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马文学网军服、体制与国家机器---左岸文集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9 15:29:16
军服、体制与国家机器
文 /祝东力
军队是国家有机体的骨骼。无论是谁，无论前往哪一个国度，总会与那里的国
家机器相遇：从外向里，可能依次是海关啦、安检啦、民政部门啦什么的，但这些
都是国家机器外围的部件，只有军队，才称得上是国家钢铁般的内核。以有组织的
少数控制无组织的多数－－军队简明扼要地全释着国家暴力的实质。通常，只是在
历史发生危机、转折或断裂的关口，当外围消散，现象脱落，浮华的世俗生活如泡
沫般破裂的时候，军队这个国家机器的内核与实质才陡然呈现，披挂出场，而在平
时它一般是隐蔽和裹藏起来的，在所谓的现代民主国家尤如此。军队意味着禁区、
机密和铁的纪律，日常经验及其逻辑在这里中断，世俗的旨趣和行为到这里止步。
军队向来自成一体，堪称国中之国。通常只有国家才拥有的那些象征仪式军队都拥
有，国家有国庆节，军队有建军节，国有国旗，军有军旗，国有国歌，军有军歌，
国有国徽，军有军徽，诸如此类，不一而足。另一方面，国家没有的象征仪式，军
队也拥有，比如军服。
在近代世界，民族国家是利益集团的新形式，这种新形式是由于生存竞争日趋
白日化才形成的。单一民族、单一语言、统一的国内市场、各司其职的官僚制度，
还有自上而下的动员体制，都是为了在日趋激烈的竞争中胜出。早期民族国家法兰
西从腥风血雨的大革命中诞生，它不但向全欧洲传播了共和国的理念，也向世界贡
献了国庆节、国歌和国旗这些象征仪式。国民军队－－由为祖国而战、有政治觉悟
的公民组成的军队－－这种近代军队的观念和体制也是法国革命的首创。战争是竞
争的最高形式，军队就成了国家机器的缩影，连带也捎上了军服。穿上军服，就算
是把国家体制套在了身上。军徽标识国别，坚韧的质料、深沉的底色、整齐划一的
款式都是对国家机器的意志、制度和纪律的阐释，而表示军衔的肩章、领章或胸章
更把国家行政系统的科层制度标识化、视觉化了。
就现代各国军服来说，也各具特色，并与各国国情息息相关。原德国军服不论
是灰是蓝是绿，都偏好深色，并且帽箍、衣领和腰带多采用黑色，其风格一派威严
肃杀，透出现代日尔曼民族的冷酷、理性和对战争机器的崇拜－－这个民族不但发
动了两次世界大战，而且贡献了克劳塞维茨这样的军事理论家和总参谋部这样的战
争体制，也并非偶然。美国军服的风格以轻松和平易为特征，它的自由氛围、民主
体制和凭借强大工业体系取胜的战争史，为这种风格的形成预备了基础。前苏联军
服自成一格，特征是厚重和严肃，令人联想到漫长的冬季、冷战中的铁幕和斯大林
主义模式的呆板沉重。
当代中国军服以模仿苏军起步，中途几经变化，到１９６５年彻底废除了军衔
制，军服款式也陡然变貌。红五星配红领章，解放帽配草绿色军装，六五式军服清
新、质朴而另类，至今仍是给人印象最深的解放军军服。它直接引出的形象和情景
是“子弟兵”和“军民鱼水情”，马玉涛传唱遐迩、历久不衰的著名歌曲《见到你
们格外亲》和《老房东查铺》堪称这种新型军队与民众关系的音乐版。从政治学的
角度看，六五式军服折射出了晚年毛泽东为改造国家体制、超越现代官僚主义和科
层制所进行的真诚努力，官兵一致，同甘共苦，消灭“资产阶级法权”，使高高在
上的国家机器消融在亿万民众之中。但出人意料的是，这场社会实验的结果反而造
就了一个史无前例的超级国家－－“七亿人民七亿兵，万里江山万里营”，这也是
