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权尊严高于一切

人的尊严高于一切　2009-05-30 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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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270万美元赔偿是讹诈还是狗食歧视案
汤本
美国的怪事多多，有时让你的眼球，都转不过来。
美国的奇事多多，有时让你惊的，在那里，愣上一小会儿。
随便提几个故事，有的你知道，你的你可能听说过，有的，你可闻所未闻。
老太太的腿被麦当劳的热咖啡烫伤了，一状告到法庭，赔到了400万美元。当她拿到钱时，可能，她的腿上烫伤的伤疤早就消了，没影了。可是大笔美元现金可是实实在在的啊，老太太可高兴了。用俺们东北人讲话，笑得合不拢嘴啦！
一个二战老兵，早就退休，颐养天年，但老人家锻炼身体，热心公益，身体很好，眼明脑快，身手矫健。一天晚上，当他看到一个小鬼影，摸到他家窗户边上，拿出一枝步枪，不用瞄准，就很准，一枪就把那个鬼小子，给崩了，死了。
这个“小鬼子”，原来是很可能侵略过中国的日本鬼子的儿子的儿子，原来是一个来美国游学的中学生，万圣节鬼节晚上，出去讨糖，落单后，走错地方，被曾经是英勇的反法西斯战士，一枪打死了。
平心而论，这个“小鬼子”是个正正当当的小日本游学生，就象当年的陈鲁豫一样，到美国是游学，没有拿学位，短期游走学习。这个学生因为不巧中，学得了他的爷爷那个德性，鬼鬼祟祟进了“村”，毫不留情地给打死了。
后来，经历了两场旷日持久的官司，这个依然强壮的美国老汉，被宣判无罪。
因为正当防卫?因为日本小游学生“侵略”他人家园？不管怎样，这个美国老汉无罪。
顺便学学鲁迅，带上一笔：在美国，八十岁以上，才算老，哪象中国，一个身强力壮的中年人，就被骂成“老不死”，幸好这只是极个别人。
也拥有枪的我，百分之百地，赞成法院的判决。倒不是，这个无辜的鬼子的孙子，“死啦死啦”的就好，而是因为笔者三个近邻，都是二战老兵，对这样的裁决都拍手叫好。而是因为，在美国学术智囊界，我的两个朋友，都是学术机构负责人，他们的父亲都在二战中，与日本鬼子交过手，其中一个在山西上空，击落过日本战机。
那么，单纯的一个案子，对它的看法，为什么要扯上二战？
可能，日本政府至今没有象德国政府那样，象模象样地忏悔，没有跪在地上祈求宽恕。
不过，历史在这里，无法左右法庭。这都没有关系，换一个人，不管是日本人，还是菲律宾人，还是美国人自己，如果有人鬼头鬼脑，摸到人家窗户，被开枪崩了，都是这个结局。
人，应该走门，有礼貌地敲门，或者按门铃，就没有事了。
这个故事好象很怪，但很合理。这是美国，正当防卫的领域很大，尤其是自尊而又勇敢的妇女妇女，如果她的身体受到侵犯，轻者，用胡椒水喷你的眼睛，重者，拿出武器，自卫，和你殊死搏斗。
自卫正当，正当自卫。
这个故事，也不是我今天要讲的。
只是美国怪事之一，文章开头的例子而已。
这个开头好长哦，怪不得，你说你的文章是不重散文章法，是“无法之文章”之文章吗？无法之法，亦是文章之法也。
要进入正题了吗？还没有，这里，还有一个例子。前面的你都略有所知，这个故事，可能是所有网易网友都没有听说过的，因为发生在我居住的城市，是个真实故事。
我的城市在南加州，是洛杉矶郊区的一个城市。一个前美国特种部队军官，好象曾是个上校，从事非法武器买卖，事情被侦破后，在他的两层楼三车库的房子里，搜查出了一千五百八十枝各种机枪、步枪、手枪。
请注意：开始有奖阅读，凡是知道上面这个故事发生在美国哪个城市？在哪个报纸报道过？几月几日报道过？三个问题都答对者，我奖书一本。请把你对上述三个问题的答案电子邮件到我的邮箱（ttangben@163.com），我会在两个月之内，把书寄给你。请在本文刊登后的五天内寄出答案，先回答正确的前十个朋友，获得我的签名书《你不知道的美国》，如果，需要我写几句话，请你指示我。我一定乐意为你写。
