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适为什么“毁诺”谈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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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为什么“毁诺”谈政治


  
  1917年胡适从美国取道太平洋回国,船到日本横滨时,先听到张勋复辟的消息,船到上海时,又看到出版界、教育界的孤陋与沉寂,于是便认为作为政治事件的张勋复辟并不奇怪,根子却在思想文化和出版教育上。自此便下决心不谈政治,而是“要想在思想文艺上替中国政治建筑一个革新的基础”。于是,作为白话文学的创始人,胡适同时投入了思想启蒙的新文化运动。若干年下来,胡适写了八九十万字的文章,只有一篇与政治有关(自云)。
  
  但是,思想启蒙的任务并没有完成,那个替政治建筑的基础也没有竣工,胡适便忍不住“毁诺”谈政治了,以至他自己都不得不以“歧路”自谓。1922年,胡适主办了一份以政论为主的周报《努力》,当时便有人为他惋惜,也有人对他批评,认为他不该丢下思想文化而取向政治。针对别人的批评,胡适还特地写了篇《我的歧路》以自辩。面对(一)有人劝他谈思想文化而反对他谈政治,(二)又有人不赞成他谈思想文化却支持他谈政治,(三)还有人只希望他全幅精力都用在政治上而不谈其他,胡适禁不住慨叹:“这真是我的歧路了”,“我在这三岔路口,也曾迟回了三年;我现在忍着心肠来谈政治,一只脚已踏上东街,一只脚还踏在西街,我的头忍不住还是回望着原来的老路上!”所谓老路,就是思想文化的路,在回望老路的同时,胡适分明也踏上了政治努力的新路。
  
  胡适的谈论政治,如其所言,是被“激”出来的,也是被“逼”出来的。
  
   “逼”:“以前我们是不谈政治的,结果政治逼人来谈”,“正如穆罕默德不朝山,山朝穆罕默德一样”——这是胡适并不多见的幽默。另外,胡适筹备《努力》时,向北京警察厅递交申请,却被驳回,理由是房东不同意,这显然是借口。本来,自陈独秀的《每周评论》被当局封禁后,胡适就希望有人出来重办一份公开的、正谊的好报,但等了两年多,没人出头,失望之下,自己担纲。谁知出师不利,当局不许,这也是一种“逼”。因此,当他的朋友王云五们劝他别办了,只专心著述和做教授时,胡适的态度反倒很坚决:“我实在忍不住了”,“现在政府不准我办报,我更不能不办了”。于是,“逼”出来的胡适在1922年2月4日的日记中记道:“今天另立一呈子,再请立案,措辞颇严厉”。结果呢?查胡适同年3月31日的日记,最末一条是:“我们要办的《努力》周刊,今日批准了;批上还要我们‘慎重将事,勿宣传偏激之言论’!”
  
  “激”:“我现在出来谈政治,……其实大部分是这几年的‘高谈主义而不研究问题’的‘新舆论界’把我激出来的”。在胡适看来,那些“主义”论者闭口不谈具体的政治问题,却大谈无政府主义和马克思主义。于是胡适从实验主义介入,这便有了那场 “问题与主义”的讨论。胡适的基本观点是“多研究些问题,少谈些主义”。尽管胡适自己奉行的也是一种主义:实验主义。但实验主义并不像其他主义提供一种意识形态性质的社会远景,也不提供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抽象教条,它只提供一种方法,解决具体问题的方法。在这场讨论中,胡适说:“我们不去研究人力车夫的生计,却去高谈社会主义;……不去研究安福部如何解散,不去研究南北问题如何解决,却去高谈无政府主义;我们还要得意洋洋夸口道,‘我们所谈的是根本解决’。老实说吧,这是自欺欺人的梦话,这是中国思想界破产的铁证,这是中国社会改良的死刑宣告。”
  
  胡适的话今天听来依然中肯。“根本解决”则必然导致独断论,持论者把它所奉行的“主义”视为解决一切问题的不二法门。胡适敏感于此,紧紧踩住问题而力反“一揽子”解决的各种主义。回顾刚刚过去的20世纪,我们是不是吃够了各种“主义”的苦,那种冠冕堂皇的“主义”是不是给中国带来了深重的灾难。值得一提的是,面对这一刚刚萌蘖但又非常危险的思想倾向,胡适见微知著,其识见之深、揭发之早,预料之准,远为时人所不及。因此,这样的声音虽然过去了八十多年,但听起来,即使对今天,还是那么发人深省:“我们是不承认政治上有什么根本解决的。世界上两个大革命,一个法国革命,一个俄国革命,表面上可算是根本解决了,然而骨子里总逃不了那枝枝节节的具体问题;虽然快意一时,震动百世,而法国与俄国终不能不应付那一点一滴的问题。我们因为不相信根本改造的话,只信那一点一滴的改造,所以我们不谈主义,只谈问题……只存一个‘得尺进尺,得寸进寸’的希望,然后可以冷静地估量那现实的政治上的变迁”。
  
  真没想到,胡适一开始谈政治,就那么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