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联入侵阿富汗战争全过程祥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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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天然盟友”的灾难

  “如果剑已出鞘,你就投入战斗吧,只有勇敢的人,才能凯旋回家!”这是一首古老的阿富汗民谣,在刚刚过去的一段历史中,这首民谣像是战斗的号角,激励着无数阿富汗人民投入反抗苏联入侵者的斗争中去,谱写一篇篇可歌可泣的动人故事。1979年12月27日晚上,在阿富汗首都喀布尔市中心的高级国际旅馆里,正在举行着一次盛大的招待宴会,宾主频频举杯,为他们的“友谊和合作”一醉方休,好一派“友谊合作”的动人场景。酒过数巡,突然,一声巨响震耳欲聋,整个大楼都在摇晃。到底是怎么回事?出席宴会的阿明政府军政要员无不惊慌失措,倒是出席宴会的客人们一个个显得镇定自若,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或者说他们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他们是苏联农业代表团的成员们。原来,喀布尔市中心广场附近的中央电讯大楼被炸,与此同时,市内几处油库也火光冲天。阿富汗的军政要员预感大事不好,急忙拿起电话机询问情况,无奈,通讯联络早已被切断,人们唯一可以听到的是大炮的轰鸣、机枪的吼叫和坦克碾过街道发出的隆隆巨响。电台中断了播音,可是片刻之后又恢复播送阿富汗的民族音乐,而电视中断以后没有再播映。喀布尔市内到处漆黑一片,政府首脑机关、交通要道周围,到处是一群群身穿臃肿棕色外衣、头戴皮帽的人,他们手持自动步枪四处扫射。坦克和装甲车一辆接着一辆开进来,一路肆无忌惮地吐出长长的火舌。人们借着火光,终于看清了坦克上的标记,原来制造这场灾难的不是别人,正是阿富汗的“天然盟友”苏联。细心的国际时政分析家可能还记得,早在几个月之前,美国《新闻周刊》驻莫斯科的记者科尔曼曾有报道,他在苏联土库曼共和国看到了令人不解的一幕,已是盛夏的阿什哈马德大街上,有两种装束完全不同的士兵,一种身着单衣,另一种头戴皮帽、身穿大衣。显然,后者是刚从寒冷的北方调来的。那时,估计没有多少人会料到,这是苏联入侵阿富汗的前奏。但是科尔曼以其记者所特有的敏锐的政治眼光意识到,这是苏联军队在其南部集结的一个明显迹象。也许,除了定位于苏联领空之上的美国军用侦察卫星之外,科尔曼是第一个察觉到苏联军队在南部的这次重要的军事集结的外国人,他就此作出的有关推测也相当有道理。

  莫斯科向南望

  科尔曼将1979年4月初在土库曼看到的那一幕以“莫斯科向南望”为题在美国《新闻周刊》发了一篇报道。人们不禁要问,阿富汗是一个贫穷落后的内陆国家,人口仅1500万,身为超级大国的苏联为什么要和这样一个国家过不去,竟要闹到大军压境的地步?如果人们分析一下前因后果,就不难找到答案了。据说俄国最著名的沙皇彼得大帝曾经有一份一直保存在保险柜中的遗嘱,直到他死后50年,即1775年才公布于世。彼得大帝在这份遗嘱中说,不论谁继承他的王位,都应该向南推进到君士坦丁堡和印度。因为在他看来,“不管谁在那里统治,谁就将统治世界。”他扬言:“当俄国可以自由进入印度洋的时候,它就能在全世界建立自己的军事和政治统治。”彼得为他的后代设想了俄国南下的3条路线:一条是从黑海经土耳其的博斯普鲁斯海峡到地中海;第二条是从南高加索经伊朗到波斯湾;第三条是从中亚经阿富汗到阿拉伯海。人们翻开地图就会发现,在这三条路线中,经阿富汗这条通道为最近。彼得大帝的后继者们可以说是不负先皇使命,拼命向印度洋方向扩张。在19世纪下半叶和20世纪初,老沙皇们曾与老牌殖民帝国英国为争夺阿富汗险些大战一场。本世纪初,由于新生的德国像一只饿狼对英俄都虎视眈眈,英俄才在1907年达成了著名的《英俄协约》,形成协约国与德国为首的同盟国的抗衡。然而,沙皇妄图夺取

阿富汗的野心并未泯灭。1907年3月,沙皇政府的参谋长毫不掩饰地说,对于沙俄来说,在中亚具有最大战略意义的不是阿富汗,而是伊朗和巴基斯坦。沙俄的意图昭然若揭,他们要以阿富汗为跳板,然后直指伊朗和巴基斯坦,进而南下印度洋。十月革命胜利后,苏联基本上一直和阿富汗保持着友好的关系。随着苏联逐步成为超级大国,在世界各地都和美国展开争夺,阿富汗也成了苏联与美国争霸的一个棋子。50年代,阿富汗与巴基斯坦围绕着普什图尼斯坦问题发生了严重的争执,两国火并一触即发。苏联抓住这一有利时机,表示坚决支持阿富汗在这一问题上的立场,趁机打击亲美的巴基斯坦,一下子把阿富汗拉入了苏联的怀抱。勃列日涅夫上台后,更加强了对阿富汗的渗透和控制,向阿富汗提供大量的武器装备,使阿富汗的军队基本上苏式化。苏联还加强对阿富汗政权的干预和控制,要求阿富汗政权听任苏联的摆布,当阿富汗领导人稍微表现出某些独立倾向或向美国暗送秋波时,克里姆林宫会立即支持更加忠实的走狗发动政变,确保阿富汗政权掌握在亲苏派手中。但是,阿富汗的局势并不总是顺遂克里姆林宫的意愿。到70年代末,苏阿关系闹到了要刀兵相见的地步。那么,阿富汗对于苏联究竟有多么重要的战略地位呢?如果苏联处于守势,阿富汗是苏联南部的一道屏障,是一个缓冲区;如果苏联处于攻势,阿富汗则是南下的一个前进基地。在70年代,美苏争霸出现了苏攻美守的棋局。苏联继承老沙皇南下战略的衣钵,企图以阿富汗为南下的基地,进而打通陆上通道直下印度洋,威胁中东产油区和迂回包围欧洲,并与其太平洋战略互相呼应,最终实现其世界称霸的目的。可见,苏联悍然入侵阿富汗决不是偶然和局部的行动,而是它全球战略的一个组成部分。


