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戾之气的成因与发展

 暴戾之气何以弥漫   
  2008-10-17 鄢烈山

    发生在哈尔滨市的六警察打死体院毕业生林松岭的事件，在网上引起了热议。案发在公共场合且人数不少，主要过程又有录像记录为证，案情最终不难调查清楚。从已披露的信息看，双方都不是“好惹”的主儿。死者林松岭是否知道对方身份是警察，是否有恃无恐说过“你知不知道我舅舅是谁”并不重要，他拿水泥块将警察齐新的头部拍出血，导致斗殴激化，他肯定是有过错的。然而无论如何，他不该死——正是他的死，使此案成为重案，六警察被刑拘。这六名警察颇为骄横，驾着无照车，车速那么快，人家（体院学生车亮）嘀咕了一声“这是咋开的车啊？”你说声“对不起”或者权当未听见不就结了？却要走过去拍他的肩膀，鄙薄地说“吓着咋地啦”！口角、斗殴也罢了，却要将逃跑的林松岭追打致死。这些最小28岁的警察，难道不懂什么警察使用武力的必要限度止于“制服”？据称这些警察还是“素质还不错”的，有几位是政工和法制干部，将送到北京的公安大学深造。由此可以理解，虽然政法系统多年前早已严禁刑讯逼供，可是刑讯逼供的恶性案件还在不断发生，而导致袭警者杨佳最初心理变态的在太原火车站被一群警察打落3颗门牙的旧恨何以埋下。

    撇开这起案件当事双方特殊的身份（受过武力专业训练的警察与身强体壮的体院学生），放到更广泛的社会背景来看，这不过是当下大面积存在的社会暴戾症候群（综合征）的一个点状表现。信手拈两条新闻吧：在央视讲清史走红的74岁的阎崇年，在江苏无锡签名售书时，被一个认定他是“汉奸”的年轻人当众抡耳光。本市天河区暨南花园小区，街坊丁丁的妈妈带着4岁的儿子散步，三只没人牵的狗追赶吓哭的孩子，狗主人不理会，丁丁妈妈在离开之际怒骂“难道这些狗都没有人养吗？真是狗养狗！”结果她顿时被红衣年轻男狗主踢倒在绿化带，尿湿了一地，“经省人民医院医生诊断，丁丁妈妈胸口和大腿两处软组织受伤”。都是以强凌弱，前一例是虚拟世界网络上“夥矣”的愤青走到了真实生活中；后一例则在我们的生活中成为社会新闻版的日常佐料。

    日常生活中的这种暴戾之气，像无所不在的大气污染和水源污染影响我们的生活质量，却更令人不安。暴戾之气，是人的“原罪”，在欧美发达国家也不可能消除殆尽。你看，美国的监狱人满为患，警察滥权打人也时有发生；法国的失业青年、德国光头党、英国足球流氓，闹起事来都够蝎虎的。但是，在日常生活中，人际关系是友善的，夜不闭户、礼让为先、乐于助人是寻常风俗。而这种生活氛围方面的差距，在我看来，是中国作为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之间最需要缩小距离的一条。

   不久前，新加坡资政李光耀发表文章，盛赞北京奥运会的成功举办；然后他恳切地说，这个成功向世界展示的是中国的潜力（实现的可能性）而不是已有的实力，集中国力建成一个现代化的新北京不难，而要让13亿、14亿乃至将达到15亿的中国人的平均收入提高到美国人均收入的一半，能在50年内做到，就是非常了不起的成绩了！（大意）他这里主要说的是国民人均收入的差距即所谓“物质文明”方面，意在提醒我们保持冷静和低调。其实，这种城乡发展差距在“新北京”也有明显的表现。你看地铁里大量的乘客，他们灰头土脸的神情和廉价服饰，一望而知是农民工及其家属；这使北京人流与在香港、新加坡、欧美城市看到的市井风景明显不同：发达地区和国家的人们绝大多数都容光焕发、看上去自信而安祥。至于公共秩序（精神文明、政治文明）方面，与发达国家的差距，在北京这个中国的首善之都也一望而知。近日从幸福大街街口过广渠门大街，朋友说，你若照红绿灯信号走根本就不可能，得见机穿一半停下来再等机会。地铁里有电视在播在卖广告，根本不可能像日本人欧洲人各自静静看书报……

   人口众多而设施拥挤一时改变不了，农民工现代化意识差不是他们的错，而像都市里汽车尾气一样为害的暴戾之气甚烈的，却不能简单地归咎为贫穷。众所周知，印度与我们一样人满为患，交通比我们还挤，却没有那么普遍的暴戾之气（教派冲突时除外，管理混乱如多次发生严重踩踏事件另当别论）。也别拿宗教信仰说事，宗教信仰有讲博爱而平和的，也有极端的乃至嗜血的。也别拿什么“三统”（儒家古文化传统、五四新文化传统，革命文化传统）来弄玄虚了，我看从当下找原因最直接最有解释力。

