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没有腐败?

“那个时代没有腐*败”。许多人因此而真心地赞美和向往那刚已成为过去的时代，也真心地赞美和崇拜那一时代的缔造者毛泽东。在现今这贪腐成风、民生仍艰的年代，出现这种现象本不足为奇。更何况我们的同胞普遍有这样一种习性：到了冬天说是夏天好，抱怨冬天太冷，而到了夏天又说还是冬天更好，夏天太热，还有讨厌的苍蝇、蚊子……。

的确，在那个年代，贪污、贿赂等现象确实很少。但那时，是一个严重匮乏的时代，一般的家庭除了很少的一点粮食可以上锁，再就是几件破衣烂裳。小时候，无论是否有人在家，门都不须关,根本就没啥可偷。公家也没有什么财产，当官的在经济上想腐*败也不怎么腐*败得起来。这是客观方面的情况。

从主观方面说，那个时代的人确实单纯、淳朴一些，但这种单纯或淳朴，并不是那个时代教育的结果，因为五六十年代的人是以前社会所受的教育形成的。而毛泽东时代所宣扬的 “集体主义”，共产主义，“大公无私”，“毫不利已，专门利人”，最终给人的感觉都是虚幻的、是虚假的大话、空话，是政治欺骗；再加上毛泽东的斗争哲学和实践，整得人人都胆战心惊,没有人敢说真话。恰恰这一代人以及后来的人才正是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深受毛泽东思想教育的。

当然，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有一些非常美好的人和事情存在，令人可歌可泣。只是我总体上认为，当局以往的所谓的政治思想教育是失败的。现在经济是发展了，但整个民族的道德水平与解放之初比，确有滑坡的趋势。“大公无私”、“毫不利已、专门利人”不应作为一个普通人的行为模式来加以提倡和要求，这样的要求不切实际。再说，无私何以有公，不先利已又如何利人呢？对普通人来说，可以做一切对自己有利的事情，只要不损害他人。而且这样与社会的进步也是非常一致的。  

从制度层面上说，毛泽东所推行的政治，完全是一种极端的个人独裁专制。刘少奇、彭德怀等人，出于同情民众，讲了一些真话，死得相当惨。但这些事实的真相，至今还被当权的政党捂着，敢于披露文*革真相的《十年文*革史》等书，至今仍遭查禁。所以，今天大家所能接触的基本上都是一些轻描淡写的而且把责任都推给林彪、“四人帮”的书和文章。类似文*革的情况，其实在延安就已相当严重。就是说毛泽东现象并不是其晚年的失误，可以说是一贯性的。有兴趣的人可以看看著名记者、真正的自由主义者戴晴女士写的《王实味和储安平》等书。但共产党宁愿把其淡化为个人的失误。林*彪原来也是一个战功卓著的骁将，只是看到了刘少奇等人的悲惨下场才学乖而拍马的。还有谁真当认为中国的溜须拍马之风的是西方资产阶级的影响吗？

英国历史学家阿克顿勋爵有一句名言：“权力导致腐*败，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那个年代不是没有腐*败，只是因为贫穷，不表现为经济上的腐*败，而直接表现为一种权欲的恶性膨胀，政治上的专横跋扈，对民众人身*自由的绝对支配和生命健康权利的漠视。如果说现在的贪污、贿赂是对民众合法财产权益的侵犯，而那时的腐*败，所侵犯的是比财产更为重要的人身*自由甚至生命。在那时代，没有监狱却处处是监狱；没有刑场但处处是刑场。一个村支书或革命委员会主任说要把你捆起来就可以把你捆起来，要把你关起来就可以把你关起来；在香烟盒上批个条子就可以把你枪毙的。严格意义上讲权力的腐*败，未必就是经济上的腐*败，任何滥用权力的现象都是腐*败。因此，那时不是没有腐*败，只是表现在不同的方面而已;而且是要严重得多，为害要大得多！

那时的国营工厂、商店因为是垄断经营，不需要对顾客微笑服务，甚至有顾客来了还很不耐烦，久而久之就整日拉长个脸,所以在那一时期一个失去微笑的民族也就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了。垄断经营导致生产的停滞不前，物资严重匮乏，连食盐、肥皂、火柴都得凭票供应。那时的苦是真叫苦，一段时期多数人都靠吃野菜、树皮、蕨根等充饥，吃得排便要借助树枝。野菜、树皮、蕨根也没有那么多，许多人实在饿的不行只有吃观音土，个别地方甚至有人吃人的事情发生。听老师亲口说过，大学的教授也饿得腿脚老粗。那时唯一没有营养不良并养得大腹便便的恐怕只有极少数的几个大权在握者吧。所以，要论吃穿，现在最苦的人恐怕比那时最富的人要强。