下面开始，进入这篇文章的正题。人的尊严高于一切。
这是一个关于270万美元的赔偿是讹诈？还是一件狗食歧视案受到审判结果的合理事件？
我今天要讲述，也要评论的这个故事，你可能只知道一些皮毛，也可能不知道，或者知道的不多。如何看到此事的本质，更是有趣的事情，你更不知道，我和一个朋友为此辩论的情况。
2006年 12月初的一天，南加的天空晴朗湛蓝，阳光灿烂和煦，令人心情舒坦，我和朋友Trent午餐聚会，很愉快地聊天。
白人的他出身在一个中产阶级家庭，从小受到良好家庭和学校教育，现在也有一份很好的工作。忽然，我们的话题转到洛杉矶正在发生进行诉讼法律事件，也是当时的社会争议事件，一个黑人消防队员被白人消防队员辱骂吃狗食的歧视案。
两年前，黑人消防队员泰尼.培尔斯(Tennie Pierce)在用餐时，被两个白人，两个拉丁裔的同事，同时辱骂：“你在吃狗食！”， “你在吃狗食！”
泰尼的餐食中事先被他的同事掺入狗食。泰尼一气之下，提出控告市政府歧视案。几个法庭会合，庭外和解进入程序，如果市议会多数同意理赔270万美元庭外和解，那就落定尘埃。
这本来可以声息平定，但拉丁裔的市长缺予以之否决。因为他的否决，市议员会再度表决是必须有三分之二的多数，于是，形势陡转，风起云涌。
对这个案子，我和Trent的意见截然相反，午餐的气氛就有点凝重起来。
于是，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Trent说﹕“让我们辩论(Let's debate)”。
先插一句，在美中文化的差异中，有一个差异很明显，美国亲人和朋友之间对政治、社会事件看法不同，不会影响亲情和友情。而中国人际关系无论是家庭或者朋友，因为政治观点不同或者对立，便会怒目相对，甚至断绝往来，还曾有过你死我活。
我想，我和Trent的这场午餐中的小小辩论，不会影响我们的友谊。
不是歧视动机驱动但是歧视伤害结果
从美国传统的社会道德来说，美国人的人际关系或许具有更多张力，更多一些人性、人的和谐伦理。
或者说，共处一个家庭的人们，感情的经济的共存意识超越他或者她的政治观点，或者说，共处一个社会的人们，把社会的和谐和公民社会的总体利益和权利看得高于政党、政治集团的政治歧见。
回到争论焦点，Trent不赞同以270万美元作庭外解决的理由是，四个消防队员将狗食掺入黑人消防队员泰尼.培尔斯(Tennie Pierce)的餐食中，因为泰尼.培尔斯绰号就是“狗”。这是恶作剧。
他认为，“四名消防队员不是歧视动机驱动”(They were not discriminating motivated)”，Trent是学法律律出身，语言精准且具法律性。
我立即回答﹕“是的，他们或许不是歧视动机驱动，但是，他们的行动造成了歧视伤害结果”。
原来，洛杉矶市黑人消防队员狗食歧视案已经经过了两年多的法律诉讼。通过谈判沟通，最后由洛杉矶市议会多数表决通过，以270万美元作种族歧视案庭外和解。这个多数，可以正式看作合法的多数，代表很强的民意。但是拉丁裔的市长Antonio Villaraigosa却予以否决。
具体一点，根据行政和司法程序，市议会在11月30日必须达到三分之二的多数，方能否决市长的否决案。但是在11月30日洛杉矶市议会未能达到三分之二的多数，从而宣告庭外和解的流产。虽然这是一项地方性的种族歧视案，但使得正在程序进展中的12月19日的法庭正式诉讼，不仅成为美国整个社会族裔争议的焦点，也成为国际媒体关注的事件。
美国的被种族歧视的案情说起来简单，但事实上，却很复杂。
任何新闻吸引眼球，是因为触动了大众的心灵。
此案的争议越来越大。 12月3日洛杉矶时报刊登的读者意见，黑白立场尖锐对立。除黑人以外的少数族裔多数人，包括多数华裔，站在白人的立场上。有的认为这是恶作剧，不是歧视，很多人就是认为即便是歧视案，赔偿过高；甚至有人怀疑，这是背后有人教唆这个黑人消防队员发财，就是认为纳税人的钱不能让贪心的黑人和律师倾吞。
玩笑、恶作剧，还是种族歧视案？
笔者作为华人，支持市议会最初的和解赔偿的决议，也许这是当时美国华人社会对此案评论的异类声音。
为什么？
人的尊严高于一切。