  内乱外患的山国

  60年代末、70年代初,阿富汗的查希尔国王不愿完全听命于苏联,对外奉行和平、中立政策,同时接受美国和苏联的援助,在美苏两个超级大国之间搞平衡,谁也不得罪。苏联人对阿富汗的这种做法大为不满,尤其不能容忍美国在自己家门口横插一杠子,因此力图改变这种局面。苏联通过帮助训练军队悄悄地在阿富汗军队中培植亲苏势力。1973年夏天,机会终于来了。苏联乘查希尔国王到欧洲度假之机,派克格勃的一名专搞颠覆的少将来到喀布尔。几天后,前首相达乌德在一批少壮派军官的支持下发动了政变,国王被废黜,忠于国王的人遭到了清洗。查希尔王朝被推翻后,成立了阿富汗共和国,由达乌德出任总统。苏联满以为阿富汗从此就成了它忠顺的附庸,不想达乌德不愿唯苏联之命是从,并开始在军队和情报部门中大换班,把那些亲苏分子几乎全部换光。在外交上,达乌德也改变了不偏不倚的中立政策,对美国和西欧热乎起来。苏联人对此十分恼火,决心另找代理人。1978年4月28日,一批亲苏的人民民主党军官在苏联的策动下发动了政变。当达乌德还在酣睡的时候,苏制T-59坦克已经冲进了总统府,碾碎了达乌德的总统梦。人民民主党总书记塔拉基在克格勃的支持下,成立了革命委员会,由他担任主席兼总理,改国名为阿富汗民主共和国。这就是阿富汗历史上所谓的1978年“四月革命”。这场革命是外部强加的,没有广泛的群众基础,条件很不成熟。在取得政权后,塔拉基政府天真地认为只要照搬苏联的经验,就能使他很快赢得人民的支持。塔拉基不顾阿富汗的历史文化传统和基本国情,仓促进行根本性的社会和经济改革,如土地改革、教育改革、解放妇女等。这些改革非但没有收到预期的成效,反而激起了阿富汗国内的部族首领、宗教首领和广大人民的不满,真可谓是画虎不成反类犬。而这些对政府现行政策不满的人,又遭到塔拉基政府的镇压。结果,导致了阿富汗国内政治经济的长期动荡。塔拉基在外交上是完全投靠苏联的政策,聘请了大

批的苏联顾问和专家,使阿富汗的一切重要部门和军队连以上单位都置于苏联顾问和专家的严密控制之中。革命后的短短几个月内,阿富汗同苏联匆忙签订了40多项经济协定。1978年12月,苏阿又签署了重要的《友好睦邻合作条约》,双方开始在军事、经济、文化等方面“全面合作”。阿富汗的国旗也改成与苏联相似的单一红色。喀布尔街道两旁的房屋门窗都涂成了红色,整个首都变成了一片“红海洋”。这些做法激起了有着强烈民族主义思想的阿富汗人民的反感和愤怒。在阿富汗内政外交一片混乱的情况下,反政府武装出现了。反政府武装的斗争烈火迅速燃遍了全国许多省份,极大地威胁着立足未稳的阿富汗“革命”政权。随着阿富汗新政权威信的不断降低,越来越不得人心,阿政府军内部开始爆发严重的兵变,使阿富汗的政局更加动荡不安。1979年3月在阿富汗西部重镇赫拉特爆发了一次大规模的兵变,政府军一个师反戈一击,成千上万的市民也参加了战斗,几十名苏联军事顾问及其家属遭到追捕和杀害。仅仅一个月之后,在贾拉拉巴德又发生了一次兵变,苏联军事顾问再次被杀。6月份,在哈扎拉地区还爆发了人民起义。接二连三的兵变和起义搅得苏联人心神不宁,苏联的军事顾问和专家的生命都失去了保证,看来塔拉基政权已经无力单独镇压这些“叛乱”,需要苏联直接出兵干预。阿富汗国内的混乱还因新政权内部的不和变得更加不可收拾。执政的人民民主党有两个派系,一个叫“人民派”,另一个叫“旗帜派”,两派之间的争斗一直很激烈。后来“旗帜派”被清洗,但人民派内部矛盾又随之爆发,两个最高领导人塔拉基和阿明为争夺权力明争暗斗。在这场权力的角逐中,副总统兼外长阿明的实力不断增强,逐渐控制了军政大权,对塔拉基的领导地位构成了直接的威胁。塔拉基准备依靠苏联的力量除掉阿明,结果是弄巧成拙,老奸巨猾的阿明先发制人,一下子将塔拉基干掉,自己当上了总统、总理和总书记,集大权于一身。苏联这次是鸡飞蛋打,无奈木已成舟,只好硬着头皮对阿明表示“祝贺”,还违心地称阿明是“苏联的一个忠实朋友”。阿明知道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但不买苏联的帐,还坚持要苏联召回大使,因为苏联大使同塔拉基一道密谋策划要搞掉他。阿明还不许苏联操纵阿富汗的情报机关和秘密警察,不让苏联控制其军队。这对苏联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苏联和阿明虽然表面上还维持着友好关系,实际上已是同床异梦,各怀鬼胎。阿明上台后,为了逐步摆脱苏联的束缚,开始在外交上疏远苏联,向美国暗送秋波,甚至要求美国恢复对阿富汗的援助,同时积极缓和与周边国家的关系,阿明的一举一动加深了苏联对他的怀疑。苏联几次“邀请”阿明访问莫斯科,阿明都不肯赏脸。凡此种种,苏联感到既恼怒又害怕,因为阿富汗是一块重要的战略要地,一旦驾驭不住阿明就悔之晚矣。于是,一场大规模的入侵活动就这样开始悄悄地准备起来。