农村集体化时，农民不得不天天都要去参加劳动，因为你今天不去就没有“工分”，庄稼就是给别人在长，大家只好天天到队里去“磨洋工”。而分田到户后，农民认为今天需要到田里劳动就去，农闲时不需要去就可在家休息，庄稼照样是在给自己长，所以这样既有自由，又有效率。农民其实也知道这一点，但有谁敢讲真话，有谁敢反对?讲真话要被批斗，反对的人都被坐牢、枪毙了，久而久之就没有人敢说真话，愿意说真话。安徽凤阳小岗村农民立下“生死契”率先搞单干，还是在毛泽东死了若干年以后才敢于冒着风险偷偷行动起来的。所以，是在特定的政*治、社会环境之下，中国人才变成不说真话、背后整人、人情冷漠的现在这个样子的。

还有，那个时代是个禁欲的时代，的确不象现在有那么多的“黄、赌、毒”。你看，有水英姐而没姐夫、有沙奶奶就没沙爷爷、李玉和不娶妻、李铁梅也不嫁。然而，任何禁欲的时代都必定是极少数人纵欲的时代，只不过是明的还是暗的而已。那时的掌权者更不得了，握有生杀予夺之权，若看上哪个女的要想她成为XX简直易如反掌。且不说城里某些当官的，有转户口、提干部等令人羡煞的大权，就连农村的支书、主任，也往往有几个XX，能让他们看上并为其“献身”甚至还是那时许多妇女同胞羡慕的事呢，纵有不愿的也难逃魔掌。那时划地为牢,绝大多数的人都没有行动自由，想逃也插翅难飞，加上极度的贫穷，整个社会就象一座监狱,自然与“黄、赌、毒”无缘喽。现在虽有“黄、赌、毒”,但总没有谁能逼谁去“黄”、去“赌”、去“毒”吧？所以，虽存在这些现象也那个比禁欲时代要文明进步得多。

早在八十年代，就有研究政*治现象的学者预言，只要政*治上的专制没有消除，一旦经济走向市场，摆脱了物资匮乏之后，必然会由滥权的腐败转变为经济上的大肆贪腐。也正是从那时起，我也产生了观注、研究政*治的兴趣。二十多年后的中国现实，恰恰不幸地印证了学者的推断。

我无意美化当今的社会，因为现在的统治者虽然“人性化”了很多，人整人的事少了许多，政*治开明了很多，经济上也已基本西化，百姓的生活总体上也好了不少，但在政治制度上还是承袭了毛泽东时代一党独裁的那一套，在思想上虽然当官的人自己未必肯信但形式上还是宣扬着马列主义，总的来看还是那一时代的延续，而这也正是当今社会诸多弊端的总根源。而当今的经济腐*败正是那个时代建立的专制制度所结下的另一个恶果。不过我还是认为，既便如此，与那时相比，社会仍是一大进步。那时普通百姓之间虽然平等，但只是极度贫穷的平等，而不是富裕的平等。现在民众的经济利益虽然受到一些侵犯，但老百姓总体上比那时都富有裕了不少，更为重要的是现在老百姓的人身*自由、言论自由、生命财产的安全比那时都稍有保障。如果真的可以回头，又有多少的人真的想回到那个时代呢？

我知道，对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提出过多的批评，似乎有失厚道。但是，毛泽东不是一个普通的人，他是一个公众人物，尤其是一个政治公众人物，他的事情关系至公众的利益和民族的兴衰，本人的评论也仅就事论事。毛泽东播种并极力培植的一党独裁制度也是当今社会权力腐*败的总根源，是毒种。这颗种子只是在当时太贫穷的大地上未能在经济领域开花结果而已，而现在的经济社会为经济腐*败的显现提供了可能。没有多党的平等竞争，代议制民主永远只能是作为摆设的花瓶，人大不可能成为国外能抑制政党和政府腐*败的议会。明显地摆在眼前的是还有很大一群人仍在靠着这种专制政治制度所滋生的腐*败养肥自己，也就是说还在吃毛泽东。因此，毛泽东的时代并未真正成为过去时。

毛泽东的时代我还很小，没吃过太多的苦头，但是父母一辈和兄长们所受的饥寒交迫，没有人身自由甚至连生命安全也无保障的苦难我能感同身受，何况现在也还有那么多的同胞仍未脱离贫困和生活缺乏保障的处境，因此，我不能漠然视之,也不敢把过去的事情忘得过快。
我也知道，毛泽东不过是那个时代的产物，就他的历史性与必然性，我都能理解。作为一个小老百姓，我与他绝无个人恩怨。在我的童年，对于他高大、伟岸的外表，虽为同性也曾喜爱过；因为舆论对他的吹捧、神化，我也曾崇拜过他。顺便值得一提的是，我个人的生活也没有什么不满足，无论是物资条件还是精神方面都绝对地优于常人。时代进步也有时代的脚步，这些我都知道。所以评论毛泽东，谈论那个时代，不是为了发泄个人情绪上的苦闷，只是总觉得自己尚有一份未尽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