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功罪非议在:李鸿章的愤懑与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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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功罪非议在:李鸿章的愤懑与无奈

        文\金满楼

1895年的三月十四日,李鸿章等人迎着萧萧春雨,前往日本马关谈判和约。一路上,李鸿章愁怨满腹,快到马关的时候,他吟诗一首:“晚倾波涛离海岸,天风浩荡白鸥闲;舟人哪知伤心处,遥指前程是马关”。

李鸿章还算是有点先见之明,马关果然是李鸿章一生中最为伤心的地方。在马关谈判的日子里,年事已高的李鸿章不但被伊藤博文百般羞辱和嘲弄,在谈判途中还曾被日本浪人小山丰太郎刺袭,脸上挨了一枪不说,差点就命丧东瀛。即使后来侥幸保全性命回来,李鸿章心里也很清楚,这个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一旦签订,自己必然要背上千古之骂名,正如他自己所说,“七十老翁,蒙汉奸之恶名,几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势。”

甲午一事结束后,李鸿章便从权力的顶峰跌落下来,陷入了个人政治生涯的最低潮中。在搬到了贤良寺暂住的日子里,李鸿章说过这么几句话,抒发了他心中的愤懑:“十年以来,文娱武嬉,酝成此变。平日讲求武备,辄以铺张靡费为疑,至以购械购舰悬为厉禁。一旦有事,明知兵力不敌而淆于群哄,轻于一掷,遂至一发不可复收。”

目前国内的主流舆论,都认为甲午战争是洋务运动的一个大考验,战争的失败也就标志着洋务运动的失败,由此引发了对国家体制的思考并激发了在最快的时间内让国家强大起来的迫切愿望,随后的戊戌变法便是这种观念的产物。不过,笔者倒认为,体制并不是近代中国落后的根本原因,过分拔高戊戌变法而刻意贬低洋务运动其实是一种历史的本末倒置,而作为洋务运动总设计师的李鸿章受到各种非议是不公正的。

就当时的权力结构而言,李鸿章是直隶总督兼任北洋大臣,他虽然是当时朝廷的第一重臣,却决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政府首脑(比如俾斯麦宰相或者伊藤博文总理之类),这决定了他在洋务运动中无法放开手脚,因为各种反对力量如清流派及保守派,他们的力量同样强大。而当时的清廷本身就是一个各种权力纠葛的复合体,作为权力中枢掌控者的慈禧太后,她的经历和学识决定了她无进取之心的同时,却是极其擅长玩弄权力平衡的高手,这或许是李鸿章的时代悲剧所在。(在专制社会不变的情况下,缺乏进取心的君主显然是晚清最后几十年的软肋所在,这或许解释了日本能够更新而清朝深陷泥潭的原因所在)。

与大多数同僚相比,李鸿章的洋务观念和意识虽然已属超前,但从本质上来说,他还是一位传统型的官僚。在清廷当时的权力运作机制下,李鸿章既要发展洋务,又要明哲保身,他必须学会在各种力量间保持平衡,而不可能毫无顾忌的以洋为本。就这点而言,李鸿章相似于曾国藩而非袁世凯,袁世凯他没有传统的包袱,正因为如此,袁世凯在清末的新政中才搞得有声有色。

李鸿章搞北洋海军一败涂地,而他的接班人袁世凯却搞新式陆军一举成功,但这不能说袁世凯比李鸿章厉害,只能说他运气不太好,属于历史的时代悲剧和残酷性所在。晚清的军队建设一直是极为敏感的问题,在剿灭了太平军和捻军后,由于担心清廷的猜忌,曾国藩刻意肢解湘军,而李鸿章的淮军虽得以保留,但他何尝不是深得座师的其中三味。正因为如此,那些由湘淮旧军改编的防军和练军,他们在甲午战争中干不过日本的近代陆军这是一件难以接受但却是极为正常的事情,因为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只能算是地方保安部队而不是专业的国防军。

导致北洋舰队外强中干与防军练军软弱无能的重要原因是,清廷在战略上就没有把他们当成国防军来看待,而更自私一点的原因在于满清贵族对汉人官僚掌握军队后的恐惧。换句话说,清廷并不希望这些军队过于强大,因为这会威胁到满人的统治。历史的讽刺是,在义和团之乱和八国联军的双重打击下,编练行军成为之后清廷的共识,因为不编练行军,不要说八国联军,连义和团这样的民众骚乱都无法解决­---但编练行军却也为清廷掘下坟墓。看来,慈禧太后很“英明”,她很好的把握了这个平衡和尺度。

由此看来,北洋舰队在建军后不再购买新舰便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从规划上来说,清廷并没有指望北洋舰队去出海作战,这个舰队的主要功能是看家护院,任务和那些防军练军类似。这种战略性的失误,这个责任显然不能归到李鸿章的头上。正因为如此,李鸿章在请求了几次偃旗息鼓,毕竟,在和平时期过分讲求武备,恐有逆鳞之危。

就李鸿章主导的洋务运动而言,其实是中国走向近代化的第一个过程。事实上,晚清的近代化有三个波浪,第一波是李鸿章等人主导了近三十年的洋务运动,第二波是康有为梁启超等人的维新变法,第三波是袁世凯等人推行的清末新政。其中,康梁等人的变法在历史上的作用不大,目前主流舆论过分的拔高百日维新而贬低洋务运动显然是一种错误的认识观。

对洋务运动过多的指责其实有误导中国近代化之嫌。笔者认为,一个国家的强大与否,核心推动力不在于体制革新,因为体制革新必须先有革新的基础而是在沙滩上造空中楼阁。纵观世界近代化的过程,其本质是工业化的过程,只有建立在工业化的基础上,各种现代制度才能立得稳、站得牢。在工业化基础打好之前的体制革新,都属于一种超前的盲动,如维新变法、如辛亥革命,其失败是理所当然的。笔者之所以认为李鸿章搞洋务运动、袁世凯搞新政比康有为等人搞变法、革命党人闹革命更有意义,因为洋务运动和清末新政对于中国这个传统国家的转型而言,是一种踏踏实实的过程,维新变法和辛亥革命虽然不能说它不对,但明显属于超前的病急乱投医。就大方向而言,李鸿章是完全对路的,其功绩也是有目共睹的,过分贬低李鸿章和洋务运动,反会使得中国的近代化偏离重点,误入歧途。

李鸿章的失败,不在于洋务运动的方向,而在于洋务运动的速度,特别是在日本这个参照国的对比下,这种罪恶被无限放大,这是一种历史认识的悲剧。李鸿章何尝不知道问题所在,但他的痛苦就在于知道问题所在但又无力更改,历史的定数如此,李鸿章即使挺身而出也未必就能扭转乾坤。所幸的是,李鸿章能够持续的主导并推进洋务运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推动了中国近代化的进程。就当时的时代而言,李鸿章已经是难能可贵,后人又何必过于苛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