  “北极熊”来了



  阿明9月份发动政变后,苏联就开始为入侵作精心的准备。12月初,苏联向阿富汗空运了3个营的兵力,控制了阿富汗北面的巴格拉姆空军基地。12月8日,苏联的运输机便把一队队全副现代化武装的军人运到喀布尔,这些人是苏联中亚细亚地区的人,外表与阿富汗人极为相似。11月底,驻守首都喀布尔的阿富汗4个师,“奉命”被调往外地,喀布尔早已防守空虚,完全被苏联军队所控制。从12月24日夜间开始,大批的苏军运进了喀布尔。喀布尔机场上,一架架巨大的银白色的“安东诺夫”运输机起降不息。机场上到处摆满了坦克、大炮、装甲车、汽车。机场附近帐篷林立,炊烟四起,苏联士兵来回巡逻,往日空旷的飞机场一下子热闹得像个农贸市场。与此同时,喀布尔以南阿军第七师和喀布尔以西的阿军第八师这两支阿军精锐部队在苏联顾问的劝说下“清点弹药”,实际上失去了战斗力。喀布尔以北的巴格拉姆空军基地,苏联顾问又以“维修检查”为名,从阿富汗军官手中“暂时接管”了通信线路。喀布尔以外的阿富汗军队,苏联的顾问和专家们以对坦克进行换季以适应冬季训练为借口,把阿军的坦克拆得七零八落,根本无法抵抗苏联发动的突然袭击。可直到苏联入侵前的两天,苏联人还信誓旦旦地向阿富汗的武装部队司令们保证,绝对不会有任何“不幸的事情”发生。苏联入侵阿富汗前的20天,恰逢《苏阿友好睦邻合作条约》签订一周年,勃列日涅夫还亲自向阿明致电祝贺,声称苏联将继续向阿明提供“全部无私的援助”。另外,还突出报道了阿明当选为“保卫革命”全国组织中央委员会主席,得到阿富汗绝大多数人民的热烈拥护。在此期间,苏联对西方接连发动引人注目的外交攻势和宣传攻势,大肆宣扬苏联从东德部分撤军,猛烈抨击北约决定在西欧部署中程导弹。在阿富汗问题上,则攻击巴基斯坦、美国和中国对阿富汗进行“破坏”和“颠覆”,以制造入侵借口。就在入侵前的第四天,苏联《真理报》还特意辟谣,指责西方关于苏干涉阿内政的报道是不折不扣的“捏造”。苏联所有这些外交欺骗,都是为入侵阿富汗提供烟幕。1979年的国际形势和地区形势对苏联入侵阿富汗也颇为有利。这年年初,伊朗霍梅尼的宗教革命导致伊美关系急剧恶化。到11月,美伊之间的“人质事件”更使两国关系紧张到极点。美国派出航空母舰对伊朗进行军事威胁,伊朗则扬言,如果遭到进攻就杀死人质。美国在人质问题上已是焦头烂额,无力顾及阿富汗,西欧也是鞭长莫及。伊拉克、伊朗、巴基斯坦等地区性大国也有这样那样的国内问题而无暇他顾。苏联抓住了这种有利的国际形势,决心对阿富汗开刀。苏军大规模行动前,没有忘记首先干掉阿明。苏联早就给阿明准备了一支特种部队,这支特种部队由克格勃的拜若诺夫上校指挥,队员假冒顾问人员进入阿富汗,他们穿着阿军制服,开着阿军车辆,使阿明的卫队防不胜防。这些特种部队人员个个身怀绝技,受过特种训练,拳击、武术、射击、跳伞无一不精,他们甚至能冒充苏联国奥队员在奥运会上拿奖牌,然后借政治避难在别国从事间谍活动。阿明总统起初对此一无所知,还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的特工告知他,苏军的特种部队已经到了喀布尔。喀布尔郊外巴格兰姆空军基地电务队中有一名电工是中央情报局的工作人员,他早就盯上了这些12月初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他敏锐地发现哨兵手里的枪不是过去使用的那种AK冲锋枪,而是一种崭新而漂亮的冲锋枪。他赶紧将这一情报上报。专家们的鉴定和分析结果是,这是苏军最新式的冲锋枪,目前还未正式装备部队,只有苏军总参谋部下辖的特种部队才装备这种新式冲锋枪。阿明知道内情后大吃一惊,感到再呆在总统府性命难保。第二天一早,他就带着随员和一家老小,搬到郊外的达鲁拉曼宫去住了。搬家也未能使阿明逃脱满门抄折的厄运,当苏联的特种部队进攻达鲁拉曼宫时,阿明的卫队不堪一击,零星的战斗很快就结束了。苏军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得阿明魂不附体,尽管外面一再喊话,阿明始终不敢吭声,更不敢露面。事到如今,躲是躲不过的。达鲁拉曼宫很快被攻破了,阿明和他的4个妻子,24个子女以及内阁副总理和一班部长们统统被打死。据目击者说,这次突然袭击有大约3000名阿富汗士兵阵亡,事后有60辆满载尸体的卡车从王宫中开走。阿明被打死后,盖在他身上的蒙尸布上还写着“美国间谍”的字样。就在打死阿明的同时,集结在苏阿边境上的苏联5个师的兵力分3路大举入侵阿富汗。米格战斗机在喀布尔上空呼啸而过,第一梯队的摩托化步兵师从陆路迅速进入阿富汗境内。大批重型卡车、牵引炮、自行榴弹炮、火箭炮、T-72型新式坦克、装甲运兵车、步兵战车以及其他辅助车辆,开始奔驰在阿富汗的几条战略公路上。几天之内,第二梯队也进入阿境,侵阿的人数达到10万之众。他们在2000辆坦克、1000辆步兵战车、3000辆装甲输送车、几千门炮、数百架飞机的支援下,迅速向阿富汗全境推进,控制了主要交通线和许多重要的战略据点。他们残酷镇压反侵略的阿富汗军民,写下了世界当代史上极其可耻的一页。阿富汗军队虽然受尽了苏联的愚弄,大敌当前,他们还是想方设法与侵略者作斗争。苏联突然袭击一开始,喀布尔电台就成了双方争斗的重点。苏军派出大量坦克向守卫电台的阿军冲击,阿守军在极端不利的情况下顽强抵抗,击毁了两辆苏军坦克之后电台才被苏军占领。在许多街区,赤手空拳的喀布尔市民和侵略者展开了巷战。已被苏联顾问解除了武装的阿富汗士兵,也不甘束手待毙,他们奋起抗争。在步兵第八师驻地卡尔加,士兵们把苏联顾问抓了起来当人质。在第四装甲师的驻地,阿富汗官兵拒不投降,与苏军展开了搏斗。苏联入侵者把敢于抵抗的阿富汗官兵统统抓起来,许多人作为危险分子而被处决。侵略者的铁蹄踏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腥风血雨。在苏军空降部队对喀布尔发动进攻的当天晚上,几百名喀布尔市民死于侵略者的枪口之下。在喀布尔西北郊,有12名阿富汗青年出于义愤,用石头砸死了两名苏联军人,残暴的侵略军竟架起机枪把这12个青年统统打死。喀布尔到处是白色恐怖,晚上实行宵禁,苏军的坦克和武装直升机整夜在全城巡逻,探照灯强烈的光柱不断地在可怖的夜空中摇曳。阿富汗人民的斗争在继续着,侵略者的屠杀也在继续着。1980年初,2000多名喀布尔市民在普里哈尔基监狱门口要求释放政治犯,丧心病狂的侵略军竟用机枪向手无寸铁的群众进行扫射。在赫拉特省,苏军出动飞机,用凝固汽油弹轰炸大片的村庄,并用推土机挖坑活埋游击队员。许多妇女儿童拒绝透露游击队的下落,也惨遭杀害。在这场血腥恐怖的风暴中,无论政界、军界、宗数界,凡是对苏军入侵持有异议的,统统被“非常有组织有计划地处死”,连拒绝同他们合作的前国王查希尔的两个姐妹和她们的14个孩子,都惨死于苏军的屠刀之下。

在偏僻的山区,苏军对抵抗他们的游击队和山区部落人,镇压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他们除了用炮轰枪击外,还施放毒气和化学制剂。阿富汗这个伊朗高原上的山国一时间可谓天地无光,山河变色。


