而有罪恶感,所以想补偿我?”
“不是,”她的声音有点惊慌。“我说谎从来不会有罪恶感,那是我的天赋。”
凯恩闭上眼睛,暗骂一声,然后睁开眼睛凝视着她。“那么你到底为什么会让我碰你?”他追问。
“你知道为什么。”
“我要你告诉我。”
“因为我想要。”她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为什么?”
她摇摇头,想离开墙角,但是却被他拦住。
“除非你告诉我实话,否则不准离开,不可以再说谎了。”
她看着他的胸膛。“你的要求太过分了。”
“一点也不过分,可能的事我才会要求。”他反驳。“你是不是要在这里罚站一整天?”
“喔,好嘛。”她终于屈服。“那是因为你是一个善良、温和的男人,而且我慢慢发觉……我很喜欢你。”她抬起来头来看他,暗暗发誓,如果他敢笑出来,她一定会揍他好几拳。
他当然没有笑,只是看起来很得意;洁玉不禁叹一口气。“凯恩,你和我在你的的档案中所读到的完全不一样,甚至你的直属上司也不了解你。”
“你读过我的档案?”
她有点后悔不该透露这件事。“没错,我读过,”她坦白承认。“花了我一整夜,你的故事还真长。”
他抓住她的肩膀,但惊讶多于愤怒。“洁玉,那些档案应该早已加上封条……锁在别的地方,而且名字也被擦掉了的。”
“喔,是的,你们的安全措施作得很好,门上没有标记,每道锁也都很牢固。”
“显然安全措施还不够好,”他喃喃说道。“你居然进得去,而在那么多档案中找到我的。老天!那份档案我自己都没读过。”
“你为什么要读,那上面都是你自己的事,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不过关于你私生活的记录倒是不多……凯恩,你为什么那么生气?”她的肩膀快被他捏碎了。
“你读了全部内容?你知道我做的每一件事?”他仍然不敢完全相信。
她点点头。“你弄痛我了,快放手。”
他将手放回墙上,挡住她的去路。“你知道了那么多,居然还敢来找我,你不怕吗?”
“我是有点怕,”她坦白承认。“你的个人历史可以说是……多采多姿,我的确有点担心。不过我们认识以后,我开始怀疑它的正确性……”
“不必怀疑,档案上都是忠实的记录。”
她为他话中的冷硬打了一个冷颤。“你只是做你该做的事。”
凯恩皱皱眉头,开始问她。“我的代号是什么?”
“猎人。”
“真该死!”
“凯恩,请谅解我的立场,我必须多了解你一点,才能保护你不被裁判庭的人杀害。”
“你有没有想过我可以保护我自己,不必靠别人?”
“我想过。”她说。“但是我答应了克林要保护你,我必须信守诺言。”
“我还是不懂你为什么要看我的档案。”
“我必须找出你的……弱点。”
“那你找到了什么?”
“你和你父亲一样,很容易同情弱者。不过这其实也不能算什么弱点,只是我加以利用了一下而已。”
“所以你一直强调有人在追杀你……”
“其实我和我的手下可以处理这些问题,用不着麻烦你。但我还是装出很脆弱的样子,好让你成为我的保护者,我的守护天使。”
“其实你也是我的守护天使,对不对?”
“那样会不会伤到你的自尊?”
“没关系,我认了。”他叹一口气。“我的自尊已经被你弄得遍体鳞伤。”
“你说过你会用生命来保护我,那是你在我装睡的时候说的。”
“老天!洁玉,你什么时候才不是在骗我?”
她没有回答。
“洁玉,我给你我的生命,你回报我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谎言。”
“没错,谎言,不过还有些别的东西,你再想一想。”他看得出来她已经脸红了。
“嗯,那是……那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的童贞……”
“你给我你的爱,洁玉。”
她摇摇头,他却点点头。“我没有,凯恩。”
“你有。”他坚持。“我们第一次做爱的那个晚上,我对你说的话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
“你又在说谎,洁玉。你有超强的记忆力。”
“我只记得我读过的东西。”她挣扎着想离开,但是他却慢慢逼近,紧贴着她的身体。
“那么让我来提醒你,小骗子。”他低声说。“我说,你将属于我,从现在到永远。”
“你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她叫道。“我不会要求你信守这种傻瓜诺言。”她闭上眼睛,忍不住回想起他们做爱的情景。“不要这样……凯恩,现在不是时候。”凯恩不理会她的抗议,低下头来亲吻她。“我欺骗你、玩弄你、对你说谎。而且你那时候还不知道我是裴根,你那晚说的话都不算数。”
“正好相反,每句话都算数。”
“凯恩,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我不会喜欢我的,我是个小偷,记得吗?”
“不,亲爱的,你现在不是小偷了,”他说道。“而且那些事都已结束,必须要有改变。”
“不可能,凯恩,你太顽固了,不可能做什么改变。”
“要改变的是你!”他吼道。
“我不要。”
“你会改变的,你要放弃以前的生活方式。”
“为什么?”
“因为那是我的要求。”
她仍然顽强抵抗。“我要怎么生活不关你的事,而且我的手下都倚靠我,不能让他们失望。”
“他们必须选择新的领袖,”他咆哮。“你的海盗生涯结束了。”
她的声音震耳欲聋,勃然大怒。“一旦我离开这里,你就不会再看到我,别担心,我不会回来劫掠你的。”她推开凯恩,却看到纳山和哈利站在门口看着她,大概也听到他们的吼叫和谈话。这都是凯恩的错,把她激得像骂街的泼妇一样。
“你凭什么管她的生活方式?”纳山问。
看在洁玉的份上,凯恩按捺住性子。“纳山,我想现在该是我们算总帐的时候。洁玉,你和哈利在餐厅里等,滕斯?”凯恩吩咐他的管家。“不准任何人来打扰我们。”
“等一下,孩子们,”哈利突然打岔,走到房间,拿起壁炉顶上一只银碗,然后快步走回门口。“这么漂亮的东西,要是弄坏就太可惜了,还是让我带走比较好。”
纳山走进客厅,滕斯把洁玉拉出房间,重重关上门。
“他们要算什么帐?”洁玉还有点迷迷糊糊的。“他们又没认识多久。”
客厅里传来猛烈的撞击声,洁玉立刻懂了。“天啊!他们会杀了对方,”她紧张得大叫。“哈利,赶快想想办法。”
哈利立刻赶过来搂住她的肩膀。“傻丫头,他们早就想好好较量一番了,让他们去吧!跟我到餐厅里来,厨子要上甜点了。”
“叔叔,拜托你!”
“来吧,”哈利软语安慰。“弟兄们都在等我。”
她开始吼叫,不过她的吼叫已被客厅传出来的声音掩盖。哈利只好放弃说服她。“你就是这么倔强。”他喃喃说道,迫不及待地往餐厅走去,腋下还夹着那只精美的银碗。
这时前门传来一阵敲门声,害滕斯不知如何是好。“小姐,能不能请你去看看是谁来了。”他对洁玉高声嚷道。
滕斯双手抱胸,背靠着房门,洁玉站在他身旁,也模仿他的威势。“本小姐要在这里守着,你去应门。”
他摇摇头。“别想唬我,洁主,你想趁我离开的时候溜进客厅。”
“我当然想进去,”她说。“凯恩在和我哥哥打架,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一阵巨响传来,墙壁也为之摇晃,滕期以为那是有人抬起长沙发掷向墙壁,但是洁玉摇摇头。“被掷的应该是人,不是沙发,滕斯,拜托你……”
他坚定地摇摇头,前门突然打开。“是公爵和公爵夫人。”滕斯看到来客,惊讶地说。
洁玉的态度立刻转变。“你给我紧紧守着门,滕斯。”她冲到门口,对凯恩的双亲行礼致意。老公爵笑眯眯地看着她,公爵夫人却忍不住看着发出巨响的客厅,没有注意洁玉。
“你取走了她的纯真,你混帐!”纳山的吼声传出来,洁玉窘得要命,突然间真希望凯恩把她哥哥宰了,接着又传出一阵粗话的咒骂声。
洁玉想起她的客人。“两位好。”她大叫着,以免公爵夫妇听不见。
“这里是怎么回事?”夫人问道。“这位小姐又是谁?”
“我的名字叫洁玉,”她自我介绍。“我哥哥和我是凯恩的朋友。”
“但客厅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是一点小争论,”她说。“凯恩和纳山,我哥哥,正在讨论有关……”她绞尽脑汁要想一个合理的解释,焦急地看着滕斯,要他解围。
“谷物的收成。”滕斯冲口而出。
“谷物收成?”老公爵大惑不解。
“太荒谬了。”夫人摇摇头。
“没错,是谷物收成的事。”洁玉赶紧说道。“凯恩认为大麦和小麦应该隔年轮种,但是纳山不以为然,对不对,滕斯?”
“没错,”滕斯吼道,房间里传出玻璃碎裂声。“主人对这问题很坚持的。”
“没错,”洁玉跟他唱双簧。“他是很坚持。”
公爵夫妇讶异地看着她,大概以为她头脑不大正常。“请两位上楼吧?”她没精打采地说道。
“上楼做什么?”夫人皱着眉头问她。
“有人想要见你们,我想他在右手边第二个房间,不过我不太确定。”
老公爵兴奋起来,他走上前握住洁玉的手。“上帝保佑你,亲爱的。能再看到你真好,我就知道你会信守诺言。”他努力平静下来,对他妻子说道:“文妮,我们赶快上楼。”
“你认识这位小姐?”夫人好奇地问。
“喔,亲爱的,我是不是泄漏了你的秘密?”老公爵问洁玉。
她摇摇头。“没关系,我已经告诉凯恩,我去看过你。”
公爵点点头,然后对他妻子说:“今天早上我和这位可爱的小姐见过面。”
“在哪里?”夫人追问不休。
“她到书房里来找我,”公爵说。“那时候你还没醒来。亲爱的,快跟我上来,等一会儿我再解释……”
洁玉目送他们的背景离去,松了一口气。“失而复得的感觉一定很好,对不对?”
“完全正确。”滕斯点点头。“但是你有没有注意到里面安静下来了?”
“我注意到了。”她回答。“他们一定是杀了对方。”
滕斯摇摇头。“不可能的,我去拿两个酒杯,两位男士一定口渴了。”
“他们不会口喝,滕斯,他们死了。”!
“拜托,小姐,事情要往光明面看。”
“我看的就是光明面。”她喃喃说道。“喔,算了,你去拿洒杯,我来守门。”
“但你必须等我来再进去。
其实她现在根本不想进客厅,她在生那两个臭男人的气。刚才公爵夫妇的突然出现,让她丢尽了脸,她真想痛哭一声。
她为什么要在意凯恩的父母怎么想她?反正她要离开,要不是怕再见到公爵夫人,她现在就想上楼收拾行李,一走了之。
滕斯带了一瓶白兰地和两个杯子回来,洁玉打开客厅门,两个人不禁同时停下脚步,原本精致华丽的客厅变成废墟。
滕斯在一片混乱中找到那两个男人,他们瘫在地板上,并排靠墙坐着。洁玉急急忙忙跟着滕斯走过去,看清楚他们的德性之后又大吃一惊。
两个人看起来都不怎么光彩,凯恩的额头上被划了一道伤口,还不停地在滴血。不过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还咧嘴笑着。
纳山更惨,嘴角裂开,他用手帕捂着,他的左眼圈也肿了起来,可是脸上却带着笑意。
还好他们的伤都不重,让洁玉放心多了。
“两位的问题解决了吗?”滕斯问道。
“解决了。”凯恩转头看看纳山,一拳挥向他的下颚。“对不对,老兄?”
纳山立刻回他一拳。“没错,完全解决了。”他似乎很快活。
“你们这两个荒唐的小孩,真该关起来饿上几天。”洁玉怒不可遏,大声责骂他们。
这两个男人同时抬起头来看着她,又对看一眼,显然觉得她的责骂很有趣,两个人都哈哈大笑。
“你哥哥打起架来的确像小孩子。”凯恩揶揄他新交的朋友。
“活见鬼。”纳山骂道。“滕斯,白兰地给我。”
管家半蹲下来,各给他们一个杯子,然后倒了两杯满满的白兰地。
“滕斯,你想把他们醉死吗?”洁玉皱着眉头问。
“正有此意,”管家缓缓站起来,打量乱七八糟的客厅。“洁玉小姐,我想是我猜对了,被掷到墙上的是沙发。”
“滕斯,把酒瓶留下。”凯恩说道。
“遵命,爵爷,你需不需要我扶你站起来?”
“他是不是永远都这么中规中矩?”纳山突然发问。
凯恩大笑。“中规中矩?算了吧,滕斯一点也不规矩,每次用晚餐的时候,只要我迟到几分钟,他就会把我的份吃了。”
“我只是要你养成守时的习惯。”滕斯插嘴。
“你最好拉他一把,他已经站不起来了,就像……小孩一样。”纳山对管家说道。
两个人又笑成一团。“你最好先帮他,滕斯。”凯恩不甘示弱。“他比我多挨了好几拳。”
“你真是死鸭子嘴硬,凯恩。”纳山说道。“你明知道这一回合是我赢了。”
“胡说八道,你只是替我搔痒而已。”
洁玉受不住了,转身就走,凯恩却伸出手抓住她的裙角。“坐下来,洁玉。”
“坐哪里?”她生气地问。“每张椅子都被你们这两个笨蛋砸了。”
“洁玉,我想和你谈一谈,纳山跟我已经达成协议。”他转向纳山。“我看她会很难弄。”
纳山点点头。“她一向很难弄。”
凯恩把酒杯放在地板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纳山?”他看着身前这个愤怒但依然美丽的小女人。“你能不能爬出去,给我们几分钟的隐私?”
“爬?见你的大头鬼。”纳山蹒跚地站起来。
“我不想和你独处。”洁玉抗议。
“太可惜了。”凯恩想把她搂进怀里。
“你的父母在楼上。”她原以为凯恩会大吃一惊,没想到他一点也不在意。“他们听到你们打架的声音,不过滕斯说你们在讨论谷物的收成。”
“谷物收成?”凯恩扬一扬眉毛。
管家点头,转身和纳山一起走向门口。“我总不能说你们在打架吧。”
“而且你的父母不相信。”洁玉难过地说道,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他们当然不会相信。”凯恩回答,他注意到洁玉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怎么了,亲爱的?你在难过什么?”他关心地问。
“没事,我没有难过。”她大声说道,心里的滋味很不好受。“我要回房间去,”她喃喃自语。“我要一个人静一下。”
她没有说她要回房间收拾行李,否则一定又会被凯恩拦下来。她不想再跟他冲突了。但是她要先去找哈利,告诉他整件事的经过,否则哈利会担心的。
她在餐厅里找到哈利,他在收藏凯恩的银器,转身笑眯眯地看着她。“我要带走这些银器,丫头,凯恩会很乐意送给我收藏的。”
“是的。”她叹一口气。“凯恩会很乐意。叔叔,我有件事想跟你谈一谈。”
哈利立刻叫手下都到外面去,洁玉关上门,坐在他对面,握住他的手,平静地告诉他她未来的计划。她也和盘托出过去两个礼拜发生的事情,但是却故意略去她的噩梦,还有她跟凯恩亲密关系,免得哈利生气,反正他也帮不上忙。
最后哈利终于被她说服,相信她能照顾自己,不用他担心。他把她搂过来,亲吻她的脸颊。“小心你的背后,丫头,防人之心不可无,要记住麦金德给你的教训。”最后他说道。“我在小茅屋等你。”
她点点头,哈利提到的麦金德,是以前他们的对头海盗,他有一次偷袭‘翡翠号’,而且还抽了洁玉一鞭子,在她背上留下一道伤痕。后来哈利就常用这个教训来提醒她。“我会记住的。”她回答。
洁玉匆匆跑上楼,经过克林房间时,听到老公爵隆隆的笑声和公爵夫人断续的啜泣声。克林的母亲一定是太激动了,喜极而泣。
她不必再担心克林的安全,她的任务已经结束。洁玉反复告诉自己,一切都结束了。
金宝和麦修在走道上等她,金宝还为她准备了一份告别的礼物。“我们跟你一起走,是不是?”麦修问。
洁玉点头。“你们到房子后面等我。”她进房间拿出袋子,交给金宝。经过凯恩房间时,她特地走进去,把一枝长梗的白玫瑰放在他枕头上。“我是海盗裴根。”她喃喃语。
她终于可以走了,正要走出房间时,她瞥见凯恩黑色的睡袍披挂在椅背上。她迟疑了一下,把那件袍子摺起来挟在腋下,袍子上有他的味道,淡淡的。这是他的味道没错。她需要一些能够纪念他的东西,陪她度过往后无数个漫漫长夜。
是该离开了。
凯恩和纳山都以为洁玉在她房间里休息,凯恩本来想跟她上去,却被纳山拦住,说他妹妹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平静下来。“你大概还没注意到,凯恩,她向来不受人支配。”纳山说道。
凯恩没有回答,其实他早就摸清楚洁玉的脾气。
然后他们把哈利找来,讨论眼前的问题。凯恩发现他的心思很灵敏,而且在他野蛮而霸道的外表下,其实是个很有教养的人。
哈利抱怨着要烧船的事。“要浪费许多好木材。”他不大情愿。“但是也没办法,为了保住‘翡翠号’,只好找个牺牲品了。‘翡翠号’这几年来一直是我和洁玉的家。不过,那丫头也应该找个更稳定的家,不要再到处流浪了。”凯恩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十分讶异。
过了整整两个小时,他们才讨论出一个各方面都能接受的计划,哈利满意地走回餐厅。
“他是想把你吃垮。”纳山在他叔叔身后说道。“而且他还会偷一大堆东西带走,这样才显得出他的海盗身分。”
“他要什么都可以带走,只有洁玉除外。”凯恩咧嘴笑道。“洁玉应该已经平静下来,我想现在去找她谈一谈,你说如何?”
