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双龙传》卷四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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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十八
第一章 捷足先登 听到池生春掠往中进的声音,踏足侧园的徐子陵暗骂自己愚蠢,为何想不到「寒林清远图」藏在它最该藏放的处所,书斋之内。收藏这类绢本画是一门学问,寒暖燥湿,非常讲究,否则若发霉或虫蛀,会令珍宝变为废物:阴暗潮湿的地牢因而绝不适合,看来要做风雅贼实非易为,必须具备这方面的常识。
那许师叔跃上书斋瓦顶,负责把风押阵。徐子陵闪到屋角墙边暗黑处,功聚双耳,既不虞被上方的许师叔发觉。又可作隔墙之耳,凭灵锐的听觉无微不至的监察书斋内池生春的一举一动。池生春的呼吸急促起来,显是患得患失,心情紧张,接着是机括声、放锁声和打开暗格的连串响音,可知书斋内有秘密暗格,用以摆放贵重书画或文件的一类东西。
许师叔在上方低喝道∶「在不在。」
池生春长长吁一口气, 将画卷拉动观看的声音随之响起,他同时应道:「那臭点子果然只是耍手段,许师叔小心!」
许师叔冷哼道:「我倒希望他真的敢钻出来盗宝。」
徐子陵正不住提聚功力,务求一举成功。闻言心中暗笑,心忖必如你所愿。
待要行动时,上面的许师叔竟传来一声惊呼,接着是爆竹般响起的劲气交击声。
竟是另有强抢宝画的雅贼?此人该是一直在旁窥伺,到此时才出手。而以他徐子陵今时今日的功力,竟然没有觉察,可知来人肯定属於 、石之轩那一级的高手。
事情发生得太快,徐子陵大吃一惊,不知该否立即加入这场事前毫无先兆、突然而来的宝画争夺战中。许师叔已被一拳轰离屋顶,然後书斋灯火熄灭,池生春惨哼惊呼不绝,椅翻物堕,然後风声远去。徐子陵暗叹倒霉,又好奇心大炽,何人厉害至此,因那许师叔确是一等一的魔门高手,却几个照面就给他击退,再从容从池生春手上夺去宝画。
风声远去。徐子陵别无选择,跟踪去也。
寇仲倏地停下,官道前方一人卓然傲立,哈哈笑道∶「少帅不是要作王世充的走狗吗?为何却有闲情离营散步?」
寇仲大步踏前,到离拦路者十许步远,哑然笑道∶「原来是虚彦兄,幻魔身法果然名不虚传,竟能赶在小弟的前头作阻路剪径的小毛贼。小弟现在身无分文,贱命倒有一条,要拿去就得看虚彦兄有否那本事?」
竟是「影子剑客」杨虚彦,不用说他是暗伺营外,见寇仲离营,故缀於其後,到此现身拦截。寇仲因心神失落,胡思乱想,兼之杨虚彦乃潜踪匿迹的高手,一时失觉下,惜然不知给这劲敌跟在身後。
头蒙黑布罩,一身夜行衣,体型伟岸而灵巧的杨虚彦双目透出凌厉神色,淡淡道∶「少帅的井中八法名震天下,谁敢夸日可取少帅性命。不过虚彦见少帅与秦王恶斗多时,不禁手痒难耐,更不想平白错过时机,忍不往来试个高低。」
寇仲苦笑道∶「虚彦兄看得真准,更说得坦白,我今天确是没有停过手,真元损耗极钜。唉!难道虚彦兄有很多时间吗?何必说废话,立即动手见个真章才是正理。」
「锵」!杨虚彦掣出曾令无数被刺目标茫然饮恨的影子剑,催发出强大的剑气,朝寇仲追去,冷然道:「如此虚彦不再客气!」
寇仲後撤一步,拔出背上井中月,遥指对手,抗衡对方霸道凌厉的剑气,大讶道∶「难怪虚彦兄如此有恃无恐,原来剑术大进,碓有收拾小弟的可能,令小弟登时大感刺激过瘾。」
杨虚彦催发的剑气不住凝累增强,语调却平静无波,冷然道:「当年拜少帅所赐之辱,虚彦怎敢有片刻忘记。少帅勿要怪虚彦乘人之危,因为这正是虚彦一向的作风,更是刺客应具的本色。看剑!」
徐子陵无声无息的窜上树顶,刚好捕捉到那人背影闪进高墙内另一华宅後园侧的一座小楼去。这是布政坊永安渠束岸的豪宅,能人住此坊者非富则贵,与皇宫只隔一条安化街际此夜深人静之时,宅内乌灯黑人,显是宅内各人均早进梦乡。
徐子陵能跟到这里来,可说出尽浑身解数。这个似凑巧捡个大便宜的「前辈」武功出奇地高,徐子陵自问没有任何把握能从他手上把宝画硬抢回来,所以临时改变主意,只打算从他手上再把东西「偷」回来。
为达到此目的,故绝不能让对方发觉有人蹑在後方,因此他全凭超乎常人的灵觉远吊在後,并直到此刻才惊鸿一瞥的看见他背影。心中泛起眼熟的奇异感觉,似乎在某处曾见过如此体型气度的人,又一时间偏想不起是谁?同时大惑不解,以建 学的角度去看,这座僻处後园,远离华宅主建 群,仿似被世遗忘的小楼,何须设计得像比主宅更讲究和精致?其实不合情理。除非宅主是个奇人雅士,喜爱躲到这里来享受後园的清静。
徐子陵心中暗叹,想不到偷幅画竟是如此一波叁折,侯小子明天将会非常失望。自己现在该怎办?最理想当然是对方立刻从小楼捧着宾画滚出来,那他就可看到此人把画藏往何处,来个对方前脚出他就後脚进,做贼阿爸把画盗走。
只可惜那人进楼後就如石沉大海的再无任何动静,若对方在此倒头便睡,他岂非须等到天亮待他醒过来後再窥看动静。但明早安化街人来人往,这棵长在街旁的大树再不是容身之所。好吧!就只好等到天明,看看老天爷今夜是否肯赐他良机!
寇仲心中大恨,杨虚彦这坏家伙真懂挑拣时间。论心情,他是劣无可劣,刚和王世充大吵一场,不欢而散,既失落又茫然;论状态,他恶战竟日,身心俱疲,身上大小十多个伤口仍未愈合。这小子摆明是乘人之危,只不过由一向的暗杀改为明刺,骂他手段卑鄙只是无聊废话。
寇仲激起庞大的斗志,勉强提聚功力,发觉刻下顶多只能使出正常状态下的五、六成功夫。换过对手不是杨虚彦而是其他人,真斗他不过还可想办法落荒而逃,杨虚彦传自石之轩的幻魔身法却使他死了这条心,只看他从营地直追缀至这里来,又赶在他前方拦截,不是蠢蛋该知自己跑不过他。
十步外的杨虚彦哈哈一笑,手上影子剑忽化作千万芒点,反映着天上的星光月色,漫空遍地的往他 来,如墙如堵的气劲化作无数似利针刺肤的细碎气劲,随着变化万千的剑招无孔不入的朝他狂攻而来,摆明是欺他身疲力累,以雷霆万钧之势务求一鼓作气,置他於死地。
他是第二趟和杨虚彦交手,知他自创的影子剑法专走「奇险」的路子,剑锋幻化出的美丽芒点乃惑人的技俩,就若蛇蝎美人,在美丽的外表掩饰下暗藏致命的杀着。寇仲屹立不动,眯着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铺天盖地似盛烟花往他爆发过来的光点,纯凭护身真气拒抗对手锋如刀刃的细碎气劲。
芒点攻至寇仲前方五尺许近处,倏又收缩,变成尺许直径的由一球芒点组成的光团,神乎其技至令人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寇仲看到的再不是一把影子剑,而是超乎任何形容词语的灵物。这才是杨虚彦的真功夫。
「锵」!井中月忽地变招,高举过头,似劈非劈,正是「不攻」的銮体。杨虚彦大笑道:「少帅累啦!」也不见其有甚动作,忽然移到寇仲左侧,芒点像一柱冲奔的水瀑,往他面颊位置激冲而来,气劲呼啸的刺耳声,填满寇仲耳鼓。影子剑法是针对敌手的感官而设计的,即使以寇仲之能,在杨虚彦只此一家并无分号的剑式全面开展下,平常的灵锐也大打折扣。
寇仲侧移开去,井中月看似随手挥击,劈往光团核心的位置。「叮」!光点散去。井中月命中剑锋。寇仲半边身登时麻木起来,心中叫糟,知自己因真元损耗过钜的关系,再无法在内力方面压倒这可恶的对手。
杨虚彦脸露讶色,道:「少帅进步多哩!」剑锋一颤,化成叁点精芒,品字形的往寇仲印去,同时脚踏奇步,移形换影,倏忽间移往寇仲身後,攻势从寇仲的左侧化为从後攻至,迅疾如鬼魅,疑幻似真。寇仲无奈下一个旋身,挥刀後扫。虽明知他要以游斗的方式损耗自己的真元气力,偏是无法从他手上抢回主动,只能见招拆招,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假设这形势不能逆转改变,寇仲将是饮恨收场。
「当当当」刀剑交击之声不绝如镂,寇仲不断往外旋开,杨虚彦的影子剑则如附骨之蛆,狂风骤雨的朝寇仲强攻硬击,不予他有喘息机会。寇仲更是心叫救命,知道若任此形势麦展下去,以快打快,吃亏的只会是他。
际此生死关头,寇仲倏地立定,井中月往前疾挑。此着显是大出杨虚彦意料之外,想不到寇仲能逆转真气,动静銮换,说停就停。最厉害是此一刀乃同归於尽的招数,完全漠视他的剑攻,刀锋疾袭他咽喉要害。
血花迸溅。寇仲左肩膊皮开肉绽,衣服破碎。杨虚彦则於寇仲刀锋及喉前的毫 之差,退往两丈之外,回复对峙之局。剧痛从伤口蔓延全身,犹幸对方为避开刀锋,未能及时吐出真劲,故只是皮肉之伤。痛楚令寇仲似从述糊的噩梦保处惊醒过来,把恶劣的情绪完全排出脑海之外,心神晋井中月的境界。
杨虚彦剑锋遥指寇仲,淡然笑道:「这一剑滋味如何?」寇仲微笑道:「非常好!看刀。」
他千辛万苦拚着受伤扳平一面倒的劣局,当然不肯放过主动出击的良机。杨虚彦非是故意让寇仲有喘一口的机会,而是寇仲手上井中月似攻非攻,似守非守,使他看不破瞧不透,不敢冒进。杨虚彦尚是首次遇上被他刺伤後,反变得更厉害不可测的敌手。寇仲的井中月似若破开虚空,似拙实巧,朝他笔直射至。
杨虚彦动容道:「好刀!」影子剑画出一个完整的圆形,幻起一芒光影,往井中月套过去。
寇仲哈哈一笑,刀势加速,命中圈心。「铮」!影子剑绞击井中月,然後爆起漫空剑雨,两人各自退开,回到先前的位置,刀剑遥对。寇仲虽没有占到任何便宜,却是不惊反喜。皆因晓得已成功的将劣势扳平,再非由杨虚彦操控全局。
杨虚彦闪电冲前,影子剑再化作点点剑雨,一阵一阵的从不同角度,往寇仲攻去,在他幻魔身法的配合下,他变换的每一个位置均出乎人之料外,四方八面的向寇仲狂攻猛击,直有摇山撼岳之势。寇仲屹立如山,以井中八法的「战定」
硬档对手水银泻地式的攻势,井中月纵横开阖,挥 自如,以奇对奇,以险制险,不时用上同归於尽的拚死招数,堪堪挡着令天下人丧胆的影子剑法。
劲气呼啸,天地失色。倏地寇仲刀劈空处,杨虚彦的影子剑就像送上门去的乖乖的被他劈个正着。「棋奕」!直至这一刻,寇仲才首次看破杨虚彦的剑势,也救回自己的小命,否则若让杨虚彦如此不停地全力发挥,倒下的一个肯定是他寇仲。
「当」!杨虚彦剧震後撤,招式变化全给寇仲封死,无以为继。寇仲的螺旋劲道,更使他难受非常,不能不退。寇仲刀光剧盛,他已接近油尽灯枯的情况,再支持不了多久,趁此良机,焉肯放过,展开井中八法中的「速战」,全力反攻。
一时「铿锵」之声连串响起,井中月化繁为简,老老实实的一刀接一刀往杨虚彦劈去,刀刀疾如闪电,灵活如 火,角度时间精准无伦,无一着不是针对杨虚彦的强弱处而发,忽似撼强,忽又寻弱而攻。以杨虚彦之能,在寇仲强横的攻势下,亦只有不往往官道另一方边退边挡,不过他并非不敌败退,而是先避其锋,再寻反击的机会。
「叮」!影子剑挑中井中月锋尖处。寇仲剧震急退。出奇地杨虚彦没有乘势出击,横剑而立,仰天长笑道∶「论刀法,恐怕「天刀」宋缺之後就要轮到你「少帅」寇仲哩!」
寇仲在两丈外重整阵脚,摆开阵势,大讶道∶「你老哥不是要杀我吗?为何放过大好机会?」
杨虚彦叹道∶「我已试出少帅的虚实,推测出或可致寇兄於死地,可是却绝难避过寇兄临死前的反击。唉!偏是小弟有要事在身,此际不宜受伤,所以今战只好作罢。」
寇仲仍感他的剑气紧锁自己,那敢轻信而松懈下来,笑道∶「坦白说,杨兄只差一点点就可取我寇仲的小命,何不再试试看?否则错过令晚的机会,以後须担心的将是你老哥而不是小弟。」
杨虚彦还剑鞘内,缓缓揭开头罩,露出英俊高贵的容颜,他那对与挺直的鼻梁和坚毅的嘴角形成鲜明对照锐如鹰集,冷酷无情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寇仲,高广平阔的额头似蕴藏画无穷的自信和智慧,乌黑的头发整齐地梳向脑後,结成雯髻。
寇仲大奇道∶「杨兄为何如此优待我?」
杨虚彦淡淡道:「我们相同的地方,是大家均有同样的目标,分别在少帅是要得到一些并不属於你的东西,而我则是要取回本该属於我的东西。至於为何我不敢冒险,皆因我并不惯於冒险,我每趟刺杀目标,均有详尽的计划与万全的把握,似险而非险。少帅能躲过两趟,不代表能躲过第叁趟。少帅请啦!」
寇仲头皮发麻的瞧善杨虚彦没人这旁林内,心中大感不妥,偏又毫无办法,只好继续行程,往找徐子陵去也。
第二章 难解之谜
徐子陵吃过早点後回多情窝,出奇地侯希白尚未回来,只好颓然坐在小厅堂中,暗叹昨夜的霉运。既为别人作嫁衣裳,又於树顶吃了整晚西北风,结果是一无所得。那人自进小楼後,直至天亮仍没有任何动静,更休说踏出楼门之外。
此时侯希白兴高采烈的回来,跨过门槛立即箭步标前,来到徐子陵椅旁俯身凑到他耳边还要压低声音道:「子陵真棒,说偷就偷,恐怕真曹叁都及不上你。」
徐子陵愕然道:「你怎知东西给偷走的?」侯希白在旁边的椅子坐下,笑道:「今早天尚未亮,池生春就到上林苑找小弟,央我为他画出曹老兄的真脸目,以作官府通缉曹叁归案之用,听池生春的口气,悬红当不少於千两黄金,真大手笔。咦!为何你的脸色这难看?」
徐子陵迎上他询问的目光,苦笑道:「东西不是我这个曹叁偷的,而是另一个曹叁干的好事。」侯希白剧震失声:「甚麽?」
徐子陵遂把昨夜发生的事详细道出,道:「那华宅位於安化街中段,与皇城遥相对望,门口有一对铜狮子,狮子头长鹿角,非常易认,极有气派,不知是谁人的官邸?」
侯希白听得瞪目结舌,倒抽一口凉气道:「此人武功之高,可令子陵亦不敢逞强硬抢,确是骇人听闻。」
徐子陵追问道:「你究竟对这样一对怪铜狮是否有印象。」
侯希白沉吟片晌,皱眉道:「我要去查看才成,在我印象中,尹祖文的府邸大门处碓有一对像子陵所说的镇门异兽。但太没道理哩!」
徐子陵一呆道:「那岂非是尹祖文要跟自己过不去?何况若出手的是尹祖文,绝瞒不过池生春和那许师叔。」
侯希白道:「我圣门中人从来没有同舟共济这回事,只会因利益结合,又或因利益勾心斗角,假若尹祖文去抢夺「寒林清远图」,小弟绝不奇怪!唉!此事真是一波叁折,教人气馁。我要动工为曹叁画悬赏像哩!五两黄金一幅画,酬金算不错吧?」
徐子陵长身而起,道:「我要人与胡小仙碰头,若纪倩向你问起我,你就当甚都不知道便可。」侯希白讶道:「子陵不再理她吗?」
徐子陵道:「我只希望事情暂时可以简单些,待解决池生春後,再找她说清楚鼓没有问题?对吗?」
寇仲坐在黄河南岸危崖高处,俯视百丈下滚流不休的大河,思潮起伏。杨虚彦的所谓有要事在身,肯定是个藉口,无论他要付出任何代价,也鼓尽其所能把握昨夜的良机除去他寇仲。因为寇仲加徐子陵,已成石之轩最大的威胁。其中一个解释,是杨虚彦故意放过他,好让寇仲到长安与徐子陵会合,除去石之轩这个在暗中操纵着杨虚彦的人。因为杨虚彦再不愿做被石之轩控制的木偶。
另一个解释是杨虚彦以飞鸽传书的方式,通知石之轩赶来,截杀他寇仲於赴长安的途上。唉!真头痛。若是後一个可能性,会是最有趣的。但他必须准备妥当,好能在最巅峰的状态下与石之轩决战,分出胜负。这究竟算是英雄还是蠢蛋,连他自己亦分不清楚。因为徐子陵说过任他们任何一人,对上石之轩将是必死无疑。但他已决定要这做,赌的是石之轩仍是内伤未愈。
徐子陵在束市东北角着名的放生池旁与胡小仙碰头,这是他们商量好见面的地点,只要胡小仙看到徐子陵留下标示时间的暗记,会到这里依时见他。如此安排,纵使被人识破以形状划数显示时间的手法,亦不知他们见面的地点。
放生池是游束市的人必到之地,树木婆娑,不规则形状远阔都达千步的大水池水面莲荷处处,鲤跃鱼游,充满生机。穿上男装把秀发藏在帽子内的胡小仙静立池旁,秀眸目光闪闪的看着池内的活动情况,兴致盎然,自得其乐。到徐子陵在她旁坐下,她才有点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叹道∶「小仙从不知池内的鱼儿这动人,想起没有人敢伤害它们,小仙就为它们感到欣慰。」
徐子陵迎上她的目光,首次感受到这美女内在善良的本性,欣然道:「这世上原多充满美好的一面,我们却因自身的烦恼忽略了而已!」
胡小仙把目光重投他水里,思索片刻後道:「人家不用你仗义帮忙啦!但小仙仍是非常感激。」
徐子陵皱眉道:「不用帮那方面的忙?」
胡小仙瞟他一眼娇笑道:「当然是池生春那家伙的事,还有别的吗?不过你可以放心,我胡小仙是讲义气的人,绝不会 露徐大侠任何的秘密。」
徐子陵醒悟过来,点头道:「原来池生春从独孤家买入「寒林清远图」事,是由小姐口中 出去的。」
胡小仙一震,往他瞧来,秀眸射出难以相信的惊异神色,大讶道:「你真的神通广大,怎能晓得此事?」
徐子陵潇 地耸肩这:「小弟怎会晓得此事?恕小弟要卖个关子。不知小姐是否相信,池生春要娶姑娘一事是势在必行,由於他有尹祖文和李元吉在背後全力支持,终有一天令尊翁要屈服的。」
胡小仙目光灼灼的打量他好半晌,淡淡道∶「是池生春失信於我们,怪得谁来。令早池生春登门造访,告诉爹「寒林清远图」被他的仇家「短命」曹叁盗走,爹立即乘机发难,明言一天未寻回画轴,婚事再也休提。曹叁现在恐怕早携画远走他方,茫茫天下,试问池生春凭甚能将画轴追回来?唉!告诉奴家好吗?徐大侠怎会晓得此事呢?奴家也是在出门前才得爹告知的。」