恶作剧或者善意玩笑与歧视案的根本区别，前者在事前事后能够被当事人接受和原谅。而歧视案的本质是因为当事人被歧视者的言行深深感到侮辱，人的尊严受到了严重伤害，不仅形成了不健康的情绪，也导致了精神伤害。
道理很简单，玩笑、恶作剧（prank），是在彼此容忍，事后道歉，互相体谅的人际环境中是合乎情理的，而种族歧视案则是被害者不仅不接受，而是感受到了自己因为是黑人，被其他族裔看不起歧视的“族裔低下感”。
也有人拿出其他照片说明泰尼也参加过恶作剧。拿出照片证明泰尼.培尔斯也曾经参与对别人的玩笑，但是这是事前事后被开玩笑者都能接受，而且在照片上就明确注明：“这是还有友情的玩笑”。因此，不足以作为证据对狗食歧视案起到推翻的作用。
美国是一个有阶级的社会
不可否认，美国是一个有阶级的社会。这是美国FOX电视台共和党籍节目主持人比尔.欧莱利(Bill O' Reilly)的原话。
他认为，“美国社会作为阶级社会，可分为富有阶级，中产阶级以及劳工阶级。”但他忘了，劳工阶级之下，还有很大一个阶级—失业者阶级，而这其中，多数是黑人，住在贫民窟里。纽约和洛杉矶的贫民窟是其他社区的居民不敢前往的。
一位当导游的纽约市民告诉笔者，曾有一度，有的大陆访团被安排前往参观纽约贫民窟，令中国大陆参访问者十分吃惊，后来“参观黑人贫困区”的旅游目的被发现，黑人居民深感屈辱，居民不管老少，就用石头和泥团攻击华人旅游车，现在，再也没有人敢前往。可见穷苦地区的黑人的自尊心极强。
黑人的奴隶时代，连伟大的总统华盛顿黑人女侍，也是幼女。那是是一个接待客人的客房里的黑人侍女，只有十二岁，却做著成年人的端水送咖啡，洗刷便桶的工作。
更不用说，黑奴时代，黑人受压迫凌辱甚至被虐杀的整个历史，至今仍然是黑人社会愤怒的库藏火药，一旦有歧视事件成为导火索，就会引爆。
有阶级就有阶级摩擦，有阶级就有阶级斗争，加上族裔的因素，情形就更复杂。当然，必须肯定，美国的阶级矛盾和阶级摩擦，族裔矛盾和族裔斗争，多年来，在缓和中。首先是，林肯总统解放黑奴，罗斯福总统新政，马丁.路德.金的民权运动，肯尼迪总统批准民权法。这很多政治领袖，总统的努力，使得美国的阶级矛盾不断在调和中，缓和中。
不过，网易的读者朋友，千万不要误认为，这个狗食案，是金钱的讹诈，是一个个人可以滥用“反种族歧视”的司法权，轻易发财，那么简单。
今天的美国的阶级斗争，尤其是掺杂着族裔歧视的阶级斗争，还在继续发生。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当然，它的形式更加文明，更加平和。这是是司法斗争的形式，但是它的紧张度(degree of tension )毫不低下,充满戏剧性，充满智力较量，充满族裔社区力量的踫撞。
从历史再来看这场司法战的主角泰尼，你就会有同情心。他说，惨遭种族歧视，他内心充满痛苦。他当上一名消防队员，至少需要高中文凭，又要各种培训和考试。他的单亲母亲辛辛苦苦打三份工，抚养他，教育他，“才使得我有了今天”。
如果你了解美国是一个社区界限分明的社会，从黑人穷困区要跳到“消防队员”很体面的工作，也需要长期很勤奋的努力，那你就能体会，泰尼的痛苦。
在美国，对于穷人来讲，跳出自己所难以自拔或者多数无法拔出的恶劣家庭和社区环境，要跨越阶级，谈何容易！
今天的美国，好在司法独立。当阶级族裔的双重歧视，发生摩擦争斗，就可以拿起司法斗争的武器。
很多黑人始终认为自己的前辈受压迫太深太久，自己现在也面临歧视。正如2006年11月，在华府的马丁.路德.金纪念碑园奠基仪式上，黑人领袖杰西.杰克逊，就公开直言：“美国的今天还有压迫者”。曾经有过着世代被欺凌被虐杀的苦难，再加上黑人民权领袖马丁.路德.金是“被谋杀的”(前国务卿柯林鲍威尔语，见他的自传)的仇恨。
因此，如果你看到11月29日洛杉矶时报封面照片，一张张愤怒的黑人社区领袖的脸，你就知道，赔钱不是全部因素，这场诉讼案，从黑人族裔的角度，是一场历史上被虐待和现实被歧视的集体愤怒的再度爆发。
(这是我在三年前的文字,再来穿越时光隧道，2008年11月3日，奥巴马当选之夜，杰西.杰克逊满脸是泪水。)
“我们期待在法庭上见”