“如果你想对她说教,那只会……”
“我不会说教,我只是要告诉她我对她的期望,然后让她做决定。”
“听起来跟说教差不多。”
纳山和凯恩一同走到门厅,公爵夫人正好从楼梯上下来,她脸上带着微笑,但眼眶中依然闪烁着泪光,鼻子也红红的,显然是好好哭过了一阵子。
公爵夫人一看到纳山,差点没从楼梯上跌下来,不过她很快就恢复镇定,继续走下楼梯,等她下到门厅,她立刻躲到凯恩身旁。“这位就是克林的海盗朋友吗?”她怯怯地问。
纳山皱起眉头。“我不是海盗,更不是裴根,不过我的确是你儿子的朋友。”
她紧抓住凯恩的手臂,生怕被眼前这个粗野的家伙伤害。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不过脸上仍然带着微笑。“你看起来很像海盗。”她勇敢地说道。
“你见过海盗长什么样子吗,夫人?”凯恩忍不住问他继母。
“不,我没见过。”她承认。“不过这位先生和我想像中的海盗一模一样;他头发长长的,手臂上和脸上都有伤疤。”
“而且他身上还着血。”凯恩揶揄他的新朋友。
“嗯,对,我差点忘了。”夫人点点头,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知道凯恩是开玩笑的。“海盗很喜欢打架。”她又再强调。
“夫人,克林难道没跟你说……”
“他一直不肯透露裴根的真实身分。”她打岔。不过不用他说我也看得出来。“她意味深长地看纳山一眼。”我们都知道裴根是谁。“
纳山耸一耸肩。“那我一定就是裴根了。”他笑笑。“既然你们这么肯定。”
公爵夫人很满意。“别担心,先生,我会守住这个秘密的。对了,那位可爱的小姐呢?凯恩。我刚刚对她好没礼貌。”
“你向来很注重礼貌的,夫人。”凯恩插嘴。
“我没有好好介绍我自己。”她坚持。“她在哪里?我要好好谢谢她。”
“她在楼上休息。”纳山回答。
“纳山是洁玉的哥哥。”凯恩在一旁解释。
“我知道。”夫人点点头。“他们有一样的绿眼睛,一看就知道。”夫人走到她心目中的海盗头子前面。“低下头来,亲爱的,我必须吻你一下表示谢意,你是克林最忠实的朋友。”
纳山有点不知所措,但是不敢违抗,只好乖乖照做,他觉得自己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男孩。
夫人亲了纳山的双颊。“你要把身上的血洗干净,然后公爵才能正式地欢迎你进入我们家。”
“他也会亲他吗,夫人?”凯恩故意问,觉得纳山的窘态很有趣。
“当然不会。”
“公爵会欢迎一个海盗?”纳山也调侃自己。
夫人笑一笑没回答,转向凯恩。“我早该想到艾丝莉小姐不适合你。”
“艾丝莉小姐是谁?”纳山很好奇。
“一个绣花枕头。”凯恩回答。
夫人不理会他的讥讽,她摸摸自己金色的短发。“我可怜的克林衰弱得可怕,而且瘦得像根芦苇。我要去找滕斯,克林需要好好吃一顿。”她向餐厅走去。
凯恩急着要找洁玉,忘了哈利和他手下还待在餐厅。纳山想到了,他应该提醒凯恩和他的继母,不过他更想看一出精彩好戏。
凯恩走上楼梯,夫人消失在转角。纳山开始数,才数到五就听到一声绝望的尖叫。
凯恩停下脚步,转身看到纳山悠闲地靠在门口,脸上堆满了笑容。“是什么……”
“是哈利。”
“妈的!”凯恩咒骂一声。“哈利。”他准备下楼。
公爵夫人现在尖叫得像个野女人。“真可恶,纳山!”凯恩吼道。“你该提醒我的。”
“活该,谁叫你自己忘了。”
凯恩走到楼下,这时他父亲开门出来站在楼梯顶上。“底下在搞什么鬼?”他大吼。“是谁那么大吵的?”
“是你的妻子,公爵大人。”纳山回答。
凯恩瞪纳山一眼,又转身看看他父亲,决定还是先安抚他父亲,免得老公爵闯祸。反正哈利只是吓吓公爵夫人,不会真的伤害她。
凯恩揽住他父亲的肩膀。“爸,没什么事,真的。”可是公爵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纳山却火上加油。“你的妻子刚刚碰上了黑心哈利。”
这时餐厅门砰地一声被人推开,一队长相粗野的壮汉走出来,哈利是最后一个,拉着可怜兮兮的公爵夫人。
纳山忍不住笑起来,凯恩摇头叹息。公爵却紧盯着那个高大粗壮、有一颗耀眼金牙的家伙,他腋下还挟着一只大银碗。
公爵怒吼一声,大步向前迈出,但是被纳山和凯恩挡住去路。“爸,让我来处理就好。”凯恩要求。
“叫他放了我的妻子!”分爵咆哮。
“公爵,救救我!”夫人叫嚷着。“这个……这个人以为我要跟他走。”
纳山走上前。“拜托,哈利,你不能……”
“别挡路。”公爵对凯恩吼道。
“爸,哈利是我们的朋友,他是洁玉的叔叔,多亏了他,克林才能活下去,我们欠他一份情。”
公爵皱起眉头看着他儿子。“那你打算拿你继母去还这笔人情债?”
“想信我,让我来处理。”凯恩随即转身叫道:“哈利!”
哈利霍然转身,把夫人拉到身边。“我要把她带走,当压寨夫人。”
“不行。”凯恩回答。“你不可能带走她。”
“你这样不是待客之道,孩子。”
“哈利,你不可能要她跟你走。”
“这是公平交易。”哈利争论。“你已经要定了我的侄女,对不对?”
凯恩只好点头。
“那我就可以带这个女人走,一个换一个。”
“哈利,她已经有丈夫了。”凯恩捺住性子,然后对他继母说道:“夫人,请不要再尖叫,光是这海盗头子已经够难弄了。纳山,如果你再笑个不停,我就让你鼻青脸肿。”
“这女人跟你是什么关系,凯恩?”哈利突然问。“你刚才怎么叫她夫人。”
“她是我父亲的妻子,也是我的继母。”
“那我带她走也没什么关系。”
凯恩不知道哈利在搞什么名堂。“可是她一直就像我的母亲一样。”
哈利皱起眉头,看着他的俘虏。“你叫他儿子吗?、
夫人慢慢平静下来,缓缓摇头。“我想他不希望我这样叫他。”
“他不是你最喜欢的孩子,对不对?”
公爵不再急着上前,他放松下来,脸上还浮现一抹微笑。他想起洁玉的话,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哈利一定知道洁玉的心事。
“我从来不偏爱任何一个孩子。”夫人提高声音。“我爱我的第一个孩子。”
“可是凯恩不是你的。”
“谁说的,他当然是。”夫人生气了。
“好吧,如果你肯叫他儿子。”哈利慢条斯理地说道。“而且他肯叫你母亲,那我就不带你走。”
夫人迟疑了一下,终于开口。“儿子。”
“什么事,母亲?”凯恩很自然的回答。他看着哈利,不知道他又要变什么花样。
哈利放开他的人质,呵呵笑着走向前门,夫人立刻投入公爵的怀抱。凯恩跟着哈利走到门外。“好了,哈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子问题。”哈昨煞有介事地回答。“别忘了我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大海盗。”
“还有呢?”凯恩追问。
“我的丫头一直担心你父亲偏爱克林。”哈利终于说实话。
凯恩很惊讶。“她怎么会这样想?”
哈利耸耸肩。“那不重要,反正我不想让她继续担心下去。还有,你如果想要她必须得到我的允许,而且是公开的。”他咧嘴一笑。“当然,你必须先找到她。”
凯恩的心往下一沉。“该死!哈利,她不在楼上?”
哈利得意地摇摇头。
“她去哪里?”
“不要对我大声说话,小伙子。我不会告诉你的,我得保守她的秘密。”
“天呀,你……”
“我也觉得很奇怪,你怎么没发现麦修和金宝也都失踪了。”哈利打岔。“你的警觉心不够。”
“目前还有人在追杀她。”
“她不会有事的。”
“告诉我她在哪里?”
“她只是想逃避你。”
凯恩不想再浪费时间,他转身冲回家门,哈利在他身后叫道:“你要去哪里,孩子?”明知故问地调侃他。
凯恩真想宰了这老海盗。“我要去追她,哈利。”
“你行吗?”哈利故意刺激他。
凯恩懒得回答。三两步冲进自己的卧室,套上衬衫,这时纳山跑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纳山关心地问。
“洁玉走了。”
“我就知道。你要去追她吗?我跟你去。”
“不,我一个人就够了。”
纳山不情愿地点点头,他走到床边,拿起枕头上一枝长梗的白玫瑰。“她留下信息。”
“我看到了。”
“她是不是爱上你?”纳山看着窗外问道。
“是的。”凯恩叹一口气。“但是她还不肯承认。”
纳山把白玫瑰放回凯恩枕头上。“她留下这朵玫瑰,意思是要跟你道别。”
“我不相信。”
“她也在提醒你她的身分。”
“那倒有可能。”凯恩换好衣服,穿上靴子。“她想试试我的能耐。”
凯恩三两步跑下楼,呼叫滕斯。“李昂会带理察一起过来,叫他们留在我里等我,千万不要离开。”
“假如李昂找不到理察呢?”纳山也跟着下来。
“他会找到的。”凯恩继续吩咐他的管家。“明天早上之前我大概回不来,你知道该做什么。”
“你是说加派警卫?”
凯恩点点头,大步走向前门,但是滕斯又追上来问:“你要去哪儿?”
“去打猎。”
凯恩砰地一声关上门。
第十四章
洁玉带着两个手下,到达目的地时,三个人都累坏了。他们来到一家哈利常去的小客栈,而且洁玉还坚持要绕一大段路,多花了两个小时,以免被人跟踪,这也是哈利教她的。
客栈主人是“黑心哈利”的好朋友,名声不是太好,不过口风很紧,也不会问一大堆不该问的问题。他让这奇怪的三人行安顿下来。
洁玉住二楼中间的客房,金宝和麦修分住两边,提高警觉,全面戒备。洁玉洗了一下舒服的热水澡,披上凯恩的袍子,疲惫地爬上床,暗暗祈祷今晚不要作噩梦。
到了半夜,空气变得很凉,洁玉整个人蜷在被子底下,迷迷糊糊睡着,她丝毫没有感觉到凯恩潜进她的房间,爬上她的床,躺在她身旁。他轻轻搂住这个睡美人,她一声轻柔的叹息,安憩在他怀里。
月光从小窗子映照进来,凯恩看到她身上穿的是他的睡袍,不禁微微一笑。他轻轻脱下她身上的衣服,拿走她枕头下的匕首,然后开始亲吻她的颈子。
她在半梦半醒之间有了反应。“凯恩?”她模糊的声音问道。
“是的,亲爱的。”他在她耳边轻声回答,然后用舌头爱抚她的耳根。
洁玉打了一个冷颤,凯恩把她拥紧一点,洁玉又发出一阵叹息,她隐约觉得他身体的温暖,他的气味好舒服,她一点都不冷了。
她突然惊醒,还来不及尖叫就被凯恩捂住嘴。“亲爱的,如果你叫出来,一定会惊动麦修和金宝,那样我就不得不伤害他们,你懂吗?”
她点点头。凯恩让她平躺,然后放开手。“你没穿衣服。”她说。
他亲亲她的脸颊,没有回答。洁玉推着他的肩膀。“凯恩,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你当然知道,亲爱的,”他亲吻她的鼻梁。“我真喜欢你的雀斑。”然后给她一个结结实实的长吻,洁玉忍不住搂紧了他的肩膀。
她很快又恢复平静。“你是来道别的吗?”
“不是,我是来跟你做爱的。”
洁玉的心怦怦跳着,看着他脸上迷人的酒窝,感觉到那股无法抵挡的男性魅力……他的微笑有点孩子气,虽然他早已经是个强壮的大男人,一个战士,有着钢铁一般的肌肉。
“总有一天,亲爱的,你会了解我有多关心你。你是我生命中的光与热,我的另一半,只有和你在一起,生活才有价值,我爱你。”他又再亲吻她。“总有一天,你会承认你爱我。现在,只要你承认你需要我,我就很满足了。”
她摇摇头,眼睛中流露出恐惧与困惑,但是他的微笑去充满了温柔。“你需要我,亲爱的。”
她叹息一声,闭上眼睛,任他摆布。
“你是我的,洁玉,你越早承认越好。”
“然后呢?”她问。
他抬起头来,凝视着她碧绿的眼睛,看出她的恐惧与脆弱。“你要学习着信赖我,”他低声说道。“然后我们会一起快乐地生活着。”
“那是不可能的神话。”
“我们能。”
她又摇头。“你起来,凯恩……”
“太晚了,亲爱的,”他打断她的话。“现在谁都挡不住我,我不会离开你的。”
她故意不理会他的热情恳求。“没关系,你不用离开我,我自己会离开你的。”
“我爱你,洁玉。”
她泪眼盈眶。“你总有一天会厌倦我的,我永远不会改变。”
“好吧。”
她睁大了眼睛。“好什么?”
他点点头。“如果你要继续当海盗,那就继续吧。我不会厌倦你的,而且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以后的事很难讲。”
凯恩亲亲她的眉毛。“我想我还得花点时间才能说服你,你能不能至少给我两个月?”
“凯恩,我不认为……”
“你欠我的,洁玉。”
“什么?”她很生气。“你凭什么说我欠你任何东西?”
“因为你欺骗我,害我担心。如果酒店的那一晚,我不要多管闲事……”
“我也救了你弟弟。”她打断他自以为是的解释。
“但是你把我耍得团团转,伤了我的自尊心。”凯恩力争。
“凯恩,看在老天的分上。”
“答应我你至少会待在我身边两个月,否则我立刻叫麦修和金宝进来打架。”
他卑鄙的威胁果然有效,洁玉知道他是认真的。“你真该觉得惭愧。”
“快答应我。”他提高声音,洁玉吓一跳,连忙捂住他的嘴。
“为什么要两个月?”她假装生气。“而且这两个月里,你大概每天都会把我拉上你的床,对不对?”
“正是。”他咧嘴一笑,移动一下位置。“你能不能感受到我有多想要你?”
