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中国公有和私有企业的问题

----中国财富高度集中的原因是什么？

（在郎顾之争五周年座谈会上的发言）

北京大军经济观察研究中心主任 仲大军

2009年6月20日

    主持人：感谢张老师的发言，张老师也是总是能够跳出经济学的这样一个纯粹的视野，看到政治形势，看到国际的形势，下面，我们请仲大军老师作发言。

    我对公有还是私有的问题认识有个过程。还是先谈谈五年前的事，五年前的历史。

    在郎顾之争之前就发生了一些事，我们还是想把这个历史搞清楚，在这个之前我和格力电器的董事长朱江洪打了一场官司，因为格力电器当时要搞私有化，MBO，当时，我写了一篇文章在广州一家媒体发表了，我说朱江洪个人拿30%的股份是不是太多了，对当时国企MBO的做法做个评论，因为这个问题，朱江洪在珠海法院告我，法院判我输，罚款，从我银行账户上一下就划掉了十几万。我可能是捍卫国有企业、国有资产的最早的一个受害者。所以，你们说的三剑客，就是空喊，还没有实际行动。

    Z 插话：我替你说句话，估计顾雏军可能就是看了你这件事，才打官司的，郎咸平就得教育教育他。

     这事可以看出当时的资本是多么蛮横，就是在我这个案子败诉之后，资本骄横得不得了，接着，郎咸平再起来的时候，顾雏军马上就要告他，就要打官司，所以，到郎顾之争的时候，国内的这种理论上和实际行动上的斗争，已经进行了有一段时间了。从MBO开始，到2004年，MBO已经进行到如火如荼的高点，MBO2002年就开始了，到2004年是什么形势？就是国家发改委、国资委下文，指示下面的国有企业，你必须在三个月之内，或者几个月之内，把你的企业产权多元化，也就是私有化。就是这样的，我们这是政府行为。所以当时的那些企业，像朱江洪，他们都很横啊，他们都很有理啊，他们认为这是政府行为，我按上面的指示办事，完全有理啊。

中国私有化的根子在政府撑腰

     说到这里，我们要把东西方产权理论做一个比较。刚才有人讲了，西方的产权逻辑，明晰到个人就是合法的，这是科思的逻辑。中国的逻辑是什么呢？政府交办的就是合理的。中国的产权听命于权力。任何国家干什么事总是要讲理的，我是搞经济的，经常跑企业，有些厂长经理就对我说，我这是完全按照政府指示做的，我没有错啊，郎咸平这个混蛋在这发难，你发什么难啊？

    我走的企业多了，了解一些企业家的思想。所以我们现在在讨论一个问题，就是产权受谁支配。在咱们中国，谁说话算，就能把产权给谁。

    主持人：我插一句啊，本来我还邀请了一个学者，他现在临时有事，来不了了，他给我发了一个很简短的一个观点，让我代他说一下，他这个观点跟你这个观点差不多，他说顾雏军作为个人来说，他几乎是无罪的，有罪的就是允许大规模私有化的的这样一个政策，这是他让我替他说一下。

    就是，我们应该追究根本的原因，就是在国资委这边，明摆着的，下文件啊，这企业拗不过大腿是吧。所以，西方他的逻辑是只要明确到个人，就是合理的，产权明晰，就是合理了，大家看看中国的逻辑是什么？只要我们上边领导，上边发话，上边有文件，就是合理的。这就是权力决定产权。实际上我们国家就是个权力决定产权的问题，政府说了算，这个产权到底是谁的。

    前几天中央电视台记者采访福耀玻璃的老总曹德旺，人家说，我的财产都是拣的，政府说给谁就给谁，我们都是跟着政策沾光的，这个产权是国家政策给的，所以，现在千千万万富起来的大资本，富翁，人家都有国家政策的保护，人家也有人家的逻辑性。这个责任你找谁？要把根源找清楚，根源在什么地方？在于我们的中央政府，没有上边的指示，没有这种具体化的文件，企业敢动吗？哪个企业敢动啊？