徐子陵微笑道:「小姐有想过吗?曹叁凭甚晓得池生春手上有此宝画?更怎知此画关系重大?其中一个可能性是笼中鸡作反。池生春被自己人所乘,待事情解决,说不定宝画又会回到池生春手上,那时由於令尊把话说满,小姐岂非更要下嫁池生春?」他的话绝非无的放矢。原因是盗画者最後是回到尹祖文宅内,就算非是尹祖文本人,那么必与尹祖文关系非浅,还有可能关系到魔门派系内的斗争, 小实况,则非是外人所能揣测。
胡小仙色变道:「你是否暗示这只是池生春欲擒故纵的一种千法,又或借此以绝旁人恃势夺画之心。」
徐子陵从容道:「小姐这一手真厉害,故意把池生春得宝的事 与李渊晓得,问题是今趟出手夺画的是所谓「短命」曹叁而非大唐皇帝李渊,小姐想到两者的分别吗?」
胡小仙露出凝重神色,道:「你是否指这是池生春一手摆布的闹剧,弄得长安人人皆知「寒林清远图」是他重金买回来作嫁总之物,使李渊再不好意思向他强索?」
徐子陵不忍骗她,摇头道∶「此事内情复杂,池生春恐亦没有这聪明。不过他得回宝画的机会颇高,小姐若真不想成为池生春合并令尊明堂窝的牺牲品,现在的做法等如坐以待毙。」
胡小仙惊疑不定的目光打量他好一会,沉声道∶「池生春究竟是甚人?惹得你徐子陵要来对付他。」
徐子陵摇头道:「这方面的事你最好不要管。只要你依足我的话去办,我会令池生春好计难逞。」
胡小仙又展媚术,露出委屈的表情, 怨道:「大家是衷诚合作嘛!这又瞒人那又瞒人,将来出事,受害的将是小仙而非你徐大侠呢。」
徐子陵苦笑道:「我是为小姐好而已!因此事牵涉到李阀的内部斗争,知之无益。小姐愈不知情,卷入此事的机会愈小。你不是说过信任我吗?现在是你以行动证明你对我信任的机会。否则一切拉倒,我们再没有任何合作的关系。」
胡小仙「噗吓」娇笑道:「好吧!人家全听你的话,冤家有甚吩咐?」
徐子陵抵达崇仁里雷九指等人落脚的华宅时,任俊正伏案练习司徒福荣画押的方式,雷九指得意洋洋地拿善仿制的印章,笑道:「这是我假冒司徒福荣印章精制而成,就算是司徒福荣本人也难分真假。」
旁边的宋师道补充道:「司徒福荣随身带备私印,以准备随时签押开出的钱票,这些细碎的地方最易露出破绽,我们须小心从事。」
徐子陵问道∶「有没有访客?」雷九指道:「我们现在是谢绝访客,小俊只见过押店的夥计。」
徐子陵先把「寒林清远图」的事情详细道出,又说清楚与胡小仙的关系,道:「现在第一阶段的计划,是要与「大仙」胡佛拉上关系,让胡小仙与司徒福荣碰头,我们的大计才能开展。」
宋师道道:「胡佛若有志发展赌业,当不会错过与司徒福荣结交的良机,故此事说难不难,难就难在不着痕迹;要弄得是胡佛来找我们,而非我们善意与他拉关系攀交情。」
雷九指仍在思索「寒林清远图」,皴眉不解道:「尹祖文为何要去偷展子虔的名画?此事令人费解。」
宋师道道:「多想无益,我们定要作贼阿爸,从尹祖文手上将宝画偷回来,否则若尹祖文把画交回池生春,胡佛将没有拒绝婚事的藉口。子陵有把握吗?」
徐子陵沉吟道:「我只能尽力而为。」
宋师道苦思道∶「究竟怎样才可与胡佛拉上关系?」
徐子陵心中一动道∶「此事或可由我老爹杜伏威促成。首先是让胡佛晓得司徒福荣到此避难,其次是令胡怫晓得司徒福荣想沾手赌场生意。由于司徒福荣押店遍天下,胡佛有志赌业,当明白司徒福荣对他的用处。」
任俊此时欢呼道:「成啦!」叁人移到他身後观看,任俊示威的再运笔如飞的签押,果与欧良材提供的真版本唯肖唯妙,几可乱真。叁人赞叹不已。任俊踌躇志满的掷笔而起,笑道∶「练了近十天,到现在才像点样子。」
徐子陵道∶「事不宜迟,我现在必须立即设法联络杜伏威,进行我们的大计。」宋师道道:「小仲方面如何?」
徐子陵苦笑道∶「教我如何答宋二哥?我现在唯一能做的是不去想他。」说罢匆匆离开。
回到多情窝,侯希白并没有在家睡觉,厅堂一片午後的宁静,徐子陵到书斋躺下,闭目养神。忽然想起玉鹤庵,暗忖如若自己写一封信给师妃暄,主持常善尼会否真的把信送到师妃暄手上?接着心中苦笑,因晓得自己绝不会写这封信,且更不知写甚才好。一切已尽在不言中,任何片言只字均属多馀,这才是真正的「尽在不言中」。商秀 不知已抵京师否?此事找侯希白去查采包保稳妥,当然最直接是问沈落雁,可是他却有点怕见沈落雁,怕她灼热的眼神。
尹祖文和池生春究竟麦生甚事?两者有何关系?或可向 打探。
侯希白在黄昏时份终於回来,徐子陵早睡醒一个满足安逸的午觉,回复精神。在走廊迎上侯希白,笑道∶「希白兄的钱袋是否多了五两黄金呢?」
侯希白喜气洋洋的道:「是五十两黄金,小弟一日气画下十张老曹的肖像,每幅五两金,狠赚池生春一笔,对小弟的经济情况大有帮助。为李渊的百美图卷,我硬着心肠推掉其他所有生意,小弟又出手豪爽,碓需多点金子在手。」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你这简直是勒索行为,小池为省时间,只好忍痛付账,难道说他本来只请你画一幅画吗?」
侯希白哂道∶「今天未时前各大城门挂满曹叁的悬赏,全是我快笔的功劳,小池这五十两金使得绝不冤枉。你猜曹叁令趟值多少钱?」
徐子陵道∶「小池确有办法,只有官府才有资格发出悬赏,他却能通过官府在一个早上办妥如此复杂的事,殊不简单。」
侯希白搭着他膊头进入书斋,道∶「令晚我和你一起到尹府去寻宝,没看过展子虔的真迹,我是绝不肯死心的。」
徐子陵颓然坐下道∶「我有个不太好的预感,寻宝的过程当不会顺利,我总感到有些地方我们犯下错误而不自觉。」
侯希白在他旁隔几坐下,讶道∶「子陵少会这没有信心。寻宝未必须得宝,单寻责的过程本身已非常有乐趣。」
徐子陵回到先前的话题,道∶「曹叁值多少钱?或者是「寒林清远图」值多少钱?」
侯希白叹道:「是另一万两黄金,我愈来愈不敢小觑这家伙。」
徐子陵点头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或许必有卖友求荣的人。曹叁是不可能没有同党的,否则如何晓得池生春手上有画,例如我这假曹叁的同党就是你,同是当灾的白狗!」
侯希白笑道:「最惨的人并不是你或我,而是池生春。任他想破脑袋仍难明白曹叁为何千不偷万不偷,偏要偷这张事关重大的画,害得他一身是蚁,阵脚大乱,这招声东击西算厉害吧!」顿了顿道:「初更响时,我会在这里等你。」
徐子陵皴眉道:「初更前你有甚事?」侯希白眉飞色舞道:「令晚我要去见一位风格独特的着名美女,希望能刷美人扇再添一个美女像。
徐子陵淡淡道:「商秀 ?」侯希白一呆道:「你怎能一猜立中。」
徐子陵苦笑道∶「不要问好吗?」心中浮起塞外大草原上赫连堡战争之夜,当他在堡上面对比他们强大千万倍的金娘军,自忖必死时竟想起商秀 ,难道自己竟偷偷爱上她而不自觉?想想又觉没有理由,他从来对商秀 只有欣赏而没有遐想,而对师妃暄和石青漩,他却屡次生出去见她们的冲动。徐子陵首次感到不明白自己。
侯希白呆看他好半晌後,道∶「子陵须否小弟为你向商场主送个口信?」
徐子陵沉吟良久,叹道:「告诉她我在你家里吧!」
第叁章 天一玄功
叁更时份,寇仲借索钧之助,挛越高达叁十丈的城墙,偷入长安。由于大批军队外调,故长安城防远不及上趟来寻杨公卖库时的严密,寇仲泅过护城河,观准城兵挨更的空档子,无惊无险的抵达城内。他窃房越屋的朝多情窝赶去,竟发觉自己并不孤独,瓦面上不时有一身夜行衣的江湖人物掠过,又或伏在暗处,累得他须戴上面具,以免偶一不慎给认出是名震天下的「少帅」寇仲,那就冤哉枉也。
有几起夜行人想把他截停,寇仲差点想停下来问个究竟,终怕节外生枝,摆脱对方後来到多情窝。侯希白这个小窝人去屋空,寇仲经过这些日来奔波劳碌和连番血战的折腾,早疲不能兴,更感到多天没有洗澡的难受,豪兴大麦,把澡房的浴桶搬到後进的天并,从天阶的井汲水,注满大浴桶,把井中月搁在桶旁,脱过精光钻到桶内享受冷水浴的无限乐趣。
徐子陵和侯希白这两个小子滚到那里去呢?若他们回来时看到自己在床上倒头大睡,会是怎样一副表情?,想到这逵,寇仲大感得意,一时间忘掉战场上的失意,轻松的哼着扬州流行的小调。
「又是这个曲子,少帅不怕闷的吗?」
寇仲大为懔然,徐子陵说的不差, 果然比以前厉害多了,自己对她芳驾光临竟没有半点誓觉。苦笑道:「 大姐似是对我洗澡特别有兴趣,偏拣这时间来。」
幽灵般从中进飘出,来到桶子旁,笑吟吟的道:「人家从没隐瞒对少帅身体的爱慕,不过今趟则是适逢其会。少帅不是要和李世民决战於洛阳吗?为何竟有间情尊诚到长安来洗澡?」
寇仲双肘枕在桶旁,细审棺嬉秀美的玉容,讶道∶「棺大姐比前更漂亮哩,是否天魔大法的功效。我们好像总斗你不过,令趟又准备怎样害我们?」
凑过来蜻蜓点水的轻吻他面颊,香软的红 令寇仲魂为之销,这才挪开少许,在两张脸只隔数寸的近距离下,吐气如兰的柔声道∶「人家怎舍得害你们呢、以前是师命难违,现在则再无颅忌。今晚我本来是要找子陵的,遇上你更是意外惊喜。」
寇仲仍在回味她香 吻颊的动人感觉,矛盾的是明知她口蜜腹剑,偏是无法凝聚厌恶她的情绪,甚至不愿记起她以前的恶行,叹道:「唉!舍不得害我们?
亏你说得出这种谎话!只不过你要利用我们去对付石之轩,好让你能坐上阴癸派派主之位,为令师完成统一魔道,更至乎统一天下的梦想而已!我有说错吗?棺大姐请指教。」
微垂蛲首,轻轻道:「你想听真心话吗?」寇仲心中一软,颓然道:「我在听善。」
深邃莫测的眼神往他凝视,回复她一贯笃静冷漠的神态,语调像不波止水般的平静,道:「无论石之轩或我圣门任何一人,甚至颉利或李渊之辈,都在等待你和子陵分道扬镖的一天。因为事实证明当你两人联手合作,天下再没人有能力同时杀死你们。不论要对付你们的人如何人多势众,你们至不济亦可落荒而逃。但令趟少帅你到长安来,大有可能是你们最後一趟聚在一起,此後将各散东西,因你寇少帅总不能置洛阳和少帅军不顾。所以若要杀死石之轩,破他的不死印法,这或者是最後一个机会。少帅是聪明人,当晓得石之轩对你的威胁,他是绝不容你和子陵同时活在世上的。」
寇仲苦笑道:「你的话不无道理。可是杀石之轩谈何容易,四大圣僧办不到的事,我们能办得到吗?」
道∶「这世上有甚事是十拿十稳的,能有一半成功机会,甚至半丝希望,我们亦不能不试。我练成天魔大法的事石之轩仍懵然不知,大概可给他一个惊喜。」
寇仲怀疑的道:「不是又重施故技,学令师般来个甚玉石俱焚,要我们陪石之轩一起上路,你大姐则占尽便宜,我和子陵则成为陪莽的傻瓜。」
沉声道:「当时究竟发生甚事?石之轩凭甚捱过祝师的玉石俱焚?」
寇仲不愿答她,更不想答她,推搪道∶「此事你的情人比我清楚,因为他是当事人之一,而我正忙着宰深未桓。」
幽幽一叹道:「我会设法约石之轩谈判,你们究竟来还是不来?」
寇仲笑道∶「我们只有一个杀石之轩的机会,给你这浪费掉,岂非可惜。」
一对秀眸亮起来,盯着他柔声道:「你好像已有全盘计划,肯让我参与吗?信任我好吗?我真的不会害你们,否则让我五雷轰顶而亡。」
寇仲苦笑道:「老天爷恐怕很少使出五雷轰顶这类罕有招数来惩罚不守信诺的人, 儿你真懂立誓的窍妙。全盘计划言之尚早,初稿倒有点谱儿。不过我要和子陵商量後才能答覆你,明晚大家在这吃顿家常便舨如何?我的厨艺比之小弟的井中八法亦差不多少。嘿!我正在洗澡啊!」
目光投到桶内水里去,皱起巧俏的小鼻子,微笑道:「又脏又臭!我到房内睡觉,洗乾净再来和人家亲热吧!」不理寇仲抗议,迳自往卧室去了。
徐子陵和侯希白临天光前没精打 的回来,见到寇仲把侯希白「珍藏」的所有乾粮糕饼美酒一类的东西全搬到厅心的大圆桌上,左手酒右手 ,吃个不亦乐乎,均惊喜交集,一时说不出话来。
寇仲瞧着徐子陵骤见自己仍活着出现发自内心的喜悦神态,心中一阵感动,先竖起一指按 表示噤声,再以拇指点向内进的方向,道:「侯公子的床上有位睡美人在等他,我们要小心说话。哈!,侯公子碓是艳福齐天。」
侯希白愕然道:「竟有此事?」
徐子陵醒悟过来,低声提点他道:「不要听他胡诌,是 来哩!」
侯希白取出美人扇,打开轻摇两记, 然道:「你两兄弟先说些私己话,飞来艳福,却之不恭,待小弟上床去也。」说罢摇头晃脑的往内进跨步。
徐子陵在寇仲对面欣然坐下,寇仲收回望向侯希白背影的目光,笑道:「这小子愈来愈有趣。这些年来我们虽遍地树敌,亦着实交得一群肝胆相照的兄弟朋友。」
徐子陵忍不住问道∶「你为何会在这里的?」
寇仲叹道:「洛阳完蛋哩!李小子真厉害,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他只请我喝一顿酒,就吓得王世充屁滚尿流的嚷着退返洛阳。他娘的,这种人对多他一刻就是受多一刻活罪,所以索性到长安来和你喝酒,顺道宰掉老石。」
徐子陵皱眉道∶「失掉洛阳等若失掉巴蜀,也等若失去予宋玉致的聘礼,你有甚打算?」
寇仲苦笑道:「你该知我是死不肯认轮的傻瓜,马死落地坎,干掉石之轩後我立即赶回彭梁,看有甚办法将李子通从我们的家乡扬州赶跑,就算战至一兵一卒,我寇仲绝不会俯首认输的。」
徐子陵默然半晌,忽然石破天惊的道:「让我助你夺取扬州吧!」
寇仲剧震一下,双目射出不能置信的神色,感动至眼睛通红,好一会才坚决的摇头道:「有陵少这句话,我即使兵败战死,亦要含笑九泉之下。但我却绝不会接受你的好意,唉!坦白说,一直以来我的心确有些不舒服,以为你对师仙子比对我还要好,现在才知道自己错得多厉害。正因我们是兄弟,怎能陷你於不义,要你混这潭浑水。哈!我寇仲岂是这易吃的,陵少放心去过你啸傲山林的日子吧!」
徐子陵叹一口气,欲语无言。寇仲岔开话题这:「你和侯小子刚才到甚地方胡混整夜?」
徐子陵苦笑道:「确是胡混,且是白忙整夜,搜遍尹府仍找不到小侯想要的东西。」遂将「寒林清远图」的始未道出。
寇仲百思不得其解,思忖道∶「尹祖文竟去偷池生春的东西,此事太不合常理。哈!难怪有满城夜行人,原来是为万两黄金的悬红四处寻找曹叁,笑死人哩!天下竟有这多傻瓜。」接着向内进大喝这:「侯公子完事了吗?」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失去洛阳似对你没甚关系。」
寇仲再尽一 ,摇头颓然道∶「这叫苦中作乐,李世民最了不起的地方,就是上兵伐谋,明知他如何打这场仗,你却只能眼白白瞧着他赢你,毫无办法。」
侯希白此时回到厅内,到桌子坐下,苦笑这:「 美人儿要梳洗更衣。她连衣服都带来哩!似是准备和我们双宿双栖,两位有甚意见?」
寇仲俯前压低声音道∶「她上床前究竟有否将一对小脚洗乾净呢?」
侯希白莞尔道:「你根快会非常清楚。」寇仲望向双眉紧蹙的徐子陵,讶道∶「这好笑的事,子陵为何吝啬笑容。」
徐子陵道∶「因为我晓得一件你不知道的事,商场主刻下正在长安,假若她到这里来时碰上 ,你说会有甚後果?」
侯希白色变道:「我昨晚暗中知会她子陵在我家时,她说过今早会来见我们的。」
寇仲骇然道:「这确是个大问题,我们竟与她的死敌同住一宅,她知道後肯理睬我们才怪。」霍地立起,断然道:「我去把 赶走。」
徐子陵道:「 岂是这易对付的?不要胡来,由我和她说妥当点。」
寇仲颓然坐下,苦着脸道:「我们也实在说不过去,更无法向场主美人儿交待。就由子陵去说服 ,她为对付石……嘿!该甚都肯答应吧?」
侯希白叹道∶「不用吞吞吐吐,小弟明白是甚一口事。」
寇仲双目射出锐利神色,道:「我从慈涧赶来长安途上,被杨虚彦拦途截击,这小子的影子剑法碓是精进了得,欺我久战力疲,幸好我看穿他爱惜自己的皇帝命,招招同归於尽,迫得他知难而退。亦可能他故意放我来长安对付令师,也是他的师尊,更可能是他让令师亲自杀我。无论那一个可能性,你的石师再不当你是他的徒儿,希白有甚打算?」
侯希白茫然这:「我能怎办?」
徐子陵道:「假若杨虚彦在决战中将你杀死,石之轩因而傅授不死印法予杨虚彦,算否违背贵派的规矩?」
侯希白摇头道:「当然不算违祖师规法。」
寇仲一震这:「我明白哩!前晚杨虚彦说身有要事,我还以为他找藉口下台阶,原来确有其事,若他受伤,短期内将难与小侯你争锋。」
侯希白抓头道:「现在弄得我好糊涂哩!石师究竟是要亲手处理我这不知算否是叛徒的人,还是要我和杨虚彦分出胜负?」
徐子陵叹道∶「此为连你石师也弄不清楚的一笔糊涂帐,源於他的性格分裂,而他因为性格的矛盾,故无法自行解决,所以写下不死印法,希望你两人来个了断。不过他现在性格已重归於一,万事只向实际大局着想,自然是舍你而取杨虚彦。」
寇仲冷哼道:「小侯你须痛下决心,是坐以待毙还是为保命而挣扎奋斗?」
侯希白断然道∶「若只是应付杨虚彦,邪就好办。可是若是可师亲自出手,小弟……唉!小弟……」
寇仲哈哈笑这:「老石交由我和小陵处理,杨虚彦则是你老哥的,成了吧!」
「还有奴家哩!」叁人心中大懔,往内进方向瞧去,美丽如天仙下凡,诡异如幽灵的 赤足白衣立在入门处,秀眸异芒涟涟。直至她说话,叁人始誓觉她芳驾光临。寇仲倒抽一口凉气道:「 大姐变得愈来愈厉害。」
淡淡一笑,像足不着地的幽灵般飘掠而来,安然坐下,道:「若我和寇仲、徐子陵联手,仍不能收拾石之轩,天下将再没有人能办到。」
侯希白苦笑道:「他始终是我师傅,不要说得那坦白可以吗?」
目光往他投去,油然道:「侯公子必须面对这残忍的现实,你是石之轩的一个错误,现在是他纠正错误的时刻。补天派训练传人的方式一向是汰弱留强,石之轩现今摆明要全力栽培杨虚彦,如果你仍婆婆妈妈,还满口甚师徒情义,乾脆自尽了事,既可免丢人现眼,更不会拖累朋友。」
徐子陵不悦道:「你怎可以说这种话。」