他的诚实令她脸红。“你不该说这些事情,”她有点结巴。“我也不该听的。”
“你喜欢听。”凯恩说中了她的心事,随即用吻封住她的嘴,品尝她的甜蜜。
凯恩一面爱抚她,一面用吻消除她的疑虑,过了没多久,洁玉就完全忘了麦修和金宝还在隔壁房间。凯恩令她全身燃烧起来,她现在只想放松,体会这份甜蜜的痛苦。
他们深深地结合在一起。
那一夜她没有做噩梦。
第二天中午,他们回到觊恩的房子,麦修和金宝但求赶快回到夏洛湾,而且两个人都因为前一夜有亏职守而很羞愧。不过洁玉答应他们绝不把事情说出去,他们才放心了一点,从此更不敢小觑凯恩。
一回到别墅,洁玉立刻换好衣服,到书房里准备抄完她父亲的信件。她听凯恩解说他的计划,但是她觉得信任理察太危险了,李昂还可以。
“你见过理察后一定会喜欢他,就像你喜欢李昂一样。”凯恩试图说服她。“你也会完全信任他。”
她摇摇。“凯恩,我喜欢李昂,但是这跟我信任他与否没有什么关系。信任和喜欢是两回事。”
那你怎么会信任李昂?“他笑着问。
“我看过他的档案,”她理所当然地回答。“他的经历和你一样多采多姿。”
凯恩摇头叹息。“你最好别告诉他这档子事。”
“的确。”她同意。“他大概会跟你一样神经兮兮的。”她皱皱眉头。“李昂的档案和你的一样多,不过他倒是没有代号。”
凯恩似乎很不高兴。“洁玉,你到底读过多少人的档案?”
“没几个。”她耸耸肩。“凯恩,我现在要回想那些信件的内容,你不要再打岔了。”
这时书房门被推开,纳山大摇大摆走进来。“为什么没有人来暗杀你?凯恩,他们明知道你是危险人物,而且这地方又那么偏僻。”
“我们到的那天曾经遇到袭击。”洁玉边写边说。
接着凯恩把那天的情形详细讲给纳山听;洁玉继续抄写,过了一阵子才抬起来头来,看到纳山的穿着,眼睛一亮。“纳山,你看起来真帅。”
“这件衬衫看起来怎么那么眼熟?”凯恩问。
“是你的。”纳山笑一笑回答。“而且很合身。克林也跟你借了几件衣服,我们被丢进海里喂鲨鱼的时候,没带什么行李。”他突然改变话题。“你们到了以后呢?为什么没有人上门找碴?”
纳山像笼中的老虎一样开始踱步。凯恩却悠闲地倚在门上。“谁说没有。”
“真的,什么时候?”纳山追问。
“当然没有,”洁玉打岔。“不然我怎么会不知道?”
“在过去十天里,来了四个刺客。”
“然后呢?”纳山问。
“又灰头土脸地回去了了。”
“那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洁玉很不服气。
“我不想让你白操心。”凯恩耸耸肩。
“那你一定早就知道麦修和金宝躲在这里。”纳山恍然大悟。
“当然知道。”凯恩慢条斯理地答道。“不过我一直没碰他们,直到那两个家伙烧了我的马厩,我才给了他们一点教训。洁玉,你难道想不出别的法子来牵制我?”
他又在翻旧帐了,洁玉心想,烧掉那座全新的漂亮马厩,的确是很可惜。“我应该跟麦修说清楚一点。”她想她最好转移他的注意力。“你们两个再吵我,我会一辈子也做不完我的工作。”她把头发一甩,继续默写那些重要信件。“你们为什么不去看看克林,我想他一定闷得发慌。”
“走吧,凯恩,她要轰我们出去。”
凯恩固执地摇摇头。“等一下,你要先答应我你不再冒任何不必要的险,我才走。”
她立刻乖乖点头。“我答应。”
他的怒气消了,低下头来亲吻她的红唇,她想闪避。“纳山在这里。”她小声说。
“就当他不在。”
她满脸胀得通红,让他尽情一吻,吻得她全身微微颤抖。“我爱你。”凯恩临走时轻轻说道,然后转身消失在门口。
洁玉怔怔地看着书桌。有可能吗?他可能真的爱她吗?她真的想要离开他吗?
洁玉一直专心工作到晚餐时分,纳山上楼和克林一起吃,她和凯恩、滕斯待在楼下餐厅进餐,三个人热烈地讨论最近的时事,洁玉不时与凯恩拌嘴。
这时前门传来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凯恩和滕斯相对看了一阵子,最后凯恩认输。“我去开。”他说。
“随你的便。”滕斯含糊不清地说。
“小心一点。”洁玉叫道。
“不会有事的。”凯恩回头道。“能到我前门的一定不会是我的敌人。”
过了整整十分钟,凯恩还没回来,滕斯喝完他第二杯茶后说道:“我去看看。”
“也许是凯恩的父亲。”洁玉猜测道。
“不,小姐,”滕斯摇摇头。“不会是他们,我已经命令公爵和夫人这两天不要过来,以免别人疑心。”
“你真的命令他们?”她问。
“是的,洁玉小姐。”管家微微鞠躬,退出餐厅。
洁玉用手指敲着桌子,等滕斯回来。过了几分钟,他回到餐厅门口。
“理察和李昂两位爵士已经到了。”他大声说道。“爵爷要我送白兰地和你到书房。”
“这么快?”她有点惊讶,站起来抚平她金色的长裙,轻轻拍一下头发。“我还没准备好要见他们。”
滕斯微笑。“你看起来很漂亮,小姐,而且你会喜欢这两位房客的,他们都是好人。”
“喔,我已经见过李昂。”她回答着走向门口,脸上的表情突然大变,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小姐。”
她立刻笑起来。“喔,我不是在担心,滕斯,我只是要准备一下。”
“你说什么?”他跟在她身后不解地问。“你在准备什么?”
“我要使自己看起来很胆怯的样子,”她笑道。“而且还要很脆弱。”
滕斯叹一口气。“你是不是又病了,洁玉小姐?”
他们来到书房门口,她转身看着管家。“这是面子问题,懂吗?”她又微笑地说:“我要把凯恩的自尊还给他。”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把自尊弄丢了。”
“我也不知道,直到他亲口告诉我。”她又加了一句:“男人都是这样的。”
洁玉深深吸一口气,让滕斯为她开门,她站在门口,头垂得低低的,双手交握着。
滕斯很惊讶她居然有这样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当凯恩叫她的时候,她几乎是跳进房间,生怕动作慢了一点就会被处罚。理察第一个站起来,他已经迈入中年,头发灰白,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小腹微凸,眼神十分柔和,洁玉中规中矩地行见面礼。
然后她转身招呼李昂,站在他高大的身躯前,声音微抖地说道:“很高兴再看到你,李昂。”
李昂扬一扬眉毛,有点惊讶,他本就知道她胆子比较小,但是没想到第二次见面,她对他还会怕成这个样子。
凯恩坐在书桌后面,椅子斜靠着墙,洁玉走到桌旁,坐在一张椅子边缘,背脊挺得直直的,手紧抓衣服。理察和李昂都坐回原来位子。
凯恩打量着洁玉,她看起来吓得要命,不知道心里在搞什么鬼,他心想,等一下再好好问她。
理察清清喉咙,大家都看着他,等他开口。他凝视着洁玉说道:“我注意到你的不安和畏惧,小姐,刚才我读过你父亲留下的信件,但是在问你问题之前我要先说清楚,我绝不会因为你父亲的缘故而对你有任何成见,你不要担心。”
她看起来像一只陷阱中的小鹿,怯怯地点头。“谢谢你,理察爵士,你真好,我原来很害怕你会瞧不起我。”
凯恩两眼看向天花板。平常很少流露感情的理察,现在居然紧紧握着洁玉的手,似乎很想将她拥进怀里安慰她。
她看起来楚楚可怜,凯恩突然回想起在酒店里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她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没有人会责怪你的,”李昂打岔,手肘置膝倾身向前。“你一定也过了一段煎熬的日子。”
“那还用说。”理察在一旁点头。
凯恩强忍着不笑出来,他的上司和好友都中了洁玉的圈套而不自知。
“你现在可以回答问题了吗?”理察问。
洁玉点点头。“叫纳山来回答会不会比较好?男人通常比较有逻辑头脑,我只会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洁玉。”凯恩的口气里有着警告。
她转头,颤抖地微笑着。“什么事,凯恩?”
“不要太过分。”
理察转头瞪凯恩一眼,然后对洁玉说道:“我们等一下再问纳山。现在,请你详细告诉我,自从你抵达伦敦后发生了那些事?”
洁玉温顺地点头。“没问题,”她清清喉咙。“这要从我父亲留下的信件说起。他把信交给哈利叔叔收藏,两天后他就遇害了。哈利送我到他的船上,跟他一起四处航行。一直到我长大以后,哈利认为时机成熟了,才让我看那些信,然后纳山也看了。那时我哥哥正和克林一起工作,克林也知道了这桩事。后来他们两个就遇到……袭击,那批恶棍大概以为他们已经送命,却不晓得……裴根认为让杀手回报克林和纳山已遭杀害比较好。”
“明智的决定。”理察打岔。
“是的,”她对凯恩皱眉头。“本来的计划其实很简单,裴根抓了一个医生上船照顾伤者;然后等到克林复原可以旅行了,再回来跟凯恩商量。”
“结果你们为什么改变了计划?”理察问。
洁玉又对凯恩皱眉头。“是他害的。”她大声说道。“你们都知道,外界都以为是裴根杀了克林和纳山,结果凯恩一心一意要为他弟弟复仇。但是裁判庭的首脑担心凯恩会发现事情真相,于是开始要找他麻烦。这都是他一时莽撞造成的。”
“我才没有莽撞。”凯恩抗议。
洁玉耸耸肩,不以为然。“于是克林要求裴根保护他哥哥。”
“那么你是什么时候介入的?”李昂问。
“我回英国后就待在纳山的房子里,裴根派了几个手下跟着我,同时也保护凯恩。后来我决定亲自去找凯恩,结果在我离开前的两天,发生一连串离奇事件。有一天早上我在散步的时候,发现三个人在挖我父母亲的坟,我大叫一声,结果差点挨了一枪。我赶紧跑回纳山家,寻求帮助。”
“裴根的人不是在保护你吗?”
洁玉摇摇头。“他们都去保护凯恩了,我只好去找管家赫森和其他的仆人。”
“然后呢?”
“我们决定第二天再去墓地调查。结果晚上,家里就被人搜了一遍,但是我睡得很熟,一点都没察觉,连我的房间也被搜了。”
“你一定是被人下了药。”李昂推测。
“第二天早上,我骑纳山的马想去墓地察看,结果半路被人拦截,纳山的马中弹,我跌到地上。”
“老天!真危险,你差点送命。”理察说。
“我大概运气太好了,只有几处皮肉之伤。”她停顿一下。“我跑回屋子,告诉赫森事情的经过。他派人去追凶手,但是他们回来后却说找不到任何线索,那匹马也不见了,真是莫名其妙。”
她耸耸肩,继续说:“我决定立刻赶回伦敦,坐马车绕过一座小山丘后,车夫突然大叫失火,我赶回纳山的房子,但是已经太晚了。可怜的纳山,他美丽的家没多久就被烧成废墟,我只好叫赫森带着他的人也去伦敦,纳山在那里还有一间房子,于是我们又上路了。”
“你也是去纳山的伦敦的住所吗?”李昂问。
洁玉微笑。“不是,我去找一家杜威酒店,凯恩在那里,我有个计划可以保护凯恩。”
李昂点头,理察却摇头。“我不懂。你的计划是什么?凯恩不是那么容易被唬住的。”
“等会儿我再跟你解释,”凯恩插嘴。“先让她把事情说完。”
“在往伦敦的途中,马车又被拦下来,我被打昏,醒来后发现马车已经被破坏,而且有人要放火烧它,我只好从窗口逃生。”
“然后呢?”
“我走路。”
“一路走到伦敦?”李昂问。
“喔,不完全是。”她迟疑了一下。“在路上我向一座驿站……借了一匹马……”
又过了几分钟,她才把整个故事说完,但却绝口不提她就是裴根。
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洁玉问理察。“你知道裁判庭另外两名成员是谁吗?”
“不知道。”
“但是你认识他们的上司汉蒙,对不对?”她问。“我知道你们是一起进国防部的。”
“对,我们是一起进去。但是过了许多年后,我们各自负责一个部分,汉蒙手下有不少年轻新进的情报员,我认识一些,但不认识的更多。”
“我们已经找到不少重要线索。”李昂安慰洁玉。“要查明真相不是难事。”
“第一封信末尾的署名是威廉,那时候他们还没取代号,威廉应该是那个人的真名,可惜,这是英国最普通的名字。”凯恩说道。“国防部有几个威廉的?”他问。
“在汉蒙的档案里曾提到三个威廉。”洁玉回答。
大家都转头看她。“裴根读过那份档案,”她红着脸怯怯地说。“这是工作的需要,档案里有白威廉、狄威廉、雷威廉,三个都是部里的人员。其中两个活着但都已经退休,狄威廉在四年前已经死了。”
“你确定吗?”李昂狐疑地问。
“裴根怎么能接近我们的秘密档案?”理察对这问题很感兴趣。“没有人能通过我们的安全系统的。”
“但是裴根能。”凯恩说道,他接着解释那海盗头子如何保护他;还有克林和纳山如果被人陷害,而又逃过恐怖的鲨鱼。
他说完后室内一片静悄悄的。洁玉绞着手如坐针毡,显然是回想起那恐怖的一幕。
“三个本来是很有作为、有心作为的年轻人,”理察慨叹。“但是贪婪的权力欲使他们迷失了自我,终于变成一个无恶不作的恐怖组织。”
“后来她父亲和另外两个人起了冲突,不肯同意他们的计划,因此就被牺牲了。”凯恩说道。
理察点头。“我们必须找出另外两个人才行。”他喃喃说道。“千头万绪,不知如何下手。”他叹一口气。“还好裴根跟我们是同一边的,否则事情就麻烦了,光是他偷看到的档案,就够我们头痛。”
“喔,裴根很有荣誉感的,他不会伤害你们,你不用担心。”洁玉连忙安慰理察。
“那家伙有没有读过我的档案?”李昂突然问。
凯恩和洁玉都没有回答他。
“想想看,他居然敢跳进满是鲨鱼的海水中去救人,”理察喃喃自语。“他的勇气真的……”
“你们的问题问完了吗?”洁玉有点不耐烦。
理察轻轻拍她的手。“对不起,你一定被我们累坏了。你心里一定很不好受。”
“多谢你的关心。”她站起来,让理察拥抱她一下。然后她走到李昂身旁,也抱了他一下。“谢谢你来帮忙,李昂。请代我问候莉娜,我真想再去看看她。”最后她退了两步,微微鞠躬,走出房间。
“洁玉?”凯恩跟了她出来。
“什么事?”
“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她回眸一笑。“你说过一个人最重要的就是他的自尊,以及一个人要是被骗或者被愚弄而不自知,他的自尊就会受到严重伤害,对不对?”
“我是说过,怎么样?”
“那么,要是他的朋友……他那些传奇性的、广受尊敬的朋友也一样受骗和被愚弄,他在心理上是不是会好一点,不会那么痛苦?”
凯恩终于懂她的用心,他对洁玉眨眨眼,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我去找纳山和克林过来。”她轻轻的关上门。
“你们在谈些什么。”理察好奇地问。
“只是一点私事。”凯恩转向李昂。“你现在觉得她怎么样?”
李昂倒了一杯白兰地。“她还是很美。”他说道。“不过她似乎还是很怕我。”
凯恩大笑。“你真的以为她胆小如鼠?”
“怎么了?什么事好笑?”李昂很迷惑。
“先不要谈女人,孩子们。”理察命令。“凯恩,你必须先答应我一件事。”
“请说。”
“你真的见过裴根吗?”
“我见过。”
“这件案子结束后,你一定要想办法安排我跟他见面。”
凯恩靠着椅背,脚跷在桌上,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理察爵士,你刚才已经见过裴根了。”
第十五章
“洁玉,回来。”凯恩站在书房门口叫道,但是没有回音,他只好召唤滕斯,他倒是立刻出现。
“你需要什么吗,爵爷?”
“把洁玉带过来。”
“我想她应该已经听到你的吼声了。”滕斯一本正经地回答。“不过她显然拒绝了你的命令,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凯恩真想掐死他这个大牌管家。“把她带过来,不管你用什么方法。”
管家点着头离去。凯恩回头招呼他的朋友,看见李昂脸上的微笑,他的恼怒减少了一些,但是理察仍然在震惊的状态中,两眼睁得大大的。
“妈呀,凯恩,我早该猜到的,”李昂说道。“她的确是装得很胆小……可是我早猜到,你不会喜欢……而且莉娜一直要我别只看表面……”
洁玉打开门走入书房。“凯恩,什么事?”
“把东西交还给人家吧。”凯恩坚定地说道,他的声音像子弹一样有力。
“你在说什么?”洁玉装糊涂。
他无动于衷。“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他低吼道。“交出来。”
“凯恩,你不应该在客人面前对我大声说话,你太粗鲁了。”
“他们已经知道你是谁。”
“什么?”她走到凯恩面前,双手插腰,怒视着他。“他们到底知道什么?”