如果说十分诚实的话，拉丁裔民众骨子里和华人一样，以为自己的种族身份比黑人要高一等，拉丁裔市长贸然否决，挟持着一种“我是少数族裔，我就不怕你说我种族歧视”的潜心理意识。
这恰恰就是危机所在。反而在潜在中，激发黑人族裔的更大反弹﹕白人欺负我们，还有怕惹上种族歧视的麻烦和诉讼，而你们拉丁裔占着也是少数民族的“优势”，也竟然敢来欺负我们！市长的贸然否决，无论今后法庭上的裁决如何，都埋下了引发冲撞的隐患。
一场歧视捉弄，向市政府索赔270万美元，是否太离谱？有人激烈地辩解说，多少代的白人社会对黑人欠下的血泪债，可不止270万美元！也有人说，白人压迫过黑人的罪过，不是我们拉丁裔和亚裔的事，却要我们拉丁裔亚裔在内的所有当代纳税人来偿还，这不合理。市政府的经费，是我们大家的钱。
但是，富有同情心的议员觉得应该同情泰尼，而数字头脑精明的议员却想花钱消灾，不想在法庭上赔更多钱，更不愿意因此出现社会暴动。
在洛杉矶司法监察界，也有很理性思维的人士，如洛杉矶市检察长，毕竟是一个司法资深专业人士。他既研究法律又计算金钱，他懂得继续上法庭，赔偿额将会增加。因此，他努力劝说市长和市议会同意这场庭外的270万赔偿，看来他的话虽然重要，但毕竟影响力没有达到三分之二。市议会的几度辩论投票，虽然都文质彬彬，但是紧张度却是让参加会议的市民感受得到的。
这场反歧视的故事剧情不断在发展。既然庭外和解赔偿未果，政治是无情的。那么，市长总得表示一个姿态，说明市政府十分重视这项歧视案，因此，洛杉矶市消防队长Bamattre就成了众矢之的。于是，丢车保帅。
于是，消防局长流泪辞职。2006年11月30日，洛杉矶时报刊登了消防队长Bamattre痛苦不堪的照片。
毕竟，作为戴有警徽和穿消防警服的3千多人大部队，消防队队长的权威、工资和待遇，也是令人很羡慕的。有人为他抱冤，认为在他十一年任上，解决族裔问题，有很大的进步。但在12月3日，披露出，3625人的消防警员，其中有95名女警，她们中百分之八十经历或者意识到被性骚扰。
这将是一场以司法为武器的反歧视战争，虽然没有硝烟弥漫和刀光血影，但也是美国现实族裔社会摩擦较量的活生生的电视连续剧。黑人消防队员的女律师冷静地说﹕
“我们期待在法庭上见”。
看看这个满怀被歧视痛苦的黑人消防队员，在他的口舌伶俐，辞锋凌厉的美丽白人女律师的主攻下，能不能在12月19日开庭的法庭上，“翻身得解放”，打赢反歧视这一仗，攻下超过270万美元的赔偿高峰？
最后，受到歧视精神伤害的黑人消防队员泰尼，赢了。
人的尊严高于一切
事情似乎过去了，但这个案件并不仅仅是赔偿金问题。泰尼案不仅向全美国和全世界提出一个极为严峻的人权和司法的问题，而且引发各界对后现代社会出现的人的精神健康的强烈关注。
人的尊严应该视为人权在人的自尊上的最高表现。人的尊严，是文明社会中公民不可或缺的权利。
人之所以成为人，是创造精神的伟大。人，不仅受到文明的影响，也受到社会秩序的规范。人的尊严，是人外在表现的良知，是个体在社会中流动的良知，这个流动的良知，在自尊和自律中成长，在他尊他律中壮大，在互尊和互律中成熟。
一方面，公民个人的权利和选择是不可剥夺不可凌辱的。另一方面，一个公民的个人的权利，个人的选择，也同样不可剥夺和凌辱其他人的权利、选择和个人尊严。
生命是无价的，但生命的尊严更是至高无上的。
人的身体健康是重要的，伤害人，损伤人的健康就是犯罪。
人的精神健康也是同样不容侵犯和损伤的。侵犯人的尊严就是人的精神健康，就是犯罪。
损伤人的精神健康，同样是一种错误或者犯罪。
270万狗食歧视案给我们的启示是广泛的。在现代社会中，同事间必须互相尊重。玩笑，不能超出被开玩笑者接受的前提条件。
如此，再推导到家庭人际关系中，推导到朋友友情中，推导到市场商务世界，任何的践踏诚信，践踏他人对自己的信任，践踏人的尊严，也是错误甚至罪恶。
*原文《玩笑、恶作剧，还是种族歧视案？--评洛杉矶市270万美元狗食歧视案》
刊登在美国2007年第2期《中外论坛》上，、本文有一些文字补充，基本观点保持原来风貌。这是笔者发表网易《汤本博客》上的第三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