  寻死亦难的傀儡

  喀布尔的枪声渐渐地稀疏了。一天,苏联中亚的塔什干电台,用一个接近喀布尔电台的频率,播送了卡尔迈勒的讲话,宣布成立“阿富汗最高革命委员会”,塔什干电台还播送了新政府的施政纲领。不用说,苏联在喀布尔找到新的代理人了。果然,没过多久,喀布尔广播电台也播送了类似的公告。当苏联坦克隆隆开进喀布尔时,卡尔迈勒正坐在开向喀布尔的侵阿苏军司令索科洛夫元帅的坦克里。这个自称“除了屈服于真主之外决不屈服于任何人”的“革命家”就这样当上了苏联的傀儡。克里姆林宫看中卡尔迈勒当然自有其道理。此人1929年出生于普什图族的贵族家庭,他的父亲侯赛因·汗中将曾任巴克蒂省的省长。卡尔迈勒自小学会投机钻营,毕业于喀布尔大学法律政治系。毕业后,卡尔迈勒投笔从戎,进入军界。此人善于伪装,素以“激进分子”自居。1966年,他同塔拉基、阿明一起,在苏联的大力“援助”下,组成了阿富汗人民民主党。走狗之间也会狗咬狗,不到一年卡尔迈勒和塔拉基、阿明之间就闹翻了。卡尔迈勒1967年拉出一帮人马成立“旗帜派”,同塔拉基的“人民派”分庭抗礼。1973年,前首相发动军事政变,卡尔迈勒看到发迹时机已到,抢先表示支持达乌德,这样使“旗帜派”在内阁中得到了不少席位。达乌德开始推行亲苏路线,卡尔迈勒乘机向苏联靠拢。但达乌德很快对苏联的野心产生了怀疑,开始疏远苏联,改善同西方和伊斯兰国家的关系。1977年1月,达乌德宣布取消人民民主党,把卡尔迈勒的“旗帜派”阁员驱逐出政府。在此情况下,卡尔迈勒不惜与旧敌言和,在苏联的游说下,他同塔拉基一派重新联合。联合后的人民民主党,积极策划推翻达乌德政府。达乌德洞悉他们的阴谋活动后,当机立断,把塔拉基、阿明和卡尔迈勒抓了起来,投进了大牢。卡尔迈勒眼看投靠苏联飞黄腾达的前景化成了泡影,不禁心灰意冷。也许是天无绝人之路,1978年4月28日,苏联策动亲苏的坦克兵司令瓦丹舍尔和空军副司令卡吉尔等人发动军事政变,杀害了达乌德全家。政变军人还用装甲车把卡尔迈勒一伙从监牢里劫出,拼凑了阿富汗革命委员会。于是,塔拉基任党的主席兼总统,阿明任总理,卡尔迈勒也混上了副主席兼副总统。为了利益而勾结,必然会为利益而争斗。阿富汗新政权刚刚建立,卡尔迈勒又同“人民派”展开了争斗。他指示“旗帜派”武装党徒袭击交通部和电台,打死多名人民派的官员,自己则准备偷偷跑到莫斯科争取支持。塔拉基看到苗头不对,赶紧把卡尔迈勒抓了起来。卡尔迈勒随时都有断头的危险,这时,克里姆林宫的主子们出来求情了。塔拉基碍于情面,免卡尔迈勒一死,发配到捷克斯洛伐克去当大使。卡尔迈勒大难不死,对救命恩人自然感激不尽,时时图报。塔拉基虽然放走了卡尔迈勒,但总感到他是一个威胁,于是又电令他回国“述职”。卡尔迈勒这次可不上当,干脆在布拉格避难。塔拉基无奈,把他赶出了人民民主党中央和革命委员会。后来苏联又撮合塔拉基和卡尔迈勒联合,想一起搞掉不听话的阿明,不想反被阿明得手,所以苏联才兴师动众入侵阿富汗。卡尔迈勒终于爬上了阿富汗的第一把交椅,应该说如愿以偿了,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不过是个傀儡,事无巨细,都得听苏联顾问的,就连他的私人保镖、保健医生、厨师都是“老大哥”派来的。卡尔迈勒离开办公室都要得到苏联顾问的许可。这哪里是最高领导,简直是囚犯。曾经采访过卡尔迈勒的记者这样描写道:卡尔迈勒已成为克里姆林宫的一个俘虏和唯命是从的听差。连他的父亲都感到忍无可忍,对他大发脾气:“你不要再带俄国人进我的房子了!”卡尔迈勒登基后,穆斯林游击队四出活动,打击苏联入侵者和政府军,政府内部又派系林立,搞得卡尔迈勒焦头烂额,绝望之中,卡尔迈勒举起了一支小小的手枪,对准自己的脑门想一了百了,他刚想扣动扳机,手枪被人夺走了,他回头一看,夺他手枪的竟是他的苏联厨师。卡尔迈勒想不到当傀儡死也这么难。卡尔迈勒想去“极乐世界”,人民民主党内部和苏联并没有宽容他。1982年3月人民民主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上,代表们举行秘密投票要卡尔迈勒下台,气得他跑到会场大骂了一通,从此忧愤交加,一病不起。据香港《远东经济评论》报道,卡尔迈勒可能患了心脏病和血癌,他脸面浮肿,两眼淌泪,精神恍惚。这样一个傀儡对苏联到底还有多少价值,相信克里姆林宫的主子心中有数。1986年6月,苏联终于搞掉了声名狼藉的卡尔迈勒,换上了年轻亲苏的纳吉布拉,力图加强对阿富汗的驾驭。