“知道你就是裴根。”
她惊呼一声。“你真是大嘴巴,你为什么不干脆在报纸上登广告,让大家都知道……”
“我必须告诉他们。”
“你至少该等到我走了以后再说。”
“可是你哪里也走不成,我就只好说了,不是吗?”
“你真的是裴根吗?”理察在一旁打岔。
洁玉对他皱眉头。“不是。”她喊道。“我才不是。”
“你是。”凯恩立刻反驳。
“真可恶,凯恩,你就不知道如何保守秘密吗?”她气愤地骂完转身就要走。
“我叫你把东西交还出来,洁玉。”
“为什么?”
“这两位先生刚巧是我的朋友,你不可以那样做。”
“凯恩,如果朋友的东西不能抢,那你还能抢谁的?”她问。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荒谬的问题。
“而且你自己说过我可以继续从事我的工作,”她提醒他。“难道你反悔了?”她转头看着李昂。“我就从来不会违背诺言。”
凯恩深呼吸一口气,靠回椅背上。“我没有反悔,你可以继续从事你的工作。”
她完全不懂了。“那么你为什么还……”
“你可以继续偷东西,但是每次你偷回来的东西,我一定会想办法还回去。”
她非常震惊。“你不能这样子。”
“我说到做到。”
“但是,那实在太……太荒谬了。”她转头看看李昂和理察,寻求支援。李昂微笑着表示他爱莫能助,理察则惊魂未定,还反应不过来。
“我最后一次要求你,把东西……”
她泫然欲泣。“我只是把东西换个地方而已,我可以离开了吗?”
凯恩点点头,洁玉转身走到门口,他叫道:“洁玉,你可以离开这个房间,但是如果你敢离开这幢房子,我一定会把你追回来。”
她气得不想说话,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她有点小脾气。”凯恩笑首说道。“你恢复了吗,理察?”
理察无奈地点点头。“我怎么也没想到。”
这时纳山和克林推门进来,克林拄着拐杖搭着纳山的肩膀;纳山扶着他慢慢坐下来。
“不要再把我当个婴儿一样。”克林喃喃抱怨。
“你是个婴儿。”纳山揶揄他,拿一张凳子垫着克林的脚。
凯恩替他们介绍了一下,握过手之后,大家都坐下来,纳山开口道:“洁玉要我问两位,现在是几点钟了?”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问题,理察耸耸肩。“我想大概是九点多吧?”
李昂从口袋里掏出怀表,突然呵呵大笑起来。“这只表应该是你的,理察,而且我的表应该在人那里,她拥抱过我们两个人。”
理察惊叹不已。“我真是错估了她。”他对凯恩说道:“你看到她掉包了,对不对?所以你才叫她回来。”
凯恩摇摇头。“不,我没有看清楚,但是她拥抱你们的时候,我想她一定在玩什么鬼把戏,她很少对陌生人这么热情。”
“没错。”纳山也同意。
凯恩看着李昂。“这个小女人一直带着我兜圈子,她想把我逼疯。”
“她差不多已经这到目的了。”纳山说。
李昂笑一笑。“你和我当年追莉娜的情形差不多,上帝保佑你,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是了,凯恩,你打算什么时候举行婚礼?”纳山问。
“一定要有个像样的婚礼。”克林也皱着眉头说道。
“你们放心,”凯恩回答。“我跟她的婚礼绝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你好像没有别的选择,”理察同情地说。“我看你大概会被人用手枪顶着上教堂。”
“需要动用手枪来逼的是洁玉,”凯恩叹一口气。“我还得说服她相信我是真心的。真伤脑筋,必要时我会跪一下来求她嫁给我。”
克林笑得差点呛到。“不,她不会要你跪的。”
“她不会,可是黑心哈利会。”凯恩回答。
“谁是黑心哈利?”理察问。
“纳山,你跟他们解释,”凯恩吩咐。“我要去追洁玉。”
“她又走了?”纳山问。
凯恩站起来走到门口。“那还用说。我从来不犯同样的错误,纳山,我会尽快回来。”
他直接往马厩走,少了一匹白色的母马。他问马厩的人。“你派了多少人跟踪她?”
“三个。”仆人答道。
凯恩选了一匹黑色的骏马,一跃而上,奔驰到他产业的边缘,在一座小茅屋旁找到洁玉。她站在一条小河旁,让马饮水,凯恩穿过树林,策马疾行。洁玉听到马蹄声,连忙转身奔入林中,但是被凯恩从马上拦腰抱走掉转马头,向大屋奔去。
滕斯等在大门口。凯恩把洁玉拉进屋内。“把她锁在房间里!”他大声命令。“在她窗子底下放两个警卫。”然后他把洁玉交给滕斯,满面怒容地回到书房。
“我想你大概抓到她了。”纳山问。
“那还用说,看她下次还敢不敢逃。”他坐回到书桌后面,脸上不禁露出微笑。“好了,我们回到正题,你们谈到什么地方?”
他们继续讨论洁玉抄下来的信,直到十二点,才分别就寝。凯恩直接到洁玉房间,他打开锁住的门,遣散警卫,然后进去。
洁玉躺在床上专心看书,没有理会他。
“这里光线太暗,不适合看书,”他说道。“而且壁炉里应该添一点柴,冷得要命。”
她还是没反应。
“不要假装我不在这里,那太荒唐了。”
“像交还每一件我偷回来的东西那么荒唐?”她头也不抬地说。
凯恩在床边的小桌上加了两根蜡烛,再走到壁炉旁加柴。“滕斯来过吗?”他问。
“滕斯早睡了。”她淡淡地回答。“你可以做个好管家,你的手下把你训练得很好。”
他没有被她激怒。“你大概又想吵架了,可是我不会上你的当。”
“我才不想吵架呢!”她用力合上书,看着他蹲在壁炉前工作。
在火光中,他的皮肤是古铜色的,他的衬衫开到腰际,袖子卷到手肘,身上结实的肌肉隐隐可见。洁玉觉得他真是全世界最迷人的男人。
凯恩转身对她微笑,温柔的眼神触动了她的心灵,他是一个这么好的男人,感情丰富又稳重可靠。他需要的是比她更好的女人,为什么他自己不明白?
她泪水盈眶,全身开始颤抖,好像突然置身于冰雪之中。永远不要让我离开你,她突然想道,让我永远待在你身边,永远。
喔,天啊,她多少希望能够爱他、倚靠他。
但是如果他中途抛弃她、离开她,那么她要怎么办?她还活得下去吗?
洁玉的脸色雪白,凯恩连忙站起来走到她床边。“亲爱的,怎么回事?”
“没什么,”她喃喃细语。“只是有点冷,你上床来好吗?”
她掀起被单要他上业,他却走到衣柜前拿了一床羊毛毯,盖在她身上。“有没有暖和一点?”他问。
“谢谢你。”其实她心里很失望。
“如果你还不大累,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到床上来问嘛,”她提议。“这样你会比较舒服。”
他摇摇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把脚跷在她身边。“这样就可以了。”
她好想要他。心中燃烧着熊熊的火,她不禁焦躁起来,这男人比谁都精明,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感受?她刚才一直叫冷,为的就是要让他拥入怀中,让他亲吻,然后……她叹一口气。凯恩显然是不了解她的需要,又要开始问那些讨厌的档案。
她尽全力集中心思才能回答他的问题,而且她一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免得他那迷人的微笑使她分心。
“洁玉?”
“什么?”她好像吓了一跳。
“我刚才问你,你是否读过那几个威廉的档案。”
“你是这样问的吗?”
凯恩微微一笑。“你要不要回答……”
“我读过,”她打断他的话。“你想听听看吗?”
“我要听,不然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她的脸蛋立刻红起来。“喔,没有,”她连忙回答。“好吧,我开始了……”
这时有人敲门,纳山探头进来,看到凯恩时,他皱皱眉头。“你在这里干么?”
“跟洁玉谈话,”凯恩回答。“你做什么?”
“我睡不着。”他光着脚走进来,走到壁炉旁边靠着,他没穿衬衫,露出背上累累的伤痕。
“这里有件凯恩的睡袍,拿去披着。”洁玉指着一张椅子。“纳山,不要感冒了。”
纳山乖乖穿上,然后悠闲地坐下来。
“回去睡吧,纳山。”凯恩命令。
“我想问我妹妹几个问题。”
房间门没关,过了一会儿,理察也踱了进来,他穿着宝蓝色的长睡袍,似乎很兴奋能在这里聚会。
洁玉把被单拉好,看着凯恩,观察他的反应。
他一很无奈的样子。“拿一张椅子过来坐吧,理察。”
“非常乐意。”他对洁玉笑一笑。“我睡不着,所以我来这里看看,如果……
“如果她还没睡,你就可以问她一些问题。”凯恩接了他的话。
“你怎么知道?”理察笑道。“纳山,麻烦你去叫李昂过来,他一定也有不少问题。”
“他可能睡了。”洁玉说。
“他房间在我隔壁,我听见他在踱步。那个该死的裁判庭,把我们搞得心神不宁。”
过了一会儿,纳山和李昂一起回来,洁玉觉得很荒唐,她人在床上,身上只穿着睡衣。“我们为什么不到楼下书房去谈?”她提议。“我可以……”
“这里就好。”凯恩打岔。“李昂,洁玉要念威廉的档案。”
“我要一字一字重述吗?”她问。“那可要花很长的时间。”
“从最重要的部分开始。”理察指示。“李昂和我明天一起回伦敦,会再去查一遍。”
洁玉耸耸肩。“那我就从狄威廉开始。”她靠着枕头开始背诵。
李昂和理察这才真正见识到她不凡的记忆力,大表惊叹,不时打岔问她一些细节。一直到凌晨两点钟,她才背完那份冗长的档案,已经呵欠连天,睡眼惺忪了。
“我们都该就寝了,”理察说道。“明天早上再继续工作。”
他们正要退出房间时,洁玉突然叫道:“理察爵士,如果你们要找的威廉不在我看过的档案里面,怎么办?”
理察转身。“你看过的档案只是一个开端,我们还要进一步做详细检证才能确定,阅读第一份相关的档案,那要费不少时间,不过我们一定会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把裁判诞的成员一个一个揪出来。”
“有没有可能他们现在全死光了?”洁玉问。
她看起来满怀希望,理察真舍不得让她失望。“应该不至于,”他说。“既然有人追那些追得那么紧,所以裁判庭的成员应该还在世。”
理察、李昂和纳山鱼贯走出房间,洁玉松了一口气,又可以和凯恩独处了。她觉得很疲倦,又心事重重,急需要他的抚慰,希望他把她拥入怀中,紧紧搂着,永远也不放开。她拉起被单,拍拍床垫,示意他上来。
“晚安,亲爱的。”凯恩走到床前,俯身亲吻一下她的额头,然后吹灭蜡烛,转身走出门外。“祝你有个美梦,甜心。”
房门轻轻关上,她仍然很震惊他竟然丢下她一个人。
他不要她了,这个想法刺痛了她的心。她摇摇头。不,不可能的,他只是因为她不听话,到处乱跑而生气……而且他一定累了,今天他做了不少事。
真可恶!无论如何,他还是不该丢下她一个人。
她没有做什么美梦。她被可怕的黑暗包围着,觉得四周好像有许多鬼在绕圈子,而她一直沉下去,沉下去……
她被自己的呻吟惊醒,立刻转身想拥抱凯恩,接受他的抚慰。可是他不在那里。
她颤抖着踢掉被单,走到窗口,看着黑漆漆的夜空,想着自己悲惨的处境。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又烦又累又冷,她终于放弃,决定去找他。
门一打开凯恩就醒过来,她站在门口。“我不会跳舞。”她说道。同时用力关上门,走到床边。“你最好早点知道,我也不会做针线活。”
他闭着眼睛没有回答,她忍不住推推他的肩膀。“怎么样?”她问。
他还是不回答,但却掀开被单,洁玉立刻脱掉睡袍,躺在他身边,他立刻把她拥入怀中。她不再颤抖,不再害怕,很快就睡着了。
到了黎明时分,他把她摇醒,跟她做爱,两个人都满足了之后,她又沉沉入睡。
下一次她被摇醒,已经快中午了,凯恩穿得整整齐齐,温柔地催促她张开眼睛醒来。可是她不想起来,只想把被单踢开,要他到床上。凯恩却用被单把她裹得紧紧的,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不解风情,直到她睁开眼睛,才看到滕斯也站在她床前。
她立刻紧紧保护着自己一丝不挂的胴体,脸蛋变得又红又烫,窘得要命,不知如何是好。“喔,滕斯,现在你一定以我为耻了,是不是?”
滕斯立刻摇头。“怎么会呢?小姐。我想一定是爵爷把你拖上床的。”
“而且是拖着她的头发,像原始人那样的,对不对?”凯恩苦笑首说道。
“这种事还是不要讲得太明白,爵爷。”
“是他干的。”洁玉喊道,决定把责任全推给凯恩。“滕斯,你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他抱歉地微微一笑。“小姐,恐怕我也没有什么人可以告诉了。”
“你是说理察和李昂都知道了?”
滕斯点点头,她转头满面怒容地瞪着凯恩。“你告诉他们的,对不对?人为什么不干脆登在报纸上算了?”她怒不可遏。
“我什么都没说。”凯恩反驳。“昨天晚上你自己没有关房门……”他迟疑了一下,亡羊补牢地说:“当我把人拖出来的时候。他们早上经过你房间,注意到你的床是空的。”
她真想一整天都躲在床铺底下,不要出去。
“洁玉?为什么我的银器会放在床底下?”
“你问滕斯,是他放的。”
“放床下很适合,爵爷。”滕斯解释。“你有一位客人,那位有颗大金牙的壮汉,他似乎对银器有特别的爱好。所以小姐要我选一些特别有价值的东西藏起来。”
她心想,他应该感谢她,拯救了他的宝贝。可是凯恩却大笑起来。“一穿好衣服就赶快下楼,宝贝,理察想再问你一些问题。”
滕斯没有和他主人一同离去。“公爵夫人送来几件她女儿的衣服,你可以试穿看看。”
“她为什么会……”
“我要她送来的。”滕斯点点头。“我们打开你的行李时,我注意到你只有两件适穿的衣服。”她想抗议,但是滕斯不给她机会。“衣服挂在衣柜里,我去叫女仆来。”
她选了一件可爱的礼服,是一件象牙色的袍子,胸口有精致的蕾丝,整体的感觉非常优雅。她慢慢装扮,花了十五分钟才穿好。女仆帮她梳好头发后,拿了一面小镜子给好。
“我替你绑了一务辫子,小姐,但是在你的脸颊两边留下一些小鬈发,使整个轮廓柔和一点。”
“谢谢你,你做得好极了。”
女仆点点头退出房间。洁玉叹一口气,终于要下去面对两位客人了。她不管躲到哪里,凯恩都会把她揪出来。她推门走出去,发现门口站着两个警卫,他们跟着她下楼走进餐厅。
除了克林之外,每个人都站起来迎接她。但是她只看着凯恩,走到他身旁的空座位坐下来。他俯身轻吻她的眉毛。
纳山打破这奇怪的沉默。“把你的手拿开,凯恩。”
“我的手又没有碰她。”凯恩冷冷地回答。“是我的嘴。”他故意又吻了她一下。
滕斯送上她的早餐,其他人继续讨论问题。等她吃完之后,理察说道:“亲爱的,我们决定你必须和我们一起回伦敦。”他看凯恩一眼。“我们会加强安全戒备。”
“先生,为什么我要跟你们去伦敦?”洁玉反问。
理察的表情不大自然,李昂却笑了起来。“这个吗?”理察清清喉咙。“我们得想办法进档案室;如果我在办公时间进去,我的名字就会留在纪录中,我担心这样会引人怀疑。”
“他们想在晚上偷溜进去,”克林说道。“但是他们都没有钥匙。”
“你说过你有一次溜进去,而且读到档案。”理察提醒她。
“是三次。”洁玉纠正他。
理察哭丧着脸。“我们的安全系统那么不堪一击吗?”他问李昂。
“显然如此。”
“喔,不会啦,”洁玉连忙安慰他们。“其实你们的安全系统还不错。”
“那你怎么能……”
“不要用一般的标准衡量她,理察。”凯恩插嘴。
洁玉对他的恭维有点脸红。“理察爵士,我知道你想秘密进行,不希望裁判诞知道你已经介入这件事,但是我想他们已经知道了。他们在这边埋伏的眼线,一定会向他们回报你和李昂的行踪。
“那些眼线一个都没有回去。”李昂说。“凯恩处理好了。”
洁玉睁大了眼晴,看着凯恩。“你是怎么处理的?”
