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江:北京的哥之讽与成都唐女之殇(南方都市报 2009-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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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江专栏:北京的哥之讽与成都唐女之殇
类别:时事评论 作者:展江 原创 浏览量:156
发布时间:2009-12-07
版次:AA23 版名:个论 稿源:南方都市报
■中国观察 之展江专栏
笔者患脚疾,打车去北京宣武区一所专门机构治疗。我指着南城一大片灰不溜秋的新房产问的哥:“这房子要两万吧?”的哥回答:“两万?三万都不止!”我说:“这房子看不出有什么好啊。”的哥来了精神:“现在中国盖的房子,不是外国过时的,就是试验的,拿你当试验场了。”话锋一转,他又借题发挥、插科打诨起来:“一个大官问一群老百姓:‘你们干嘛呢?’老百姓说:‘我们拆呐。’(英文的)中国不是叫‘拆呐’(China)吗?”
这番话的效果当然是我们哈哈大笑。可是我回到学校一打开网页,这种笑意顿然消失,夺我眼球的一则新闻是,成都市一名叫唐福珍的47岁女性面对冲向自己房舍的推土机引火自焚,多日后不治身亡。正如网民所言,这个柔弱的成都女人用自己生命捍卫的房屋,最终还是未能阻挡住政府派来的拆迁队;她的亲人也被拘留了,等待他们的将是命运多舛的前途。原来这种“拆呐”造就的可能不仅仅是垃圾建筑,还有鲜活生命的丧失这等人寰悲剧。
这就引起了我对城市拆迁改造的深思。我的家乡是个历史文化名城,虽然不大,但作为联合国认定的宜居城市,倒也并非浪得虚名。但是新老城市的优美,难掩一个事实:那就是在这个古老小城的拆迁过程中也有多起非正常死亡,也有类似唐福珍的“暴力抗法”。较近的一宗是六旬金姓孤独老妇及其嫂子的故事:二人为避免拆迁,自锁钢笼中生活,里面配备了液化气瓶,当拆迁者2008年12月3日到来时,她点燃了液化气,有关人员迅速喷洒干燥剂,避免了更大灾难。
而这不是当地的孤例。一商业街贾姓户主,被城管执法局认定其房屋影响城市风貌。2007年5月17日上午,市公安、城管、消防、医院、工程铲车相关车辆,都全部到达现场要强行拆除,贾妻将汽油浇身并身挂二只汽油瓶,带着部分汽油桶、煤气罐和家人爬上屋顶。户主用电喇叭反复喊“反对违法拆迁,鱼肉百姓”。此后,贾家约有20名亲友一齐爬上屋顶,挥舞红旗誓言与房屋共存亡;对峙多时后强拆队伍全部撤离,才避免了自焚的发生。此前的4月24日,发生了汪姓户主汽油自焚护屋事件……
以上三宗拆迁事件最后结局都不像唐福珍事件那么悲惨,恐怕也正是如此,我们看到的是一种矛盾现象:你看不到的昨天的旧屋,迅速被光鲜的新景观取代,给人以日新月异的兴奋感。既然如此,以上述事件为代价建设一座完整的新城市似乎说得过去,况且处在快速转型期的当代人忘性远超记性,谁还记得昨天的那几幕呢?
终于在当今无远弗届的传媒时代,借助公民记者的手机录像,我们目睹了唐福珍人生谢幕前令人撕心裂肺的片段。我们这些观众终于不忍只当看客了。面对频频肆虐的矿难,山西省长王君先生说,我们不要带血的煤。而我们需要在“拆呐”声中出现的带血的新城市吗?
请注意,曾经的“女性创业模范”唐福珍之死惨于矿难死者。第一,矿工是男人,唐福珍和我家乡的“暴力抗法”者都是女人;第二,死难矿工是因事故被动死亡的,唐福珍是因走投无路而自焚的;第三,多数遇难矿工是瞬间丧生的,而唐福珍则在严重烧伤后经历了16天的极度痛苦告别人世。她的死不大可能重于泰山,但绝不会轻于鸿毛吧?
(作者系北京外国语大学国际新闻与传播系教授)
http://gcontent.nddaily.com/3/38/338231d03b74dff1/Blog/4bb/9dea8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