苏联对阿富汗的野蛮侵略激起了阿富汗人民满腔的爱国热情。一位喀布尔市民对一位外国记者说:“让俄国人读一读我们的历史吧!”阿富汗人民自从19世纪以来,就投入了反对外来侵略、维护民族独立的英勇斗争。1840年,英国对中国发动鸦片战争时,也对阿富汗进行了侵略,阿富汗人民曾在喀布尔以北的杰希尔塞拉击败侵略者。1842年1月,英军从喀布尔仓皇南撤,沿途遭到爱国游击队的袭击和风雪饥寒的煎熬,最后这支1.5万人的侵略军全军覆灭,只有一个印度人生还。19世纪70年代,英国与沙俄争夺殖民地又发动第二次侵阿战争,阿富汗人民奋勇战斗,再次逼迫英国侵略者撤退。这是一个顽强不屈的民族,过去没有屈服于老牌殖民主义者,今天也不会屈服于苏联霸权主义者。在祖国生死存亡的关头,阿富汗人民,无论工人、农民,还是身穿“波斯丁斯”的毛拉、正在上学的学生,以及老板、屠夫、出租汽车司机,全都投入了战斗,连那些蒙着黑纱的伊斯兰妇女,都会拿起石头向侵略者砸去。游击战争开始的岁月是艰苦的。穆斯林游击队的武装开始只有3万多人,他们大多数根本没有受过军事训练,武器装备更是奇缺,他们手中仅有的是一些轻武器,许多人手里还拿着短刀和石块。更可悲的是,这些武装团体隶属于各个世界伊斯兰宗教组织,山头林立,派别众多,互不统属,他们各自为战,难成大的气候。而侵阿苏联兵力有10多万,拥有各种各样的新式武器。喀布尔政府也有六七万军队,经常和苏军一起围剿游击队。战争初期,苏联采取了速战速决的战略,想凭借先进的武器和优势兵力,一举消灭阿富汗抵抗力量。但由于阿富汗抵抗力量依托山区有利的地形顽强奋战与苏军周旋,使苏军顾此失彼,疲于奔命而无法消灭游击队。苏联“速战速决”战略破产后,又采用“重点围剿”战略,对阿富汗抵抗力量根据地采取“焦土政策”,还采用所谓“压路机式”的战术,但仍然不能奏效。阿富汗游击队在斗争实践中不断成长壮大,逐渐摸索出一套对付侵略者的办法。他们采取避实就虚,专打孤立分散之敌,使敌人不敢轻举妄动。侵略军镇压抵抗行动越凶残,穆斯林游击队的队伍反而越壮大,这真是“抽刀断水水更流”。不出几年,游击队发展到十几万,他们从苏军手中夺来武器,加强自己的力量。游击队不仅有各种轻武器,还有轻型迫击炮、小高炮等。特别是阿富汗政府军携械投降以及国际上的支援,使游击队武器大增,已经拥有了反坦克火箭、高射炮和大口径火炮。在阿富汗战争期间,美国为了打击苏联,通过巴基斯坦向阿富汗游击队提供了上千枚“毒刺”式导弹。这种导弹小巧玲珑,是单兵携带的地对空导弹,可在10公里范围内打击敌机。游击队拥有了这些先进武器,苏军再也不敢像以前一样猖狂了。阿富汗战争结束后,美国提供的“毒刺”导弹又成了一个麻烦,美国担心阿富汗游击队把这些导弹卖给伊朗和朝鲜反过来对付美国,所以设想把这些导弹重新买回来。穆斯林游击队在抗击侵略者的斗争中成长壮大,原来主要在东北部和东部各省活动,后来逐步扩展到中部、南部和西部省份,控制了80%的农村,并纷纷建立了地方政权。游击队在斗争中不断总结经验,例如他们学会了化整为零、小股出击等行之有效的战术,使苏军处处被动挨打,无法发挥大兵团的作用。游击队还将活动范围从农村扩大到城市和交通干线,他们曾集合2万多人包围了喀布尔,并攻入赫拉特市,与守军展开巷战。1982年初,游击队潜入坎大哈市,打死了该市的市委书记。游击队还经常袭击从苏联南部到喀布尔的陆上交通线,严重地威胁了苏军的“后勤生命线”。穆斯林游击队在战斗中成长,也在战斗中联合。据估计,阿富汗有3000多个部族,长期以来,这些部族是互不统属的,中央政府也难以驾驭部族首领。苏军入侵后,各个穆斯林组织和部族武装虽然政治色彩不一,但为了抗击共同的敌人,他们逐步联合起来了。1980年3月之后,3个穆斯林组织的武装便成立了“解放阿富汗伊斯兰联盟”,后又成立了阿富汗伊斯兰民族革命委员会,每个省有两个代表,每个特别县有一个代表参加。1982年初,又有7个穆斯林抵抗组织组成了联合阵线,大大加强了阿富汗人民的反侵略力量。克里姆林宫的决策者起初认为,像苏联这样一个超级大国,对付阿富汗这样一个贫穷落后的山国岂不是易如反掌,莫斯科的战略家们预言,局势几个星期就会稳定下来。然而,局势的发展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阿富汗已变成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泥潭。在经济上,苏联每天要掏出1500万美元支持卡尔迈勒和后来的纳吉布拉政府,长此以往,不堪重负。更令莫斯科头疼的是,苏联在阿富汗的10万大军居然对游击队束手无策连连败北。10万大军对付一个小国,似乎已经绰绰有余,可英国《经济学》周刊认为,苏联在阿富汗要“能粉碎叛乱”,“也许要用上50万兵力”。这话听起来像天方夜谭,如果看看苏联在阿富汗的处境,此言的确不为过,入侵阿富汗的苏军有20多个重要城镇和战略要地需要牢牢把守;漫长的后勤补给线——战略公路需要保持畅通;阿富汗数千公里与巴基斯坦和伊朗的交界线需要重兵封锁,据估计,仅封锁边界的兵力就需要17万。苏军确实抽不出多少兵力来对付游击队。而游击队遍布全国,苏军分兵等于挨打,集中兵力又找不到目标,顾了城市,顾不了乡村;固守据点,又无力进行扫荡。因此,苏军是顾此失彼,疲于奔命。苏联的军队表面上强大,可它的战略战术和苏联经济体制一样,墨守成规,不思变通,根本不适应阿富汗战场的实际。苏军的传统战术,无论是阵地战还是机动作战,主要是适应欧洲战争的。它的大部队编制和重型武器,用来对付游击队,无疑是用大炮打蚊子。阿富汗是一个多山国家,到处崇山峻岭,是打游击的好地方,机械化部队无法施展威风。坦克炮仰角小,难以在山地作有效射击;飞机狂轰滥炸,对于高度分散的游击队,根本无济于事,苏联碰了几个钉子后,把那些派不上用场的火箭、反坦克部队撤了回去,把经过反游击训练的轻武器装备的步兵和空降部队增派到阿富汗。苏联还骋请古巴、越南的反游击专家到苏军中担任顾问。更有意思的是,莫斯科还指令有关部门去查阅19世纪奥匈帝国参谋长的军事著作,从中吸取他当年指挥山地作战的经验,以供侵阿苏军对付游击队之用。苏联使尽浑身解数,在阿富汗这个泥潭中仍不能自拔。苏联大军远征,后勤供应相当可观。据悉,一个苏联士兵每天在前线消耗的物资达90公斤。10多万军队,每天所需的粮食、弹药、装备等在万吨以上,每天要上万辆汽车运送。地面交通经常遭到破坏,利用运输机和直升机空运,代价更加昂贵,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苏联身上的负担可想而知。苏军对付不了抵抗运动,又改用“阿富汗人打阿富汗人”的战略,无奈此招更不灵验。苏联入侵阿富汗后,民族主义情绪在阿富汗军队中到处蔓延。苏军入侵时,阿政府10多个师有8个师进行了抵抗。在1980年2月喀布尔群众反苏大示威中,有4000名政府军官兵反戈一击,向苏军开火。卡尔迈勒不得不宣布解散3个师。当年7月,阿富汗政府军第十四师1万名官兵举行起义,携带所有轻重武器投奔游击队,这是对“阿富汗人打阿富汗人”战略的莫大讽刺。
“多山之国”的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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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侵者的代价