冷然道:「这不但是我圣门内部的斗争,且关系到天下将来的命运,等若正在洛阳发生进行的争霸之战。在这条谁主天下的战争路上,父可杀子,子可弑父,朋友可反目,兄弟会相残。我只是实话贪说,侯公子必须从迷梦中警醒过来。一是远走他方,永远躲起来,一是奋战到底,第叁条路就是成为屠场上的猪羊,等待被宰杀的命运。」
侯希白的呼吸急促起来,好半晌颓然道:「我纵明知如此,可是真要我切实对付石师,仍是难下决心。这样吧!杨虚彦由我应付,至於石师,唉!我不闻不问算哩!小弟生性如此,奈何?」
淡淡道∶「你根本不是杨虚彦的对手。」
侯希白泛起不服气的神色,却没有反驳。
寇仲皱眉道:「你凭甚作出这样的判断?」
缓缓道:「石之轩的两大绝活,就是自创的幻魔身法和不死印法,而这两种绝学均赖石之轩融汇花间和补天两道的「天一心法」,才能臻达登峰造极的境界。杨虚彦得传幻魔身法,当然亦得「天一心法」的真传,那是集补大花间两道的奇功,而侯公子只得花间一派之长,高下立判,所以我的分析非是危言耸听,而是有根有据。」
顿了顿续道:「侯公子和杨虚彦各得半截印卷,但因杨虚彦身负天一绝学,练起不死印是水到渠成,而侯公子将是隔靴搔瘠。即使侯公子能得阅全卷,练至关键处亦动辄会走火人魔,有害无益。」
叁人闻言同时色变。 娇躯一颤道:「难道杨虚彦的半截印卷竟给你们取到手上?」侯希白指指脑袋,苦笑道:「全在这里!」
美目异彩闪现,不用她说出来叁人均知她在打不死印卷的主意。侯希白惨笑道∶「左不成,右又不成,在下该如何自处?」徐子陵这:「天无绝人之路,只要希白兄决定抗争到底,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寇仲冷笑道:「杨小子我早看他不顺眼,就交由我把他干掉。」
叹道:「凭少帅的井中八法,或可击败杨虚彦,但若想杀死他,即使他背後没有李渊或石之轩撑腰,怕亦非易事。」
寇仲待要反驳,扣门声响。叁人再次色变,心叫不妙。来的若是商秀殉上岂非糟糕透顶。
第四章 误会难解
叁人同时望向 . 露出雪白整齐的美齿,甜甜浅笑。好像要在他们心中留下不能磨灭的印像。这才盛盛俏立,道∶「今晚再见,希望你们到时能有完整的计划,每过一刻时间,我们将失去一分的成功机会,切记!」她如此知情识趣,他们均对她稍添好感。
侯希白跳起来道∶「让我去迎客!」旋风般掠往屋外,比两人更兴奋雀跃,看得两人相视莞尔。两人自然而然功聚双耳,远听侯希白的情况,因为若来的非是商秀他们必须立即躲起来。
门开。侯希白唱喏道∶「果然是商场主大驾光临,令蓬荜生辉,欢迎欢迎!」两人为之松一口气,心中涌起温馨动人的感觉。
商秀 甜美的声音传来道∶「侯公子不用客气,子陵在家吗?」
厅内的寇仲向徐子陵道:「她竟是单独来见你哩!要否我暂时退避?」
徐子陵晒道∶「难道她要拉大队招摇过市的来吗?去你的奶奶!」
外面的侯希白应道∶「不但子陵在,寇仲亦正恭候场主大驾,请场主移步。」两人慌忙起立,正要离桌到大门迎接,却同时色变。他们心神先是集中在的离去上,接着转移往耳朵的听觉,到此刻回复平常状态,条地嗅到 独有的芳香,仍残留在她坐过的位置。百密一疏,寇仲连忙补救,一袖往娟娟坐过的椅子拂去,希望能把馀香驱散。像商秀 这级数的高手,感官敏锐,嗅到女子遗香,不生疑才怪。且女孩子对女孩子是份外灵锐,说不定还可认出正是仇家的香气。
此时候希白领商秀 登阶人门,两人不敢怠慢,笑脸相迎。商秀 男装打扮,该是要瞒人耳目,可是那身青蓝色的武士劲装用料名贵,手工考究,衬得她英气勃勃,神采迫人。她眉目如画,俏脸轮廓如若刀削般竹明,不要说侯希白这锺爱女性的多情种子,两人亦心迷神醉。这美女见到寇仲和徐子陵,绽放出一个发自真心充盛愉悦的笑容,语调却故作冷淡的道∶「好小子!你们滚到哪里去,长年累月没半点音信。」
侯希白洒然笑道∶「他们不是追杀人就是被追杀,该是情有可原,商场主请坐下再说。」
寇仲和徐子陵本想截住商秀 ,先在厅外说一番话以拖延时间,好让 遗芳消散,却给侯希白一句话破坏,只好同声请她入座。
寇仲凑到她耳旁道∶「美人儿场主愈来愈标致哩!」商秀 能摄魄勾魂的美目横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给我规规矩矩,否则家法伺候。」
徐子陵抢先一步,拉开自己坐过的椅子,恭敬道∶「场主请坐!」
不知是否造化弄人,商秀 白他一眼道∶「徐子陵何时变得这懂伺候女儿家?我坐这一张,你自己坐吧!」竟坐入 刚才的一张椅去。接着玉脸微变。
寇仲和徐子陵的心儿立即卜卜狂跳,暗呼不妙,因为纵使在他们的位置,仍可嗅到 的香气,此事实不合情理,寇仲那一袖应该成功把香气驱散,此时隐隐想到大有可能是 有意相害,破坏他们和商秀 的关系。问题是她怎晓得来访的会是商秀 .侯希白还懵然不知情况所在,哈哈笑道∶「少帅和子陵为何不坐下?斟茶递水的碎称务,当然是在下的份内事。」
寇仲和徐子陵硬着头皮在商秀 变得严肃混杂疑惑的目光注视下入座,就像两个被推出刑场的重犯。侯希白终感觉到二人间异样的气氛,愕然道∶「场主…
…」
商秀 显出场主的威严,打手势截断他的说话,目光在寇仲和徐子陵脸上打转,沉声道∶「你们知否我为何长途跋涉的到长安来?」
侯希白茫然坐下,然後躯体一震,醒悟问题出在甚地方。寇仲头皮发麻的恭敬道∶「场主请说。」
商秀 清丽迫人的颜容再没半丝笑意,一对美睁射出深刻的仇恨,语调平静而坚决,缓缓道∶「当年琴老和鹤老惨被阴癸派妖女所害惨死,我们飞马牧场上上下下,没有人敢片刻忘记。这些年来我们明查暗访,终查出少许蛛丝马迹,判断阴癸派的老巢自惰朝立国後,一直隐於长安。我今趟到长安来就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妖女血债血偿。此事与侯公子无关,可是秀 却一直把你们两个当作自己人,你们究竟站在哪一边?」
果然预料成真,商秀 竟辨认出极可能是 蓄意留下靠害他们的香气。要知举凡练气之士,由於体质与常人不同,均有其独特的气息,像这类修练先天真气的高手,若非蓄意敛藏,自然而然会散发一种特别的气息,感官灵锐如商秀者便可从气息认出是何人所有。
徐子陵心中同意商秀 调查的结果,当日在洛阳,宋师道曾从阴癸派门人用过的皿具和茶叶,指出他们生活极为讲究,不似长期隐居於深山穷谷或穷乡僻壤那种生活方式。况且阴癸派有心争霸天下,亦应居於交通方便的大城大邑,始能掌握最新最真的情况,更方便做生意赚钱。所以商秀 猜阴癸派把秘巢设於长安,虽不中亦不远矣。还有是祝玉妍、婿娟在此来去自如,不但要熟悉长安,更要有良好的身份掩护才成。
寇仲有气无力的道∶「我们当然站在场主的一方,大家是自己人嘛!」
侯希白只能空为两人担心,却无法插口。
商秀 目光移往徐子陵,道∶「既是如此,请告诉秀 ,你们是否刚见过那妖女。」
徐子陵硬着头皮道∶「我们确刚见过她,她……」
商秀 怒道∶「你们为何容她活着离开?」
寇仲叹道∶「此事一言难尽,场主请容我们细道其详,因为目前……」
商秀 脸寒如水,霍地起立,大怒道∶「我不想听你们的花言巧语,由今天开始我们一刀两断,我们飞马牧场的事再不用你们理。」说罢拂袖而去。
二人你眼望我眼,颓然无语。好半晌寇仲叹道∶「今趟究竟是无妄之灾,还是妖女有心害我们,好使我们和美人儿场主闹翻,那我们就不会替飞马牧场向她寻仇?」
徐子陵摇头道∶「此岂可用「无妄之灾」来形容,我们的砌辞根本站不住脚,因为 确是死有馀辜的妖女,而我们却因种种形势,在姑息养奸,屡被其所害是咎由自取。」
侯希白道∶「若这次是 故意遗留香气,那她确高明得教人心寒,可是她怎晓得来的是商美人?」
寇仲沉吟道∶「此正关键所在,妖女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陵少怎看?」
徐子陵一字一字缓缓道∶「她是有心的,否则经你这以真气拂驱香气,香气应散掉不留。」转向侯希白道∶「昨晚你是在甚场合下见商秀 的呢?」
侯希白答道∶「是张婕好和尹德妃作主人的晚宴,胡小仙亦有出席。」
寇仲拍台道∶「那就是啦!大有可能……唉!不过照理尹德妃该不曾将此事告知 ,除非 妖女告诉我们的甚独自修行全是谎言。」
侯希白色变道∶「那甚联手合作岂非只是一个陷阱?」
徐子陵道∶「总言之我们再不能没有保留的信任这妖女。」
寇仲提议道∶「陵少去向美人儿场主解释道歉如何?告诉她我们的苦衷,说我们从今以後会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唉!他娘的 妖女。美人儿场主一向对你比对我有好感,由你去解释比较有威力。」
侯希白摇头不同意道:「愈有好感愈不安。尤其牵涉到男女之情,所谓爱之深恨之切,而且她气在头上,现在去找她必碰壁而回。」
徐子陵苦笑道∶「你们在胡说甚?我和她只是朋友关系吧!」
寇仲道∶「你身在局中,当然糊里糊涂,我们却是旁观者清。呀!对哩!今趟向她解释的人必须是个旁人,否则我和陵少任何一人去见她,只能是被轰走的凄惨命运。」
侯希白自告奋勇道∶「那小弟就当仁不让,由我去作中间人,像她这秀外慧中的美人儿,该明白事理。」
寇仲皱眉道∶「侯公子好像没有份儿和 同台相处的样子?你算甚旁人?
我们叁个都不行,要找鲁仲连,必须是我们叁个之外的人,唉!谁是适当的人选?」目光往徐子陵投去,刚巧後者的目光亦往他迎来,两人同时心动。
侯希白一震道∶「当然是宋家二公子,对吗?」
寇仲吁出一口气,似已把事情解决的样儿,道∶「就算打锣打鼓遍天下去找,亦不会有人比宋二哥更适合,我们立即去请地出马,事不宜迟,迟恐生变。」
寇仲按桌离坐,道∶「好好睡一觉吧!今晚我们再探尹府,找不到画卷就抓起尹租文严刑拷问,再来个杀人灭口。他娘的!我现在最想杀人放火,以 心头之恨!」
两人各自戴上从杨公宝库新得来的面具,踏足热闹的长安街道。寇仲搭着徐子陵肩头,感受兄弟重聚的动人感觉,道∶「今趟对付石之轩,我们既不能靠,也不可牵涉侯公子,只能依赖我们自己的力量。」
徐子陵道∶「我们联手该不曾输他多少,但要杀他却绝无可能,除非他肯和我们分出生死。」
寇仲得意道∶「上兵伐谋,我当然有周详计划,石之轩的大德圣僧肯定在无漏寺的禅室内养伤,只要我们能制造一种形势,迫得他从秘道逃往那细小的地室,便可在那里伏击他,杀他一个措手不及,且又无路可逃。困兽之斗虽危险一点,但我们以众欺寡,怎都能多占些便宜。」
徐子陵沉吟片刻,道∶「谁有本事迫得他逃往地牢?此事只有一次尝试的机会,揭破他圣僧的身份,我们以後将再难掌握他的行藏。」
寇仲道∶「小弟算无遗策,怎会漏去此一关键,在长安,只有一个人有能力,就是李小子的老爹李渊。」
徐子陵一震道∶「你是在玩火,一个不好,连我们都要吃不完兜着走。」
寇仲笑道∶「此事仍须从详计议,总之计划大概如此,细节尚有待研究部署。到哩!」
宋师道听毕两人的请求,道∶「你们以後是否打算和 划清界线,又或会助飞马牧场报此深仇,这两点非常重要,否则纵使我舌灿莲花,亦说不动商秀。我和她曾有一脸之缘,比较明白她。」
雷九指问道∶「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宋师道道∶「她在一个非常独特的环境长大,牧场内人人税她为神明,而她则依牧场祖传的家法管治牧场,与牧场外的人交往永远保持一份距离。你们两个或者是她罕有曾信任的外人,所以今趟的事故对她伤害特别严重。」
寇仲吁出一口气道∶「我们当然站在她的一边。不过现在魔门因祝玉妍之死和石之轩复元而形势转趋复杂微妙,故当务之急是先要对付石之轩始轮到其他事。我们就是请二哥向商秀 说明我们的苦况,唉!怎说才好?」
宋师道点头道∶「我明白哩!不过大家立场不同,恐怕不是这易说得拢。」
徐子陵见陪坐一旁扮成司徒幅荣的任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知他不敢插嘴说话,问道∶「司徒老板有甚话想说?」
任俊 腆的道∶「徐爷也来耍我,我只是想提醒宋爷待会有客来访,宋爷须速去速回。」
雷九指接口道∶「差点忘记告诉你们,萧 昨天使人投牒,说今天正午时份来拜访我们的司徒大老板,李渊回说给足福荣爷面子。」寇仲和徐子陵动容。萧像裴寂、刘文静般是李渊最亲近的大臣,更是旧惰畅帝的妻舅,在唐臣中德高望重,地位特殊。他纾尊降贵的来见一个司徒档荣般的暴发户,背後必须有李渊同意,甚或是奉命而来。
任俊慑儒道∶「嘿!该否由徐爷扮回司徒福荣,小子!嘿!小子……」众人这才晓得他欲言又止的真正原因,皆因临阵怯场,想免此一役。
徐子陵打趣道∶「若萧 是来央大老板你开银票,教我如何应付?」任俊苦笑无语。
寇仲正容道∶「这正是历练的机会,所谓玉不琢不成器,若陵少代你去应付萧 ,小俊将错失一个机会。」
任俊恭敬答道∶「寇爷教训的是,小子明白哩!」
宋师道站起来道∶「小俊说得好。商秀 在甚地方落脚?」
寇仲等忙起立,徐子陵答道∶「据侯希白说,她在望仙街东市北的胜业坊有物业,是她在此寄居的地方。」并说出详细的地址。
宋师道道∶「如何见她亦颇费周章,不过我会想办法,你们是否在这里等我的消息。」
徐子陵道∶「我约好杜伏威在北苑碰头,见他後我会回来看情况。」
寇仲大责道:「你约了老爹吗?」雷九指道∶「你们不宜一道离开,给人看见便不好。」
寇仲哈哈笑道∶「二哥当然从正门出入,我们这些见不得光的则来是翻墙,去亦翻墙,来去自如。」
宋师道微笑道∶「放心吧!商秀 怎都要卖点面子给我,至少会听我吧话说完。不过我为你们作和事佬的纪录却不太光采,化解不了你们与君嫱问的恩怨。」
寇仲叹道∶「我们受够哩!再不希望更多出个美人儿场主。」
第五章 误中副车
雷九指送两人穿房越舍的往後园走去,这华宅占地甚广,房舍连绵,亭台楼阁,其前主人当是非富则贵,结果因抵押变成司徒幅荣的物业,令人烯嘘感叹。
叁人走在後园的碎石路上,寇仲皱眉道∶「这大的宅院没有婢仆打扫,感觉挺怪异的。」
雷九指道∶「我们是故意如此,打扫的人由陈甫派来,干半个早上的活後离开,只有膳房的人是长驻的,都是信得过的自己人。我们是来避难嘛!行藏古怪没有人会起疑。」
徐子陵道∶「请武师的事进行如何?」
雷九指道∶「这两天不时有人上门应聘,由我故意刁难,没有落实聘任何人,只着他们留下详细资料,再交由陈甫去查证他们的身分,这手法合情合理,否则怎知哪些人是与池主春有关?」
寇仲笑道∶「若真是池主春的人,定是魔门中人,怎会给你老哥这轻易识破身份?」
雷九指得意道∶「别忘记我和你们宋二哥是老江湖,不易被骗。且你的顾虑可反过来说,每逢遇到身分不明朗者,极有河能是魔门的奸徒,我们正是要聘用这种人,哈!」
叁人抵达後院围墙,墙外是分隔邻舍的小巷,翻墙进来对寇仲和徐子陵来说自是轻而易举,因可先察看清楚周围情况方开始行动,但翻墙离去则难度会大增,因不容易掌握墙外的情况。
徐子陵正倾听墙後里巷的声息,寇仲笑道∶「我敢打赌正门和前门均有某一势力派来监视的人,其中且必有官府的人在,因蝠荣爷已惹起各方关注。」稍顿又道∶「假若我和陵少从後门大模 样的离开,会是怎样的一番情况?」
徐子陵晒道∶「我们的诛香大计回能就此寿终正寝,呜呼哀哉。」
寇仲摇头道∶「今趟和上趟的分别,是上一趟所有人均晓得我们会来长安寻宝。今次则无人不以为我正在慈涧与李小子纠缠不清,所以被识破的机会微乎其微。况且我们可为自己设计一个身分,来来往往方便些儿。」
雷九指欣然道∶「我们早为你们想过这问题,小仲就叫蔡元勇,小陵唤匡文通,都是太行帮的高手,并称「太行双杰」。太行帮的大龙头黄安一向和司徒福荣有过命的交情,司徒福荣有难,他派两个得力手下来保护司徒福荣,该是理所当然的事。」
徐子陵不解道∶「你这一着似有点不妥,香家线眼遍天下,只要派人查证,立知甚「太行双杰」仍在黄安身边,没有到长安来,我们岂非原形毕露。」
雷九指哈哈笑道∶「这正是精采之处,据探子回报,黄安的确派这两个家伙去保护司徒福荣,不过并非到长安来。我本想迟些才和你们商量此事,现在见小仲想从後门走出去亮相,所以顺带提出吧!」
寇仲扫视自已的装扮,道∶「这两个家伙模样如何?靠甚兵器成名立万?」
雷九指得意道∶「我办事你们请放心,先随我来吧!包保你们跨步出门时,有点江湖见识的均晓得你们是双杰而非双龙,哈!」
寇仲的井中月变成一把形状奇特的锯齿刀,徐子陵则配上长剑,发饰和打扮均略有改变,以配合「大行双杰」蔡元勇和匡文通的表面外貌。
跨出後门,徐子陵顺手掩门的当儿,寇仲目光四扫,叹道∶「通常都是这个样子,你一心想被人发觉时,偏是没有人注意你。」
徐子陵道∶「没人注意最好,最怕老爹等得不耐烦走了,去吧!」
两人并肩而行,寇仲笑道∶「我们何时才能以本来的面貌和身份大模大样的在长安街道上漫步呢。」徐子陵淡淡道∶「一是你肯归降唐室,一是你成功收拾李世民,舍这两者再没有别的可能性。」
他们从长巷切坦里坊内较宽敞的横街,往左走可离开里坊进入大街。忽然左右吆喝声起,两端各有十多名大汉往他们迫来,人人神色不善,摆明是冲着他们而来。两人愕然对视,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照道理若有人识穿他们的真正身分,来的该是李渊的亲卫高手,而非这二十来个似是本地帮派的人,至少远近屋顶都伏满弓箭手,阻止他们高来高去的突围逃遁。若非晓得他们是名震天下的徐子陵和寇仲,则更没有道理。难道只是从司徒福荣的长安寓所离开,便开罪这些人?