凯恩摇摇头。“你没有必要知道。”
“你没有杀了他们吧?”
“没有。”
洁玉点点头,松了一口气。对李昂说道:“他没有杀人,也已经洗手不干这种事了。”
“洁玉?”克林叫她的名字。“你可以和莉娜还有李昂一起住在伦敦,至于凯恩,他自己有房子。”
“不行,”凯恩打岔。“她和我住。”
“人言可畏。”克林争论。
“已经是夏天了,克林。”凯恩反驳。“大部分上流社会的人都已离开伦敦去度假。”
“可是只要有一个人看到……”克林喃喃说道。
“我说不行,克林,她要和我在一起。”凯恩斩钉截铁地说。克林叹一口气,无奈地点点头。
洁玉还有点迷糊。“克林,你刚刚说只要有一个看到是什么意思?”
克林详细跟她解释,洁玉听了之后很惊讶。滕斯坐在她旁边,连忙拍拍她的手。“事情要往好的一面看,小姐,至少爵爷不会把你住他家的事登在报纸上。”
她转头狠狠瞪他一眼,可是滕斯不以为意。“不要毛躁,小姐,一切都会安排好的。”
洁玉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不过他的笑容显示他一定在打什么鬼主意。滕斯指一指自己的空茶杯,她立刻去厨房准备拿一壶新茶。
一等她离开房间,滕斯立刻对凯恩说道:“爵爷,你的客人再过半小时就到了。”
“客人?我们不能再请任何客人。”克林吼道。
纳山也点点头。“人多口杂,消息会走漏的,凯恩,你不应该……”
凯恩瞪着滕斯。“我没有邀请任何客人。”他皱着眉头,“滕斯,你所谓的客人究竟是
谁?“
大家都看着管爱,等他回答。“爵爷,我自作主张请了你的双亲,洁玉的叔叔和几位手下,还有一位特别来宾。”
“搞什么名堂?”纳山问。
大家都看着凯恩,可是他平静如常,过了一会儿才问:“滕斯,许可证书下来了吗?”
“你申请的那天就下来了。”
“这人不是你的仆人吗?凯恩,为什么事情都由他做主。”理察忍不住问。
凯恩还来不及回答,纳山就冲口而出:“她会跟你大吵一架。”
克林点点头。“我也不认为洁玉已经决定了她的终身大事。”
“我会说服她的。”凯恩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对他的管家笑着说:“你做得很好,滕斯。”
“我当然做得很好。”滕斯点头同意。“每个细节我都想到了。”
“喔,是吗?”纳山问。“那么告诉我们,凯恩要如何说服他的新娘子?”
滕斯站起来,从怀中掏出一把手枪,放在桌上。
第十六章
大家哄然大笑。这时洁玉回来了,她抱着茶壶傻傻地站在门口,等他们平静焉。她替滕斯倒好茶后才回到自己的坐位,她也注意到桌上的手枪,但是当她问起是怎么回事时,大家又笑成一团。
没有人肯解释给她听,洁玉猜想他们一定是讲了什么不堪入耳的笑话,不好意思说给她听。这时凯恩突然要她回房间去。
她十分惊讶。“为什么?我们不是要……”
“你得去准备行李。”凯恩说。
洁玉点点头。“算了吧,你们只是想继续讲笑话而已。”她转身离开餐厅,每个人都笑眯眯地看着她,搞得她如坠五里雾中,摸不着头绪。
她上楼进房间去,很快就准备好简单的行囊,坐在床上看书,过了一会儿,有人轻轻地敲门,她合上书站起来,却看到哈利走进房间。
看到她叔叔她非常意外,他带着一打长梗的白玫瑰。“这是给你的,丫头。”
她接过花束。“谢谢叔叔,但是你来这里做什么?我还以为你会在家里等我。”
哈利亲吻她的头顶,但是不理会她的疑问。“丫头,今天这个日子,凯恩应该穿我的衣服才对。”
“为什么?”她大惑不解,而且从来没看过她叔叔这么神经质,仿佛心事重重。
“因为我衬衫的颜色和你衣服的颜色一样。”哈利解释。
“但是那跟……”
“我慢慢告诉你,”他深深吸一口气。“凯恩刚才问我他可不可以娶你。”
哈利退后一步,提防她爆发的脾气,但她只耸耸肩。“那你怎么跟他说?”她问。
“他是很正式地问我。”哈利急切地说。“我本来可以要他下跪的,他自己也说愿意,只要我能答应他的要求。他是这样公开宣称的。”
“但是你到底怎么回答他?”
“我答应了。”哈利又急急退后一步,不过洁玉还是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只是耸耸肩而已。她走到床边坐下来,把玫瑰放在一边。
“你为什么不生气?”哈利狐疑地打量着她。“凯恩说你可能会有激烈的反应。你真的不生气?”
“不生气。”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摸摸下巴。“你很喜欢他吧,是不是?”
“是的。”
“然后呢?”他追问。
“我很害怕,叔叔。”
她的声音很微弱,但是哈利十分惊讶。“你不会害怕的。”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会。”
他摇摇头。“你向来是什么都不怕的。”哈利走到她床边坐下来,笨拙地揽住她的肩膀。“现在为什么改变了?”
“因为我要改变我自己,要放弃以前的工作。”
“你也知道该是时候了,”他叹一口气。“我也要退休了。”
“那么我们的水手要跟随谁?”
“纳山。”
“纳山?”
“他想要‘翡翠号’,反正那船本来就是你爸爸的,而且他会成为一个很好的海盗。”
“他会的,”洁玉同意。“但是哈利叔叔,我还是不可能变成凯恩需要的女人。”
“你就是他要的女人。”
“我会一直犯错,”她喃喃说道,几乎要哭出来。“我不知道如何当一个贤慧的好妻子,我连针线活都很笨拙,叔叔。”
“那倒是真的。”哈利想起她有一次尝试帮他补袜子,结果却把袜子缝在自己裙子上。
“我也不会跳舞。”她难受地说道,哈利连忙搂住她。“所有的淑女都会跳舞的。”
“没关系,你可以学,”哈利安慰她。“只要你肯学就好。”
“喔,我肯的。”她急忙承认。“其实我一直想要有一种……归属感。”
哈利的表情很困惑。“你是不是反悔了,宁愿当年我把你交给包莱儿夫人?我知道她非常想收养你,跟我争得很激烈;所以在你父亲下葬后,我们只好悄悄溜走。毕竟我不是你的法定监护人。不过,你父亲还是希望我带你离开英国。”
“你遵守对我爸爸的承诺,”她打岔。“你是一个很有荣誉感的人?”
“但是现在你是不是宁愿我当初不要那么有荣誉感?不要信守承诺?”
她摇摇头,跟哈利相处这么多年以来,她第一次察觉到他脆弱的一面。“我无法想像我的生活中没有你,哈利。我从来没有后悔的感觉,你一直像爱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爱我。”
哈利放下手臂,垂头丧气,她立刻搂住他肩膀,想安慰这个最疼爱她的叔叔。“叔叔,我如果和包莱儿夫人在一起,她会教我许多上流社会的规矩和教养,可是她不可能像你那么爱我。而且,你教给我的东西更多、更重要;你教我如何生存。”
哈利精神一振。“没错。”他咧嘴一笑,露出耀眼的金牙。“而且你的确是可塑之材,我从来没看过像你这样有天赋的小偷和骗子,我真的以你为傲,丫头。”
“谢谢你,叔叔。”她脸红了,因为她知道哈利从来不做虚假的赞美。
哈利突然脸色一沉,想起她刚才的话。“可是你说你一直想要有归属感,可见你……”
“我的意思是我想做个好妻子,”她连忙打岔。“这样我对我的家庭才会有归属感。”
“其实你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丫头。”哈利松了一口气。“像我,我只有一个简单的念头:我想当爷爷。”
她又脸红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养育小孩。”她难过地说道。
哈利本来是想让气氛轻松一点,没想到却弄巧成拙。“别这样,傻丫头,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告诉我一件事,你爱凯恩吗?他说你爱他。”
洁玉略过这个问题。“万一他厌烦我了怎么办?那他就会离开我的。”
“他不会。”
“他需要时间去了解……”她停顿下来,思索一会儿。“对了,哈利,我们可以先订婚,一年之后再决定要不要正式结婚,”她微笑起来。“这样如果他反悔也还有补救的机会。假如他没有后悔,那么我也可以学习怎么当人家妻子。对了,就这么办……”
“你听我说,”哈利打岔。“你这个计划恐怕……”
“喔,哈利,不会有更好的办法了。”她兴奋地说道。“我坚持要一年,而且凯恩一定不会反对。”
她兴冲冲地跑出房间,哈利根本来不及阻拦,他连忙戴上老花眼镜,拿起玫瑰花挟在腋下,摇摇晃晃地走出去。“等一等!”他大喊。
“我必须立刻跟凯恩商量,”她回头叫道。“他一定会同意的。”
“他一定不会同意,”哈利边追边说。“丫头,停一下,我话还没说完。”
洁玉冲到客厅前,打开门后却看到一大群人,哈利从后面赶上来,一定要她挽着他的手臂。“做事要有做事的样子。”他说道。
“这些人在这里做什么?”她茫然地问,这些人她几乎全都认识,除了阳台边上那个头顶微秃正在和公爵夫妇说话的小个子。
凯恩站在壁炉旁跟李昂说话,突然转过头来看她一眼,表情十分严肃。凯恩一看到她迷惑的样子,就知道她还没搞清楚即将发生的事情。他做了最坏的打算,走到门口,准备跟她摊牌。
“我没机会把话说完。”哈利解释。
“我看得出来,”凯恩平静地回答。“洁玉,亲爱的,我们要……”
“我来告诉她。”哈利坚持,他把洁玉的手放好,免得被她的指甲掐到,然后说道:“丫头,你们恐怕不能先订婚。”
她用天真无邪、天使般的眼神看着他,哈利清清喉咙。“你们要直接举行婚礼。”
她渐渐明白了。“婚礼是什么时候举行?”她的声音沙哑,而且眼珠子的眼色又绿得像玛瑙,这是她生气的前兆。
哈利怯怯地回答。“现在。”
她张开嘴想大声抗议,但是凯恩逼上前来,挡住她的视线。“洁玉,我们可以很文明地来进行,也可以很野蛮,你自己选。”
她闭上嘴怒视着他,凯恩感觉得到她的惊慌与愤怒,她全身微微颤抖。“怎么样叫做文明?”她问。
“你乖乖地走到牧师前面念誓言。”
“野蛮呢?”
“我抓住你的头发,把你拖进去,”他煞有介事地恐吓她。“两种方式的结果都一样,反正我赢定了,我要跟你成婚。”
“凯恩……”她的声音充满了恐惧。
“赶快决定,”他坚定地催促她。虽然很不忍心。“文明的还是野蛮的?”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她喃喃自语。“我不会!我要先离开你!”
“你在胡说些什么,丫头?”哈利皱着眉头问。
“洁玉,告诉我你的选择。”凯恩再度问道。
她的肩膀垮下来。“文明的。”
凯恩点点头,哈利也松了一口气。“我来带她到牧师前面。”哈利大吼。“纳山,你跟在我后面。”
“稍等一下。”凯恩匆匆走进客厅,和牧师讲了几句话,然后把一张纸交给他。
一切都准备就绪,克林站在他哥哥身旁,洁玉站在凯恩身边,倚靠着哈利。
他们改变传统,让新娘先念誓词,这是凯恩坚持的。然后是凯恩念自己的誓词,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而洁玉却看着地板不敢抬头。他念完誓词后,就用手指抬起她的下颚,强迫她面对他。
她看起来像只受惊的小鹿,楚楚可怜,眼睛里闪烁着泪光。他深深爱着她,愿意把他的一切都献给她,但是首先他得想办法赢得她的信任。
牧师合上圣经,展开手中的一张纸。“你是否愿意终生与你的妻子斯守?你是否愿意在上帝面前许诺,永远不离开你的妻子,直到死亡来临?”
“我愿意。”凯恩说道。“现在进行下一步仪式。”他指示牧师。
“这实在不大合乎规矩,”牧师喃喃说道,然后他转向洁玉。“你是否愿意告诉你丈夫你爱他?”
她微微一笑。“我愿意。”
“你可以亲吻新娘了。”牧师宣布。
凯恩当然是乐于从命,当他再度抬起头来,他说道:“你现在是我的人了。”他把她搂入怀中。“我从来不犯同样的错误。”
“凯恩,我不明白,”她仍然想哭,绝望地想维持镇定。“你为什么不让牧师叫我承诺不离开你?你不相信我会信守诺言?”
“我知道你从来不背信。但是我希望你能在自由的环境中许下诺言,等你准备好了再告诉我。”
一群宾客拥上来向他们道贺。哈利和他的手下站在角落,不时用手帕擦拭眼角。凯恩的继母走过来,她非常高兴洁玉加入这个家庭。不过她当然不知道她的新媳妇曾经是个海盗。
“你叔叔以后会常来看你吗?”公爵夫人瞄哈利一眼,然后问洁玉。
“他住的地方离英国本岛很远,所以他大概一年只会来一次。”洁玉解释。
公爵夫人松了一口气,凯恩看在眼里,不禁笑了起来。“我母亲对你叔叔有点过敏。”
“喔,你不必怕他,”洁玉解释。“哈利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如果你跟他熟一点……”
凯恩的母亲大不以为然,洁玉也搞不清是怎么回事。凯恩打趣道:“显然哈利也是这么想,前几天他还急着要认识我母亲。”
“儿子,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你叫他儿子?”洁玉很惊讶。“而你也叫她母亲?是不是?”
“他是我儿子,”夫人骄傲地说道。“不然我还能叫他什么?”
洁玉十分欢喜,脸上堆满了笑。“喔,我误会了。”
凯恩和他母亲相视而笑。过了一会儿,夫人突然问道:“你爸爸在哪里?哈利要过来了。”她提起裙了,急急走回自己丈夫身边。
“你一直担心我跟家人有隔阂是不是?”他在她耳边问道。
她有点不好意思。“家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你也不例外。”
哈利走过来,把那束白玫瑰拿给她。“这是金宝最后为你采的玫瑰。”他有点感伤,亲吻一下她的前额,然后转向凯恩。“我要跟人谈一谈烧船的事,新船明天就油漆好了。”
“对不起,失陪一下,我要去找纳山。”洁玉向她哥哥的方向走去。
凯恩听哈利陈述他的计划,但是视线一直跟着洁玉。她和她哥哥谈了很久,纳山不时点头,表情严肃,也带着几分惊讶。洁玉从花束中抽出一朵白玫瑰要递给他。他摇头,她却点头坚持;最后纳山微笑着收下了玫瑰,然后把她搂入怀中。
凯恩认识纳山以来,第一次看到他真情流露,毫无掩饰,脸上充满了爱意与关怀。然后洁玉转身走回凯恩身边让他搂着。
哈利和他的手下都看着纳山,纳山随即高高举起那朵玫瑰,周围的人立刻响起一阵欢呼。“怎么回事?”凯恩好奇地问。
“我送纳山一份结婚礼物。”她眼睛里闪耀着愉悦的光芒。
“我知道,是一朵白玫瑰。”他喃喃说道,低头亲吻她的颈子。“亲爱的,让我们上楼去吧,只要一会儿就好。”他急切地说。
她有点喘不过气来。“不行,有这么多客人在,而且我们还要赶去伦敦。”
凯恩长叹一声。“那么你就不要一直那样看着我。”
“我怎样看你了?”
“一副想要上楼去的样子。”
她妩媚地一笑。“可是我真的想上楼。”
他俯身吻她的嘴,用舌头极尽挑逗之能事,旁若无人,洁玉无限柔情地凝视着他,令他想起她尚未许下的承诺。
“洁玉,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他满怀期待。
“喔,是的,我想告诉你我送纳山一朵白玫瑰。”
“那又如何?”
“我把我的名字——裴根,给了他。”
“什么?”
她微微一笑。“纳山从今以后就是裴根,那就是我送他的礼物。”
他真不忍心让她失望。“洁玉,裴根必须消失,记得吗?”
“只是暂时消失,而且‘翡翠号’上的船员也需要新的领袖。纳山一直想拥有‘翡翠号’,他有未了的心愿。”洁玉娓娓道来。
“什么心愿?”