  苏联入侵给阿富汗人民带来了无尽的灾难,给苏军官兵及其家属又带来了什么呢?8年阿富汗战争,苏军官兵5万人抛尸荒野,伤残者也苦不堪言。为了掩人耳目,苏联当局从不公布伤亡数目。但是,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苏联士兵的家属仍然可以通过各种迹象知道前方的真实情况。为了转移国内的注意力,苏联把伤员送到东德去治疗,并停止用军队葬礼为殉难的士兵下葬。苏联当局越是封锁消息,知情的人们便越是愤怒。一位青年妇女说:“我们决不应该到阿富汗去。决不该去。”“阿富汗将像越南一样。”一点不错,阿富汗变成了苏联人的“越南”。现在,阿富汗战争已经成为历史,但并非所有的人都能轻易地忘记他们的苦难。美国人20年来一直进行他们在越战后的精神发泄,法国人对阿尔及利亚战争羞于启齿,苏联人也在回忆阿富汗战争的岁月。苏联女记者斯韦特兰娜公开了前驻阿富汗苏军官兵及其家属的证词,出版了一本名为《锌制棺材》的书。“锌制棺材”是将苏军士兵的遗骸运回国的密封棺材。自从这本书在苏联出版以来,斯韦特兰娜就不得不躲藏起来,官方不能原谅她的所作所为。下面是《锌制棺材》中的一些片段:一名女职员说:“是问我最初的印象吗?在过境抵达喀布尔后,我看到的是带刺的铁丝网、端着冲锋枪的士兵、狂吠的军犬。此外,非军人中只有数百名妇女。军官们来挑选最娇美、最年轻的妇女。我则被一名指挥官叫去。他对我说:‘过来,我将把你带到我的部队去,如果我的卡车所运货物未让你感到有什么不快的话。’我问:‘运的是什么东西?’‘200件货物。’我已知道,200件货物是装有尸体的棺材。”一名苏联军事顾问说:“一天,人们从丛林中抬回一名没有胳膊、没有腿并被阉割了的中尉。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我的小伙子们怎么样?’他们全都付出了代价。”一名通信兵失去了一只手,他疼得要死,要求一枪结果了他。他回忆道:“其中一个人马上闪开了,另一个则缓慢地给他的冲锋枪装上了子弹。然而,当他上子弹时,子弹大概卡壳了,这时,他把他的冲锋枪丢给我说:‘我下不了手!拿着你自己来吧……’我抓起了冲锋枪,但我只有一只手,别的什么也干不了。”一名军医说:“我曾羡慕那些前往阿富汗的同事,但是当我看到头一批运送伤员的车队抵达时,我简直要疯了。你看到的是没有胳膊、没有腿但却还在呼吸的躯干。在虐待狂影片中你都不会见到这种情景。”