    我们学者当时带着一种很朴素的感觉，感觉你这样瓜分国有资产不太合理，于是出来来反对，来抵制一下，但是就遭到了人家的抵抗。人家就敢跟你打官司。所以，要从根子上找原因，后台是谁？就是政府内的那帮无耻的改革者，瓜分人民财富而恬不知耻的赃官。但是，遭到社会的抗议引起民愤之后，MBO最后还是被停止了，对国有资产大规模地瓜分，这股私有化浪潮基本上被遏制住了。刚才冼言讲了，胡锦涛上台后的，对过度的私有化进行了校正，纠正了江泽民时代的做法。

    比如说曹思源，曹思源在江泽民时代的时候春风得意，他当时写了一本书，叫《人间正道私有化》。在上海高峰论坛会上，人家曹思源捧着两本书，亲自到江泽民的饭桌前，赠送给总书记。江泽民也就很高兴地接受了。可是胡一上台，曹思源马上就倒霉了。所以曹思源就说了，我在江的时候，还能挣碗饭吃，胡一上台我连吃饭的活也无法干了，他那个公司，破产事务所，还有思源社会科学研究中心，统统关门了。这样一个大的背景，我们应该搞清楚。

国有企业的腐败问题

    这个事情过了五年了，随着形势的变化，我对公有、私有、社会主义、资本主义这些问题也在思考。我感觉我们的一些认识方法也应该与时俱进，一些传统的、绝对化的思维方式也应该校正一下。你比如说公有、私有的问题，我们以前认为只要公有就是好，我感到这未必完全对，现在剩下的这些大的国有企业，又怎么样呢？现在的大国有企业就是好的吗？中石化刚刚暴露出了一个俄罗斯美女门事件，中石化的一个高管，被外商拉下水。一家外商专门从哈尔滨挑了两个漂亮的俄罗斯小姐，弄到北京来金屋藏娇，给这个中石化的高管享用。结果，在中石化对外招标的时候，这家外国企业一举中标。几亿几千万的一个大项目就拿到手了。这个事引起其他参与招标公司的不满，这个行业的都知道的这家中标企业的水平怎么样，这个事就暴露出来了。

    但是这点事情算什么？仅仅是冰山的一角。国有企业现在腐败到了什么程度？别以为中国这么大，国有企业都是好东西。这种商业贿赂在当前的国有企业里不知有多少。腐败程度到底有多深，很需要查一查。这里坐的除了张教授，你们这些老同志不了解情况，还觉得国有企业多么好多么好。其实现在国企总部的人下去，到地方去，哪个不是女性招待，这不早就成规矩了吗。

    F 插话：这不是国有企业，是国营企业。

    所以说公有企业关键是要看它能不能为人民大众所公享，为公共服务。如果这种所谓的公有企业已经变成为部门利益服务、为小集团服务的企业，它公有的性质就改变了。看看现在北京的那些大国有企业总部，住的全是高档写字楼，一行一动全是贵族派头，国家电力在金融街上那几座富丽堂皇的豪华办公楼，他们从哪来钱维持这种高成本？不是从电费上来？再例如中国化工集团的中国化肥公司，刚搬到长安街上一栋新写字楼上，租金一年近两千万元。他们这么大手大脚的化钱，卖出去的化肥能不贵吗？不是由可怜的农民来买单吗！农民一点也没办法，因为中国化肥公司这一家就几乎垄断了全国70%的市场。定价权掌握在他们手中。他们在与国际市场的交易过程中，低效率高浪费，结果把这些成本最后全部转嫁给了国内消费者。但他们从来都是旱涝保收。

    特别心疼的是最近发生的事，中国铝业收购力拓兵败澳大利亚。帐面损失500亿元人民币。这些大国有企业拿着国内人民的血汗钱跑到海外乱洒，这种巨额亏损由谁来承担？还不是国内消费者？

    还有，中石化专门找那油价高的时候买油，上海宝钢专门找铁矿沙价高的时候进口。买了高价产品怎么办？就是转嫁给国内老百姓。他们永远不会降低自己的收入、福利和生活水平。这就是今天中国大国有企业的实质。哪里还有什么公有制和国有制，全是官有制、垄断集团所有制、部门利益所有制，把国有制和公有制统统变性质了。谁能监督他们？中国人民这些所谓的所有者能管得了他们吗？