转眼间,前後去路均被这批人截得水 不通,杀气腾腾,附近路人四散躲开。前面大汉群中一人排众而出,战指喝道∶「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却闯进来,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两个给我纳命来。」
徐子陵定神一看,说话者不就是关中剑派的肖修明,他上趟加人兴昌隆冒充莫为,与他有过一段交往。肖修明的大师兄段志玄,就是天策府核心将领之一,极受李世民重用。这次不知算否大水冲倒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
寇仲改变嗓音答道∶「这位仁兄不知是否认错人,我们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这截着去路喊打喊杀算是甚行径?」
另一人在後方喝道∶「你当然不认识我们,否则给个天让你做胆也不敢到长安来撒野,我们早收到风你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小子会来送死。识相的就放下兵器,免去我们一番工夫。」
徐子陵不用回头去看,立即认出是肖修明的师弟谢家荣,肖、谢两人都是兴昌隆的人,与兴昌隆大老板卜万年之子卜廷同属关中剑派。
寇伸大叫头痛,耐着性子道∶「束手就擒没有问题,不过至少要给我们一个明白,我们究竟在甚地方开罪各位兄台?」
肖修明露出不耻神色,骂道∶「好!我就依江湖规矩向你两个小贼交待。若你们还记得修武城陆颜的女儿陆芝儿,你们对她干过甚好事,再不用我肖修明多费 舌吧?」
後方的谢家荣怒叱道∶「骗财骗色,累得人家小姐含恨自尽,蔡元勇、匡文通,你两个还算是人吗?实是猪狗不如的禽兽。」
肖修明接着道∶「幸好我们晓得你们会到长安来见那个吸血鬼,所以在这里日夜等候,再不放下兵器,我们就把你乱刀分 .」
两人明白过来,心忖雷九指真是好本事,谁人不扮,偏扮两个骗财骗色的淫贼,眼前的事动手不是,不动手更不是,溜只溜得一时,真不知如何收场。肖修明见两人毫无反应,怒道∶「动手!」两人心中暗叹,交换眼色,决意拔足开溜,唯一的愿望是不会因此 漏更多底细,再无他求。
「且慢!」肖修明循声望去,立时眉头大皱,呆在当场。寇仲和徐子陵则心叫大事不好。因为来者是李建成长林重的心腹手下尔文焕,他身边尚有另一穿军官武服的高瘦汉子,身後跟着十多名城卫,若给他识破身份,他们只有硬闯城门一途,对付池生眷的大计当然泡汤,陈甫等人亦将被牵连,後果严重至极。
尔文焕两手负後,好整以暇的直往肖修明一夥人迫过来,面带奸笑道∶「肖兄好像不知皇上严禁私斗的样子,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在街上持械横行,是否自恃有大师兄段志玄在秦王府摩下任事,所以知法犯法。」肖修明脸色微变,先着众人收起兵器,才应道∶「尔将军可知这两个是甚人?」
尔文焕打出手势,命随身的十多名城卫留在外围,自己则与那高瘦武将笔直走过来,肖修明那组关中剑派的兄弟只好往两旁让开,任由两人穿过,来到肖修明左右。寇仲和徐子陵稍放下心来,因晓得尔文焕尚未看破他们的乔装。尔文焕目光转往打量徐子陵和寇仲,似乎没有甚恶意,还挂着笑容点头招呼,话却是向肖修明说的,通∶「他们是甚人,肖兄请指教。」
肖修明道∶「此两人在太行山一带横行无忌,作恶多端,曾骗无辜女子财色,害得人家姑娘服毒自尽。」
那身材高瘦长着一副马脸和八字眉的武将腿着一对细眼喝道∶「既是如此,肖修明你为何不向我城守所报告,这自行处理就是私斗,是否视我城守所如无物,不放我姚洛在眼内?」
尔文焕哈哈笑道∶「原来真的是名震太行山的蔡兄和匡兄。」接着肃然道∶「蔡兄和匡兄对肖儿的指责有何意见?」
只要不是傻瓜,就如尔文焕正在为两人开脱,寇仲和徐子陵虽千不愿万不愿接受尔文焕的「好意」,惟恨别无选择。寇仲乾咳一声,有气无力的道∶「嘿!
我们太行双杰怎会干这种有违天理的事,肖修明他摆明为达某种目的含血喷人,尔大人和姚大人请为我两兄弟主持公道。」
尔文焕向两人打个请你放心的眼色,又微微领首,冷然道∶「无论官府或江湖,讲的无非一个理字。肖兄对蔡兄和匡兄的指卖非常严重,不知有甚人证、物证?」
肖修明为之愕然,哑口无语。
姚洛大发官威道∶「既没有真凭实据,硬派他人罪名,漠视我大唐王法,肖修明你好大胆。人来,给我将这些强徒全带回城守所去。」
寇仲和徐子陵你眼望我眼,心想这还了得!坑害了肖修明这些主持正义的人,他们於心何安?幸好众城卫吆喝行动之际,尔文焕忽又化作好人,道∶「照我看只是一场误会,只要肖兄答应以後再不来骚扰蔡兄和匡兄,大家可和气收场。」
寇仲和徐子陵心中大讶,旋即想到这可能是李建成向手下传达的命令,於此非常时期不要惹秦王府的人,所以如此易与,并向该是直属李渊一系的城守所将领姚洛说项。
众人目光全集中到肖修明身上,看他如何反应。肖修明脸色阵红阵白,显是心中气愤难平,偏又毫无办法,好半晌颓然认输道∶「今趟是我们鲁莽,以後再不曾冒犯两位。」尔文焕占尽上风,长笑道∶「肖兄果然是明白人。」
肖修明悻悻然向己方人马喝道∶「我们走!」
关中剑派一众人等离开後,尔文焕欣然道∶「久闻大名,难得两位远道前来长安,就让小弟稍尽地主之谊,请两位赏脸吃一顿便饭如何?」
两人怎能拒绝,虽不能应杜伏威之约,但看尔文焕这热情模样,如他必有企图,实为「意外之喜」,慌忙以同样热情答应。这次的长安之行,形势变得更错综复杂。
酒过叁巡,在这俯瞰跃马桥,长安最着名食肆幅聚楼叁楼靠东的桌子,四人把酒言欢,气氛融洽。一番客气话後,姚洛转入正题道∶「我们对蔡兄和匡兄到长安一事,早有风闻,所以早特别留意入城的人,看有否两位兄台在内,岂知直至两位给关中剑派的人截着,我们才醒觉两位大驾早在城内,两位真有办法。」
他说得客气,实是盘问寇、徐两人。
寇仲先哈哈一笑,以争取应付质问的时间,讶道∶「我们今趟来长安的事本是刻意保密,怎却像长安无人不知的样子?」
尔文焕笑道∶「凡与司徒大老板有关的事,现均变成无人不关心的事。宋缺如此横蛮霸道,公然迫害大老板,江湖上没有人看得过眼。幸好大老板选择正确的到长安来,我尔文焕敢拍胸保证,长安是宋缺唯一不敢来撒野的地方。」
徐子陵回答先前姚洛的问题,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幅荣爷是不希望我们见光的,所以我们是藏身柴车潜入城中,希望两位大人包涵见谅。」
尔文焕爽快的道∶「这个没有问题,姚大人还会为两位补办入城的手续。
来!喝一 !以後大家就是兄弟。」四人轰然对饮。
寇仲装作好奇的往楼上其他宾客张望,其中部分人更是他认识的,李密、王伯当和晃公错分坐其中两桌,这叁人应是档聚楼的常客。徐子陵知机的道∶「那不是瓦岗军的密公吗?」
尔文焕露出不屑神色,淡淡道∶「瓦岗虽在,瓦岗军却早云散烟消。」又笑道∶「听说司徒大老板对人疑心极重,罕肯信人,是否真有此事?」
寇仲知他摸底来了,志在探清楚太行双杰有多少利用价值,点头道∶「大老板为人确非常谨慎,唯一信任的人就是我们的安爷黄安,每趟到各地巡视业务,安爷均派我们随行护驾。不瞒两位,我们屡为幅荣爷出生入死,所以幅荣爷今趟有虽,首先想到的是我们两兄弟。」尔文焕目露喜色,看来他心中想的心是庆幸没出错手帮错人。
姚洛道∶「听说大老板要在本地礼聘护院武师,两位武功高强,何须另聘人手,不怕给别有居心的人混进去吗?」
寇仲道∶「我们今天才到,刚见过幅荣爷,听他老人家说是怕我们因事不能赶来,现在当然再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徐子陵怕他把话说满,道∶「不过若能聘几个可靠的人,负责巡院任务,可减轻我们的负担,我们来长安,能有点馀暇四处观光会是美事。」
姚洛笑道:「尔大人是长安通,更是青楼赌馆常客,有他带路,包保两位不虚此行。」
尔文焕拍胸道∶「可包在小弟身上,不要再大人前大人後哩!以後大家兄弟相称,玩起来痛快些嘛。」
寇仲心中一动奸笑道∶「我们两个没有甚嗜好,顶多是闲来赌两手,可惜现在有重责在身,只好戒绝这一心头嗜好。」
尔文焕立即双目放光,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的道∶「赌两手谁会知道,只要由我尔文焕安排,包保绝不会有半丝风声传人司徒大老板其内去,这等小事包在我身上,保证两位大过赌瘾。」
徐子陵暗赞寇仲,一句话试出尔文焕极可能与油主春有「关系」。现在摆明尔文焕要不择手段的去控制他们,包括笼络、利诱、威逼至乎布天仙局。只有通过他们这对「太行双杰」,香家才可以得到有关司徒档荣的精确情报。
姚洛正容道∶「不知如何与两位竟是一见如故,这或者是一种缘份,蔡兄、匡兄勿怪小弟交浅言深。」
徐子陵点头道∶「我们对两位大人非常投缘,至乎有点受宠若惊,请姚大人多加赐教。」
今次轮到寇仲暗赞,徐子陵这招叫欲擒先纵,一句「受宠若惊」暗指自己是老江湖,对姚洛纾尊降贵的来巴结两人,并不是没有戒心。尔文焕正要说话,一名城卫登楼笔直朝他们一桌走来,立时吸引叁楼全层座客的目光,移往寇仲等人所处的一桌去。
第六章 甘心作贼
徐子陵和寇仲心中叫好,如此亮相,反可释人之疑,不会把他们「太行双杰」跟寇仲、徐子陵联想在一起;皆因陪他们的是李建成长林军的心腹尔文焕,兼且长安上下均以为他们寇、徐两人仍身在慈涧。
那城卫直抵桌前,先向尔文焕和姚洛拱手敬礼,然後俯首到姚洛耳边低声说话,徐子陵和寇仲怕被眼力高明如李密、晃公错等看破运功窃听,只好错过这送上门来的密语。城卫说罢敬礼离开,楼上气氛回复原状。
尔文焕道∶「甚事?不方便说就不用说出来。」
姚洛苦笑道∶「有甚不方便说的,还不是那短命鬼的烦事。我们在城门扣押起和各方想发财交来的所谓「曹叁」,现累积至十叁个,要我花整个下午去辨认真伪,这短命鬼真害人不浅。」
尔文焕哑然笑道∶「若曹叁这般容易给那些庸手逮着,他就肯定不是曹叁,不用看也河知是假的。」寇仲装出一无所知的样子,发言询问。
尔文焕解释後道∶「姚兄是城卫所的头子,长安城发生一宗极为轰动的失窃大案,有得他忙哩!」
姚洛叹道:「只恨我不是真正的头子,真正的头子是率更丞王 大人,小弟充其量是个跑腿的,一应奔走事务当然由我负责。他娘的!若曹叁真落到我手上,我会教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寇仲装出个「贪婪」的「狞笑」,通∶「听说「短命」曹叁多年来所偷珍宝无数,若他真个落网,姚兄回在他身上狠刮一笔哩!」
尔文焕见到他的「馋相」,有会於心,微笑道∶「今趟蔡兄和匡兄为司徒老板办事,应是酬金丰厚,对吗?」
徐子陵点头道∶「相当不错,对我们福荣爷来说算是阔绰。」寇仲叹道∶「希望够清还欠下的赌债吧!」
尔文焕压低声音道∶「听说幅荣爷闲来爱赌两手,是否确有其事?」
寇仲心叫来哩,淡然答道∶「幅荣爷不赌尤自可,赌起来又太又狠,不过他从不进赌场,还只和相熟的人赌。」
徐子陵再不想跟这两人磨下去,托词要为司徒幅荣办事,告辞想要离开,尔文焕坚持要作他们长安导游,约好晚上见面的时间、地点,始肯放两人走。尔文焕以为上钩的是「太行双杰」,只有寇仲和徐子陵才明白谁才是真的被钓者。
赶到北苑,杜伏威已离开,只留下暗记,约徐子陵於黄昏时於原处会面。两人唯有回「家」,看宋师道是否有好消息。但为释人之疑,他们故意往荣达大押打个转。
寇仲搭着徐子陵肩头在街上缓步,有了「太行双杰」的身分,当然比以前神气。
徐子陵道∶「有没有被人跟踪监视的感觉?」寇仲笑道∶「这句话该是我问你才对。」
徐子陵道∶「我只是要证实自己的感觉,自离开幅聚楼後,一直有人远慑着我们,且跟踪的手法颇为高明,非是一般庸手。」
寇仲点头道。「找也有感应。只惜我们现在是老蔡和老匡,否则就来个他娘的反跟踪,把对方揪出来毒打一身,迫问清楚,哈!」
徐子陵笑道∶「老蔡老匡有老蔡老匡的办法,例如我们若落单,对方会否采取别的行动?」
寇仲皱眉道∶「跟踪者说不定是尔文焕那小子,看我们到哪里去,何须为他们费神?」
徐子陵道:「好吧!回去再说。」
两人首次从正门进司徒档荣的临时寓所,雷九指启门後把两人引到一旁,通:「老板仍在见客。」
寇仲和徐子陵早看到马车和从人在前院广场等候,萧 的手下正目光灼灼的朝他两人打量。
雷九指道∶「随我来!」两人随他绕过大堂,从侧道往内院方向走去,寇仲讶道∶「萧 是否迟到,为何到现在仍末走?」
雷九指嘿然道∶「他没有迟到,鉴证古昼当然要花多点时间。」两人失声道∶「甚?」
雷九指在中园处停下,微笑道∶「我们不是对萧 这类元老级的唐室大臣来访一个暴发户大惑不解吗?如今哑谜终於揭盟,萧 要见的并非我们的幅荣爷,而是我们的古物珍玩鉴赏家申文江申大爷。老萧带了四、五卷古昼来,摆明是考较申爷的功夫,其中有真的,有假的,也有是临摹的伪昼,幸好扮申爷的可能是比申爷更有实学的宋爷,否则今趟我们就要栽到家呢。」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脸脸相觑,心中涌起古怪的感觉。寇仲抓头道∶「又会这巧的,长安刚被《寒林清远图》闹得满城风雨,萧 却来试探申爷鉴辨古画的眼力,老萧有没有说他的画是从哪里来的?」
雷九指道∶「他没有说,我们则是不敢问,你们先到内堂,我还要去作斟茶递水的跑腿。」
两人到内堂坐下,寇仲拍桌道∶「我敢拿全副家当出来狠赌一 ,那批画定是李渊着萧 带来的,当证实申文江确是宗师级的鉴赏家後,李渊就会邀请申爷入宫去鉴赏另一批名画。」
徐子陵双目秤光烁闪,一字一字缓缓道∶「是另一张价值连城的古昼。」
寇仲剧震道∶「不是这样吧?」
徐子陵往他瞧去,哑然失笑道∶「这叫一理通,万理明。他娘的,差点歧路亡羊,幸好亡羊补牢,未为晚也。我们以前不是想不通尹袒文为何要去偷池主春的《寒林清远图》吗?沿此瞎想当然想不通,因为偷的人根本不是尹祖文,而是大唐皇帝李阀之主李渊,他为讨好爱妃而甘心作贼。」
寇仲眉头的皱纹逐一舒缓,捧腹笑道∶「真教人意想不到,这说,尹祉文那座奇怪的小楼底下,肯定有回通抵对街皇城内的秘道,以供李渊秘密出入之用。
我们要不要入宫将昼偷回来,那将是非常惊险和有趣。」
徐子陵晒道∶「有趣?告诉我,你情愿宝画留在李渊身边,还是让侯小子把贼赃藏於多情窝内?」
寇仲尴尬道∶「陵小子的词锋比得上老李,即小弟命中注定的克星李世民。」岔开话题道∶「不知尚要等多久,因我很想知道宋爷见美人儿场主的结果。」
此时宋师道独自一人来到从容坐下,仍末说话,寇仲笑道∶「老萧带来的画里,正否至少有一幅是假的展子虔作品?」
宋师道一呆道∶「不是一幅是两幅,你怎能猜到,且两幅昼都是由此道中的高手伪摹之作。」再一震道∶「寒林清远图?」
两人含笑点头。宋师道倒抽一口凉气道∶「盗昼者竟会是李渊。」
徐子陵道∶「这是唯一最合情理的解释,凡皇宫必有逃生秘道,不用逃生时就可用来作秘密出入之用,出口就在李渊信任的尹祖文府内僻静处,所以小楼布置精雅,授室在下层而非上层,但却没有人居住的痕迹。因为榻下正是秘道出入口,只要把卧休移开,可发觉出口,我和小侯因从没想过这可能性,粗心大意下竟忽略过去。」
宋师道点头道∶「亦只有李渊的身手,才可从池生春两人手上硬把宝画抢走。」
寇仲双目放光,兴奋的道∶「今晚让我们夜闯秘道,看看通往哪里去?若另一入口在李渊的寝室内,说不定还可刺杀李渊,那洛阳之围自解,唐室将陷内战的局面。」
徐子陵不悦道∶「你在胡说甚?」寇仲赔笑道∶「我只是说来玩玩,你不知我给李小子欺压得多凄惨。」
宋师道道∶「若李渊有甚不测,长安势将乱成一团,我们对付池生春的计划更无法进行。」
寇仲尴尬道∶「我真的是随口乱说,哈!宋二哥见南美人情况如何?」
宋师道道∶「我一句也不敢提起你们,只跟她闲聊整个时辰,因为她晓得我为甚去找她,而我则晓得若有半句提及你们,必给她轰出大门去。」两人听得脸脸相觑,无言以对。
宋师道双目异芒闪闪,轻柔的道∶「商秀 是非常有品味和独特情性的女子,但她却是非常寂寞,满怀心事无处倾诉,养成孤芳自赏的性格。这种性子的人一日一认定某事无讹,绝非叁言两语或你们的所谓解释能改变过来。我在君娇的事上曾失败过一次,今趟再不想失败,故特别小心行事,与她尽说些生活上有趣的见闻与心得,先争取她的友谊和好感,待她对我有一定的信任和认识後,始可向她提及你们。」
两人想起他对着一片茶叶写一本书的本领,当然不会怀疑他可令讲求生活质素的人听得津津入味,如沐春风。宋师道笑道∶「不用担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我和她约好明天再见面,待会我还要到长安两市看看有甚适当的礼物,作明天见面时的手信。」
徐子陵和寇仲你眼望我眼,心中涌起意外之喜,一直以来,他们不住担心痴情的宋师道会回到傅君 安眠的小谷终老,现在似是在无心插柳下,让商秀 勾起他对博君掉之外另一女性的仰慕和兴趣。宋师道或会认为自己只在为两人办事,可是在争取商秀 好感的过程中,他将发现商秀 的许多动人处。而且两人同是出身事事讲究的世家大族,会比宋师道和傅君婷的相处更接近和易生共鸣。
宋师道像看不到他们的神情似的,双目凝视西方被太阳染红的霞彩,油然道:「就买一匹从波斯来染上郁金香花纹的一等香布吧!穿在她身上肯定非常好看。」
雷九指和任俊来了,後者因首趟扮司徒幅荣成功,兴奋自信。寇仲把盗画者是李渊的事说出来,又把尔文焕笼络他们的经过详细交待,道:「现在一切顺利,所以我们更要小心。」
雷九指道∶「我们全赖有宋老弟扮申文江,一眼看穿哪张是假的展子虔作品,还可推断出是谁的摹功,照我看真的申文江也没此本领。」
宋师道谦虚道∶「我是凑巧碰个正着,一来因寒家藏有展子虔的真迹《游春图》,二来北董南展,董是董伯仁,展就是展子虔,他跟我大家都是南方人,对他自然比较熟悉和亲近点。展子虔虽以人物画成名,但成就最大的是山水画。在他之前山水只是人物画的背景配衬,到他笔下山水才成为主题,反而人物变成点缀。据闻《寒林清远》是纯山水的作品,所以在画史上意义重大,若确是真迹,称之为稀世奇珍当之无愧。」
寇仲点头道∶「难怪李渊不择手段把此画夺来献给张美人。」
雷九指怪笑道∶「申爷说不定明天便要入宫见驾,你们没有看到刚才的情况真个可惜,申爷每说一句话,若萧便要点一次头,回去後保证他须忍着脖子的痛楚向李渊报告申爷了不起的眼光。」
宋师道笑道∶「雷大哥真夸大。」任俊忍不住道∶「下一步该怎走?」
徐子陵道∶「我们必须耐心等待,待会改由寇仲去见老爹,我则去会侯希白,然後我两人会以太行双杰的身分去和尔文焕胡混,到我们清楚掌握整个形势後,始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寇仲肯定没有被人跟在身後,举步进入食肆,戴上低压双眉帷帽巾的杜伏威独坐一角,锐利的目光往他射来。
寇仲到他旁坐下,心中一热,道∶「爹!是我!是小仲!」
杜伏威剧震道∶「真的是你。」在桌下探手过来,两手紧握。
寇仲感到咽喉像给瘀塞了似的,说话艰难。深刻的情绪冲击着他的心神,点头道∶「真的是我,爹!」
杜伏威用力抓紧他的手,低声道∶「你怎会到长安来的?我还怕曾永远失去你。」这才把手松脱。
寇仲扼要解释情况,苦笑道∶「洛阳完哩!现在我只好看看能否把江都夺到手,否则一切休提。」
杜伏威颓然叹一口气,道∶「当年你为何不肯接受我的好意,继承我的江淮军,那我就不会变得心灰意冷,投靠李阀,你亦不用弄至今天如此田地。」
寇仲安慰他道∶「一日我寇仲未死,李世民们未可言胜。」
杜伏威沉吟半晌,道∶「子陵托我为他办的事,已有点眉目,这个人你们是认识的,他对你们亦很有好感。」
寇伸大讶道∶「我真想不到长安有这一个人。」
杜伏威道∶「他不是长安城内的人,却是李渊以前的江湖朋友,更是大仙胡佛尊敬的人,江湖上即使穷凶极恶者,多少都要给他点面子。」
寇仲抓头道∶「究竟是谁?」
杜伏威道∶「就是欧阳希夷!」
寇仲一震道∶「竟然是他,他老人家不是隐居名山,不再出世吗?怎会到长安来?」
杜伏威道∶「他不是自己到长安来的,而是李渊专诚请地出山,去向你的岳父说项,请他放弃支持你,并开出条件,只要「天刀」宋缺在生一天,李家的人不曾踏进岭南半步,宋缺更不用向李渊称臣。若宋缺过世,唐室将会续封他的继承人为镇南公。其他条件,当然包括唐室会坚持汉统,与突厥人划清界线诸如此类。」
寇仲倒抽一口凉气,道∶「这是非常优厚的条件。」
杜伏威道∶「天下谁不惧怕宋缺?宋缺再加上我的仲儿,哈!」
寇仲想起自己目前的处境,苦笑道∶「爹不用为孩儿打气。唉!」顿了顿皱眉道∶「欧阳希夷身分崇高,就算他肯作司徒福荣的後盾,只会惹人起疑,欧阳希夷和司徒福荣,是大缆不能扯到一起约两个人。」
杜伏威哑然失笑道∶「穷则变,变则通。办法却须由你们去想,欧阳希夷与胡佛两人关系非比寻常,欧阳希夷说的话,胡佛会言听计从,例如欧阳希夷揭穿池主春的身分,胡佛即使为此惹来杀身之祸亦不肯把女儿许配他。」
寇仲叹道∶「问题若发展到那情况,我们对付池主春的大计肯定泡汤。若胡佛通知李渊,情况更不可收拾。」
杜伏威道∶「所以你们必须想得个妥善的方法,欧阳希夷後天将起程往南方,我可安排你们秘密会面。」
寇仲忽然灵光一闪,道∶「有哩!」
第七章 不死梦醒
徐子陵回到多情窝时,侯希白正挨着椅子熟睡,到徐子陵隔几坐到他旁,才睁目道:“是什么时候哩?”
