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撒的诱惑

Juan Gabriel Tokat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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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宜诺斯艾利斯——

6月28日，一场军事政变废黜了洪都拉斯总统曼努埃尔·塞拉亚，阻止他通过公投来延长总统任期。同一天，在阿根廷，前总统内斯托•基什内尔在中期选举中失败，很多人认为，此次中期选举是他和他的妻子，现任总统克里斯蒂娜想要谋求2011年连任企图的一次试金石。这两起事件都揭示出拉丁美洲政坛的一个奇特现象：谁都想成为地方的凯撒大帝。

凯撒主义并不是一个新概念。它曾经被扔进历史垃圾堆，如今却又死灰复燃。

1919年，委内瑞拉历史学家和社会学家劳雷亚诺•巴列尼利亚•兰斯《民主的凯撒主义》一书首次出版，就在拉丁美洲引起广泛关注。巴列尼利亚宣称，他写此书的目的就是为自己的国家寻找一个有效（相对于传统而言的）的宪政体系。

经过他系统的研究，巴列尼利亚认为，至少委内瑞拉的政坛，需要一个具有个人魅力的领袖，然后通过定期选举不断连任，这样才能保证政权和宪政体制的稳定。90年过去了，随着各国“元首”的相继出现，看来，巴列尼利亚关于“好的凯撒”的思想又卷土重来了。

实际上，拉丁美洲总统连任已经成为一种流行趋势。在19世纪大部分时间以及冷战年代，为了防止现任总统暗箱操纵而长期执政，拉丁美洲国家一般不允许总统连任，

在威权主义政府统治下，长期执政和暗箱操作并不少见。在过去的100年中，靠军事政变上台的领导人（绝大多数是军人）长期执政的现象屡见不鲜，他们往往残酷地镇压反对派。如今的领导人一般是通过选举而获得政权，但对政敌的镇压也如出一辙。

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拉丁美洲进入了民主转型期，国家宪法和选举法渐渐形成。如今政坛出现了一个新的现象，几个通过民主选举上台的领导人希望通过修宪来谋求连任。

于是，一些特例也变成了常态：在那些没有民主传统的国家里，为了连任而修改规则的现象已经开始出现。这些社会有一个共同的特征：社会贫富差距非常大，经济脆弱，政党软弱，反对派系的分裂和脆弱的政治体系。如今，拉丁美洲已经有14个民主政体国家允许总统连任，其中7个国家规定总统可以连任，另外7个允许隔届当选。

如今拉美政坛又有一个新现象： “无限制的连任”，这是由委内瑞拉的乌戈·查韦斯发明的，其他人也争相效仿。多米尼加共和国的总统莱昂内尔·费尔南德斯 (1996-2000, 2004-2008, 2008-2012) 在2008年开始了他的第三次4年总统任期，为了他再次连任，该国执政党甚至考虑要修宪。

哥伦比亚的阿尔瓦罗·乌里韦·贝莱斯(2002-2006, 2006-2010)从2002年开始执政，经过一场备受争议的宪法修订之后，他于2006年获得连任。现在，他又想通过全民公决来再次修宪，以实现第三次当选总统的愿望。巴西的路易斯·伊纳西奥·卢拉·达席尔瓦2003年当选，2007年连任，如今，执政党的很多成员希望通过修宪来帮助他第三次当选。

尼加拉瓜总统丹尼尔·奥尔特加在近期接受英国记者戴维·弗罗斯特专访中表示，他希望谋求连任。奥尔特加于2006年重登总统宝座。还有一年就到期的巴拉圭总统费尔南多·卢戈也表示会谋求连任，虽然目前该国法律禁止连任。玻利维亚和厄瓜多尔也有类似的情形。简而言之，如今的拉丁美洲好像是公决代替了民主。

不管是连任还是隔届当选，总统的连任现象被称为“基什内尔”现象，拉丁美洲“例外”的事情频繁出现，也许是社会出于稳定和摆脱贫困的要求，需要某个伟人，一个仁爱的领袖占据政治舞台的中心，长期执政。

但是，正如英国哲学家杰里米·边沁所言，一个人执政的时间越长，他的政治野心就越大。换句话说，个人政治权力的过度扩张，政治霸权，以及支离破碎的反对派折射出目前拉丁美洲 “亲凯撒主义”的社会现实，总统权力高度集中，制度形同虚设，国家和社会的代理机构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为了应对这个问题，我们必须寻求一种更好的制度，以达到监督和平衡的作用，以便于社会大众实现自己的政治诉求。

不过，所有这一切的努力都应该是一个国家内部的事务：外部势力不可能阻止本国的总统连任。况且，由于美国在阿布扎比和关塔那摩事件上频频失分，在对外推动民主问题上，美国也没有过去那么理直气壮了。欧洲目前还自顾不暇，更不可能起到什么作用。俄罗斯和中国自身就是威权主义的代表，更不可能反对什么“元首”体制。

所以说，“民主的凯撒主义” 问题只能靠拉丁美洲人民自行解决，他们要么反对，要么只能屈从。

Copyright: Project Syndicate, 2009.www.project-syndicate.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