  无可奈何的撤军
苏联悍然入侵一个不结盟的第三世界国家,在国际上也陷于空前孤立的境地。苏联入侵阿富汗的第二天,美国总统卡特就发表声明,宣布了所谓的“卡特主义”,表示将不惜使用武力对付苏联向中东的扩张,70年代的美苏缓和从此结束。美国认为“苏联的行动已经造成了带有战略意义的地区性危机”。“问题不在于勃列日涅夫进入阿富汗的主观动机,而在于苏联军事力量进入到紧靠波斯湾的位置的客观后果。”美国必须对此作出广泛的战备反应。美国开始对苏联采取全面的强硬政策,扼制苏联的扩张。喀布尔街头的坦克终结了70年代东西方缓和的气氛,美苏两国的关系,又一次进入尖锐的对抗时期,东西方关系也趋于极度紧张。整个70年代中苏关系都处于全面对峙状态。1979年12月苏联武装占领阿富汗,不管其动机、目标如何,在地缘政治上对中国的西部边界安全构成了严重的威胁。结果,苏联从南、北、西三面对中国形成了包围之势,北极熊成了中国生存最危险的敌人。对此,中国不能不作出强烈的反应,严厉谴责苏联的霸权主义行径。中国出于自身的战略需要,谋求与美国结成战略关系,共同抗击苏联。中国还大力支持阿富汗的抵抗力量,同苏联在阿富汗进行着间接的军事对抗。苏联出兵阿富汗后,第三世界各国,尤其是伊斯兰国家,包括一些原先同苏联友好的国家,都纷纷谴责苏联的暴力行为,强烈要求苏联无条件从阿富汗撤军。许多第三世界国家在物质上、道义上大力支持阿富汗的抵抗运动。在联合国形成了“苏联与第三世界不结盟国家直接对立的局面”。苏联在第三世界的影响和威望急剧下降。一些邻近苏联的国家唯恐重蹈阿富汗的覆辙,不得不靠拢美国,共同对付苏联,苏联与第三世界国家的关系明显恶化。总之,苏联入侵阿富汗导致了国际局势的全面紧张,使苏联在外交上陷于空前孤立的境地,首次面临世界上主要大国共同对付苏联的局面。苏联在力量对比上处于极为不利的地位,并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苏联入侵阿富汗还殃及1980年在莫斯科举行的夏季奥运会。莫斯科赢得了奥运会的举办权后,曾拟定了庞大的计划,不惜耗费3.7亿美元的巨资,建起了奥运会比赛所用的设施和接待几十万观众的旅馆。结果美国带头抵制,第三世界国家为表示支持阿富汗人民的正义斗争,也纷纷加入抵制的行列。原定140多个国家和地区将要参加运动会,结果只来了81个。本来有1.2万名运动员准备前往参加运动会,实际参加的却不到一半。早先登记在比赛期间将到莫斯科旅游的有30万名旅客,最后去的竟不到1/4。戈尔巴乔夫上台后,开始推行外交新思维,认为第三世界并不存在革命形势,不应采取输出革命的形式来人为制造那里的革命;不应以意识形态作为决定对外政策和判断事物的标准,处理国际冲突时一定要考虑有关各方面的“利益平衡”和“普遍安全”;企图通过军事途径解决地区冲突问题是极其有害和徒劳的,唯一正确的手段是通过政治途径和对话,来解决地区冲突问题。戈尔巴乔夫的外交新思维为解决阿富汗问题打开了道路。这场不义之战也确实打不下去了。苏联出兵阿富汗,打了8年,不但没有达到目标,反而使自己在人力、财力、物力上蒙受了重大损失。苏联每年的战争费用估计约为25—30亿美元,直接经济损失约240—300亿美元。苏联为此背上了沉重的经济包袱。战场上的失利以及战争的创伤引起了苏联国内人民的强烈不满。许多人开始公开讨论“这场战争何时了”、“苏联出兵阿富汗到底对不对”等尖锐的问题。1988年初法国一些新闻机构在莫斯科进行了一次民意测验表明,53%的苏联人赞成“苏军全部撤出阿富汗”,只有21%的人反对撤军。阿富汗战争,在大多数苏联人看来,已完全是一场灾难。1988年4月14日,苏联、阿富汗、美国、巴基斯坦四方终于在日内瓦签署了关于阿富汗问题的协议。按协议规定,苏联自1988年5月15日起撤军。8月15日前撤出一半军队,9个月内完成全部撤军;巴基斯坦和喀布尔政权相互尊重主权、政治独立和领土完整,互不使用武力;美国和苏联支持这一政治解决方案,尊重巴基斯坦和喀布尔政权的主权独立、领土完整和不结盟政策;喀布尔政权采取一切必要措施确保难民自愿返回家园。日内瓦协议的签订标志着苏联对外政策的重大转折和阿富汗人民抗苏斗争的胜利,但协议没有为解决未来阿富汗的政体问题作出妥善安排。协议签字以后,抵抗力量宣布不予承认,而苏美表示将继续向阿作战双方提供军事援助,这就埋下了后来阿富汗内战的隐患。1988年8月15日,苏联顺利完成了第一阶段撤军。撤军开始之后,各抵抗组织开始广泛出击,夺取大小城镇。到11月初,抵抗力量共解放了塔哈尔、卡比萨、库纳尔、巴米安,帕克蒂亚5省和楠格哈尔、坎大哈省的绝大部分地区及近百个城镇,北部接近苏阿边境的重镇昆都士也曾一度落入游击队之手。抵抗力量的凌厉攻势引起苏联的不安。8月15日以后苏联放慢了撤军的步伐,11月正式宣布暂停撤军,同时再度向游击队发动强大攻势,从境内动用“逆火”式轰炸机向游击队阵地狂轰滥炸。撤军的波折招致世界舆论的普遍指责。事实上,苏联此举意在暂时巩固喀布尔政权的地位,无意改变按时撤军的初衷。1989年2月15日,阿富汗北部山区下着鹅毛大雪,一支由70辆坦克和装甲车组成的苏联车队,在没有举行任何欢送仪式的情况下,冷冷清清地驶离了阿富汗北部边境城市海拉顿。莫斯科时间9时55分,当最后一辆装甲车驶过阿苏边境的阿姆河大桥时,驻阿苏军司令格拉莫夫中将从车上跳下来,向围上来的塔斯社记者宣布:“我是最后撤出阿富汗的苏军中的一员。”这场梦魇般的战争结束两年之后,苏联,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庞大帝国解体了,这多少留给世人以不尽的思索。
苏军撤出阿富汗后,人们真诚地企盼着和平,早日重建破碎的家园。苏联完成撤军的当天,一位阿訇在喀布尔市中心大清真寺的殿堂里,面对神坛,默默祈祷:“我祈求和平,我们阿富汗的每一个家庭几乎都有人在战争中伤亡。现在,苏军撤走了,战争不应再继续下去了,早日恢复和平是我们全体人民的心愿,愿真主保佑我们。”然而,阿富汗人民良好的愿望被绵延不断的内战撕碎了。政治派别的宿怨、各种外部势力的影响,依然使阿富汗战乱不止,冤魂遍野。苏联为继续维持在阿富汗的影响,在撤军前后给喀布尔政权留下了价值达10亿美元的武器弹药和军用设施,并继续向喀布尔政权提供各种新式武器,其中有些是以前在阿富汗从未使用过的。如蛙式-7B导弹、安-12型轰炸机、米格-23BN高空飞机和苏-27战斗轰炸机。经过多方扩充,喀布尔宣称已拥有正规军、警察和保安部队12.7万人,以及忠于政府的部族武装和民兵17万人。苏联计划通过加强喀布尔政权的实力,迫使抵抗运动接受它的善后安排。苏军撤走后,抵抗力量继续发动进攻。由阿富汗各派游击队组成的抵抗力量,经过9年抗战,虽然仍处于游击战阶段,但其战斗能力和战术水平提高很快。它已拥有约20万人的总兵力,并不断得到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几十亿美元的军事援助,军事实力大增。他们控制了阿富汗的5个省城,切断了城市与城市之间的交通干线,包围了许多大城市。仅在喀布尔周围就部署了3万名圣战者,在坎大哈和贾拉拉巴德周围又部署了1万名游击队战士。抵抗组织坚决反对现政权参加政府,要求喀布尔政权交出全部权力。然而,抵抗力量内部矛盾重重,派系斗争复杂,不能形成合力。总部设在巴基斯坦白沙瓦的穆斯林逊尼派抵抗力量组成的七党联盟“阿富汗圣战者伊斯兰联盟”和总部设在伊朗德黑兰的8个穆斯林什叶派抵抗力量组成的“八党联盟”互不相让,各派内部也是派中有派,争执不休。一位政府雇员拉希德不禁感慨道:“我们面临的局面是,抵抗组织和人民民主党都拥有20万的武装,双方都在外国的帮助下装满了自己的军火库。抵抗组织要人民民主党交权,而人民民主党则主张各派政治势力在平等的基础上分享权力。他们是否能够妥协呢?我是一个穆斯林,只能说因沙安拉——愿真主保佑!”1989年3月6日,即苏军撤离阿富汗的第22天,抵抗力量围攻阿富汗东部重镇贾拉拉巴德的战斗终于打响了。贾城是阿富汗的第三大城市,位于巴基斯坦与喀布尔之间,是通往喀布尔的要冲,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苏联撤军后,该城一直被“七党联盟”的游击队包围着。争夺贾城之战,揭开了阿富汗内战的序幕。阿富汗游击队原计划7日发起总攻,但一支提前数日赶到城南的游击队竟无视联合作战计划,在其他游击队进行整编部署之际,独自提前向贾城发起了进攻。隆隆炮声恰似阵阵战鼓,催促着其他游击队顾不得等待命令,也相继投入战斗。尽管整个作战部署被打乱,但游击队凭借着3万比1万的优势兵力,在炮火的掩护下,频频向贾城发起攻击。政府军士兵龟缩在工事里,用大口径火炮不停地向游击队轰击。天空中不时出现银灰色的苏-27战斗轰炸机,呼啸着冲向游击队,扔下的集束炸弹像爆米花似的在游击队的阵地上爆炸。然而,政府军的负隅顽抗挡不住游击队的攻势。10日下午,贾城的旧城区和机场先后被游击队攻占。在激烈的攻坚战中,游击队的致命弱点开始暴露出来。在战斗中,各游击队间缺乏配合和联系,竟发生自己人打自己人的悲剧。有的部队攻进机场后却遭到其他部队的炮击。同时,联系贾城与喀布尔的公路也未被有效地切断,使政府军能够源源不断地开来增援。政府军不惜从被围困的喀布尔抽调主力,陆空两路增援贾城,使守城的总兵力增到1.5万人。政府军在武器质量、兵员数量占优势的情况下,开始向游击队反攻。政府军的坦克掩护着步兵向前冲,飞机呼啸着俯冲扫射投弹,后来闻名于世的“飞毛腿”导弹也用来助战。在政府军精锐部队的反击下,游击队夺取的阵地不断丢失,12日,游击队被迫放弃城中阵地,撤出城区,在外围继续把贾城团团围住。一场攻坚战变成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围困战。尽管游击队在军事上未对喀布尔政权构成致命的威胁,但喀布尔政权内部已是众叛亲离,叛逃、内讧时有发生。在抵抗力量方面,各个组织因宗教、政见和党派之争陷于严重的分裂境地。1989年初,七党联盟提出成立临时协商会议,筹组由各方面人士参加的联合政府以取代喀布尔政权,并与八党联盟就一系列问题达成协议。然而,两大派在协商会议和临时政府的席位分配方面出现争执,终致关系破裂。2月23日,以七党联盟为主的协商会议选举产生了由该联盟独家控制的临时政府。贾城之战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开始的。苏联撤军后喀布尔政权的继续存在和反政府武装内部的纷争使国际社会感到震惊。美国开始考虑采用非军事手段解决阿富汗问题。1989年6月,巴基斯坦总理布托访美期间,双方确认继续向游击队提供武器,同时提出应通过政治方式鼓励在阿富汗建立一个有代表性的、和平的、不结盟的政府,以取代喀布尔现政权。这个方案实际上就是要求纳吉布拉把政权拱手让给七党联盟的临时政府。但事实上,美国对七党联盟的运作方式也日益感到不满。9月3日《华盛顿邮报》报道,美巴决定改变援助游击队的方式,以鼓励抵抗运动中“不同的地区权力中心群体的增长”。9月8日,美国一名驻意大利高级外交官会晤了隐居罗马的前国王查希尔,显示了美国政策的微妙变化。苏联也想尽办法要维持一个对苏友好的阿富汗政府。1989年12月,苏联外长谢瓦尔德纳泽还拜会了前国王查希尔,希望他出任阿富汗国家元首。在国际大潮和国内军事进攻失利的影响下,抵抗运动也开始寻求政治解决的途径和巩固内部团结。1990年6月16日,以伊朗为基地的八党联盟与另一个抵抗组织合并为“伊斯兰统一党”,伊朗此举旨在促进什叶和逊尼两派组织的联合。6月下旬至7月中旬,伊斯兰统一党代表团与七党联盟在白沙瓦举行了为期三周的会谈。由于在大选时间和临时政府部长名额分配问题上分歧太大,会谈最终以失败告终。
难以愈合的创伤