徐子陵正感受着夕阳余光所惹起对时问消逝的惆怅感觉和 和心境,淡淡道:“已是黄昏时份。我有一句话一直想对你说,却一直忍着,伯伤你的心,今天终忍无可忍,不吐不快。”
侯希白苦笑道:“不用你告诉我,我自己知是什么一回事,是否认为我永远练不成不死印法,因为我和石师根本是本质大 的两个人。”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侯公子你 是善知人意。”
侯希白不解道:“子陵你该不会是幸灾乐祸的人,为何听到又或证实噩耗,仍好像什为欣兴的样子,小弟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徐子陵耸肩轻松的道:“希白兄眼下是否感到很紧张,整个人像一条扯紧的弓弦,每一刻都活在紧张戒备中?”
徐子陵忽又打个手势阻止他说话。欣然道:“在答这个问题前,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侯希白精神大振道:”这世上尚可能有好消息吗?快说出来洗一下我的晦 .“
徐子陵道:“小弟晓得另一幅展子虔的真在那里。侯希白剧震道:” 是天大的好消息,不要卖关于哩!快说出来。“
徐子陵道:“只要你肯央宋二哥,他可带你回 南看展子虔的「游春图」。”
侯希白动容道:“「游春图」 「寒林清远」同是展子虔的传世代表作,令他成为山水画的鼻祖,想不到竟落到宋缺手上。不过似乎改向寇仲求一封介绍信稳妥点,宋二哥不是和他老爹闹得很不愉快吗?”
徐子陵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宋二爷 可能遇上他命中另一克星,他见过商秀旬的神情,你看到自然明白。”
侯希白一呆道:“竞有此事?不过也难怪他,‘相近’和‘相 ’在男女间均可做成 大的吸引力,以宋二哥高门世阀培养出来的品味、 质、风采, 商美人 是非常匹配。”
徐子陵有感而发道:“说真的,我和寇仲都配不上她,只有宋二哥能予她幸福的生活,若我们愿望成真,将是最理想的结局。”
接着微笑道:“侯兄现下感觉如何?”
侯希白一呆道:“原来子陵在设法开解我,不过我现在 是轻松平静多啦!
想起「游春图」,练得成不死印法 否只是小事,唉!怎样也可得看到「寒林清远图」?“
徐子陵肃容道:“我不是开解 ,是提醒你,最好把不死印法忘记,否则你的精神会受到严重损害,最后连李渊嘱你画的「百美图」会难以交卷。”
侯希白皱眉道:“没这么严重吧!”
徐子陵问道:“你的美人扇上有否多添一位商美人呢?”
侯希白一颤道:“你看得很准,我 是不敢动笔,没有信心掌握她迷人的风采神韵,难道真是苦研不死印法落得的后果?”
徐子陵道:“你这叫舍长取短,若你能把写画的境界融入武道,另出枢 ,不是 过去学令师损人利己的不死印法吗?自创是唯一的出路,更是你的生路。”
侯希白双目精芒大盛,一拍扶手,奋然道:“对!当我写画之时,意在笔锋,无人无我,意到笔到,没有丝毫窒碍,心中除画内世界外别无他物。哈!幸好得子陵提醒。”
徐子陵欣然道:“你终于从不死印法的噩梦醒过来,顺道告诉你另一则消息「寒林清远图」该落入李渊手上。”
侯希白失声道:“什么?”
徐子陵解释后,微笑道:“你若想亲睹「寒林清远图」,必须代宋二哥扮成申文江入宫鉴画,此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必须下一番模仿的工夫。”
此时寇仲翻墙而至,在侯希白另一边坐下,讶道:“为何侯公子像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充满生 和斗志,不再死 沉沉的!,侯希白笑道:”全拜子陵所赐,提醒我以画入武,不再向不死印法缘木求鱼,浪费精神时间。“
徐子陵道:“有没有好消息?”
寇仲道:“是天大的好消息,我现在全盘计划成竹在胸,保证可行。”
先说出欧阳希夷一事,接着道:“事情要双管齐下的进行,首先我们请夷者他亲自出马,警告‘大仙’胡佛,指出池生春 可能 巴陵帮和香贵有关系,要他设法找藉口拖延池生春的迫婚。”
徐子陵道:“你这不是多此一举?因胡佛早明告池生春,除非在聘礼中有「寒林清远图」,他才肯答应婚事。”
寇仲从容道:“我就伯胡佛在尹祖文和李元吉的压力下,放弃此一坚持。而且不知陵少有否想到另一可能性,假设尹祖文透过尹德妃请出李渊为池生春提亲,「寒林清远图」将再难成为障碍。”
侯希白点头道:“这个可能性非常大,李渊一来有愧于心,二来对尹德妃言听计从,且说不定尹德纪亦晓得「寒林清远图」正在李渊手上。”
徐子陵皱眉道:“但在那 情况下,胡佛唯一拒绝的方法,是将夷老这张牌打出来,向李渊揭破池生春的身份,那时我们的大计势必泡汤。”
寇仲胸有成竹的道:“所以我说双管齐下,首先不能让夷老向胡佛透露太多关于池生春的事,只说此人 魔门大有关系,剩是此点足可令胡佛对池生春敬而远之。另一方面,则由陵少设法说服胡小仙,不妨告诉她「寒林清远图」已落入李渊手上,好安她的心。那时她只要扮成孝女的模样,由她公告天下谁人能诛杀曹叁及把「寒林清远图」取回来送给她爹,她就委身下嫁,来一拍宝画招亲,将问题彻底解决。此事必会传至街知巷闻,李渊更不能为池生春出头。”
徐子陵道:“你这条所谓妙计虽匪夷所思,但 可解决池生春迫婚的问题,因为曹叁已变成子虚乌有的人物,神仙下凡亦不能把他再杀一趟。可是对我们的大计却似乎有害无益,至少以后胡小仙再不用听我们的指挥。”
寇仲笑道:“这恰是精采之处,徐子陵大侠于此时功成身退,改由司徒福荣和太行双杰上场,在什么娘的地方碰上胡小仙, 为天人下重金礼聘长安最有资格诛杀曹叁夺回宝画的侯公子出马……”
侯希白截断他道:“你弄得小弟糊涂起来,这是否节外生枝,平添麻烦呢?”
寇仲指着自己的脑袋道:“这是因为我幻想力丰富,自然而然想出节外生枝的妙计来。我的目的只是先破坏池生春合并明堂窝的奸计,而司徒福荣则因看上胡小仙,故由低调变为高调,终正面和池生春较量,更把香家之主香贵引出来。”
徐子陵点头道:“你的提议不失为妙计,时间差不多哩!我们还要赴尔文焕的酒肉约会,今晚肯定我们可狠赢一笔,明晚便很难说。”
侯希白一呆道:“尔文焕?”
寇仲解释一番,侯希白失望道,“那今晚岂非没我的份儿。”
寇仲笑道:“公子放心,我们怎敢冷落你,今晚二更时份,我们在此会合,同赴尹府寻找秘道入口,看看秘道通往皇宫那一个角落去,此事关系重大,不容有失。”
徐子陵皱眉不悦道:“你又对李渊心 不轨哩。”。
寇仲举掌立誓道:“皇天在上,若我寇仲有此心,教我永远娶不到老婆。”
徐子陵歉然道:“是我错怪你。”
侯希白坦然道:“我也该向你道歉,因为我和子陵想法相同。”
寇仲笑道:“大家兄弟,有什么是不可以说的。事实上我是一番好意,邀请两位大哥和我一起欣赏和享受生命。生命所为何来?就是动人的 验。请想像一下大唐皇宫内深夜是如何动人,矗立的殿阁楼台,宏伟的横断广场,深幽的御园,就让我们在这长安最危险的地方,听听皇帝 爱妃的私语,别忘记李建成和李元吉都是住在宫内的,不入虎穴,焉得虎语?”
尚未说完,徐子陵和侯希白早捧腹大笑,亏寇仲尚可继续慷慨陈词,直至话毕。
寇仲若无其事的道:“今晚的节目,两位应再不反对吧。”
忽然下起毛毛细雨。
寇仲和徐子陵扮的太行双杰 尔文焕在北苑碰头,姚洛没有出现,却多出个乔公山作陪客,四人在一间食馆把酒言欢,席间尔乔两人一唱一和,以老到的手法探听有关司徒福荣的事,顺便便盘查两人,寇仲和徐子陵一一应付,给尔文焕和乔公山勾画出司徒福荣有志赌场的一个初步印象。
饭后乔公山提议到上林苑去,且夸言可请纪情来献唱两曲,寇仲却不想浪费宝贵的时间,直言手痒赌瘾大起,尔文焕遂领他们往六福赌馆。
至此两人更肯定李建成和李元吉为打击李世民,仍是紧密合作,所以池生春的事,才能有李建成的心腹从旁协助。至于李元吉或李建成是否晓得池生春和尹祖文乃魔门的人,则难以证实。
尔文焕还找来赌客,于六福的贵宾房组成赌局。几个人赌个天昏地暗。结果不出所料,寇仲和徐子陵在对方故意相让下,大有斩获,每人各赢近百两通宝,已是一笔颇大财富。
开六福后,尔文焕还想带他们到青楼快活,被他们以必须回去保护司徒福荣为借口推却。
分道扬镖后,寇仲和徐子陵朝司徒府方向走去,毛毛细雨仍下个不休,给长安城笼罩在迷雾里。
寇仲咽笑道:“尔文焕和乔公山都是非专业的骗子,热情得过份。好哩!我现在去见夷老,你是否陪我去?”
徐子陵道:“你不是要我去找纪情吗?我现在须往明堂窝留下暗记,约好她明天见面的时间。”
寇仲点头道:“时间无多,我们分头行事。记着今晚的精采节目,先到先等。”
分手后,徐子陵变成长满胡须的弓辰春,掉头往北苑的明堂窝,留下暗记,再赌两手后匆匆 开,沿街走不到十多步,心中忽现警兆,别首瞧去,不由心中叫苦。
石之轩似缓实快的从后追上来,面带微笑,淡然自若道:“子陵从慈涧匆匆回来,究竟所为何事?”
寇仲在杜伏威在长安的行府内见到欧阳希夷,这是杜伏威的安排,除几个心腹外,府内其他人均不知寇仲到此 欧阳希夷碰头。
在后院内堂,没想过会见到寇仲的欧阳希夷大感意外。寒喧过后,杜伏威道:“我留下希夷兄和小仲私下在这里说话,我虽安排你们见面,却不代表希夷兄要看我的情面,一切由希夷兄自己决定。”
说罢 开。
欧阳希夷叹一口 道:“小仲你实不应来见我,因为我已答应 道奇,决定全力匡助李世民统一天下,严格来说我们是敌而非友。”
寇仲恭敬的道:“我明白夷老的立场,让我先把须夷老帮忙的原因说出来,夷老再决定应否助我。”
接着毫不隐瞒把今趟到长安来的目的说出,然后道:“我们今趟要对付的是魔门的人,对李家有利无害,而最大的得益者可能是李世民,李世民更清楚此事。”
欧阳希夷露出震骇的神情,皱眉道:“竟连尹祖文父女亦是魔门渗入唐室的奸细,此事非常严重,我必须和李渊说个清楚。”
寇仲道:“万勿如此,首先是我们没有任何证 ,其次是若李渊问夷老消息来自何方,难道告你诉他是我寇仲说的吗?若李渊认为夷老是为李世民诋毁尹德妃,事情会愈弄愈糟。”
欧阳希夷终被打动,沉声道:“我可以在什么地方帮你们忙?”
寇仲欣然道:“听到夷老这句话,我既感激又开心。夷老可在两方面助我,首先是警告‘大仙’胡佛,暗示池生春 魔门有密切的关系,告诉他消息是 道奇处得来,那就不到胡佛不信服。”
欧阳希夷为难道:“我可是个从不对朋友说谎的人。”
寇仲道:“那索性不告诉他是从何处听回来的。但说时着墨须恰到好处,若惹得胡佛状告李渊,我们的大计将告完蛋。”
欧阳希夷道:“可否透露给他消息是从李世民而来,这并非全属谎言,因李世民 知此事,又令胡佛不敢转告李渊。”
寇仲喜道:“姜毕竟是老的辣,这一着 是妙绝。”
欧阳希夷哑然失笑道:“不用扣我的马屁,我自第一趟见到你和子陵便心中欢喜,说服胡佛只是举手之劳。另一须老夫帮忙的又是何事。”
寇仲道:“此事要 杂多哩!夷老可知石之轩的事。”
欧阳希夷立即眉头深锁,点头道:“听说他成功从邪帝舍利提取元精,不但功力尽 ,且尤 从前,祝玉研更在他手底下惨死。”
寇仲压低声音道:“石之轩刻下正在长安,进行他统一魔门两派六道的大业,且成功的 会 高。”
欧阳希夷色变道:“你们和他交过手吗?”
寇仲道:“我没和他碰过头,子陵却差点给他宰掉。”
欧阳希夷沉声道:“此事我当然不会坐视,要我怎样帮忙。”
寇仲把声音再压下少许,束音成线,送入欧阳希夷耳鼓内道:“我们晓得他藏身在那里,而石之轩却不知道我们已掌握他的行藏。”
欧阳希夷动容道:“他藏在那里?”
寇仲道:“夷老请恕我在这里卖个关子,当时 来临,我会请夷老通知李渊,把他藏身之所重重围困,只留一条退路,而我和子陵将会在那里伏击他。”
欧阳希夷道:“应否把道奇兄请来呢?”
寇仲道:“夜长梦多,此事必须在这几天内进行,夷老可否多留一两天呢?”
欧阳希夷道:“这个没有问题,你想我什么时候和胡佛说话?”
寇仲道:“愈快愈好。”
欧阳希夷道:“那就今晚吧!我们最好不用通过伏威联络,做起事来可以灵活点,我更不想他卷入此事。”
寇仲知他怕杜伏威和自己接 多了,说不定会反唐来助他寇仲。商量好互通消息的方法后,寇仲心情舒畅的告辞而去。
第八章 玉女芳心
长安变为漫天雨粉的天地,远近街景若现若隐,模糊不清,满盈着水 的丰富感觉。
一老一少分别代表他们时代出类拔萃的两大高手,就在如此一个晚上,沿永安渠漫步于融融的雨夜下。
徐子陵叹道:“邪王是否又要来杀我?”
石之轩容色平静 和,一派宗师级高手的风范,淡淡道:“一错焉能再错,上趟幸好我悬崖勒马,唉!子陵可知我每出一招。均要经过内心强烈的斗争,也幸好如此。方没致铸成大错。”
徐子陵听得倒抽一口凉 ,若他所言属实,那上趟他能保住小命,并非因石之轩伤势末愈,而是因石青璇,他唯一的破绽。
可是他怎知石之轩现在是说真话还是假话,他面对着的会是个只有一个破绽的石之轩,也可能是全无破绽的石之轩。
石之轩露出一丝微笑,道:“子陵在长安必有非常重要的事,才会置青璇不顾,恋栈不去。”
徐子陵心叫救命。石之轩智比天高,如给他识破他们的诛香大计,后果不堪想像。
徐子陵岔开道:“我有一事始终大惑不解,想请前辈指教。”
石之轩点头道:“可随便说出来,横竖尚有点时间。今晚 是一个不寻常的晚上,将有人会流血。”
徐子陵一阵心寒,石之轩说及别人流血这类事,就像闲话家常般的普通平常,显示出他冷血的本性。
徐子陵皱眉道:“邪王是否会以杀人为乐呢?”
石之轩讶道:“你大惑不解就是这件事?”
徐子陵叹道:“我大惑不解的是另一件事,就是你为何会认定我和令千金青璇小姐似是将要谈婚论嫁的一对爱侣,事实上我和青璇小姐纯是普通的朋友。”
石之轩停步,负手立在永安渠旁,凝视对岸烟雨 迷的夜景,双目涌出深刻的伤感,缓缓道:“我石之轩是过来人,怎会看错?你就像当年遇上碧秀心的我,不住骗自己。除非你能狠下心一辈子不到幽林小筑,那我石之轩才不能不承认在此事上看错。”
目光朝徐子陵投去,柔声道:“我曾在暗里偷看她,她就是她娘的化身。而你见到青璇,就像我见到秀心,你的感受我怎会不明白。告诉我,子陵你第一眼看到青璇时有什么感觉,可否坦白点说出来?”
徐子陵作梦没想过石之轩竟会和他大谈心事,在如此一个雨夜。身上衣服快要湿透,雨点凉凉的落在脸颊上,却蛮舒服的。
他对石青璇的第一眼是一笔糊涂账,究竟那一眼才算他望她的第一眼,或者那是骤看她背影的一眼?又或者是中秋之夜在成都隔街看到她展揭一半脸庞的那一眼?。
徐子陵一震道:“她在我们最后一次的碰头,始肯让我看她的真正容貌,所以我不知道那一眼看她算是第一眼。”
石之轩苦笑道:“青璇啊?你可知天下的男儿都是蠢钝的,谁能了解你的心意呢!”
徐子陵愕然道:“邪王是什么意思?”
寇仲先到司徒府取井中月和换上夜行衣,还差一刻才是初更,正庆幸尚有点时间可在侯希白回来前 徐子陵研究杀石之轩的大计,因有侯希白在旁将不方便说话。
岂知等着他的非是理该比他早回来的徐子陵,而是 .他先把面具脱下,始入屋见她。
这诡秘难测的美女赤足靠宙而坐,一副玉脸含春的迷人样儿,不认识她的肯定要晕其大浪,寇仲却是无名火起。
见到他不友善的神情不禁黛眉轻蹙幽幽道:“我又在什么地方开罪你少帅爷?”
寇仲在她旁隔几坐下,沉声道,“你怎知今早来的是商秀询?”
玉容转冷,不悦道:“你凭什么说我晓得来的是商秀询?”
寇仲怒道:“还想狡辩,若你不晓得来的是商秀询,怎会故意遗下香 ,累得我和陵少一场糊涂。”
脸色微变,露出思索的神色,旋又回 冷静,柔声道:“我不和你争论这类没意义的事,你是否再不愿和我合作呢?”
寇仲心中却在思索她刚才的神情,那是从未在的 玉容出现过的,什么事能对她产生这么大的震撼力,是否 她的天魔大法有关。由于在修炼上出了问题,才会留下香 .难道他们真的错怪她?
沉声道:“很抱歉!我们没有可能合作下去,我们和你的屡次合作,没一趟有好结果的,今次焉会例外。”
轻轻道:“少帅可知一事?”
寇仲苦笑道:“说吧!还要耍什么手段?”
凝望着窗外的雨夜,温柔的道:“ 儿对你寇仲忍无可忍,决定杀死你。”
寇仲失声道:“什么?”
石之轩道:“随我来!”
沿渠飞掠,忽然跃落泊在岸边一艘快艇上,徐子陵无奈下紧随其后,落在艇后坐下。
石之开似乎对永安渠特别有好感,这是徐子陵第叁趟和他佯游永安渠,直觉感到对方暂时没有恶意。
在这肯定为魔门第一人的绝顶高手徐徐摇撸下,快艇沿河往跃马桥和无漏寺的方向缓缓驶去。
细雨丝丝似银线的洒下来,漫空飘曳,河渠灰幢幢的,沿岸的树木变成朦胧的黑影,两岸的灯火化作一团团充满水份的光环, 风雨溶为一 .石之轩语重心长的道:“青璇为怕惹起男性对她的胡思乱想,向不以真面目示人,上次她在成都不但让你看到她的容色,更在你旁亲奏一曲,她对你的情意是昭然若揭,子陵说你是否愚钝?”