歌里唱的。
文 /祝东力
军队是国家有机体的骨骼。无论是谁，无论前往哪一个国度，总会与那里的国
家机器相遇：从外向里，可能依次是海关啦、安检啦、民政部门啦什么的，但这些
都是国家机器外围的部件，只有军队，才称得上是国家钢铁般的内核。以有组织的
少数控制无组织的多数－－军队简明扼要地全释着国家暴力的实质。通常，只是在
历史发生危机、转折或断裂的关口，当外围消散，现象脱落，浮华的世俗生活如泡
沫般破裂的时候，军队这个国家机器的内核与实质才陡然呈现，披挂出场，而在平
时它一般是隐蔽和裹藏起来的，在所谓的现代民主国家尤如此。军队意味着禁区、
机密和铁的纪律，日常经验及其逻辑在这里中断，世俗的旨趣和行为到这里止步。
军队向来自成一体，堪称国中之国。通常只有国家才拥有的那些象征仪式军队都拥
有，国家有国庆节，军队有建军节，国有国旗，军有军旗，国有国歌，军有军歌，
国有国徽，军有军徽，诸如此类，不一而足。另一方面，国家没有的象征仪式，军
队也拥有，比如军服。
在近代世界，民族国家是利益集团的新形式，这种新形式是由于生存竞争日趋
白日化才形成的。单一民族、单一语言、统一的国内市场、各司其职的官僚制度，
还有自上而下的动员体制，都是为了在日趋激烈的竞争中胜出。早期民族国家法兰
西从腥风血雨的大革命中诞生，它不但向全欧洲传播了共和国的理念，也向世界贡
献了国庆节、国歌和国旗这些象征仪式。国民军队－－由为祖国而战、有政治觉悟
的公民组成的军队－－这种近代军队的观念和体制也是法国革命的首创。战争是竞
争的最高形式，军队就成了国家机器的缩影，连带也捎上了军服。穿上军服，就算
是把国家体制套在了身上。军徽标识国别，坚韧的质料、深沉的底色、整齐划一的
款式都是对国家机器的意志、制度和纪律的阐释，而表示军衔的肩章、领章或胸章
更把国家行政系统的科层制度标识化、视觉化了。
就现代各国军服来说，也各具特色，并与各国国情息息相关。原德国军服不论
是灰是蓝是绿，都偏好深色，并且帽箍、衣领和腰带多采用黑色，其风格一派威严
肃杀，透出现代日尔曼民族的冷酷、理性和对战争机器的崇拜－－这个民族不但发
动了两次世界大战，而且贡献了克劳塞维茨这样的军事理论家和总参谋部这样的战
争体制，也并非偶然。美国军服的风格以轻松和平易为特征，它的自由氛围、民主
体制和凭借强大工业体系取胜的战争史，为这种风格的形成预备了基础。前苏联军
服自成一格，特征是厚重和严肃，令人联想到漫长的冬季、冷战中的铁幕和斯大林
主义模式的呆板沉重。
当代中国军服以模仿苏军起步，中途几经变化，到１９６５年彻底废除了军衔
制，军服款式也陡然变貌。红五星配红领章，解放帽配草绿色军装，六五式军服清
新、质朴而另类，至今仍是给人印象最深的解放军军服。它直接引出的形象和情景
是“子弟兵”和“军民鱼水情”，马玉涛传唱遐迩、历久不衰的著名歌曲《见到你
们格外亲》和《老房东查铺》堪称这种新型军队与民众关系的音乐版。从政治学的
角度看，六五式军服折射出了晚年毛泽东为改造国家体制、超越现代官僚主义和科
层制所进行的真诚努力，官兵一致，同甘共苦，消灭“资产阶级法权”，使高高在
上的国家机器消融在亿万民众之中。但出人意料的是，这场社会实验的结果反而造
就了一个史无前例的超级国家－－“七亿人民七亿兵，万里江山万里营”，这也是
歌里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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