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王铎对唐草非议的理由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04:48:15
王铎(1592-1652)字觉斯,一字觉之,号十樵,一号嵩樵,又号痴仙道人,孟津(今河南孟津)人。明天启二年(1622)进士,累擢礼部尚书。福王南京称制待为东阁大学士。入清官至大学士,擢礼部尚书。对于王铎的书法研究近现代比较受到书法研究者的关注,尤其近十几年受到日本国的影响,加之展览效应的作用,学习王铎,研究王铎的人越来越多,本文想从王铎对唐人草书的非议来谈谈自己的观点,请法家教之。
在上海博物馆《草书杜诗卷》:“吾书学之四十年,颇有所从来,必有深于爱吾书者。不知者则谓为高闲、张旭、怀素野道,吾不服、不服、不服”!连用了三个“不服”。在《草书杜甫秦州杂诗卷》中,王铎又说:“丙戍三月初五,夜二更,带酒,微醺不能醉,书于北都琅华馆。 用张芝、柳、虞草法,拓而为大,非怀素恶札一路。观者谛辨之, 忽忘”。 在《琼蕊庐帖》中说:“怀素独此帖可观,他书野道,不愿临,不欲观矣”。
为什么王铎在这么多的作品中反复强调他的书法作品不是学的张旭,怀素和高闲等唐人草书,多次在他自己的作品中要与他们做个切割和分离。这里我不能不提到一个人,就是宋朝的米芾,其实历史上最早对唐人草书提出批评的就是米芾,内容出现在他非常著名的草书九帖中:“草书若不入晋人格,辄徒成下品。张颠俗子,变乱古法,惊诸凡夫,自有识者。怀素少加平淡,稍到天成,而时代压之,不能高古。高闲而下,但可悬之酒肆。”米芾清楚无误的告诉别人“张颠俗子,变乱古法”。何为古法,这个就是本文的一个关键点。看看王铎是怎样理解古法的。
1:书法贵得古人结构。近观学书者,动效时流。古难今易,古深奥奇变,今嫩弱俗雅,易学故也。
2:予书何足重,但从事此道数千年,皆本古人,不敢妄为。
3:书不师古,便落野俗一路,如作诗文,有法而后合。所谓不以 六律,不能正五音也。
看了三条,都是王铎说他的书法是师古的,他每一笔都是学得古人精华,但我们还没有找到答案究竟这个:“古人”是谁,“古法”又是何家之法。其实答案王铎在作品中还是清晰的表达了,笔者只是故弄玄虚,在王铎临《淳化阁帖》与山水合卷尾说:“予书独宗羲、献。即唐宋诸家皆发源羲、献,人自不察耳。动 曰:某学米,某学蔡。又溯而上之曰:某虞、某柳、某欧。寓此道 将五十年,辄强项不肯屈服。古人字画诗文,咸有彠。匪深造博闻,难言之矣”。这里,王铎说了他学书法就是二王,唐人诸家都是受二王的滋润,只不过大家没有注意吧.
回过头来,我们再来看米芾的话,也就能理解米芾对唐人草书的非议,因为米芾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晋人二王一路的拥护者,王铎评价他就说:“米芾书本羲、献,纵横飘忽,飞仙哉。深得《兰亭》法,不规规摹拟,予为焚香寝卧其下”。加上王铎的习书过程,习书理念,习书经历和米芾惊人的相似。米芾在宋朝任书画博士,博览历代书法真迹和碑拓。王铎从明天启到明崇祯初年,王铎任职翰林院,从而有机会看到皇家内府的庋藏,可以讲王铎的眼界和米芾一样极高。
相同的阅历,相同的取法,相同的审美,相同的个性,这么多相同铸就了王铎对米芾的钟爱,对米芾的难以割舍的情怀,米芾的书学观点也深深的影响了王铎。比起米芾来王铎他多了几分“沉着痛快”,少了几分“振迅天真”。由米芾入王铎可走捷径,初学者切记。也就可以理解米芾的这句话对王铎产生了多么大的影响。
但细心的法家也许会说张旭和怀素是真正的二王传人,王铎为什么还对他们有异议了。在卢携的《临池诀》中载:“张旭自云,自智永禅师过江,楷法随渡,永禅师乃羲献之孙,得家法,以授虞世南,虞传陆柬之,陆传其子彦远,彦远我之堂舅,以授余”。按照这个说法,智永将笔法传给了虞世南,虞世南传给了陆柬之,陆柬之传给了他儿子陆彦远后传给了张旭,张旭传给了颜真卿,颜真卿口授怀素草书笔法。这是一条流传有序师法二王的串联主线,他们是不折不扣的二王传人,反而不像王铎到处在自己作品中标榜:“我家逸少帖”,“我家献之帖”。
既然张旭怀素根据史书记载他们是二王的传人,他们用得是古法,那么米芾和王铎为什么怎么鄙视和非议了,王铎批评他们的草书为“野道”。
其实,这就牵涉到张旭,怀素,高闲对草书的创作态度,一个字就是:狂。如韩愈在《送高闲上人序》中写张旭:“变动犹鬼神,不可端倪”。而李白夸怀素“独任天机催格律”,“志在新奇无定则”。一个是变化多端,如鬼无影,如神无迹;一个是随心所欲,无法无天,一任自然,没有约束。加上张旭,怀素,高闲等等都是嗜酒如命,创作草书作品时什么法度,什么字型,什么笔法,什么传统通通抛开,他们以汉字为载体把自己的激情挥发到极致,把由传统晋法中的中庸,天然,天趣,敦厚,率真的原则抛到九霄云外,理性的成分基本没有,个性的成分无限制放大,苏东坡曾经就批评说:“张长史草书必俟醉,或以为奇,醒既天真不全……,逸少何尝寄于酒乎?”“颠张醉素二秃翁,追逐世好称书工,何曾梦见王于钟,妄自粉饰欺盲聋。”
看到这里我们也就可以理解王铎对唐人草书的非议了,王铎是二王一路的疯狂崇拜者,是米芾一路忠实的实践者,他对张旭,怀素,高闲等等醉酒后任笔为体,不计古拙,讲究心灵的浪漫主义表现风格强烈不慢,所以才大声说“不服”。
但任何事都要一分为二的看待这个问题,表面上王铎是鄙视张旭,怀素,其实他的书法相当程度得益于他们,梁巘说:“觉斯草书绝伦实出自怀素”。我们在王铎作品中可以发现这样的笔法。,对于张旭,他也是不遗余力的学习,他在《琅华馆帖》中写到:“法书染翰目:王羲之《初月》、《尚书》二帖,王献之《中秋帖》,陶弘景《朱阳帖》,吴融《赠广利帖》,智永《四帖》一帖分与刘巨济,欧阳询《度尚》、《庾亮》二帖,杨凝式《昼寑帖》、凝式《大仙帖》,张长史《秋深帖》……”。这是王铎的日课,从中可以看到王铎临张旭帖,这就需要我们研究王铎者要有客观,理性的分析能力,不能只听王铎的一面之词,还要深入的研究王铎的创作思想和创作的态度,研究他的书法观,择其善者而从之,选择适合自己的风格,采取兼容并蓄,拿来主义,化为自我的方法,必然会成功。
限于篇幅,就此打住,欢迎批评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