    （鼓掌）

警惕国有制变成官有制和垄断部门所有制

    这才是问题的实质，我们维护国有制，维护出些什么东西？就维护出你这么一些垄断集团和官有企业吗？给内部员工发房子，发轿车，各种优厚福利，把巨大的垄断利润在内部消化，并且还拿着本高额垄断利润伺候外国主子。中石油在海外上市募集了29亿美元，四年之间分红分出120亿美元。这是中国人民的血汗啊！就这么轻易地贡献给了外国投资者。你说这一帮国有企业混不混帐，是不是败家子？我们要这种国有企业干吗？中国的消费者能受得了吗？

    （鼓掌）

    前些年大银行的私有化、海外大规模上市被止住了，要是不被制止住的话，我们国家算是完蛋了，整个国家就为外国资本服务吧。所以这些事情大家要看清楚，什么原因导致的这么一种情况？还是政府内的那股卖国力量！剩下的这些国有企业，还是这么个德行，你看我们的手机费，电话费，现在话费还是这么高，居高不下，全是垄断利润。

    垄断价格是一个国家最基础的定价，这个价格一旦制订以后，把所有竞争性企业的利润全都给吃光了。所有的竞争利润都在为他们打工，这点经济学道理还不懂吗？基础价格制定后，其他的领域都是在为垄断企业打工，全是微利经营，根本没钱可挣啊，市场也没法发育。所以，现在这种垄断企业的垄断价格已经成了我国经济体上的恶性肿瘤。

    我们要这样的垄断企业、垄断利润吗？我们能接受吗？现在我国的汽油价又涨了，我们一升五六块钱，美国一升才四块来钱。所以我们要思考，如果政治条件不行，在这种状况下搞公有制，你有人吗？毛泽东，朱德那老一辈革命家早就死光了，你上哪儿来找搞公有制的人，你抓一个都是腐败分子，搞公有制，你看看有社会基础吗？你出去挑去？挑一个，出来一个，还是一个腐败分子。所以说现在时代不同了，张老教授。 所以说，现在中国的事很难办。

    （鼓掌）

    G 插话：这一套是私有化搞起来的，过去不搞私有化，不搞私有企业的时间，你问问国有企业什么样子。顶多的是领导不干活，但是哪敢这个？你跟女同志事多了，都给你搞上去，给你撤下来，岁数大的人都知道，那叫犯生活错误。

    所以说，咱们追究到点子上，就是我们腐败堕落了，我们的党，我们的政治，整个社会腐败堕落了。你这个政治，这个体制，这个队伍，这个党都腐败堕落了，你怎么来搞来维护公有制，来维护全民的利益啊，都是维护自己的利益，这个政府早就变成一个自利政府了，你看改革30年来，谁最强，谁最大？就是政府啊，公务员是改革最大的受益者。我是下海的人，是走市场的人，我和你们这些学校教授还不一样，我是有深切体会的。我们受的那个苦谁知道！

    H 插话：你们说的都是对的，私有制和官有制都是应该反对的，单纯反对官有制，单纯反对私有制，他不是，这样的，他是打着私有化的旗号，然后又把权，把什么，包括国有企业，全都在少数人手里。

中国过度私有化的问题：老板个人所有制

    中国的改革问题在哪儿，就是过度私有化。什么是过度私有化？比如说福耀玻璃这个企业，搞了几十年，产权全都归老板个人所有了，没有员工的份。我把中国这种改革模式叫做老板私有制模式，就是说企业发展的成果都被老板攫取了。所有的企业，你看啊，发展起来后，产权统统归老板所有，没有其他创业者和员工的份。这种资本主义是最不公平的资本主义，老板独吞发展成果。但是这种模式为什么可以在中国大行其道？关键是与政治文化密切相关。中国是个一把手政治的国家，于是经济也成了一把手经济，企业也成了一把手的企业。这种所有制形式必然造成收入分配的严重不公平，不均衡。

    这种发展模式就是从原来的公有制一下子跳到私人绝对所有制。从一个极端跳到另一个极端，没有全民所有制，只有国家垄断所有制和老板私人所有制。这就是当前中国所有制的主要形式和主要问题。这还是共同富裕的社会主义吗？

