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孝的人口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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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红楼梦》里，赖、林两家都有捞钱、管家之能，但在程度上还是有差异。这就是说，捞钱上，林不如赖；管家上，赖不如林。

赖家管家之能体现在他自家花园的承包制上，这在当时确实是一项大胆的改革。56回探春说；“我因和他们家的女儿说闲话儿。谁知那么个园子，除他们戴的花、吃的笋菜鱼虾之外，一年还有人包了去，年终足有二百两银子剩。”但赖家管家之能在贾府里体现的并不充分。

不仅如此，赖家管家之失倒是有二，一是赖大喜欢拉山头，用私人。事见58回老太妃之死事上。因为贾府男女主子们都要入朝随祭，书中写道：“荣府只留得赖大并几个管事照管外务。这赖大手下常用几个人已去，虽另委人，都是些生的，只觉不顺手。且他们无知，或赚骗无节，或呈告无据，或举荐无因，种种不善，在在生事，也难备述。”这就是说，除了常用的几个人外，赖大在人才和团队培养上是有问题的。二是赖大家的也就是赖大媳妇逐渐放松了细节管理，连人都认不清楚。以至于27回凤姐向林之孝家的直接抱怨道：“赖大家的如今事多，也不知这府里谁是谁。”

与之相比，林家管家之得有二，一是林之孝善于财务技术操作。44回和贾琏有染的鲍二媳妇上吊而死，在林之孝家的已经威吓、许钱并用之下，“贾琏一径出来，和林之孝来商议，着人去作好作歹，许了二百两发送才罢。”随后，“贾琏又命林之孝将那二百银子入在流年帐上，分别添补开销过去。”一桩人命官司，就这样让林氏夫妇给抹平了，贾琏则是更加信任他们。其中关键在于如何将银子入在流年帐上，不用贾琏再行交代，林之孝已然明白，看来这不是第一遭了。

二是林之孝家的待人以宽，能坚忍。71回因贾母八旬大庆，尤氏到荣国府支应，两个醉酒的管家婆子得罪了尤氏，凤姐让人把两个婆子捆在马圈里，又命林之孝家的立即回禀尤氏。要知道，此时已是掌灯时分，林之孝家的“不知有什么事，忙坐车进来，先见凤姐”，但凤姐训完话就睡了，她“只得进园来到稻香村”，面见暂住在李纨处的尤氏，尤氏一句“不大的事，已经撒开手了”，又让她回去了。直到走出稻香村，林之孝家的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路上偶遇的赵姨娘才告诉她实情，她是这样笑着答复的：“原来是这事，也值一个屁！开恩呢，就不理论，心窄些儿，也不过打几下子就完了。”按赵姨娘的话说，凤姐“明明戏弄你，顽算你”，但林之孝家的笑笑就忍了，并认为这是小事。不仅如此，路上面对两个被捆婆子的女儿求情，她还给指点迷津，让她们去求邢夫人陪房费大娘。不过，随后事态的发展就超出她的预计了。

抛开技术层面，林家主要是行的相对正一些，替贾府有长远的考虑，还有一定的良知。72回林之孝主动找贾琏议事，主要谈了三件事：一是告知贾雨村降职了，让贾琏早提防；二是建议裁撤年老人员，减少丫头配额；三是建议贾琏不要管旺儿之子向王夫人丫头彩霞求婚的事，并直接告知旺儿之子“岂只吃酒赌钱，在外头无所不为”、“何苦来白遭塌一个人”。

我们具体来看第二件事，也就是林之孝的人口论，它和人口学家马寅初先生的论断几可媲美。林之孝是这样阐述的：

要知道，谈完第一件关于贾雨村降职的事，贾琏就让林之孝再去打听，但林之孝的表现却很怪异，只见他“答应了，却不动身，坐在下面椅子上，且说些闲话。因又说起家道艰难，便趁势又说……”文中连用了两个“又”字，可见林之孝思考人口论时间之久，向贾琏建言也不止一次。

贾琏说他也有同样的考虑，但他的难处在于“只是老爷才回家来，多少大事未回，那里议到这个上头。……（太太）所以且不叫提这事。”如此看来，估计是林之孝的上一次建言凑效了，不仅说动了贾琏，还说动了王夫人，只是贾政刚回家，不便议此事。

说到行的正，林之孝家的也不乏其例。63回已是掌灯时分，林之孝家的和几个管事的女人到怡红院查上夜，她先是清点怡红院上夜的人，然后吩咐他们：“别耍钱吃酒，放倒头睡到大天亮。我听见是不依的。”接着又询问宝玉睡了没有，要宝玉“该早些睡，明儿起的方早”。林之孝家的和宝玉、袭人、晴雯的对话连用了十个“笑道”，彼此都是笑着说话。宝玉、袭人、晴雯等人的客气是希望林之孝家的快走，因为他们要为宝玉彻夜喝酒闹生日。

林之孝家的客气里是带着年长者的慈爱和管家人的威严，而不像宝玉的奶妈李嬷嬷那样颐指气使。正因为此，林之孝家的走后，麝月还笑着说：“他也不是好意的，少不得也要常提着些儿。也隄防着怕走了大褶儿的意思。”这也就是说，林之孝家的义正言辞的好意是得到宝玉丫头们基本认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