    今天刚看到一则本地新闻说，4名德国籍男子在广州分乘两辆的士，走在前面的两人拒付1元燃油附加费，被的哥拦下；随后，这4名男子围殴这名的哥，其暴行引起附近市民的愤怒，一度将他们围住要求道歉；警察赶到现场后，将4名外籍男子和的哥带到派出所调解，最终4人赔偿的哥1000元医疗费和修车费。估计这4名德国男子是来参加广交会的，不是一般混混。他们在德国想必也文质彬彬，可是到了中国却敢撒野。无非有优越感有特权意识以为不打人白不打。他们没想到现在广州人不买这种账了，只好悔之晚矣，多付出999元。我断定他们下回不敢在广州撒野，知道了他们这段故事的老外都会提高觉悟。而那些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广州市民，我猜也是看人打发的。估计，若是4个警察打的哥，不排除他们会借机围攻警察以泄怨，但更可能漠然视之；若是一伙地痞打人，他们极可能视而不见，因为害怕报复。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论发达国家还是中国，人们对当下的得失（奖惩利害）计较才是最重要的行动指南。

    说到当下暴戾的成因，我看主要是“天理王法”不彰，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以致“强者为王”，以致年轻爸爸妈妈多有教幼儿园的孩子出手打小朋友的。再就是官员的暴戾示范效应，小如官车以不守交通规则为荣，横行霸道乃至冲卡打人；大如官方强制拆迁时，既不先“强制”搬出被拆者的家产，不给被拆者准备一个临时的帐篷安顿老人病人，却理直气壮命令警察和雇用者，上来就用机器推或铲民房，以致酿成血案……     “开胸验肺”民工获赔难平社会暴戾之气   作者鲁国平
　　
　　 据中新社，9月16日，河南郑州“开胸验肺”当事人向记者证实，经过众多部门的关注，9月15日张海超与郑州振东耐磨材料有限公司签订了赔偿协议，由郑州振东耐磨材料有限公司赔偿张海超包括医疗费、护理费一次性伤残补助等各项费用共计615000元，张海超与郑州振东耐磨材料有限公司解除劳动关系。
　　
　　 目前，随着相关责任人的被处理，以及当事人被特事特办地赔偿，一个震惊全国的由于工伤检验行政机关方面官僚主义酿成的社会事故终于尘埃落定了，也好像有了一个各方面“皆大欢喜”的结局，一切看起来很“完美”，但是回顾事件的来龙去本人还是觉得，“开胸验肺”民工即使获赔了，获得60多万元巨额赔偿，一时也难平官僚暴戾权力下的社会暴戾之气！更加不要说那种扩散到当事人以及民间大众心里的痛了！
　　
　　 事实上，当初这条新闻一出来时，一个痛字便概括了大多数群众包括我的感受，尤其当事人亲身体验的比“开胸验肺”肉体之痛更加痛的是一位弱势群体中一员为寻求真相证明自己不惜拿命一搏的心灵之痛，迅速弥漫了整个社会。由此经过一番媒体的狂轰滥炸和取得社会舆论的广泛关注以及同情，张海超才侥幸得到了应该有的补偿，这就像有人捅了你一刀，养好了伤，伤疤也会脱掉，然而那种受到伤害的心痛将无法轻易释放干净，何况最可怕是社会大环境中小人物的处境并不因为这件事的了结而会得到彻底改变，如果张海超是躲猫猫而死的嫌疑犯，如果张海超是坐牢替身，如果张海超是正常质疑而被以诽谤罪逮捕的网民，如果张海超是打了欲性骚扰的局长大人的那位女老师……，那么面对这些司空见惯的社会现象大众麻木了媒体麻木了社会良知也麻木了，可能命运就会有截然不同的结局。
　　
　　 历史惊人的相似。古时候一位暴君商纣王曾经对一再劝谏的叔父比干说：“吾闻圣人之心有七窍，信有诸？”说罢，命人剖胸取心，比干毫无惧色，慷慨就戮……与大人物的追寻真相儿戏般随意、便利相比，其他人血腥代价不过举手之劳而已，是不足以和小人物的比如这位 “开胸验肺”民工的血腥维权相提并论的，简直有着天壤之别，而张海超和那位冤死的比干的情形相比又何曾相似乃尔？后者是被逼做了暴君寻求真相游戏的牺牲品，前者则是某些干部官僚对群众寻求真相诉求无动于衷时民工无奈所作出的自我维权牺牲，据说，“连张海超在医院开胸后曾找过新密市信访局，相关工作人员的答复都是他们只认郑州市职防所的鉴定结论”。这就是和目前提倡的和谐社会格格不入的官僚权力暴戾游戏下的显著特征。
　　
　　 张海超用自己“开胸一验”的血淋淋的勇敢事实进一步证明了，伴随大人物权力官僚暴戾游戏的往往就是小人物的无尽折磨和痛苦甚至生命危险。于是试问，作为个案，这位“开胸验肺”民工以比别人更加大的勇气和执着以血腥的代价控诉了某些官僚在人民疾苦面前麻木不仁的工作态度，并且终于取得胜利，获赔了，是否我们群众就可以万事大吉、高枕无忧了?我觉得，没有！如果政府有关部门不从深层次和广范围挖掘整个官僚权力制度原因，不真正遵循执政为民、以人为本和人性化执法的执政理念，将来类似的悲剧还会重演！官僚暴戾权力下的社会暴戾之气也将继续肆无忌惮地流行，危害群众，危害社会，危害政治稳定，危害经济发展。
   富人的暴戾之气从何而来？ 吴锡平 2006-10-23