    企业发展起来了，但员工无法分享到企业产权。就象福耀玻璃公司，在这么多年的发展中，企业股份为什么最后都攒到你曹老板一家人的手里了？

    当代的现代企业制度其文化核心是公有制，股份制企业就是公有制企业。这既是一种公有制，又是一种私有制，千千万万的股东所有制。公中有私，私中有公，公私不能分开。这才是合理的产权制度。公有和私有是混合在一起的，交叉在一起的。企业发展好了，老板与股东共享共荣。但是，自山东诸城私有化运动的后期，每人都有份的员工持股企业产权改革，变成了经营者一个人持股。这就是中国企业产权改革的路径。它没有集体所有制，没有产权社会化，就是老板独享所有制。

    （鼓掌）

    还有个很大的民营建筑企业泛海集团，老板是山东潍坊的，跑到北京来发展，年产值都几百亿了，到现在可能还是无限公司，所有的产权都是企业老板的，也不搞股份制，模糊产权。大家都一起干吧，都一起拿工资，企业到底是谁的？还是老板的。产权也不给你明晰，不搞股份所有制，无限责任公司，这就是中国。改革如果没有共同富裕的思想，如果都是寡头所有制，那就会出现今天我国这种企业现象：无论是大型垄断国有企业还是私营企业，其特征都是寡头所有制。

所有制形式导致了当前社会财富高度集中

    我再说一遍，私有化是可以的，产权归人民大众所有，他掌握了产权以后，他自己独立经营，有利于经济的发展，有利于调动积极性，有利于提高效率，但是不能象中国现在这样搞绝对的私人老板所有制，搞得太厉害了，我们往往是从一个极端走到一个极端。一搞公有制就是一大二公，连自留地都归生产队。一搞私有化就全成了老板所有制，家族所有制。建国以来就在这两种模式之间摇摆。哪还有点社会主义精神！

    我们的政治体制有问题，认识方法更有问题。把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绝对对立，把私有和公有绝对对立。冷战时期，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成两大阵营，势不两立的两大阵营。搞社会主义的就走上一大二公的极端。搞资本主义就是极端个人私有制，个人发财致富。

    公有和私有，必须在好的政治制度下才能和谐统一。没有平等思想，没有均衡发展的社会制度，这个国家就要出现严重的贫富分化。要么出现伪公有制，要么出现极端的私人所有制。这种状况都不利与人民大众的发展，都不是人民的福音。

     看看当今中国社会财富的分布，有权威报告指出，占人口0.4%的人占有全国70%的国民财富。中国财富集中的速度是世界均速的两倍！中国社会贫富分化这么厉害，难道与当前的所有制形式没有关系吗？不是绝对的公有制，就是绝对的私有制。在这种极端集团化和个人化的所有制形式之下，人民大众能不陷入贫穷和赤贫吗！？

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必须兼而有之

    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无非就是人类的两种追求。一个是追求财富，一个是追求公平，平等，追求平均，只有这两种制度、两种精神结合到一起，才是一个完整的社会，所以真正发达的社会，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兼而有之，不可分开的两种精神，两种追求。民主制度就是遏制资本主义的政治工具。你没有民主，没有公平，没有正义，那资本就穷凶极恶，就毫无节制。这是恶性的资本主义。我们国家恰恰就走向了这个恶性资本主义。这几年里，凡是私有部门，私人部门，都是那种恶性资本主义在运行。

    我希望我们的思维方法要转变，不能太绝对化，看问题的方法要多角度。我提倡共和，是因为我看到了当前社会激烈的矛盾冲突，我也不愿意社会再发生分裂和冲突。我们的国家，近代以来就内战连连。环顾整个世界，近代以来有几个国家在搞内战？有几个国家像中国这样内战打得轰轰烈烈？没有几个，我告诉大家，凡是打内战的国家，没有一个是发展好的国家，中国就是其中之一。

    中国人总是很自豪的讲淮海战役，平津战役，解放军打得是多么辉煌。其实国共两党的内战是中华民族真正的悲剧！死了这么多人，多么惨啊！从辛亥革命以来，中国就没有实现过共和，就是党争，派争。中国的思维方式是有问题的。那就是极端，排斥异己，一山不容二虎。说到底，就是专制的原因。几千年专制的习惯，只能容纳一个主义，一个党。没有共和、共存、共享的思想。所以，我就不多说了，不校正我们的思维，不改变我们的认识方法，摆在中国面前的又是灾难，如果再搞内战，再打仗，还是灾难，永远没有出路。

    （鼓掌）

    主持人：感谢仲大军老师做的这个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