“去找他的新娘。”
凯恩扬一扬眉毛。“他结过婚?”
“而且是十四岁就结了,在国王的见证下。”
“他太太在哪里?”
看到他惊讶的表情,洁玉十分得意。“那就是他未了的心愿。”
他笑了起来。“你是说,纳山把他的老婆弄丢了?”
“不完全正确,是那个女人逃婚的。你现在该明白他个性为什么会那么古怪吧?”
凯恩点点头。“甜心,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还没告诉我?”
她没有回答。理察走过来提醒他们该去伦敦了。
“洁玉,你最好先去换衣服,”凯恩命令。“我们要骑马去。”
她点点头,立刻上楼换衣服。滕斯叫仆人把行囊先送到马厩,然后她走到凯恩房门口叫道:“我好了。”
凯恩穿上夹克、马靴。“这样子开始我们的婚姻,真是糟透了。”他喃喃抱怨。
“凯恩,我们为什么不坐马车?”
“那样太招摇了,我们要走山间的小路,穿过森林再进入伦敦。”
“那你最好快一点,我们要绕路。你别忘了带手枪。”她不断催促。
“来这里,洁玉。”
他的声音沙哑,表情严肃,洁玉很困惑,不过还是乖乖走到他跟前。“什么事?”
“我要你永远记得一件事。”
“你说。”
“我爱你。”
“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爱我。”她轻抚他坚实的脸庞。
“还有一件事,记住你曾经答应我,无论如何绝不再到海洋上流浪。”
她瞪大了双眼。“但是我没有……”
“现在答应我。”
“好嘛,我答应。”
凯恩很满意。“那么我可以告诉哈利,假如他想看你,他必须到英国来。我们不能去找他。”
“凯恩,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怕水?”她怯生生地问。
“从你的鲨鱼噩梦开始,”他搂住她。“你一定是吓坏了。”
她点点头。“我好害怕再回到水里,凯恩。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懦弱?”
“这个问题还用问吗?我想你应该早就知道答案了。”
她微微一笑。“对不起,我不该明知故问的。我只是不习惯承认自己……”
“亲爱的,有哪个被鲨鱼追过的人敢再回到海上?就算海神也不敢。”
洁玉如释重负,又想哭又想笑,心情舒畅许多。“幸好纳山比我强壮多了,他可以回到海上。”
“为了老婆,我看他也只有认命了。”
“如果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可以跟别人说喔?而且你不可以嘲笑我哥哥……”
“我答应,快说。”
“纳山会晕船。”
凯恩大笑。“我看他会变成一个乌龙海盗。”
“我爱你。”她把脸藏在他衣领间,含糊不清地说出这三个字。
他立刻止住笑。“你刚刚说什么?”他故意装做没听懂,用手指抬起她的下颚,凝视着她的双眸。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能重复那三个字,用尽了所有的勇气。她的喉咙发紧,心头小鹿乱撞,但是凯恩的脸上充满了爱意,化去了她的惊慌,还有他最迷人的酒窝……“我爱你。”她喃喃说道,热泪盈眶。
他松了一口气。“有那么难吗?”
“是很难。”她啜泣着。“我一直不习惯说出心里真实的感受,我就是不喜欢那样。”
他吻去她脸颊上的泪珠。“你第一次做爱的时候也说不喜欢。”
他们热情地拥吻在一起,两个人都因热情而全身颤抖。要不是理察的频频催促,凯恩真想立刻把她拖上床。他们无奈地叹息一声。“来吧,亲爱的,该动身了。”他牵着她的手走出房门。
李昂和理察在前厅等候,欢乐时光已经过去,他们默默地往屋后的林子走去,在那里上马。
凯恩领头,洁玉是第二个,李昂保护她背后,理察断后。凯恩极端谨慎,生怕被人跟踪或伏击,不时出去巡察,让洁玉很有安全感。
每次凯恩一离开,李昂都守在她身旁,开口总是问起他的档案资料,似乎很担心被人偷去。洁玉提议他干脆自己先下手偷了,省得操心。但是李昂摇摇头,这不合他的职业道德。
洁玉没跟他争论,但是心想那份档案,放在李昂家里比在国防部要安全多了。她会主动帮李昂处理好这个小问题。
日落时分,他们抵达伦敦郊区,洁玉累坏了,凯恩把她抱到自己马上,搂入怀中,像铜墙铁壁一样保护着她。她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们终于到了凯恩在伦敦的家,他先进去把仆人打发走,然后带洁玉进书房,空气中仍有淡淡的焦味,有一面墙还是黑的,不过住起来已经不成问题。
李昂和理察跟了进来。“我们等天一黑就动身。”理察建议。
“还是等半夜比较安全,”洁玉反对。“那时候只有一个警卫。”
“然后呢?”
“那么警卫叫彼得,总是半睡半醒的,有时候还会喝上两杯,没到交班就睡熟了。”
理察张口结舌。“你怎么会那么清楚……”
“没什么,我准备得比较周全一点而已。”
理察忍不住喃喃骂那个打混的警卫,李昂继续问洁玉开锁的事。“后门的锁是个杰作,不好对付。”她兴冲冲地说道。
理察似乎宽慰多了。“感谢上帝,总算有让你感觉棘手的时候了。”
她同情地看他一眼。“是很棘手,但不是不可能,最后我还是进去了。”
理察又变得垂头丧气,她连忙说道:“那一次开锁的确耗了很久时间,那个锁设计得很巧妙。”
“不过还是难不倒你。”李昂打岔。“洁玉,你到底用了多少时间?”
“喔,五……差不多六分钟。”
理察用手掩住脸,洁玉试图安慰他。“别这样,爵士,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糟。最后我要进大楼中心档案室的时候,花了快一个小时。”
理察耸耸肩,仍然是哭丧着脸。洁玉让他们继续商量晚上的行动,她自己到厨房里找东西吃,过了一会儿她带着苹果、乳酪、羊肉、面包、麦酒回到书房,吃饱之后,洁玉脱掉马靴,盘腿坐着,很快就睡着了。
男人们低声讨论裁判庭的阴谋,她几个小时后才醒来,看到凯恩又在读她抄下来的信。他脸上有种迷惑的表情,全神贯注着在思考问题,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微微一笑,靠回椅背休息。洁玉想他一定是解决了什么重大的问题。“你有任何结论了吗?”
“还没有,不过已经差不多了。”凯恩回答。
她慢慢把脚放在地上,一阵酸麻的感觉使她做了个鬼脸。
如果是她一个人,她就会发出很大声的呻吟,可惜今天有客人在。“我不习惯长途骑马。”她喃喃说道。
“你今天表现的很好,”李昂称赞她。“这件事结束之后,莉娜和我要做东,请你们好好吃一顿。”
“那太好了。”凯恩插嘴。“其实莉娜和洁玉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真的吗?那她一定也是个小偷了,”洁玉很兴奋。“难怪我们从一开始就处得那么好。”
“真抱歉让你失望,亲爱的,莉娜没有当过小偷。”凯恩说道。
洁玉果然十分失望,李昂大笑。“不过莉娜也不大讲理,而且她也来自一个很不寻常家庭,她可以教你不少事情。”
“老天保佑,不能让莉娜再教她了。”凯恩笑着说道。因为他很清楚这位莉娜小姐的不寻常背景;他是英国人,可是从小被北美洲的印地安人养大。
洁玉不懂他为什么那样说。“哼,我学习能力很强,只要我肯学,不管莉娜教我什么我都能学会。”她不给他机会解释。“我要去换衣服,我们得动身了。”
她换上一身黑色的衣服,披上斗篷,遮住她亮丽耀眼的头发。李昂去叫车,他们坐到半路就下车,徒步前往国防部。当他们到达那幢建筑物后面的小巷子,洁玉走到凯恩身旁,握着他的手,仰头张望着。
“事情不大对劲,凯恩。”
“怎么了?”理察在背后问道。
“顶楼右边算来第三个窗户有灯光,”她往上一指。“那是不应该有的。”
“也许警卫正在入口处……”
“入口处在大楼的另一边,”洁玉打岔。“那灯光是从内部办公室照出来的。”
凯恩转向李昂。“如果有人在档案室里,他离开的时候一定会走后门。”
“让他走,不要拦他,”理察指示。“我会跟踪他。”
“要不要我和你一道?”李昂问。“他们不可能只派一个人。”
理察摇摇头。“不用,我不会暴露身分的。事情办完后,我们回凯恩家碰面,不管多晚。”
他们潜行到距后门不远的一处阴影中,耐心地等候。凯恩搂住洁玉,她抬头看着他忧虑的表情。“你不希望我跟你们来,对不对?”
“没错,洁玉,等一下进去后,如果有什么麻烦……”
“还有李昂在,”她打断他的话。“如果非动手杀人不可,那么就由李昂去做,他比较习惯干那种事。”她十分认真地说道。
李昂扬一扬眉毛,很不以为然的样子。他很怀疑洁玉有没有好好念过凯恩的档案,事实上在干那种事的时候,凯恩的专业水准绝不逊于他。
后门吱嘎一声打开,他们立刻安静下来,仔细监视。
第十七章
有两个人从门口走出来,在月光下容貌清晰可见,洁玉几乎要叫出来,凯恩连忙捂住她的嘴。
第二个人转身锁上门。他怎么会有钥匙?洁玉觉得很奇怪。等他们消失在转角,理察立刻动身去追踪他们。
“你认出他们了,是不是?”凯恩问。
她点点头。“他们就是那天拦截马车的人,个子比较大的那个还把我打昏。”
他脸上的表情吓坏了她,他一定是想追上去就地解决那两个家伙。“凯恩,不要太冲动,拜托,你不能去追他们。”
他火冒三丈。“我会等。”他恶狠狠地说道。“但是等这事办完……”
他没有把话说完,就握着她的手走到门口,她用一把特殊工具——十岁时哈利送她的生日礼物——很快就打开门锁。李昂先闯进去,然后是她,凯恩断后。她把李昂推开,带领往前走,从一道隐密的楼梯直上三楼。
到了入口处,洁玉吓了一大跳,警卫并没有趴在桌上睡觉,他倒在地上死了,一把匕首插在他胸膛上。洁玉退后一步,凯恩连忙捂住她的嘴。
他们站在门口阴影里,透过玻璃门,可以看到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凯恩把洁玉拉到角落,做手势要她待在那里,然后和李昂潜进办公室。两个人无声无息,他们的确是做小偷的材料,洁玉心想。
她背靠着冰冷的墙,等了许久,不免开始胡思乱想,假如凯恩出事,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在心中暗暗祈祷……不知不觉中闭上眼睛,直到凯恩回来,摇摇她的肩膀。“走吧,亲爱的,只剩我们了。”
“刚才那两个人呢?”她悄悄地说道。“还有拜托你,讲话小声点,我们在工作。”
他没有回答,带着她走进中心档案室,她脱掉斗篷,李昂又多点了一枝蜡烛,她才注意到墙角地板上,躺了两个人,她惊呼一声。“他们死了吗?”
凯恩挡住她的视线。“没有。”她立刻如释重负,凯恩不禁摇头。“洁玉,难道你的手下从来没有……”
“他们最好不要,”她怒冲冲地打断他的话。“否则我就剥他们的皮。我不许他们杀人。好了,现在废话少说,凯恩,你得快一点,如果他们醒来,事情就麻烦了。”
“他们要过很久才会醒。”凯恩拿过一把椅子,轻轻推着她要她坐下来。“你休息一会儿,这要花不少时间。”
“你要我在工作的时候偷懒休息?不可能。”
“狄威廉的档案不见了。”李昂突然说道。“真有趣,你们觉得呢?”
“街上点路灯的人大概也会认为有趣。”洁玉吼道。“拜托你小声一点,李昂。”
“是很有趣。”凯恩轻声说道。
“那我们可以走了吗?”洁玉问,不禁又瞄了地板上那两个人一眼。
“洁玉,你干么那么紧张?”凯恩皱着眉头。“你来过这里好几次了。”
“那时候我是和专业人士一起工作。”她说道。
李昂和凯恩相视而笑。“她不放心我们两个。”李昂笑道。
他们继续认真工作,在档案柜搜索了两个小时,洁玉没有说话,但是也不敢睡觉,她全神贯注提防有没有陌生人侵入。
“好了,大功告成。”凯恩合上最后一个档案夹。
洁玉站起来到凯恩身旁,接过档案夹,放回原处,她背对着两个男人,干净利落地抽出凯恩和李昂的档案,裹在斗篷里,跟着他们走到外面的办公室。
“你不搜搜他们的口袋吗?”她指着地上躺的两个家伙。
“早就搜过了。”凯恩回答。
她吹熄蜡烛,一行人走下楼,凯恩和李昂肆无忌惮地交谈着。洁玉很不高兴。“我再也不带你们来偷东西了。”她喃喃骂着。“假如外面有警察等着,我一点也不会惊讶。”
他们没有理会她的唠叨,洁玉也累得不想再说什么,迅速离开国防部。理察在一条小巷里等候。“我叫马车在下条街底等。”
洁玉昏昏沉沉、摇摇摆摆地跟着他们穿过大街小巷,还跌了一跤,不过立刻被凯恩抱起来。上了马车后,她用斗篷把档案和身体裹好,安心地沉沉睡去,有凯恩在身旁,她什么也不怕。
醒来后她发现自己躺在凯恩床上,他正想脱掉她的斗篷,她睡眼惺忪地说道:“他们还在楼下等你吗?”
“对。甜心,让我帮你……”
“我自己会脱衣服。”她说道。“你需要我……”
她原来是要问他是否需要她跟他一同下楼,但是他却打断她的话。“我永远需要你,洁玉,我爱你。”他低下头来亲吻她。“去睡,亲爱的,楼下事情忙完了,我再来陪你。”
说完后他走出房间。洁玉叹一口气,实在太累了,她藏好凯恩和李昂的档案,脱光衣服,倒回床上。她本来还有点担心今晚她一个人又会作噩梦,不过仔细一想,发现自己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了,感谢凯恩。
凯恩一直到早上七点才回到床上。洁玉微微张开眼睛,看到他拉开被单,躺在她身旁,紧紧搂住她的腰,一沾枕头就呼呼大睡,像个醉鬼一样。
快到中午时,她起身下楼,对凯恩的仆役自我介绍了一番,然后进餐厅用早点。
凯恩突然出现在门口,身上只穿着一条睡裤,一脸疲倦而且愤怒的表情。他招招手。“过来,洁玉。”
“你是不是跌下床了,凯恩?”她边走边问。“还是你每天起床都这么不高兴?”
“我以为你走了。”
她睁大了眼睛,但是凯恩不给她抗议的机会,把她抱起来往楼上走去。她伸手爱抚他胡渣渣的脸颊。“凯恩,我没有离开你。”她笑一笑。“你该刮胡子了,老公。”
“没错,我是你老公。”他低声吼道。把她丢上床,脸朝下躺在她身旁,用手臂圈住她的腰,好像怕她逃走。
她全身穿得整整齐齐,他却一丝不挂,洁玉觉得这幅画面真荒谬。他怎么会那么不信任她?洁玉真想好好训他一顿。不过他现在睡得好熟,她不忍心他。
一直到下午两点他才醒过来,心情也好多了,对她微笑着。可是洁玉却满面怒容地询问他。“你为什么不信任我?”
“你也不完全信任我,”他反驳。“所以我也不完全信任你。以前你自己说过,你一有机会就要离开我,不是吗?”
他停在楼梯底下,转过头来看她,她却已经泪眼模糊。“我现在不想谈这个。”她大说道,努力维持镇定。“我饿了,而且……”
“那件事很困扰你,对不对?老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想回避。
“你心灵深处一直觉得,我总有一天会离开你,所以你很害怕。”
他原以为她会激烈争论,没想到她只是点点头。“没错,你使我非常害怕。而且我可以告诉你,先生,我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感觉,它使我……”
“脆弱?”
她又点头,凯恩叹一口气。“好吧,你需要多久时间才能祛除你的恐惧?”他的声音很柔和,可是表情却十分认真。
“你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厌倦我?”她畏惧地问。
“真是荒谬的问题,我永远不会厌倦你。现在告诉我,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完全信任我?”这回他是斩钉截铁地问。
“我告诉过你我爱你。”
“没错,我还记得。”
“我在上帝面前念过誓词。”她的声音越来越高,他可以清楚感觉到她的惊慌,她的不安全感。“怎么样?你还要我怎样?”