徐子陵心中大凛,想不到他对女儿和自己的事如此清楚,另一方面心中却不以他的话为然。在他的感觉里,石青璇只因感谢他仗义帮忙,加上是最后一次见面,故对他特别恩宠,其中或涉及一丝男女间的好感,却非如石之轩说的是“示爱”的行动。
他的心儿不争 地狂跳起来,不能控制的驰想着当日迷人的情景,和石青璇相处时,时间像失常般转瞬飞逝,但她每一个动人的表情神韵,仍可清晰地在他脑海逐一重演。
石之轩伤感的声音传人他耳内道:“我选在成都培育希白,是为接近青璇,可以不时偷偷去看她。每当我心生恶念,会立即 开,但当我想念她时,忍不住又要到成都去。唉!那 痛苦,实不足为外人道。”
徐子陵呆看着他,至此才明白为何他会把侯希白变成个多情 子,因为他每次到成都,他正值是那深情自责的石之轩。
忍不住道:“经历过这么多事。前辈为何仍不能从斗争仇杀的噩梦中醒过来?前辈说自己会心生恶念,那表示前辈心中仍有善恶之分,既是如此,何不弃恶从善?”
石之轩哑然失笑道:“我石之轩自出道以来,从未有人像子陵般当面教训过我。我刚才说的恶念。是针对青璇而说的。斗争仇杀,自古已然,从没有间断过,以后仍会继续下去,那是人性,不算恶念。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你来劝我为何却不去劝寇仲和李世民,他们自有其理想,我石之轩亦有我对 门的理想和使命。我们数百年来不住受所谓正统武林的欺压和排济,只能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现在 会终于来临,有志者岂肯白白错过?”
接着漫不经意的道:“子陵有没有兴趣看我杀几个人?”
徐子陵愕然道:“你该知我的答案,邪王不怕我拦阻吗?”
石之轩微笑道:“你该欢喜看到我杀这些人的,更不会擅加拦阻,因为在你心中他们都是该死的人,在我心中亦如此。”
徐子陵沉声道:“是谁?”
石之轩油然道:“就是大明尊教的人,我对他们的「御尽万法根源智经」很有好奇心,不杀人强抢,他们肯乖乖献上给我过目吗?”
徐子陵心中一震,想不到大明尊教的人也到长安来,且知道自己唯一的选择是随他去,因伯他要杀的人中有段玉成在。
起立朝后进方向走去。
寇仲跳起来在她身后奇道:“你不是说要杀我吗?为何却要入房睡觉?”
背着他止步,轻叹道:“我不是去睡觉,—而是 开。刚才的两句话,在我心中早说过多遍,到现在终说出口来,舒服多哩!”
寇仲皱眉道:“你终肯招认,什么合作诸如此类全是骗人的。”
仍以粉背对着他,淡淡道:“是的!全是骗你。唉!寇仲你可知自己已成我 门最大的敌人,一旦让宋缺 你的少帅军合并,我们多年苦心经营的成果,大有可能尽付东流。我想杀你,石之轩也要杀你。我和石之轩的分别是我对你有特别感情,所以故意任你出言羞辱,到我忍无可忍时出手把你杀掉。”
寇仲哑然失笑道:“最后这句话若由石之轩说出来是理所当然,但你 嘛?却还是差一点资格。”
发出银铃般的娇笑声,像在嘲弄他的自信,也似在笑他的无知,平静的道:“没有了寇仲的天下绝不有趣,可是别无选择,以后只好凭自己的力量去对付石之轩。”
“锵”!
井中月出鞘的同一时间, 旋风般别转娇躯,一指戳出。
寇仲尚未有 会劈出井中月,竞生出要往左侧倾跌的骇人感觉,以他临敌的冷静自信,亦要大吃一 ,晓得自己甫动手立陷下风。
如徐子陵所说的练成天魔大法的最高层次,即使以往对上祝玉研,也没有这 身不由己的可怕情况。
她的天魔 场在她出指前已布成,将他完全笼罩,令他尚未真正 对方交锋争 就缚手缚脚,有力难施。
寇仲往后飞退,天魔 场忽然化成十多股劲 ,像无形有实的天魔飘带般四面八方朝他缠过来。
如此魔功,骇人至乎 点。
却像在施演天魔妙舞,配合其无懈可击的花容 态,探指迈步,无不充盈舞蹈的动人感觉,而每个动作均妙至毫级,内中暗藏杀着,把至美和至恶融合为一。
寇仲一个旋身,凭本身的护 真 “挣断” 带的纠缠,摆出不攻的架式。 这戳来的一指封死他所有进攻的路线,令他攻无可攻,唯有退守。
微笑道:“实力是否够资格的最佳答案,我 门绝学博大高深,岂是你寇仲所能想像。”
指化为掌,另一手从袖内探出,两手掌心相向,接着翻飞蝴蝶般在细窄的空间互相缠绕追逐,始终是掌心对掌心,其动作曼妙精采,变化层出不穷,看得人眼花了乱。
寇仲却是全神戒备, 正不住迫近,笼罩他的天魔力场则疯狂地增强,而他却仍看不破她的手法。
终青出于蓝,超越“阴后”祝玉研,成为石之轩外他们另一劲敌。
忽然全身一紧,原来似守似攻,攻守兼备的“不攻”惨然从活招变成死招,就这样给 透过力场破掉他的“不攻”。
寇仲心中叫槽时, 那对纤美柔嫩的玉手消失不见,缩回袖内。
衣袖倏地胀满:照面往寇仲拂撞过来,似直线强攻,又似弯弧攻至,难测难挡。
同时四周的天魔劲 化为向中心收缩,压得他护 真 似欲破碎,耳鼓贯满劲呼啸的可怕尖音,有如置身在暴风中,再无法如平时之行动自如。
寇仲狂喝一声,井中月朝前疾击。
徐子陵随石之轩逢屋过屋,弃舟登岸后来至城东南青龙坊的一所大宅正门前。
石之轩神态悠闲,微笑道:“大明尊教的人非常可恶,竞敢趁我病重之时入侵中原,什至 间我和虚彦,罪该致死,对吗?”
徐子陵趁 问道:“谁是大明尊教的大尊?”
石之轩不答反问道:“子陵以为是谁呢?”
徐子陵道:“是否许开山?”
石之轩笑而不答,直抵大门,若无其事的道:“破门后我见人就杀,鸡犬不留,子陵有什么意见?”
徐子陵叹道:“邪王有否想过其中有些是无辜的人,例如是在长安聘请的侍女,又或一些不值邪王出手的跑腿喽罗?”
石之轩摇头道:“所以去争天下的是寇仲而非你徐子陵,大明尊教绝不容外人混在他们之中,且今趟到长安来的均是该教的核心人物,你知否他们为何到长安来?”
徐子陵无从揣测,摇头表示不知道。
此时初更刚过,细雨纷飞下,大街小巷不见人,家家户户乌灯黑火,大部分人处于寻好梦的当儿。
石之轩柔声道:“菩萨重掌权力,大明尊教又在拜紫亭一事上开罪突利、领利,塞外再无容身之所,现在他们唯一可持者是在我们中土建立的一点根基。辟尘那蠢材不知自爱,欲借大明尊教扩展势力,让大明尊教在中土发展,实是愚不可及。要清除杂草,必须把草连根拔起,我若手下留情,最后受害的不单是我门,还有中上的百姓。”
在这一刻,徐子陵感受不到石之轩的邪恶,他只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所有行动均经过理性的深思熟虑。
道:“邪王仍未说出他们到长安来的原因。”
石之轩晒道:“当然是为传教而来,目的是要在长安建立大明寺,让善母莎芳能名正言顺的在这里立足生根,借宗教扩大影响。”
徐子陵皱眉道:“李渊岂容他们胡作非为?”
石之轩道:“大明尊教在中土并无彰显的恶行,其教义简而不繁,容易吸纳新血,加上有人穿针引线,成事的 会 大。所以我必须以雷霆手段,一举把大明尊教摧毁,当是我石之轩向 门各派系发出的警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徐子陵道:“谁在穿针引线?”
石之轩淡然道:“穿针引线的何止一人,可以告诉你的是李渊的新宠,母凭子贵的董淑妮,所以这亦是向虚彦发出的警告。”
说罢双手按上正门,默聚玄功。
徐子陵道:“这么说,邪王统一 门的大业进行得并不顺利。”
石之轩从容道:“恰恰相反,事情变得愈来愈顺利,我们 门中人只讲利益,当他们看清楚臣服于我是他们最大利益时, 门统一大业思过半矣。”
运劲一吐,“嚓”一声,门闸分中断开,掉往地上,际此夜深人静,发出两响清脆的碰击声。
门分。
石之轩负手大步闯进门去,就若临门索命的魔王。
徐子陵记起他早先说过的话。
“今晚有人要流血了!”
第九章 辣手无情
寇仲大感头痛,并非由於天魔功大成的 无从应付。诚然, 攻势的厉害大大出乎他料外,可是他却是个遇强愈强的人,从不会畏怯退缩。使他头痛的问题是他并不想杀死 寇仲以兵法入刀法,兵法是其?就是要在残酷无情的战场上不择手段争取胜利的方法,无所不用其极,务要置敌人於死地。这正是「井中八法」的精粹和精神,所以其中有些招数根本不能向徐子陵施展。除非他一心要杀死 就像对深末桓和伏难陀的情况那样,他的井中八法才能发挥至巅 的境界,兵法就是刀法,刀法就是兵法。战场上岂有「仁慈」容身之所?现在他对心存「仁慈」,实是他独有刀法的大忌。
「噗」!
劲气横流。
寇仲的井中月先被 双袖交叉格个正着,硬把他震退叁步,後者娇笑道:「少帅的井中八法若只是这类叁脚猫的招式,明年令夜就是少帅的忌辰哩。」
语声未竭爆起漫空虚实难分的袖影,狂风暴雨般往寇仲仲 去,果是招招杀着,一副不取寇仲之命誓不罢休的姿态。
寇仲仍是提不起杀她的意念,她的「天魔飘」固是厉害,但她的「天魔力场」更厉害,若以前祝玉妍的「力场」是死的, 的「力场」则肯定是活的,变幻万千,可以像翻滚的狂风,也可以像汹涌的怒涛,或盖天覆地的无形罩网,令你生出无能得脱的气馁感觉。
寇仲哈哈笑道:「你杀了我再吹大气不迟!」
运劲挥刀来个老老实实的横扫千军,似乎看不见漫空迎面袭至的袖影。
寇仲心中涌起在慈涧城外的平原上与李世民大军会战时 横遍野,血流成河的壮烈场面,在千军马的争战中你再看不清楚有多少箭矢巨斧刀剑枪矛往你身上招呼,纯凭「心意」的直觉反应冲锋陷阵,更没有机会卖弄花巧,只求每一式均收到克敌的实效,杀人或被杀。
他的心神全集中在挥刀横扫这简单的动作上,螺旋劲发,登时生出只会在战场上发生烈悲壮的气势,劲气涡旋随他刀势往四方八面狂涌开去,终使他浑身一轻,硬从天魔力场的纠缠和压迫中松脱过来。
寇仲如破笼之鸟,回复自由,井中月改横扫为直奔化作黄芒,刺进漫天袖影里。
「蓬」的一声,刀交击,两人同时後退。
天魔场劲再次把他缠紧,不过令趟他却非是陷於绝对的被动,而是能感觉施放力场的情况,何处强,何处弱,至乎增强和递减的变化和方位。
雪白纤长的一双玉手从袖内探出,掌心遥向着他,神情冷漠沉静,柔声道:「只有我的天魔大法,始有机会把石之轩缠死不放,而你和子陵则可放心抢攻,不予他喘息的机会。故我们惟有全力合作,尚有破石之轩不死印法的机会,舍此再无他途。」
寇仲刀锋遥指 ,刀气迸发,硬顶着整个气场,同时锁紧 ,争回少许主动,讶道:「你不是要杀我吗?」
嘴角逸出一丝笑意,道:「怎拾得杀你呢?你和子陵都是 不惜自荐寝席的男子,但我适才不如此说怎能让你试出天魔大法的威力,不知少帅肯否改变心意?」
寇仲大感为难,他拒绝和 合作,主因是不想引致商秀询误会,可是亲身领教过 的厉害,她的天魔场确是对付石之轩的有效法宝,令杀死石之轩的机会大增,为大局着想,他理该接受 的「好意」。
叹道:「可否待我和子陵商量过後方回答 大姐这问题?」
淡淡道:「子陵早答应哩!只差你这爱逞英雄的傻瓜。时日无多,愈早出手对付石之轩,我们愈有破他不死印法的机会。我再给你一天时间,明天午後你须给我一个肯定的答覆。」
说罢鬼魅般飘身离去。
毛毛雨终停止降下,天上重见星月。
徐子陵进入院宅大门,石之轩已开始他的杀人行动,硬以肩头撞开前堂大门,闪进堂内,徐子陵暗吃一惊时,堂内传来叱喝声和劲气呼啸的激烈打斗声,显然宅内之人早生警觉,从内进赶至前堂拦截反击。
徐子陵想起尤鸟倦的遭遇,心中叫糟。石之轩的不死印法,令他根本不怕敌手进攻,所以能以险搏险,在照面间取对方性命,若段玉成在堂内,他要阻止劫迟却一步。
那敢怠慢,徐子陵抢上台阶,穿门入室,进入暗黑的广阔厅堂,战事刚结束,石之轩的背影又没入大堂後门外的黑暗里。
徐子陵横目一扫,厅堂两男一女伏 地上,均是一招玫命,表面看不到伤痕,肯定是内脏给石之轩以狠辣霸道的手法震碎,大罗金仙驾临亦返魂乏术。
他无暇为石之轩无情的手段震骇,把其中一个俯伏的男 翻转过来,看清楚非是段玉成时,打斗声从内堂方向传至。
徐子陵暗叹一口气,全速掠去。
内堂不但变成惨烈的战场,更是骇人的屠场。
当徐子陵抵达入门处,有多名大明尊教的男女横 地上,围攻石之轩尚有十多人,包括「善母」莎芳在内,其他均是大明尊教武功高强的徒众,却不见五明子级的人物在内,亦见不到段玉成。
大明尊教的最高领袖大尊从不露面,共在暗中主事所以一般教务由莎芳管理,并统率五明子五类魔和大批盲目忠心的众徒。原子则身份神秘,与大尊情况相同,不为教外人知晓。五明子之为「妙空明子」烈瑕,此人与五类魔中的「毒水」辛娜娅,同为大明尊教最出类拔萃的人物,据祝玉研所说,两人的武功比莎芳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惜今晚并不在此,否则石之轩恐怕无法如此横行无忌。
五类魔已是七零八落,先是「暗气」周老方被乃兄周老叹所杀,「熄火」阔羯则因徐子陵干预命丧玲珑娇之手,五魔只馀叁人,实力大减。
在暗黑的内堂,「善母」莎芳的玉逍遥使出浑身解数,硬拚石之轩排出倒海之威的大部份攻击,若非如此,其他徒众恐怕没有一人能活至此时。
徐子陵眼力高明,一眼瞧去,立知险莎芳一人外,其他人虽似是攻劫凌厉,却无一人能对石之轩构成威胁,反被利用来对付莎芳,令她不时要分神照顾,增强对她的果扰和压力。
而莎芳表面镇静冷漠,可是徐子陵直觉感到她心底下生出惧意,正试图弃下可怜的追随者,独自逃遁。
无论智计武技均高她不止一筹的石之轩,怎会让她称心如愿,但见石之轩从其中一个敌人借来真气,一指重重点正玉逍遥前端,震得莎芳向後飞退时,石之轩无视侧攻而来的一剑,硬撞进那敌人怀内,使他骨折抛飞,撞墙跌堕之际,石之轩又闪往另一方,手掌穿过对方剑网,拍在另一敌人面门,那回纥壮汉立时应掌抛飞,堕地前早一命呜呼。
包括莎芳在内,大明尊教一方剩下九个人。
石之轩避过四方八面攻来的兵器,後发先至的赶上移往内堂後门的莎芳,两手幻出万千掌影,狂风骤两的朝莎芳攻去。
莎芳且战且走,没入门後。
两名徒众杀红了眼的狂追过去,岂知「蓬蓬」两声,不知给石之轩用甚手法击飞倒退,落地後气绝身亡。
徐子陵看得头皮发麻,更不知如何是好,以突厥话大喝道:「要命的就快逃!」
剩下四女两男,似乎此时才发觉徐子陵这外人,愕然下往他瞧来。
门後劲气交击之声绝,显示石之轩和莎芳的恶斗进行得如火女荼。
徐子陵续以突厥话叹道:「你们会愈帮愈忙,爱惜自己性命的就立即离开,迟恐不及。」
惨叫声响个不绝。
徐子陵无奈苦笑。他尽过人事,偏是大明尊教一众人等视死如归,他再无办法阻止屠杀的发生。
二更前一刻,侯希白 然回来,见寇仲凭窗而立,若有所思,移到他旁道:「雨停啦!我最爱这种蒙蒙细两,令街道景物笼上平时难有迷离缥缈的美态,咦!子陵为何仍末回来。」
寇仲苦笑道:「我正为他担心,他理该比我更早回来的。」
侯希白皱眉道:「其事把他缠着呢?」
寇仲道:「我们多等一刻,他再不回来我们就上天下地的去寻他。唉!长安小一点就好哩!」
侯希白道:「我收到一个最新的消息,张镇周率寿安的军民降唐,王世充则开始逐批把军队撤返洛阳,摆明放弃慈涧。」
寇仲苦笑道:「我此刻真不想听到有关王世充的任何事情。」张镇周的投降,代表李世民孤立洛阳的大计踏出成功的一步,而王世充则军心涣散,外姓诸将陆续降唐,几可预见。
侯希白道:「事不可为,就要放弃。以少帅的才华,可任意纵横天下,何必定要为王世充卖命。」
寇仲笑道:「争霸天下的事业对我来说只是刚开始,不瞒你说,李世民愈强大愈厉害,我寇仲对他愈感有趣。若李世民不堪一击,那还有甚意思。我知会为此吃苦,但只要想想将来登上皇帝之位的是李建成或李元吉,背後控制者却是你圣门的人,又或令师石之轩、 妖女、杨虚彦,我便绝不肯放弃。」
侯希白道:「若只为此一目的,何不索性全力 助李世民,务令他登上皇座。」
寇仲道:「先不说李世民能否狠得下心,不但要对付亲兄弟,还要公然违抗李渊,甚至把李渊废掉。事实上唐室的府兵制度,根本令李世民无法领兵自立。
一旦他失去被利用的价值,回到长安将会任人渔肉,落得死路一条。若加上突厥人和你圣门在背後支持建成和元吉,我们叁人助李世民亦是白赔的下场。」
侯希白点头道:「少帅言之成理!唉!我对这方面的事毫不在行。哈!若我们能成功把「寒林清远图」从宫内偷出来,李渊会有甚反应?」
寇仲失笑道:「你这小子,说到底就是要把宝画取到手。」
侯希白坦然道:「你的人生目标是要赢得天下,小弟则仅是赏尽天下夕画美人。你怎都要帮我这个忙,说服子陵。」
寇仲此时听得徐子陵之名,脸色一沉,道:「事情待见到子陵再说,还不换上夜行衣戴上头罩,你当我们是庄游皇宫吗?」
徐子陵赶至後院,战事已告结束,石之轩右手直伸,紧「善母」莎芳的脖子,提得她双脚离地,把她的生命逐分逐分挤出体外,冷冷道:「「御尽万法根源智经」在里,若要一个痛快,给我立即说出来。」
追进来的六名男女徒众伏 处处,死状千奇百怪,教人看得心寒。可见石之轩手段的残忍,下手从不留情。
莎芳七孔渗血,双目神光渐逝,艰难的道:「大尊会为我报仇的!」
刻震一下,凭馀力自断心脉而亡。
徐子陵呆立在石之轩身後,欲语无言。
石之轩松手,任由莎芳颓然堕地,语调回复温和平静,就像完全没有事情发生过,又或冷血杀掉十多人只是微不足道的事般。从容道:「子陵可知大明尊教的原子是谁。」
徐子陵涌起对他冷酷心态的反感,冷然道:「我在听着。」
石之轩似不愿回过头来看徐子陵,沉声道:「就是我的宝贝徒弟杨虚彦。」
徐子陵失声道:「甚麽?」
石之轩道:「有甚好奇怪的?大明尊教的经典名为「娑布罗乾」,内含多卷,其中以「药王经」专讲用毒,「光明经」为最,差可媲美我圣门十卷合一後的「天魔策」,秘不可测。故历代大明尊教中罕有人能够修成。虚彦得我真传,故生出对「御尽万法根源智经」染指之心,甘心加入大明尊教。希望他见到今趟我发出的警告後,能悬崖勒马,回我门下,否则下一个将轮到他。」
顿了顿又道:「子陵走吧!在我改变心意前立即离开。不论你在这里有多重要的事,也最好立即离去。我不知自己对你的容忍可坚持到那一天。」
徐子陵沉声道:「邪王要杀我,请立即动手。」
石之轩终别转身来,双目射出复杂难明的神色,柔声道:「当帮我一个忙,好吗?」
寇仲和侯希白掠上屋顶,待要看清楚远近形势时,一道黑影从远处如飞掠至。
两人看清楚是徐子陵,大喜迎上去。
寇仲怨道:「好小子到那里胡混?」
叁人在另一建 物瓦顶相遇,伏下说话。
徐子陵叹道:「我不但遇上老石,还看着他杀死大明尊教的人,其中包括「善母」莎芳在内。」
两人无不动容。
徐子陵把经过说出。
侯希白骇然道:「杨希彦竟会是大明尊教的原子,若非石师亲口道出,我怎都不会相信。」
寇仲不解道:「可是我们在龙泉时,明明收到风声大尊和原子均在其地。而几可肯定当时杨虚彦身在长安,这说岂非有两个原子。」
徐子陵道:「希望此事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隐隐有个感觉,杨虚彦因是石之轩徒弟的关系,始终不能得大明尊教完全的信任,故会在暗中培殖另一个原子。」
寇仲一震道:「你是指玉成?」
侯希白讶道:「谁是玉成。」
徐子陵道:「不要想这多,我们是否出发到皇宫去?」
寇仲道:「正确点应是尹祖文的老巢,去吧!」
叁人腾身而起,朝尹府所在疾掠而去。
第十章 意外之得
叁人先後跃上那株可俯瞰尹府後院小楼的大树,朝府内主建 物的方向瞧去,大堂灯光通明,隐隐传来管弦丝竹之声。
寇仲笑道:「尹祖文确是夜夜笙歌,非常享受人世间的繁华富贵,希望他能忘本就天下太平。」
徐子陵道:「对权力和财富的追求,是不会有止境的;只会得陇望蜀,圣门的人均有以圣门一统天下的使命。」
侯希白叹道:「恐怕只有我是例外,我对权位利禄没有丝毫兴趣,要我当皇帝等若迫我受刑。」
寇仲欣然道:「若你不是这样的人,我们今夜就不会一起到皇宫探险,参观月夜下的唐宫。」
侯希白道:「我刚才正是去打听有关皇宫内情况,据传李渊近半年来不断请像欧阳希夷那一辈的名家高手出山,到长安来座镇,这些有实力的前辈大家,无不是经得起时间考验、开宗立派的人物。至於究竟是那几位高手,则请恕小弟没能查到半个名字。」
徐子陵苦笑道:「都怪我这个岳山不好,令他感到你石师的威胁。我敢肯定他在延揽够份量的高手以对抗你的石师。所以我们令晚极可能遇上不测之祸。」
寇仲欣然道:「没有凶险,何来乐趣?生死有命,富贵由天,我寇仲愈来愈相信命运。既然由命注定,无论来的是祸是福都逃不过,那还有甚好顾忌的?」
侯希白附和道:「少帅说得好,我们索性放手大干一场,把《寒林清远图》偷回来,然後留下「短命」曹叁的燕子标记。」
寇仲仲探手搭着 肩头,笑嘻嘻道:「小侯的心意好像是二对一呢!」
徐子陵不悦道:「偷「寒林清远图」,对我们有甚好处?」
侯希白求助的目光往寇仲射去,寇仲回敬以「你放心啦」的眼神,凑到徐子陵耳旁聚音成线的贯耳而入低声道:「老石现在不安於室,只有一个情况下他会回到无漏寺的禅室扮大德圣僧,就是当全城在搜捕「短命」曹叁的时候,那是老石不宜外游的时刻,尤其当搜索集中在跃马桥、无漏寺,老石绝不容人发现禅室是空的。所以只要在这关头,由夷老通知李渊老石就是大德圣僧,那李渊的目标会立即转移到这比曹叁更重要千万倍的劲敌,而我们则在另一出口守候老石这条大鱼。所以「寒林清远图」是非偷不可,只有如此才可惹得李渊大发雷霆,也使老石如鱼入网。但偷的时间却须斟酌,先摸清楚形劫如何?」
徐子陵苦笑道:「自小我便说不过你,所以讨包子总是我负责居多。好吧!
