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币、弱势美元与亚洲货币的三角博弈

2009-11-16 | 人民币、弱势美元与亚洲货币的三角博弈

人民币、弱势美元与亚洲货币的三角博弈

■ 刘涛

随着美元去杠杆化的结束，以及全球经济衰退阴霾消散后美元避险需求降低，美元加权指数在今年3月9日达到86的顶峰后，开始一路下滑，到11月初已降至73，为过去一年以来的最低点，跌幅高达15%。

作为国际贸易中最重要的计价货币和结算货币，美元下跌同时也就意味着其他货币名义价格的相对上涨。截止10月底，韩元、新加坡元、泰铢、马来西亚林吉特兑美元的比价分别下跌24.3%、10.4%、7.7%、9.3%。

由于包括中国在内的亚洲国家传统上高度依赖美国消费市场，美元贬值将不可避免地会对亚洲国家构成冲击。特别是当前正处于复苏的微妙时期，出口成为各国拉动经济回升的重要推动力和希望。美元贬值虽不至于逆转这些国家对美国的顺差地位——即使美元再贬值，亚洲国家在劳动密集型产业和中低端技术产品上对美国制造业仍保持比较优势。美元贬值对于这些国家最大的后果就是，它再次打破了各国货币在此之前维系的短暂平衡，从而拉开新一轮围绕美国消费市场份额所展开的争夺。

对于中国而言，2005年7月汇改至2008年7月，人民币相对美元累计升值幅度超过21%；但自2008年下半年华尔街金融危机进一步恶化后，美元兑人民币在6.83左右的水平成功保持了一年之久。客观上看，这也是形势所迫。人民币汇率保持稳定，有利于最大限度地降低中国对美出口下滑速度。同时，鉴于美元在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中所占的较高权重，钉住美元还使今年以来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下降了10%，也就是相对于欧元、日元等货币贬值，同时也有利于缓冲对欧洲和日本贸易出口的下降。但随着中国经济复苏进程的加快和外部环境的微妙变化，人民币升值的压力重新抬头。上周五人民币一年期无本金交割远期汇率已升至6.5925。

对于美国，笔者并不认同美国蓄意纵容美元贬值的观点。首先，在危机阶段实行宽松货币政策是每个央行的必然选择。其次，从历史上看，美国政要支持强势美元的信心喊话往往收效甚微，并不足以从根本上改变美元汇率走向。最后，从长期来看，美元贬值又是大势所趋，这既是由美国糟糕的财政赤字和贸易赤字决定的，又是美国劳动生产率水平下滑的必然结果；而从中短期来看，第三季度美国GDP增长3.5%的表现缺乏可持续性，除非有更多支持美国经济正在复苏的实质利好数据出炉，否则美元萎靡不振的情况还将持续一段时间。事实上，即便美联储加息也仅能短暂支持美元汇率回升。

对于中国以外的亚洲国家而言，美元贬值固然是一切问题的根源。但由于人民币有能力长期钉住美元，随同美元一道贬值；它们如果不试图抑制本币升值步伐，就意味着有可能失去对美出口的竞争力和市场份额，并且这种损失决不仅仅局限于一两个行业，而是涉及全部贸易品行业。因此，对于其他单个亚洲国家而言，现实的选择就是紧牙关追随中国加入购买美元的行列，也即在外汇市场上干预汇率。

例如，自9月份以来，韩国、泰国等国的美元储备都创下历史新高。但干预本币升值的结果就是本币被低估，由于升值预期的存在，导致大量热钱流入包括中国在内的许多亚洲国家，而这其中隐含的货币风险并非所有国家都能驾驭。

既然谴责美国是没有用的，一些亚洲国家索性选择了加入美国要求人民币－美元脱钩的行列。在刚刚结束的APEC新加坡峰会召开前，印尼、新加坡与美国财政部长联名发表文章，要求APEC成员国“建立符合经济基本面的汇率市场定价机制”，其指向中国的意味非常明显。

问题是，这些亚洲国家只看到了现在人民币随同美元一道贬值，却忽略了去年年底到今年上半年人民币随同美元一起升值的事实；更忘记了在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中，人民币不相对美元贬值的承诺对于稳定东亚地区稳定所发挥的积极作用。这些国家同时没有意识到，中国已成为全球经济复苏的重要引擎，中国经济的快速复苏，事实上是有利于拉动周边国家和地区（如日本、韩国、中国台湾、东盟国家）以及外围的资源输出国（如中东、俄罗斯和中亚、澳大利亚等）的经济复苏。

亚洲国家对人民币升值的要求，无疑将加剧中国外部经济环境的复杂性。在此之前，国际上对于人民币升值的压力主要来自美国及其西方盟友；而从今往后，美国会更频繁的借助这些亚洲国家来对中国施加压力。而中国也并非全然陷于被动，通过东亚货币与经济合作、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协议框架来协调与其他邻国、特别是东盟国家的利益冲突不失为一个可行办法。

在笔者看来，中国潜在的最大挑战或将来自印度。近年来，印度的人口红利逐步上升，而中国却由于老龄化加速和年轻人口比例降低，正日渐丧失在劳动力密集型制造领域的传统优势。我们需要反思的是，如果离开汇率稳定优势，中国是否还有其他核心竞争力？这一升一降之间，迟早将危及中国作为“世界工场”的地位。在中国制造业还没有占据高端市场之前，不能满足于出口环境好转而得过且过，应有足够忧患意识，尽快做出战略结构调整，晚动不如早动，从低端向中高端发展。需要指出的是，这种转变决不能只是政府的一厢情愿，而应成为企业内生的迫切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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