江苏省镇江市的第一个别墅小区“锦江花园”里，每幢别墅都价值几百万元，当地人都把这里称为“富人区”。但几乎从1998年它建成开始，这里就成了私搭乱建的重灾区。公共绿地被业主们用铁栅栏分割成了自己的私家花园，有的占用公用道路，甚至把消防栓都圈进自家院内，将公共设施“私有化”。而执法人员在拆除这些违章建筑的过程中，遇到巨大阻挠，甚至屡屡遭打。（10月21日央视《中国法治报道》）

富人已经把家安在“富人区”，按说，富人区里的住宅无论是居住面积还是装潢档次，都应算“高尚”，堪称豪宅，有如此宽敞忧郁的居住环境为何还要打公共设施的主意？这不是贪得无厌又是什么？明明是违章建筑，遇到执行执法时却有胆量出手伤人，暴力抗法，这不是蛮横霸道又是什么？

其实，不独镇江这个个案，近年来关于富人刁蛮耍横、粗暴违法的报道屡见报端，富人群体本已是令社会感到敏感和争议的一个阶层，屡屡以这样的恶劣形象出现，公众能对其产生怎样的印象和期待？

那么，富人身上的这股暴戾和跋扈之气从何而来？无庸讳言，中国的富人阶层中，尽管不乏凭自己的才智和勤劳致富的个私经营者，但也有相当部分是靠官商勾结、权钱交易等“寻租”暴富的。这部分富人是熟知权钱交易之道的，他们攫取的财富中多多少少都与权力运作有关，和“权”沾了边，“钱”自然也就容易“狐假虎威”，或者“狗仗人势”，拥有钱的富人们就容易为所欲为、飞扬跋扈了。说到底，富人们的暴戾和跋扈的底气来自威力巨大的“权”，是某些公权变味的、不当的曲折使用所致。

富人们的跋扈之气还反映了中国富人中财富观的扭曲和变形。一些富人发财后，信奉“有钱能使鬼推磨”，依仗自己手中有钱，开始滋养出一种霸气和戾气，公然藐视社会公德甚至践踏法律。“富人超生”的现象早已不是新闻，但对其发展势头似乎并未得到有效遏制，时下有报道说，生个二胎、三胎甚至已经成为富人圈中的一种文化现象。此外，类似“千万富豪征处女”、“富豪一掷千金买悍马”等等新闻也时见报端，以“炫富”、“玩富”、“飚富”为荣的富人们，财富成了挥洒豪奢和暴戾之气的工具和手段，这无疑在提示人们，中国富人们的钱袋鼓起来了，但脑袋并没有相应地鼓起来，他们还没能建立起“为富而仁”、“富而好礼”，热衷社会慈善和公益事业的正确的、健康的现代财富观。

富人们的暴戾言行提示我们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如果我们不能尽快改革行政运行体制和机制，有效遏制官员以权谋私、官商勾结以至官僚资本的形成，让财富的透明度和“绿色度”更高的话，那么富人们类似此类的暴戾之气将会愈来愈炽，这将激化社会矛盾，影响和破坏社会的和谐和稳定。

此外，面对富人们的暴戾，如果我们不能尽快建立健全贯穿权利公平、机会公平和过程公平的公平、公正的社会分配机制，运用税收等经济调节手段，努力缩小社会贫富差距，消弭因财富分配的两极分化而导致的社会群体之间的对立情绪，消减仇富的社会心理土壤，那么社会的和谐和稳定也将因此而悬疑重重。还有，富人们的暴戾放任也要求我们充分认识到倡导和建立正确财富观的重要性。中国人传统的道德理念和世俗生活方式，缺乏强烈的宗教情感，只追求现实享乐而不修来世，加上长期的封建社会历史已经沉淀为一种“臣民文化”和权本位、官本位的社会文化心理，中国富人中对财富的拥有和使用，有着很多的误区和悖谬。这需要我们通过体制和制度的创新有效地进行引导，鼓励富人投身慈善和公益事业，为其提供机会和优惠，引导他们建立起充满人文关怀和洋溢社会责任感的现代财富观，关注民生、承担责任，让财富“从社会中来，到社会中去”。通过改变他们的言行，来和谐社会各阶层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