看在你似是而非的歪理份上,我再不反对。」
侯希白大讶道:「少帅刚才说的是甚歪理?功效竟神奇至此。」
寇仲微笑道:「我和他说的是命运的玄机和奥理,陵少是有悟性的人,被深切启发和感动下只好改变初衷,以完成侯公子的梦想。」
侯希白大喜道:「勿要认为我是妄起贪念,只不过希望这绝世之作能让最有资格拥有它的人拥有它而已!」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你们一个是混蛋,另一个是痴子,我势孤力薄,怎斗得过你们。咦!有人来哩!」
只见叁个人沿着园内林木间的碎石小径,谈笑甚欢的缓步朝楼走去。
寇仲等凝神细看,且第一个的反应是眯上眼睛,收摄毛孔,以免被对方警觉他们的存在。
中间那人轩昂威武,虽现在穿的是便服,仍具豪雄帝皇的气度威势。
竟是大唐皇朝李阀之主李渊。
他左旁的人高度与他相若,鹰目勾鼻,鬓角花白,形相威猛,年纪表面看只四十来岁,但寇仲等敢肯定此人年纪不会在李渊之下,至少超过六十岁。
徐子陵和寇仲均感到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偏是想不起他是谁?
另一人稍堕後半步,应是自问身份不足以和两人并肩而行,赫然是尹祖文。
李渊笑道:「令晚真精采,尹国岳的安排好得令人没话说,一流的美女,一流的舞蹈。」
勾鼻老者微笑道:「更精采的地方是她们不晓得贤弟是大唐皇帝李渊,用权势只能得到她们的身体,但却永不能像刚才般让贤弟得到那美人儿发自真心的倾慕。」
两人对视大笑,那尹祖文则在後面陪笑。
树上叁人醒悟过来,李渊做惯皇帝,故想过些「不是皇帝」的瘾儿,从秘道乔装微服的溜出来,以另一身份由尹祖文给他安排娱乐。好色的李渊,自然离不开与女色有关的节目。问题是尹祖文好好歹歹都是李渊的岳父,由尹祖文向女婿提供女人,似乎说不过去。不过只要想到李渊的皇帝身份,对尹祖文的谄媚巴结就会觉得不足为怪。
徐子陵心中忽觉不妥,似是捕捉到某一关键,但一时间却不能具体的掌握到甚。
至於这勾鼻老者则肯定是与李渊有深厚交情的人,直到现在李渊贵为皇帝,那人仍与他平起平坐,称兄道弟,甚至直呼其名,可见既是他的玩伴,更是他随身的保镖。肯定身份地位与武功均非同小可,却想不破他是谁,或者李渊请回来对付石之轩的前辈高手。
李渊叁人来到小楼台阶前停下,李渊点头道:「只有珍贵的历遇才有真乐趣,单看美人嗔骂的神态便是千金难买。明晚我要款待飞马牧场的商秀 ,後晚我们再到这里耍乐如何?又或到别的地方去?」
尹祖文忙道:「一切由皇上定夺,请皇上赐示,臣下自会妥善安排。」
勾鼻老者皱眉道:「贤弟暂时只宜把活动限於尹国岳府内,待我们除去石之轩,那时你欢喜到那里去都可以。」
李渊苦笑道:「你老哥说的话,李渊怎不从。」
尹祖文口气改以更谀媚的语气道:「阀主是为皇上的安全着想哩!且更是为天下的百姓着想。」
李渊有感而发的叹道:「唉!做皇帝!真不易为。」
尹祖文步上台阶,把门推开。
寇仲徐子陵等叁人你眼望我眼,终晓得勾鼻老者是何方神圣,为何敢管束李渊的活动。
武林最显赫的四姓门阀,就是李阀、独孤阀、宇文阀和宋阀。前叁阀为北方大阀,长期为历代皇朝 忠,故这叁阀虽不断为权位斗争,关系仍是千丝万缕,离合无常。
在大隋覆亡後的斗争中,独孤阀和宇文阀先後垮台,两阀的残馀凭藉关系来投靠李渊,眼前的人正是宇文阀的阀主宇文伤。
论武功,四大们阀中自以「天刀」宋缺稳居首席,接着轮到宇文化及的亲伯父宇文伤,尤在李渊之上。独孤 虽陪居未席,不过他的武功却非独孤阀的第一人,那第一好手是尤楚红。
有宇文伤这样等级的高手驾,李渊遂可放心溜出来玩乐,却不知尹祖文正是魔门的人。
宇文伤笑道:「邪道之徒尽管将石之轩捧上天上,说他如何厉害,我仍有所保留。最好他来闯犯禁苑,我和尤老必教他来得去不得,若知道他在那里就更好哩!」
李渊欣然道:「全赖你老哥提醒我,请出尤老贴身保张贵妃,凭她近百年的老到经验,被人伤害的事绝不会重演。」
叁人听得脸脸相觑,心叫糟糕。「寒林清远图」最有可能藏的地方是张婕妤的香闺,若有尤楚红座镇,教他们如何落手。
宇文伤道:「她老人家旧患根治痊愈,武功更上一层楼,说不定巳超越「天刀」宋缺,成为我四姓大阀的第一人,有她在宫内,贤弟可以安心。」
李渊叹道:「可惜莫神医飘然远游,奇人奇行,教人钦佩。此人不但医道超卓,本身亦是个非常有趣的人。」
宇文伤笑道:「希望他早日回来吧!我们是回宫的时候哩!」
待到尹祖文离开,寇仲长吁一口气道:「我很後悔!」
侯希白奇道:「後悔甚?」
徐子陵笑道:「他在後悔治好尤老婆子的陈年哮喘病。」
寇仲颓然道:「这叫自作自受,做好事得恶报应。他娘的!一个宇文伤足教我们头痛,再来个尤婆子,出事时我们可不易脱身。」
徐子陵哂道:「你刚才不是说听天由命,放手而为吗?现又似乎大不信命呢。」
寇仲苦笑道:「因为命运正似在警告我们,让我们晓得我们要去玩耍的地方有尤老婆子恭候我们的大驾,侯公子有甚意见。」
侯希白叹道:「你教我该怎样答你,我虽爱画如命,但总不能要你们陪我去送死。」
徐子陵耸肩道:「我没有意见,不要这样看我,我真的没有意见。全由你寇少帅作主。」
寇仲仍盯牢他,嘴角逸出一丝笑意,道:「是戴上面具的时候哩!皇宫的吸引力,要比尤婆子的威胁大得多,对吗?」
寇仲推开小楼底层房内的床榻,叁人用足目力,看到地道入口方盖与地板整齐的浅淡接缝。由於地板是以方石 成,不留心看绝难察觉,还以为也是其中一块方地板。
寇仲以专家的姿态阻止侯希白凭掌力把地板吸起,道:「先前我们听不到丝毫地道开启的声音,可知此入口设计巧妙,若开启不得其法,极可能触动警报系统,那当我们从另一端钻出去时,皇宫的全体禁踤将在该处等待我们送上门去。」
徐子陵对他的机关学全无信心,皱眉道:「说得这危险,你又有甚办法?」
寇仲道:「我的办法是先摸底後破关,来吧!我需要陵少的支援。」
徐子陵二话不说,手掌按上他的背心。
侯希白好奇的在旁瞧着,讶道:「我现在开始有点相信江湖上一个流行的传言。」
寇仲单膝蹲下,双掌按上石盖,问道:「甚传言?与我们现在做的事有何关系?」
侯希白道:「传言说的是若寇仲和徐子陵联手,叁大宗师也要靠边站。」
徐子陵失笑道:「他们肯定末见过我们在毕玄和令师手下险死还生的狼狈相,当时还多出个跋锋寒。」
侯希白道:「所以我一直只当是好事之徒夸大之言。直至今晚见到你们这共用真气的奇术,想到此术若能进一步发展,天下有何人能抵当这种情况下的联手一击?」
寇仲和徐子陵双双一震,前者双掌更离开石盖面。
侯希白愕然道:「你们的反应为何如此激烈?」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个眼色,均知给侯希白一言惊醒梦中人,他们以前曾多次凭借互用真气的方法对付比他们高明的敌人,至乎在内伤末愈下凭此力战伏难陀,但都是临危应急,没有真正研究在这基础上发展出一套联战之术。际此对石之轩计穷力竭的时候,这或者是可行之法,以破石之轩旷古绝今的不死印法。
此事自不宜向侯希白透露。
寇仲仲岔开道:「小弟果然所料不差,若我们试图以内力吸起石盖,石盖升起一寸,立即扯动警铃,设计者肯定是机关高手,对人的心理把握得很准。」
侯希白心切宝画,忘掉先前所说的话,道:「那是否向某一方向推动便成?」
寇仲道:「向内推会是纹风不动,因为给一方粗若儿臂的铁闩锁死。」
侯希白失望道:「那今晚岂非到此为止,望入口兴叹。」
寇仲坐倒地上笑道:「若我不够朋友,说不定会诓你我们没此能力。但大家既是兄弟,我今晚怎都会把你弄进皇宫,让你到张美人的闺房偷香窃玉。」
侯希白讶道:「这机关只能从内开启,你有甚办法。」
寇仲移前双掌再按在盖面,当徐子陵按掌到他背心上时,寇仲好整以暇的道:「这招叫隔山打牛,内劲固是重要,更重要是在机关学上的造诣,任何一方稍有不足均不成。他娘的!看我天下无双的隔盖启关大法。嗟!」
大功告成,徐子陵笑道:「你太抬举我们哩!应是逃窜天下,勉强保命才对。」
寇仲探手力按盖子一侧,石盖往下倾斜,露出一道深进七、八级的石阶。
侯希白大喜道:「成哩!即使我们去告诉李渊是从地道入宫,他一定不肯相信,因为这根本是没有可能的。偏是你们不费吹灰之力似的就轻松办到。」
寇仲微笑道:「好哩!入宫有望,我们先来谈条件。」
侯希白一呆道:「谈甚条件?」
徐子陵坐倒寇仲旁,笑道:「条件是今晚不能偷东西,不可惊动任何人,若不幸被人发现,更绝不可从这秘道离开。」
侯希白单膝蹲跪,茫然道:「既不是取画,进宫干啥?」
寇仲探手搂着侯希白肩头,道:「画一定要偷,但须另择吉日进行。我们今晚进去是探路,摸清皇宫的明哨暗岗,进路退路。」
侯希白摇头道:「我仍是不明白,所谓夜长梦多,例如我们找到宝画,待下趟再来,宝画可能换了另一藏处。除非今晚遍寻不获,当然只有改天再来。」
接着皱眉道:「你们总好像有些事瞒着我的神态模样,是否仍视我为外人呢?」
寇仲揭开头罩,苦笑道:「陵少!你教我该怎说,侯公子误会我们哩!」
徐子陵坦然道:「我们确有事瞒你,因为不想你为难,想静悄悄的替你消解那杀身之祸。」
侯希白一震坐下,道:「是否与石师有关?」
寇仲道:「正是如此,只要你依足我们的话,不但可拥有「寒林清远图」,我们更极有可能破掉令师的不死印法,让你能快活的继续看名画和与各方美女鬼混。」
徐子陵道:「问题是令师直到此刻仍没有向你动粗,所以你该听我的。」
寇仲戴上头罩,跳下石阶,打燃火熠,笑道:「你看地道的通风系统多好!」
两人随他先把榻子移回原位,步下石阶,再关上石盖,锁好盖关。
火熠光映照下,可容昂藏七尺的汉子直立通行的窄长地道往东延伸,正是皇城的方向。
徐子陵道:「照此方向,地道另端出口将是皇城而非皇宫。」
寇仲断然道:「本机关土木学大师敢肯定此地道必有转折,最後的出口当在皇宫内苑,且离大唐皇帝的寝宫不会太远,所以我们出去玩耍时切忌粗手粗脚。
哈!来吧!」
第十一章 初探失利
寇仲抓头道:“这是没有理由的。”
出口的封盖就在他们头上的石阶顶, 入口设计相同,问题是地道并没有如寇仲所料的折往皇宫的方向;照位置若推盖走出去,肯定是在皇城的范围内而非是皇宫。
大唐皇宫占地 广,不把西内苑计算在内,面积等若十二个东市并合起来,皇城和皇宫各占地一半,以横贯东西的横断广场分隔。皇城是文武百官办事的官署所在,皇宫则分为掖庭宫、太 宫和东宫二宫,居中的太 宫是李渊亲政议事和居住的地方。
布政坊位于皇城之西, 皇城 隔一条安化大街,从布政坊内尹府笔直朝东走,照距 出口 可以是皇城的西南角。
就算叁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皇城,要偷过广阔的横断广场,还要闯过进入太 宫的广运门、承天门或长乐门叁门任何一道门关,际此唐宫全面戒备以防石之轩的当儿,根本是没有可能的。
侯希白道:“要不要启关探头出去看看,外面可能是一问密室,有另一条通往皇宫的地道。”
徐子陵摇头道:“在设计上这太没道理,刚才李渊和字文伤亦非从这里钻出去。希白兄请看铁门,其锈迹该表示是长期没经人启动的。”
寇仲点头道:“这不但是假出口,还是个陷阱,盖子 关的 括似和入口处相同,其实却有微妙的差 .虽然我弄不清楚作用在那里,却可猜到若启动 关,必会 动警报系统。”
侯希白同意道:“这才合理。如此一条能通往皇宫的地道,事关重大,唐室的巧匠当然要绞尽脑汁保证其安全,所以设下陷阱,让找到地道的敌人中计。”
叁人 始研究地道的北壁,一块火折烧尽又到另一块,沿道探索,到最后一块火折告终,仍是一无所获。
寇仲叹道:“我这新晋 关土木学大师今趟真栽到家,寿终正寝。他娘的区区一条地道,竟似比杨公宝藏更难破解。”
徐子陵从尹府小楼出口的方向摸黑回来,道:“还漏了另一面的南壁没探勘,但可惜时间无多,我们必须 ,否则天亮后就没那么方便,明晚再来吧!”
仍立在出口石阶下的侯希白打出手势,表示上面有人。
寇仲和徐子陵心中大讶,照道理小楼该属尹府禁地,日常的打扫亦不应在天亮前进行,他们却不担心有人会到地道来,一来因出口 能从内 启,除非来者有寇仲和徐子陵刚才联合起来的本领。二来此应为李渊专用的“御道”,岂容他人滥用。
两人移到侯希白旁,功聚双耳下果然隐闻男女的对话声,可是由于石盖厚达半尺,兼缝合后等若密封,以叁人的功力仍听不清楚上面的人在说什么?
徐子陵的感官向比寇仲敏锐,低声道:“男的似乎是尹祖文,女的……嘿…
…女的,嗅!是阴癸派的闻采婷。“
他的听觉大幅增强,不但认出是闻采婷,还听到两人对话内容,因为寇仲举掌按在他背心,真 源源不绝的输进, 徐子陵本身的真 同流合运。天下间,能把真 如此水乳交融的轻易借用, 此一家,别无分号。
两人逐步登阶,说话声愈是清晰,不过这 是对徐子陵而言。
听尹祖文道:“此事宜缓不宜急,且是时 未至,我们先 因,后收果。”
徐子陵听得一头雾水,心付肯定错过先前更精采的对话。
忽然衣衫磨擦的声音传来,接着是闻采婶的咦晤声, 要不是傻瓜,就知上方男女缠绵亲热。
这闻采婷不知是利用仍未衰弛的色相以遂目的,还是天性淫荡,徐子陵曾亲耳听到她挑逗池生春,而池生春则不为所动。
接着闻采婷娇喘细细的道:“人家的功夫怎样?你满意吗?”
徐子陵向一脸期待之色的寇仲和侯希白轻轻道:“他们刚欢好过。”
寇仲抹一额汗的道:“幸好如此,否则我们就要闷死在这里。”
尹祖文的声音再传入徐子陵的灵耳道:“采婷你真是个奇迹,十二年前是那么迷人,十二年后的今天仍是这么迷人,那些嫩娃儿试多两趟就索然无味,怎及得上你。”
徐子陵心付原来两人是老相好, 是尹府这么多地方,为何偏到这暗藏 道的小楼来幽会,假若李渊心血来潮,要作今夜第二趟出巡,岂非碰个正着?闻采婷道:“地道入口在那里?”
徐子陵大吃一 ,旋又想到对方是不能从外 启的。稍放下心来尹祖文道:“就在榻下,不过 能从内 启,我第一天获分配这府第,便负起为李渊守护地道之责,但却从未进过地道内去。”
闻采婷吃吃笑道:“李渊很信任你哩!”
尹祖文笑道:“李渊这人不难应付,最紧要投其所好。初时他并没想过借地道出来花天酒地,全赖我的提醒和安排,丰富了他的人生,在他心中,我尹祖文才是真正的大功臣。”
闻采婷媚道:“如论智计,尹师兄在我 门中可入叁甲之内, 看你弄个女儿出来,令李阀的天下落了一半进尹师兄的口袋,我们阴癸派望尘莫及。”
尹祖文道:“你把 力留在床上讨好我吧!闲话休提,我对清儿这后辈非常欣赏,认为她是祝后继承人的最佳人选,比馆儿更 合。”
闻采婷叹道:“我和辟尘师伯、边师弟均看好清儿,问题是「天魔法诀」一天在她手上,她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尹祖文道:“ 要你们能把她生擒,我自有办法迫她把法诀交出来。这女娃的资质非常好,问题是不识时务,竟 顾着为师报仇。现在我 门的梦想终有实现的 会,所以必须放下嫌隙,团结一致,让最有能力的人出来领导。”
闻采停默然片响,沉声道:“好吧! 要清儿得到法诀,石之轩又肯杀掉他的女儿以示决心,我可代阴癸派其他元老作主,一切听从石之轩的吩咐!懊,快天亮哩嚣!”