“洁玉……”
“凯恩,我不希望你离开我。”她喃喃说道。“我知道你保护我、关心我;我知道你爱我。但是……”她低头看着地上,肩膀也垂下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把她搂入怀中,不忍心再看她痛苦的样子。“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亲爱的。你第一次离开我的时候……哈利告诉我你走了,我感到了一阵惊慌,这是从来没有的事,而且那种感觉很痛苦。现在我慢慢了解,你一直活在那种感觉中,对不对?”
她利用他的衬衫抹去泪水。“也许吧。”
“所以你一直在学习如何独立自主。”他继续说道。“你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去倚赖任何人,对不对?”
她耸耸肩。“我不喜欢谈这些事。”然后他们静默了很久,洁玉让自己慢慢静静下来,凯恩则绞尽脑汁,想办法要减轻她心头的恐惧。
“如果我们的婚约只定一年呢?”
“什么?”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你想只跟我维持一年婚姻?刚刚你还说你爱我,你怎么能……”
“不,不,你误会了。”他殷切地辩解。“如果你只需要承诺和我在一起一年,这样你心里是不是会好过一点?但是我绝不会主动离开你的。”
她又投入他怀抱中,不敢让他瞧见她脸上的笑容。很奇怪的是,她突然觉得心头的负担轻了不少,也不再有惊慌的感觉。
“赶快答应我,洁玉。”他催促着。
“我答应。”
凯恩也轻松多了,真想大叫一声,他终于想到办法可以让她安心了。“把你要答应我的事说出来,”他要求。“我不希望有任何误会。”
“我会和你在一起一年,不离开你,现在换你了,你也要给我承诺。”
“一年之内我绝不会离开你。”他大声说道。
他用大拇指抬起她的下颚。“这回你该相信我了吗?”
“是的。”
“而且心情也轻松多了,对不对?”
“谢谢你,凯恩,你让我舒服多了,我不再有害怕惊慌的感觉。”
他们共享了一个又长又甜的吻,当他抬起头来,她全身微微地颤抖。“你想不想回到楼上去?”他问。
她点点头。“等我们吃过东西以后,凯恩,我快饿扁了。”
他牵着她走向餐厅。“你知道吗?老公。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是什么感觉?”
“我感觉……自由了,你懂吗?那就像我刚被人从一个锁住的房间放出来,真荒谬。”
凯恩替她拉出椅子,然后自己坐下来。“为什么荒谬?”
她有点气恼。“因为这世上根本没有能锁得住我的房间。”
凯恩点了早餐,等仆人离开房间,他就要洁玉说几件她的冒险事迹。“我要知道关于你的每件事。”
“你听了会生气的。”
“不会,不会。”他坚持。“我答应绝不生气,不管你跟我说什么。”
“好嘛。”她开始了。“不是我吹牛,我真的有一种特殊本领,任何地方我都能来去自如,哈利叔叔说我是天生的小偷和骗子。”
“亲爱的,我想他不是在批评你。”
“当然不是。”她不大高兴。“他是在称赞我,老公。哈利很难得赞赏人的,他说那不是他的天性。”她微微一笑。“哈利一直很担心别人会发现他真正的性格。”
“他真正的性格是什么?”凯恩问。“其实他是一个很有教养的人,对不对?”
“你怎么猜到的?”
“从你身上啊!如果他真的是那么粗鲁野蛮,你就不会这么淑女了。”
她笑眯眯的。“你能注意到这点真不错,而且叔叔还很有学问。”
“是他教你读书识字的吧?”
她点点头。“还好他及早教我,因为后来他眼睛就不行了,到晚上我要念书给他听。”
“你们哪里来的书?”
“哈利每次出去打劫,都会带一大堆书回来,他很喜欢看书的。”
“那他讲话怎么会那么粗鲁?”凯恩问。“都是他装出来的,对不对?”
“对。”她承认。“这是他的面子问题;就算没有别人在场的时候,他讲话也从来不用正规的文法,他担心在手下前面说溜嘴。”
凯恩长吁一口气。“你叔叔好像对做海盗有一种狂热,对不对?”
“不对。”她纠正他。“你误会了,他真正热中的是伪装骗人。”她继续谈她叔叔,过了一会儿,她的话题转到她最值得纪念的事迹。凯恩越听越火,但是勉强忍住,因为他答应过不可以生气。可是他气得手发抖,真想扼断那个哈利叔叔的脖子。
他想还是不要知道这么多。“好了,够了,今天讲到这里就好。”
“怎么了,你不是很想听吗?”
凯恩摇摇头。“我的意思是,你每个月跟我讲一个故事就好;否则我会受不了,我答应我会好好回想你刚才讲的故事。真要命,洁玉,我的头发都快变白了,你差点送命,你叔叔……”
“你不可以生气,”她微笑着打岔。“你答应过的。”
凯恩靠回椅背。“我们最好换换话题,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他问道。“是不是被我强迫的?”
她笑了起来。“爱是不能强迫的。”她说道。“不过我相信,当我读完你的档案,我已经爱上你了。”
他很惊讶。“洁玉,我做过不少我不得不做的事。”他说。“你真的看完全部档案?”
她点头微笑。“我当然读完了,你是个信心坚定、精明干练的情报员,可是绝不至于缺乏人性。你从来不让信任你、需要你的人失望,我很喜欢你这一点。”她停顿一下。“后来我们见面了,你在不知不觉中偷去我的心。好了,现在换你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在我们许多次热烈的争论之后。”
“应该说是吵架。”
“是争论,”他重复一遍。“只不过声音大了一点。”
“你是说你最早是被我的心智吸引?”
“不是。”
她大笑,很高兴他这么坦白。
“对了,滕斯怎么没跟我们来伦敦?他留在乡下做什么?”她突然想到那位有趣的管家。
“滕斯从来不跟我到伦敦,大家都知道他最讨厌伦敦,觉得这里太拥挤了。”
“我很想念他。”她承认。“他跟你实在很像,独断独行,而且很傲慢。”
“没有人了解我为什么要容忍他。”凯恩说道。“可是如果他们知道内情,就不会那样想了。他一直保护我,尤其在我小时候。我常常闯祸,每次都是他来收拾善后,他甚至还救过我的命。”
凯恩接着说了故事,有一次他们驾船出游,他不小心落水,差点淹死,滕斯把他救起来后,又立刻把他推下水,教他怎么游泳。洁玉想到滕斯穿得整整齐齐,跳下水去教他的小主人游泳,不禁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洁玉恢复平静。“凯恩,你和朋友们昨天晚上有没有研究出结论?”
“理察确定他跟踪到家的一个人就是魏尔本,他原来是克林和纳山的直属上司。”
“嗯,我知道。”洁玉说道。“纳山说他从来不完全信任魏尔本。”
“但是克林却完全信任那个内奸。魏尔本已经为裁判庭工作了好多年,直到现在。”凯恩摇头叹息。“而且我们也已经确定狄威廉是裁判庭的一员,既然他和你父亲都死了,现在裁判庭的首脑只剩一个人。理察认为狄威廉的代号是‘王子’,所以我们现在的目标就是‘冰块’了。”
“我们要怎么找‘冰块’?关于他的线索不多,信件中很少提到私人的事情。”
“线索还是有一点。”凯恩回答。“有一封信里提到,‘冰块’不是牛津大学出身的。而且‘狐狸’和‘王子’见到‘冰块’时很惊讶。”
“你怎么知道的?”
“从你父亲的一句话,在他跟‘王子’的第三……不,第四封信提到的。”
“喔,我想起来了,只是我一直没特别注意那句话。”洁玉承认。
“理察认为‘冰块’可能是个外国人。”
“那你呢?”
“我不认为。”他摇摇头。“其实信里面还有不少重要线索,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把它们拼凑起来。”
她对他有完全的信心,凯恩只要有时间,什么问题都能解决。
“理察派了一个手下盯住魏尔本,他会引出‘冰块’。不过我觉得这个方法靠不住,还要想别的方法。”他信心坚定地说道。“对了,亲爱的,我希望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离开这栋屋子,好吗?”
“你也不准离开,好吗?”
“没问题。”
“那么我们时间那么多,要怎么打发呢?”她天真地问。
“我们可以读很多书啊!”他故意这么说。
她站起来走到他身后。“对,我们可以读书。”她搂住他宽阔的肩膀,手指滑进他衬衫里。“我可以学刺绣。”她低头吮吸他的耳垂。“但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吗?老公。”
“我有个好主意。”他的声音沙哑而性感。
“你知道?那你教我?”
“没问题,我什么都可以做。”
他站起来搂着她。“那音乐怎么办?”她问。
他觉得这是个很奇怪的问题。“我们自己会制造音乐。”他拉她走到前厅,准备上楼。
“怎么制造?”她笑着问。
“每次你呻吟我就低吼。”他说。
“你不觉得在客厅比较适合吗?”
“到床上会更舒服。”他回答。“但是如果你坚持要……”
“学跳舞。”她打断他的话。“你还没弄懂我的意思吧?”
说了这个谎后,她甜蜜地对她微笑着,看他会有什么反应。不过凯恩远比她想像中狡猾;他还是带她到客厅里,把门反锁,然后开始教她跳舞。但是不管他说得如何头头是道,洁玉还是不肯相信,上流社会的男女在跳华尔滋之前,会把衣服先脱光。
他们一直嬉戏到黄昏,夜幕逐渐低垂,他们又开始争论。
“你说什么?你要出去?”她大声抗议,看着他穿上外套。“我们协议过谁都不准离开这……”
“我会很小心的。”凯恩亲她的额头。“李昂和理察在等我,而且在这件事结束之前,我恐怕每天晚上都要出去。好了,别担心,晚上你先睡,别等我。”
“我要等。”她大声说道。
“我知道你会等。”他叹一口气。“但是你就不能撒个谎让我安心一点吗?”
她皱紧眉头,用最认真的表情说:“凯恩,如果你有了任何事情,我都会非常、非常生气。”
“我会非常、非常小心的。”他微微一笑。
她关他到后门,他打开门,转身问她。“洁玉?”
“怎么样?”
“我回来时,你会在家里等我,会不会?”
她十分惊讶他还会这样问,要不是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那她一定又要大动肝火了。“难道我让你那么没有安全感吗?”
“回答我。”
“我会乖乖在家里等你。”
后来每天晚上他要出去时,洁玉都跟他这么说。
在漫长的黑夜中,她耐心等候丈夫回来,不时想到,凯恩脆弱的一面。起初她认为她是唯一的原因,凯恩深怕会失去她。但是她慢慢感觉到,他个性脆弱的一面也许跟他的背景有关,尤其是他的童年生活。记得何大夫说过,他母亲是个可怕的泼妇,甚至要儿子跟自己的丈夫作对。他的童年一定很不快乐。
她想得越多,越觉得凯恩需要她,就像她需要凯恩一样。她十分欣慰。
第十八章
包莱儿夫人派人送来过好几封请柬,邀请洁玉到她家做客。但是凯恩哪里也不准她去,还捏造了一个她生病的藉口,以资搪塞。
最后,她父亲的老朋友只好过来看她。洁玉已经记不得她长什么样子,可是当她看到包夫人那么衰老,不禁感到强烈的歉意,不应该劳驾这位老太太的。
包夫人虽然老了,但人还是很漂亮,有一双蓝色清澄的大眼睛,银白色的头发,而且她脑筋也十分清楚,不输年轻人。
洁玉在客厅里用茶点招待她,凯恩也在场,他似乎对这位包夫人十分感兴趣。他们听她哀叹纳山的惨死;洁玉当然要扮演一个伤心的妹妹,但是她心里很不安,因为包夫人对她的同情十分真挚。
“当我从报上读到那则消息,简直是吓坏了。”包夫人说。“我一点也不知道纳山为政府工作。凯恩,我也很难过令弟的遭遇,那个海盗实在太狠心了。虽然我不认识他,不过他一定是个很优秀的青年。”
“我也没机会认识克林,”洁玉插嘴。“但是凯恩跟我讲了不少他的事,他是个好青年,为国家牺牲性命。”她正经八百地说道。
“裴根是怎么害死他们的?”包夫人问。“我还不清楚经过细节。”
凯恩回答:“从国防部送来的资料显示,纳山和克林是在一次秘密行动中被人拦截杀害。”
“结果你们两个却在一起了。”包夫人淡淡一笑。
“后来洁玉来找我,我们谈彼此的亲人,互相安慰,而且立刻就互相吸引。”凯恩对洁玉眨眨眼睛。“我想应该说是一见钟情。”
“我了解。”包夫人说。“洁玉,没想到你长大以后这么美,”她摇头叹息。“真不知道哈利为什么那么快就把你带走。我一直想要个女儿,而且我想你跟着我也会比较好。”
“哈利叔叔坚持我们在葬礼后立刻动身,”洁玉解释。“他知道他不是我和纳山的法定监护人,而且你一定会来跟他抢。”
“没错。”包夫人点点头。“你知道吗?我觉得纳山的死我也有责任。如果他跟我住在一起,我绝不会允许他出海航行,太危险了。”
“纳山早已经成年,是他自己决定要报效国家,”凯恩插嘴。“恐怕谁也拦不住他。”
“但是,”包夫人看着洁玉说。“我还是不了解你父亲,他为什么不把你们两个托付给我……”
“我想我知道为什么,”洁玉回答。“哈利告诉我,父亲对当时英国国内的情形很反感。”
“这我就不知道了。”包夫人摇摇头。“他从来没对我提起过。”
洁玉耸耸肩。“我们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哈利觉得父亲是自己心里有鬼。”
“也许吧。”包夫人叹一口气。“好了,不要再谈你父亲了。洁玉,告诉我你早年的生活。住在小岛上的生活真是令人难以想像。有人教你读书吗?你平常都做些什么?有社交活动吗?”
洁玉大笑。“那小岛还不大文明,大多数岛民都不穿鞋子的。哈利也找不到人教我读书写字,他自己也没空。”
她那样说是和凯恩事先约定的;最好让外界都以为她是文盲,那么她就不可能知道那些信的内容了。
然后她又编了几个有趣的故事,说给包夫人听,其中当然不包括她的海盗生涯,反而把她的童年生活描写得十分平静安详,甚至有点无聊。话题转到最近他们结婚的事,凯恩回答大部分的问题,其中又是一大堆谎言,可是凯恩说起来十分自然,一点也听不出破绽,令洁玉很惊讶。她的丈夫也有说谎的天分。
“你为什么一直不结婚?”洁玉问这个可爱的老妇人。“对不起我问得太突兀了,不过我想你年轻的时候一定很美,包夫人;而且一定有一大群男人围绕着你。”
包夫人似乎很得意,摸摸自己漂亮的银发,不过手却有点发抖,真是岁月不饶人。“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把希望寄托在你父亲身上,亲爱的。你爸爸年轻的时候好帅,我一直都还记得他那神采飞扬的模样。不过我们后来还是成了好朋友,他送我的小礼物,我一直都还留着,我实在太念旧了。”她叹一口气。“你父亲有没有留下什么特殊的纪念品给你?”
“没有,我父亲所有的东西都被一场大火烧掉了。”
“大火?”
“你大概还不知道,包夫人,就是你帮纳山翻修好的那幢房子,已经被大火烧得一干二净。”
“喔,真可怜,”包夫人惊呼一声。“你一定很难受,对不对?”
洁玉点点头。“还好有凯恩,要不是有他在。我真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
“是啊,你真幸运。”包夫人把茶杯放在桌上。“所以你没有一样东西可以纪念你父亲的,一样都没有吗?连一本家传圣经,或一只怀表,或几封信都没有?”
洁玉摇摇头,凯恩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一下。“亲爱的,你忘了那个皮箱。”他打岔。
她转头看看凯恩,不知道他在玩什么把戏。“喔,对了,那个皮箱。”她还是平静地说道。
“那还好,你还是有东西可以纪念你父亲。”包夫人满意地点点头。“不过我还是要送你一些纪念物。我想起来了,我十六岁生日的时候,你父亲送我一个可爱的瓷娃娃……”
“喔,我不能拿你的东西。”洁玉打岔。
“对,她不能,”凯恩在旁边帮腔。“而且她已经有那个皮箱了。虽然我们还没打开来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过去这几个星期,洁玉一直在发烧。”他转头对他太太笑一笑。“亲爱的,我们下星期去纳山在伦敦的房子好不好?如果你身体还许可的话。”他转向包夫人。“我们要帮纳山处理一些事。”
洁玉心想,凯恩大概是疯了,她只好用微笑掩饰心中的不安。
“也许你愿意陪我们到纳山家,”凯恩又对包夫人提议。“一起打开那个皮箱看看。”
包夫人婉拒这项邀请,她要求洁玉尽快来看她,然后就告辞了。凯恩送她上马车。
洁玉在客厅里踱步,等他回来后,她立刻质问:“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他先把门关好,洁玉注意到他满脸微笑,很得意的样子。“我一点也不喜欢对包夫人说谎,凯恩。”她很不高兴。“而且我才是这里的骗人专家。你为什么要捏造皮箱的事?难道只是要安慰她?你知道吗?我越想越不对,我不喜欢你说谎。”
“谎话有时候是必要的。”
她摇摇头。“不对,没有谎话是必要的。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还记得吗?”