  何时升起“和平的太阳”

  阿富汗内战打到第三个年头,喀布尔政权显然已是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了。1992年4月16日,纳吉布拉出人意料地宣布辞职,将政权交由4位副总统组成的新政府。然而,新政府无力控制局势,很快陷入瘫痪状态。阿富汗出现了实际上的权力真空。游击队战地司令马苏德和伊斯兰统一党游击队希克马蒂亚尔两派力量迅速对首都形成了包围之势。4月24日,两派游击队开始向城内发起进攻。城内各处响起了隆隆的炮声和轻武器的射击声。很快,马苏德部队控制了总统府、喀布尔机场、国家电台、电视台;希克马蒂亚尔部队占据了内政部、国防部大楼等要地。当日晚上,马苏德部队发言人在电视台宣布:“前政府已经垮台。根据阿富汗游击队委员会主席穆加迪迪的指令,一个由圣战者领导人马苏德为首的战斗人员委员会已主持工作,接管了首都的治安工作。所有军事力量都必须置于圣战者组织领导下,共同维持喀布尔秩序和保护人民生命及财产的安全,维护喀布尔的和平与安宁。”喀布尔的市民还没有来得及庆祝新政权的诞生,希克马蒂亚尔通过无线电台宣布,他拒绝接受新成立的游击队临时委员会,同时要求已归马苏德政权的阿兹米司令为首的喀布尔卫戍部队投降,否则将用军事手段解决问题。推翻前政权的战斗刚刚结束,游击队内部争权夺利的狼烟又已升起,希派武装从4月底到年底,曾3次向首都发动大规模的进攻。1992年12月29日,拉巴尼在总统选举中获胜,正式成为阿富汗总统。由于拉巴尼在竞选中采取了不光彩的手段,引起国内多数党派的不满,于是阿富汗烽火再起。来年1月19日,政府军为了避免希派武装用火箭射击市区,决定主动出击,将希派势力赶出郊区。但事不遂人愿,交战双方在郊外经过数日殊死相争,政府军不仅没有把希派游击队赶走,反而损失了大量的坦克、飞机和兵员,被迫向城中退却。激烈的战斗持续到2月上旬。在国际舆论和巴基斯坦特使古尔的调停下,阿富汗各派于13日宣布暂时停火,结束了这场历时近一个月、伤亡7000人的内战。停火协定签订了,但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1993年4月,阿富汗各派签署《伊斯兰堡协议》,规定由希克马蒂亚尔担任总理,但他害怕遭忠于拉巴尼的部队暗算而拒绝到任。1994年初,希克马蒂亚尔联合乌兹别克民兵司令杜斯塔姆,在喀布尔附近发动了一场推翻拉巴尼总统的未遂政变。随后,希氏和杜氏以及阿富汗民族解放阵线、伊斯兰联盟结成了四党反政府联盟。自苏联撤军以后,长期战火纷飞、硝烟弥漫的阿富汗似乎还不嫌乱,1994年底,半路上又杀出一个程咬金,阿富汗伊斯兰学生武装“塔利班”异军突起,打破了阿富汗内战格局。一年多来,“塔利班”在战场上连连重创希派的军事势力。希派武装实际上已面临被“塔利班”吃掉的危险。“塔利班”已发展成一支近3万人的军队,拥有坦克和飞机,控制的范围已超过阿富汗国土面积的一半,并有近万兵力集结在喀布尔周围。为对付“塔利班”,1996年6月26日,拉巴尼总统与希克马蒂亚尔不得不捐弃前嫌,组成联合政府,由希克马蒂亚尔出任总理。尽管如此,不到几个月,“塔利班”就攻陷了喀布尔,政府军成为了“非法武装”。谁是谁非,谁主谁宾,世人难断。看来只有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了。阿富汗人民多么希望“和平的太阳”早早升起,照耀多灾多难的阿富汗大地,但“和平的太阳”至今笼罩在战火硝烟里。从历史上看,阿富汗是个多民族的部落社会,各部落都有自己的武装,历届中央政府都没有能够对全国实行有效的统治。阿富汗走向彻底的和平依然是长夜漫漫路迢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