“亲爱的,你真的因为我说谎而不高兴?”他十分惊讶。
“我当然不高兴。”她说道。“我本来以为你很诚实的。既然你说谎言是有必要的,那么你一定有什么计划。你是不是认为包夫人会对别人提起那个虚构的皮箱。”
“不是。”
“不是?那你真该惭愧,居然欺骗那位可爱的老妇人。”
“请你听我解释……”
她双手抱胸。“你最好解释清楚,否则我就要你好看!”
他大笑着把她搂入怀中。“怎么样?”她仍然紧追不舍。“你为什么对一个亲爱的老朋友说谎?”
“她不是什么亲爱的老朋友。”
“她当然是。”洁玉抗议。“你又不是没有听到她说的话,她爱我爸爸。”
“她杀了他。”
洁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许久,她抬起视线看他,缓缓摇头。
他点点头。
她觉得两腿发软,还好有凯恩倚靠。“难道你要告诉我,包夫人是……”
“她是‘冰块’。”
“不可能!”她叫道。“怎么可能,她是个女的。”
“女人就不能当杀手吗?”她很同情她的困惑。“所有的线索都符合。现在坐下来,听我源源本本解释给你听。”
她呆若木鸡,凯恩领她到长沙发上坐着,要她坐在柔软的椅垫上。“其实很合理。我重读那些信件的时候就开始怀疑,而且我从来不犯同样的错误。”
她微微一笑,慢慢恢复了平静。“你一有机会就吹嘘你这个优点。”
“以前我一直以为裴根是个大男人,压根儿也没想到他会是个女的,所以这回我学乖了。”
“赶快告诉我你是怎么确定‘冰块’的身份?”她又摇摇头。“这真难以想信;‘冰块’杀过人,而且还威胁要取我们的性命,简直是个杀人狂。”
“你还记得一封早期的信吗?当他们被取上代号,‘冰块’对他的名字很不满。很少有男人会在意这个问题,但女人却会。”
“也许吧。、
“还有更具体的线索,纳山别墅里的仆役,全都是包夫人替纳山雇用的,他们当然是效忠她的人,所以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搜房子,最后还放一把火烧了。我想包夫人回去后,一定会派人去搜纳山在伦敦的房子,看看有没有我提到的那个皮箱。”
她点点头。“那么赫森一定也是她的人,我一直不喜欢那个管家,他一直要我喝茶,茶里面一定下毒了。”
“别胡思乱想,洁玉。不过你碰到的那些怪事大概都是赫森和他手下的杰作,他们掘你父亲的坟,看能不能找到那些信。”
“纳山的骏马也是他杀的吗?”
“不,是魏尔本。”
“我会告诉我哥哥。”
凯恩点点头。“赫森负责收拾善后,你离开后他就派人用马车把马的尸体运走。”
“你怎么知道?”
“我手下调查出来的,那匹马在两英里外的山谷被人发现。”
她点点头。“你真厉害,还有呢?”
“一旦我开始怀疑包莱儿,我就开始调查她的背景,结果发现一些有趣的事情。”
“例如呢?”
“她的旅行记录可真多,对一个女人而言,这是很不寻常的。她至少去法国七次……”
“也许她有亲戚在那里……”
“没有。”他肯定地回答。“而且她都是在战争时期去的,还有其他很多线索。”
“我想信我嫁的是全天下最聪明的男人。”她赞美凯恩。“我已经被你说服了,但是理察和李昂呢?他们怎么想?”
“我还没告诉他们,”他回答。“我要先完全确定。在听过包莱儿的问题后,我就没有任何疑问了。”
“什么问题?”
“她问你会不会读书写字,对不对?她这个问题很突兀。”
“那是因为她以为我没受到很好的教育,而且……”
“而且她很在意你父亲留下什么东西给你。”
她垂头丧气。“我还以为她是诚心的。”
“我们得加派人手来看好纳山在伦敦的房子,”他微微笑着。“否则你可怜的老哥,又会损失一幢好房子。”
“你不用笑得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她说道。“而且赫森还在那里,有足够的时间去搜,犯不着用火烧。”她突然惊呼一声。“凯恩,完了,包莱儿知道我对她说谎了。”
凯恩的笑容立刻消失。“为什么?”
“赫森知道我会读书。在纳山乡间别墅的时候,每天吃过晚餐,我都会到纳山可爱的书房里看书,赫森会帮我把壁炉的火点起来。他一定会告诉包莱儿夫人。”
她轻拍他的肩膀,叫他别太失望。“没关系,现在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对照笔迹,等我们从‘翡翠号’上拿到信件原本。”
“不用,我这里有两封她的邀请函。不过和看过的信,笔迹都不同。”
“邀请函大概不是她自己写的,”凯恩说。“她一定很谨慎不会轻易留下证据。”
“你是不是要我去偷……”
“我要你乖乖待在家里。我还有许多工作要做,你不要惹麻烦。”
“好嘛,”她回答。“拜托你对我要有点信心,现在告诉我你的计划。”
“李昂一直想对魏尔本施加压力,我想也该是时候了,他不能再一天到晚躲在家里不现身,我们要去找他谈一谈。”
“我不喜欢你每天晚上都出去,凯恩。你最好还是留在家里,等‘翡翠号’焚毁和裴根死掉的消息传到伦敦再说。而且如果伦敦市民为这个消息庆祝,我会很难过的。”
他的微笑很温柔。“他们会难过的。”他安慰她。“而且现在也没必要烧船了。”
“为什么?”
“因为‘冰块’的身分已确定,她一定会来找我,既然她已知道我们在调查她。”
“是啊!”洁玉揶揄他。“都是你害的,谁叫你要我撒谎说不会念书。”
“亲爱的,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哈利一定很高兴他不用烧船,你赶快派人去通知他,好不好?”
没问题,我马上派人去夏洛湾。“他答应。”不过你得先告诉我那地方在哪里。夏洛湾也是假名,对不对?“
“你真聪明。”她的脸颊贴着他的胸膛。“你出去派人的时候一定要特别小心,凯恩,你是我唯一的支柱。”她喃喃细语。
“你也是我唯一的支柱。”他微笑着说,一边轻轻搔她的颈窝,使她打了一个冷颤。“你还想不想跳舞?”他的声音沙哑。
“我是不是又要跪下来?”
“你不喜欢吗?你的嘴好甜……”
“我喜欢。”她冲口而出。
“到楼上还是在这里?”
“楼上,”她喃喃说道,呼吸急促。她站起来牵着他的手。“但是这一次换我主动。”
他们在彼此的怀抱中过了大半天,到了傍晚,她才依依不舍地送凯恩出门。然后她继续睡,因为太累了,她一直睡到半夜才醒来,凯恩却不在。
她冲下楼检查书房,还是找不到他的人。他从来没有这么晚还不回来,她开始紧张了,立刻穿好衣服,口袋里藏了一把匕首,一只特殊的发夹别在她头发上,然后又开始踱步。
凯恩留下了两个警卫,一个在前门,一个在后门。她走到前门,正好看到一个人拿一张纸交给警卫西瑞,西瑞立刻转身冲进来,对她说道:“是给你的信。”
“希望是凯恩写来的。”她紧张地说道。“快进来,西瑞,把门栓上,事情不大对劲。”她拆开信封。“凯恩从来没有这么晚还不回来。”
她抽出信纸,脸色立刻变得苍白。西瑞连忙问:“夫人,发生什么事了?”
“凯恩遇到麻烦,”洁玉低声说。“我必须在一个小时内赶到莱索街的一家杂货店。”
“我知道那地方,”西瑞回答。“不过这可能是个陷阱。如果我们不去呢?”
“他们会杀了凯恩。”
“我去叫亚登过来。”西瑞往后门走去,但是被洁玉叫住。
“我不能去。”
“但是……”
“我不能离开这里。凯恩今天晚上可能去找一个叫魏尔本的人。你知道他住哪里吗?”
“我知道,离这里不远。”
“派亚登过去,凯恩和李昂可能在那里。”
“如果不在呢?”
“我要你先去李昂家看看,再去理察家,可以吗?”
“没问题,”西瑞回答。“但是我们不在的时候,谁来保护你?”
“我会把门窗关好。”她急切地说道。“我们必须在一个小时内确定凯恩在哪里,你们赶快去。”
“好的,我们尽快。”西瑞从后门离开。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冲上二楼回到她的卧房,再把门锁起来。
不久之后,前门传来重重的敲门声,包莱儿的人来了,接着是一阵玻璃破碎声,他们似乎早就知道她会派警卫去找凯恩,这样也许证实了凯恩根本不在包莱儿手上,她觉得安慰多了。
她暗自祈祷她没有猜错,同时也祈求上帝原谅,因为她可能要被迫动手杀人了。楼梯上已经响起脚步声,洁玉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手枪,上好膛,退到墙角,等到他们闯进来,她要射杀那个领头的倒楣鬼。
她稳稳拿着枪,一点也不惊慌。然后房门被撞开,门口站了一个人。
“点枝蜡烛。”那人吼道。
洁玉扣动扳机,击中那个人的腹部,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她赢了第一回合。
但是另个三个人包围住她,一个人夺去她的枪,另一个被她杀伤,最后一个一拳把她击昏。她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醒过来,发现自己在一幢又暗又湿的建筑物里面,周围点了几根蜡烛,包莱儿穿着一身白衣,站在她前面,洁玉揉着疼痛的下颚,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包莱儿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我知道你为什么叫做‘冰块’了。”洁玉说道。“你根本没有人性。”
洁玉脸上挨了一拳。“信在哪里?”包莱儿吼道。
“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洁玉镇静地回答。“你真的以为偷回那些信就能救你?太多人知道你干的好事了,太多……”
“笨蛋!”她大吼一声,洁玉觉得自己好像碰上了魔鬼,有股冲动想在胸前画十字。“我要那些信,小贱人,它们是我丰功伟业的证明;总有一天,全世界都知道裁判庭的伟大贡献。只要我继续干下去,总有一天我会成为英国女王。”
她疯了,洁玉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她绞尽脑汁想跟这个疯女人讲点道理。“如果我把信给你,你是不是可以放过凯恩?”
包莱儿发出尖锐的笑声。“放过他?你到底懂不懂我是谁?我是……”
“我当然知道,”洁玉大骂。“你是杀我父亲的凶手,你是英国的叛臣,你是魔鬼生的孽种,你是一个一文不值的疯女人!”
洁玉脸上又挨了一掌,她退后一步。“放凯恩走,姓包的,我会把信交给你。”
包莱儿吩咐两边的手下。“把她关起来。”然后她转向洁玉。“你要当我的饵!亲爱的,钓凯恩上钩,他非死不可。”她轻松地说道。“当然是在他把信交出来之后,然后你也得死,到阴间去陪他。把她带走!”她对手下大吼。
包莱儿的手下把她拖到后面的一个小房间,她暗暗祈祷他们不要绑住她的手。她开始哼哼哀呜,装出一副怕得要命的样子,降低他们的戒心。房门一打开,她立刻跌跌撞撞跑进去,倒在地上哭泣。
房门重重关上,她继续发出哭声,直到他们的脚步声消失。他们一定以为这样关住她就可以高枕无忧,洁玉暗暗高兴。
她从头发上摘下那枚特殊的发夹,开始对付门上的锁,她急着要逃出去通知凯恩,结果欲速则不达,耗了十分钟才打开锁。外面一片漆黑,她悄悄溜出去,溜到街上时却分不清东西南北,绕了半天才搞清楚方向。
洁玉心中十分恐慌,深怕包莱儿夫人真的伤害了凯恩。她暗自向上帝祈祷许愿,她永远不会再偷东西撒谎骗人,只要它肯保佑凯恩。“我知道你赐与我那些特殊才能。主啊,你该知道我从来不背弃诺言,我不会像我父亲一样走上邪路,请相信我的许愿,求求你,上帝,凯需要我。”
她全力跑着,腰部开始疼痛,不得不停下来喘息。她又开始祈祷。“如果你多给我一些力气,上帝,我答应你再也不说粗话。”
腰痛似乎好多了。“谢谢你。”她喃喃说道,提起裙子又开始快跑。
她一直跑到他们房子的对街才停下来,她躲在阴影里,潜近门口的台阶。她发现有三个长相凶恶的家伙倒在草地上,似乎睡得很熟。
凯恩一定回来了。她走上门口,听到凯恩的咆哮。“她在哪里?”
她推开前门,悄悄溜进前厅,他们都聚集在正厅。李昂扳住凯恩的肩膀,理察和两个警卫站在包莱儿后面押着她。
“她会在被人发现前就饿死,”包莱儿大吼。“你永远找不到她,永远找不到。”
“喔,他找得到的。”洁玉在客厅门口现身。包莱儿尖叫一声,差点没昏倒。
凯恩看着她,脸上露出微笑,眼中泪光闪烁,她自己也泪眼模糊。
李昂惊讶地问。“洁玉……你怎么能……”
她看着凯恩说道:“他们把我锁起来。”
李昂大笑。“他们居然想锁住你。”
凯恩缓缓走到她身前,用手指轻抚她的脸庞,她突然痛哭失声,飞奔上楼。
她跑进第一间卧房,倒在床上痛哭。凯恩尾随着她进入房间,立刻搂住她。“亲爱的,没事了。”他软语安慰。
“我没有离开你,我一直守在这里,直到他们闯进来把我拖走,我没有违约。”
“乖,洁玉,我知道你没有……”
“凯恩,我好害怕。”她靠着他的胸膛哭泣。
“我也是。”他紧紧抱住她。
终曲
裁判庭整个组织被瓦解,包莱儿被送进疯人院,凯恩和洁玉从此过着平静快乐的生活。不久之后,洁玉就发现自己怀孕了,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离预产期越来越近,她和凯恩全心全意期待小宝宝的降临。
李昂特地带莉娜来帮忙,她待洁玉就像亲姊妹一样,两个人无话不谈。李昂则传授了不少做父亲的经验给凯恩。
终于到了预产期那一天,洁玉开始阵痛,凯恩一直陪在她身边,而且十分镇静地握住她的手,陪伴她度过最难忍受的痛楚,不断乞求她原谅,都是他害她这么难受。
尽管莉娜劝阻,他始终不肯离开。又过了几分钟,宝宝终于出世了,是个女婴儿,凯恩笨手笨脚地抱住她。
滕斯一直在产房外等候,一听到婴儿的哭声就冲进来,而且立刻从凯恩手中抱过小婴儿,不断赞美她,然后带她去洗澡。
莉娜照顾洁玉,凯恩帮她换好床单,他的手仍微微颤抖,前额都是汗水,脸色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过还是苦撑着。
等到一切都清理好,他却不行了,莉娜才刚走出房间,滕斯抱着小婴儿回来,他就砰地一声倒下来。
“他还好吗?”洁玉虚弱地问滕斯,她甚至没有力气转头去看。
“他昏过去了。”
“我知道他昏过去,”洁玉回答。“他有没有撞到头或是哪里?”
“他没事。”滕斯忙着逗小婴儿,根本懒得瞧凯恩。
“拜托你扶他起来。”洁玉忍不住要笑。
“他好像还不想起来,”滕斯说道。“现在小婴儿比较重要。夫人,你今天的表现很好,我相信男爵醒来后一定会同意的。”
洁玉露出满意的微笑,眼中满是泪水。凯恩发出一声呻吟,提醒她一事。“我们不可以把凯恩昏倒的事告诉任何人,他会羞死的。”
“别担心,夫人。”滕斯点点头。“我什么都不会说。”
可是三天后,这个可恶的管家居然投稿到报社,将凯恩男爵昏倒的经过源源本本地写出来。但是凯恩一点也不介意,坦然接受祝福者善意的嘲笑。他再也不会发脾气了。他的使命成功地完成,他已经永远抓住那个神秘的海盗……洁玉永远是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