徐子陵在东市放生池 胡小仙碰头,两人到池旁—角石凳坐下。
胡小仙喜孜孜的道:“有什么事找人家呢?”
徐子陵道:“我终找到一个办法,令胡小姐再不怕池生春的迫婚。”
胡小仙双目秋水盈盈的打量他,娇哆的道:“奴家终于明白徐大侠因何要对付池生春哩!”
徐子陵明白是欧阳希夷对“大仙”胡佛昨晚说的话已生效。胡佛并将此转告胡小仙,令她心情大佳,因晓得胡佛绝不肯让她嫁往池家。装糊涂道:“小姐似乎不大把我的办法放在心上,是否因自己找到别的解决办法?又或者认为事情已解决掉。”
胡小仙讶道:“你这人的思考推理真厉害,竞能从奴家的反应测出许多道理来。唉!奴家服啦!本来还想逗着你玩,好吧!又有什么坏消息?”
徐子陵心中佩服她的灵巧,从语 听出他成竹在胸,微笑道,“假若尹祖文请出李渊为池生春向令尊提亲,小姐可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胡小仙不屑道:“李渊怎会为池生春出头,池生春根本没有那让尹祖文提出来让李渊去考虑的资格。”
徐子陵淡淡道:“若偷「寒林清远图」的人不是曹叁而是李渊又如何?”
胡小仙花容失色,失声道:“你是说笑吧!”
徐子陵暗吃一 ,想不到胡小仙反应如此强烈,道:“此事千真万 ,胡小姐有什么打算。”
胡小仙呆了半晌,颓然道:“那就糟糕,我情愿嫁给池生春,也不愿嫁进深宫,过那些暗无天日的 惨日子。”
徐子陵楞然道:“你怎会嫁进皇宫呢?更何况「寒林清远图」是见不得光的东西,李渊 为讨好张捷好去偷的。”
胡小仙叹道:“对李渊这 男人的了解我比你徐大侠要深入千倍万倍,他每次见到我时瞳孔会放光,唉!这 女人的直觉一言难尽,教我怎样向你解释。”
接着皱眉道:“你怎晓得是李渊偷的?”
徐子陵糊涂起来,不答反问道:“既然你晓得这么危险,为何仍把池生春手上有「寒林清远图」的事透露予李渊?”
胡小仙可 号令的道:“我是想李渊代人家出头嘛!他若是明取,那就不会有问题,暗夺则居心难测。他 要说是从曹叁手上将画卷取回来,送给我爹,再由身边的人向爹明提暗示,爹就 有把我这乖女儿送入皇宫,除非以后他不想在长安混。唉!爹整天想着如何发展大仙门,牺牲个把女儿幸福算什么回事?说到底小仙 是他的养女。”
徐子听得膛目以对,好半响不解道:“倘令尊为人果如小姐说的那样,凭李渊的权势,不用「寒林清远图」该可纳小姐进宫,何用如此大费周章?”
心中同时想到此事不难证实, 要查证张捷好是否如刘文静向池生春所说的欲求此画就成。若胡小仙的话不幸属实,那将轮到他和寇仲、侯希白叁人头痛,要在尤楚红眼皮子下偷宝画已是难之又难,在正严密戒备以防石之轩的李渊手上偷东西,更是近乎不可能。
胡小仙叹道:“长安城内李渊最想纳入宫中的有两个人,一是纪倩,另一就是奴家,纪倩是青楼最红的名妓,奴家……唉!怎么说你才明白,奴家比较爱结交朋友,你明白吗?总言之以李渊的皇帝身份,对纳我们入宫大有顾忌,伯给天下人笑他好色,虽然他好色之事天下无人不晓。”
徐子陵心叫糟糕,若是如此,那寇仲的“宝画招亲”岂非害了她,此事何止行不 ,徐子陵更不敢提出来。
苦笑道:“这是小姐的一个猜测吧。”
胡小仙嗔道:“你不信我吗?到李渊借此纳奴家入官时谁能打救我?”
徐子陵道:“待我证实此事 如你所说后。就把宝画从他手上偷定,一了百了。”
胡小仙道:“但你能怎样证实此事呢?难道去质询李渊吗?”
徐小陵微笑道:“这叫山人自有妙计,暂时不宜透露。”
胡小仙不满道:“你这人哪,说话总是吞吞吐吐,藏头露尾,是否想奴家担心死呢?纵然真可证实,太宫高手如云,警备深严,你徐大侠虽然本领高强,但在不知李渊把画藏在何处的情况下,势将无能为力,不要哄奴家欢喜哩!”
徐子陵苦笑道:“又在耍手段迫我说话。我答应你的事,当会尽力为你办到,你等待我的好消息吧!”
胡小仙急道:“你尚未告诉奴家要去迷惑的人是谁呢?”
徐子陵起立摊手 然道:“这方面的事暂时取消,再有变化时自会告诉你的。”
说罢欲去时,给胡小仙一把扯着衣袖,笑道:“我还有一件 密要告诉你呢。”
寇仲以蔡元勇的外貌身份来到司徒府,发觉新来的四个健仆,问起雷九指。
后者笑道:“这样我才似是个管家嘛!否则有客人来时我就变成跑腿, 门的是我,斟茶递水又是我,成怎么样子。这四人是陈甫调派过来的,乃我们福荣爷的同乡,忠心方面没有问题。”
两入在厅堂 任俊的司徒福荣碰头,围桌坐下后,寇仲压低声音道:“宋二爷是否会佳人去?”
雷九指错愕道:“听你的语 用词,似乎另有所指。”
寇仲道:“你们不觉得我们宋二爷昨天见过商美人后,整个人神 活泼起来吗?”
任俊道:“给寇爷这么说,小子亦有同感,宋爷告诉我他跑尽东西二市,始选购得合他心意的花布作送给商场主的礼物,回来后且问我们的意见。宋爷的眼光,当然是好得没有人能批评的。”
雷九指思索道:“今回是否无心插柳而柳成荫?若 是如此,真是可喜可贺,你和小陵将少却一件心事。”
任俊好奇问道:“了却什么心事?”
雷九指侍老卖老的道:“小孩子不要理大人的事。”
看到任俊失望的表情,心软道:“迟些告诉你,如今是正事要紧。”
寇仲道:“有什么要紧的正事?”
雷九指道:“尹祖文今晚在上林苑宴请我们的福荣爷,为福荣爷洗尘,你说这是否要紧的正事。”寇仲喜道:“终于中计哩!”
旋又皱眉道:“那今晚岂非要推掉尔文焕的天仙局?”
雷九指晒道:“你好像忘掉自己是什么身份,福荣爷的应酬关你这跑腿什么鸟事?”
寇仲哑然失笑道:“总管对新来的人使的下马威 厉害,小人见识浅薄,不知跑腿的工作是这么轻松容易, 须躲在家中睡觉或随处闲逛,问中入赌场博他娘的两手。”
雷九指笑道:“我是说你们 须装装门面。我们在里面大碗酒大块肉时你们尽可溜过对街去等待上钓,这正是贪心赌鬼不肯错过任何赌局的本色,包保没有人 疑你们。”
任俊道:“雷爷想问寇爷的是今晚我该怎样应付。”
寇仲欣然道:“很简单,你既要透露对沾手赌场的野心,更要表现出慎重多疑的一贯作风。对尹祖文当然落力巴结,其他的你最好问陵少,对整盘计划他比我清楚。”
雷九指笑道:“现在是有心人算有心人,幸好我们知道他们心中转的鬼主意,他们却不晓得我的袖内乾坤,我们是占尽上风。”
寇仲欣然道:“若今晚的陪客里有池生春在,那我们 成功不远耳。尚有一紧要事差点忘记告诉你们,大明尊教的‘善母’莎芳和她十多个徒众昨晚给石之轩宰掉,而石之轩竞亲口说杨虚彦是‘原子’。”雷九指和任俊大感错悍。
问清楚事情经过后,雷九指道:“此事肯定轰动全城,震 天下。”
寇仲道:“我说是没有人晓得才对。在此对外用兵之时,像这类消息唐室必会设法压下去,不泄漏半点风声,像是从没发生过任何事的样子,免得人心惶惶。”
又叹道:“石之轩 是不可小看, 这一手,足可镇慑魔门各系,馆馆的处境会更危险。”
雷九指皱眉道:“你还要姑息这妖女吗?”
寇仲苦笑道:“我不是姑息她, 是战略上的需要。我们现在非是一般江湖仇杀,而是争霸天下的明争暗斗。若撇除一切顾虑,第一个要杀她的该是我寇仲,因为我们昨晚交过手,她的天魔大法, 可能是我井中八法命中注定的克星,他奶奶的!”
雷九指和任俊听得脸脸相觑,无言以对。
第十二章  醉翁之意
徐子陵重新坐下,问道:“什么 密?”
胡小仙道:“此事本不应告诉你,可是见你对人家尽心尽力,真的为奴家着想,且不求回报,奴家感动下, 好出卖朋友的 密来回报你这个好人,可是你须答应不能伤害奴家的朋友和家人。”
徐子陵听得一头雾水,道:“胡小姐请赐示,小姐该知我是从不伤害无辜的。”
胡小仙甜甜笑道:“奴家当然信任你,沈落雁是否你的老相好?”
徐子陵心中暗颤,道:“ 可说是好朋友,究竟是什么事?”
胡小仙 慕的道:“能得徐子陵肯亲口承认为红颜知己,是多么难得,小仙肯定没有这恩宠,对吗?”
徐子陵不知好 还是好笑,大家在说正事,胡小仙却不忘妒忌别人,还要争宠! 好道:“若 日有人间起我和胡小姐你的关系,我亦是同一的答 .”
胡小仙喜道:“奴家真的受宠若 呢,可你这人哟,是否其个铁石心肠的?”
徐子陵当然明白她的语意,却不愿在这方面谈她胡缠不清,正容道:“此事竞 沈落雁有关?”
胡小仙凑近少许,轻轻道:“在长安,有一 具影响力和实力的世家,正密谋对付沈落雁,一个不好,李世积会受到牵连。”
徐子陵一震道:“独孤阀?”
胡小仙道:“你清楚他们间的过节吗?”
徐子陵心中暗叹,道:“算是清楚吧!独孤霸在洛阳被沈落雁刺杀,唉!此事本没有人晓得,还是我们泄漏出去的。若她现在真遇上你说的情况,我们要负上主要责任,所以我们绝不会坐视。”
胡小仙担心的道:“我可以告诉你,条件是你们 可暗中化解,不可伤害独孤家的人,因为独孤风是奴家最好的朋友,若非得她通知我,我不会晓得「寒林清远图」被池生春高 收购,并以之作聘礼来打动爹的心。”
徐子陵至此始明白胡小仙“泄 ”的来龙去脉,也暗起戒心,因胡小仙打始便没有“坦诚无私”,幸好逐渐赢取得她的信任。
诚恳的道:“胡小姐请放心。”
胡小仙沉声道:“我 是从风妹的话语听出一鳞片爪,他们是要利用李密的心造文章,拖沈落雁淌这浑水,若沈落雁中计,他们将出手取沈落雁之命,至于其中细节,奴家并不清楚。”
徐子陵暗哼一波末平,一波又起,令他们穷于应付,却又不能置诸不理,不解道:“李世积现在是唐室重臣,攻打洛阳的主将,独孤阀现在声势大幅减弱,怎敢冒开罪秦王之险去陷害沈落雁?”
胡小仙肃容道:“不要低估独孤阀,现时独孤阀和宇文阀均投靠李渊,一向以来叁阀关系亲密,现在两阀更清楚保存富贵权力的唯一生路,就是全力支持李渊。 看李渊能请得动尤楚红入宫保护张捷好,可推断他们的关系。有张捷好在背后支持独孤阀,加上李渊对李世民的猜疑顾忌,在顺水推舟下,李渊说不定会纵容独孤阀向沈落雁报 .一旦令沈落雁背上 李密叛变的罪名,秦王怕亦无可奈何,因为沈落雁对李密的忠心,早是人尽皆知的事。”
徐子陵大感头痛,此事 可大可小。告辞 开。
出乎寇仲等意料之外,宋师道并非神情轻松愉快的回来,而是一脸沉重。
雷九指和任俊知 的借词 ,好方便两人私下说话。
宋师道接过寇仲斟上的香苫,无意识地饮上一口就放在桌上,双眼直勾勾的瞧着前方,寇仲可肯定他视而不见, 是沉浸在深思里。试探问道:“商场主是否仍不肯原谅我们。”
宋师道茫然摇头,道:“我看她对你们早消了大半的 .她是位有智慧的女子,对你们了解什深,该明白你们是别有苦衷。”
寇仲听得摸不着头脑,忍不住问道:“二哥有否代我们向她解释。”
宋师道仍是自顾自两眼空空洞的朝前望,梦呓般道:“我向她解释过一遍,她没有肯定的答 , 说要多想几天。然后她兴致盎然的和我谈论她最喜爱的蓝田玉,这 美玉乃玉中王者,玉色冬则温润,夏则清凉,质地 坚脆,击之发音清澈嘹亮,纹理艳绝无伦。唉!秀询 是有品味和有眼光的女子。”
寇仲讶道:“听二哥这么说,你们该谈得非常投契,怎么……嘿……怎么…
…“
宋师道像首次发觉寇仲的存在般朝他瞧来,苦笑道:“投契有什么用?”
寇仲不敢直问,旁敲侧击道:“宋二哥是以本身的身份面貌去见她,还是以申文江的模样身份。”
宋师道道:“当然是宋师道的本来面目,你不想她晓得司徒福荣的事吧!”
寇仲叹道:“我是忍不住哩!宋二哥为何像……嘿……像失去人生乐趣的样儿,是否她在言多有失下 罪二哥你呢?她欢喜你送她的花布吗?”
宋师道呆望他好半晌,惨然摇头道:“小仲你误会哩!她不但对我送她的花布非常欣赏,还说要立即亲自动手栽缝成衣裙穿给我看,我走时她更约我明晚她共晋晚膳。大家是自己人,我不想瞒你和子陵,秀询是你们的娘外首个能令我心动的好女子。”
寇仲百思不得其解的抓头道:“那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宋师道苦笑道:“问题是我宋师道是‘天刀’宋缺之子,又是你寇少帅的二哥。”
寇仲心中剧震,立刻明白过来。
商秀询乃飞马牧场之主,故必须首先考虑牧场的存亡。照现在的形势发展,天下 可能演变成南北隔江对峙的局面。大江之南,是宋缺和寇仲的天下;大江之北,则为李阀唐室的势力范围。假设宋师道 商秀询相好,飞马牧场位于大江之北,势成李阀的眼中钉,将难逃被连根铲除的命运。
宋师道颓然道:“你终于明白哩!”
寇仲无奈点头,道:“二哥是什么时候想起这个问题的?”
宋师道答道:“当我向她提起你们时,她说形势所迫下,终有一天她要 你们划清界线,她今趟到长安来,亦因飞马牧场的领导层决意 李阀修好。言下之意, 你们因馆馆而来的误会 属小事。那时我才想起自己是宋缺之子,不宜她交往,这关系 会把她害苦。”
接着惨然笑道:“我对你娘的心志不够坚定,本早下决心陪君绰终老幽谷,却还叁心两意,朝秦暮楚,理该受到惩罚。”
寇仲心乱如麻, 呼道:“二哥万勿有这 想法,若二哥寻得真爱,娘在天之灵 会欣慰,你伴在她坟旁反会令她不安。”
宋师道六神无主的茫然道:“真的是这样吗?”
寇仲回过神来,拍胸保证道:“我和小陵就是娘在世上的代表,你不信我们信谁?明晚你宋二爷记紧赴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潇潇 的和她谈论蓝田美玉,谈什么都好,就是不要谈我们和政治形势。 当地是个红颜知己,至于将来如何,就交由娘在天之灵决定。”
宋师道双目亮起来,点头道:“对!她现在 视我为一个谈得来的知己朋友,所以我不用多心。”
寇仲放下心事,但又心知肚明多了件心事,且可能是无法解决的难题。不由想起李建成对商秀询的兴趣,如若明晚李渊亲口向商秀询提出婚约,商秀询会否因飞马牧场的将来,委屈自己答应这政治的交易?那或是 两人“划清界线”一语背后的真义。
宋师道能承受这继傅君掉之死后另一沉重打击吗?
徐子陵十万火急的 回多情窝,侯希白正悠然自得的在书斋为他的「百美图」动笔,见徐子陵欣然道:“全赖子陵点醒我,我现在眼见是画,心见是画,却又似是没有画,果然安乐自在,多余的事无暇去想,无心去想。”
徐子陵在旁坐下,瞧着他为勾勒好的画令美人敷上粉采,随口问道:“李渊不是指定要你画他后宫的美人儿吗?为何你却像在此闭门造车的样子?”
侯希白放下画笔,笑道,“怎会是闭门造车?且我怎肯放过尽视唐宫佳丽的会,画中美女,我是在宫内面对真人勾勒而成,那些美人儿没一个敢不乖乖听我的话,还要干方百计讨好我,怕我把她们画丑,又或不能突出她们的 点,在画卷里给比下去。哈!真是难求的 差。”
徐子陵问道:“你何时入宫?”
侯希白傲然道:“我欢喜何时入宫就可在什么时间入宫,为何要问?是否偷画有关?”
徐子陵道:“能否变成 偷画有关,迟一步再说,眼前则有两件急事,须你出手帮忙。”
侯希白道:“看来小弟亦有点用,子陵请吩咐。”
徐子陵道:“首先我要你查清楚刘文静代李渊向池生春说的话是否属实?此事关系重大,若失窃前张捷好根本不晓得「寒林清远图」的存在,又或她没有对此图生出现视之心,宝画就该藏在李渊的藏画室中,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侯希白在徐子陵旁坐下,点头道:“果然关系重大,此事包在我身上。于我是出名爱画的人,问起这方面的问题,绝没有人会起疑心,让我直接问张娘娘那美人儿吧!另一件是什么事?”
徐子陵面容一沉,道:“你设法 沈落雁见个面,警告她独孤阀想借李密暗谋 长安的事拖她下水,背后可能有李元吉什或李建成在支持,叫她千万不要中计。”
侯希白动容道:“此事更重要,你可否说得具 些,好让她知所趋避。”
徐子陵摇头道:“我知道的就是这么多,提醒她当李密正式向李渊请缨到关外召集旧部以对付王世充、窦建德,就是危险来临的时刻。而在这事发生前,最好不要 李密或王伯当有任何接 .”
侯希白道:“若她要见你,我怎样答她?”
徐子陵道:“今天直至黄昏,我该在司徒府,有事的话你可来找我,我可到这里来见她。”
侯希白道:“我立即去为你办这两件事,也是时候去查探莎芳归天一事对唐室的震撼力。”
接着低声道:“谢谢你们!”徐子陵悄然道:“谢什么呢?”
侯希白徐徐道:“谢你们为偷画的事费尽工夫,绞尽脑汁。坦白说,纵使偷不到,我仍是非常感激。唉!若画不在捷好的闺房而是在李渊的书房内,我们就有放弃。何况李渊的居处楼殿重重,他随便把画放在任何一个地方,就算没人阻拦任得我们搜寻,恐怕亦非一、两天能找得到。我虽对画是痴子,却不是傻瓜,没理由要你们陪我去送死的。”
徐子陵微笑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那晚我去偷画时,池生春曾把一些粉末 在地上, 要我鞋底沾上,他们便能凭 味追踪我,你能否找些这样的粉末来呢?”
侯希白不解道:“这 偷画有什么关系?”
徐子陵欣然道:“若李渊真的请我们的申爷去鉴证「寒林清远固」,这 粉末将是我们怒海黑夜航行的照明灯,除非李渊把画藏在不能透 的密室内。”
侯希白拍几叫绝道:“子陵果是智计过人,此计万元一失。因为画轴的理想藏处该是通爽 中乾湿合宜之处,而不应密藏室内。此事又包在我身上,应该说包在雷大哥身上,他该比我行。那今晚是否仍须入宫探路呢?怕否会打草 蛇。”
徐子陵道:“今晚的唐宫之游是势在必行,不能不去,更不敢不去,否则我们受辱的土木 关学大师焉肯放过我们。”
两人交换个有会于心的眼神,同时放声大笑。
第13章 计画未来
徐子陵被雷九指迎入宅内,顺道介绍他认识新来的四仆,入厅後见任俊扮的司徒福荣神情古怪的立在一角,讶到:「什麽事?」
雷九指得意洋洋的道:「你有没有发觉福荣爷有些而不同?」
任俊做出个无奈的表情,表示雷九指硬迫他站在那里等待被检阅。
徐子陵漫不经意地拿眼一扫,微笑道:「小俊不但在扮司徒福荣,也在扮我,对吗?任俊喜到:「徐爷的眼力真锐利,我还怕你看不破雷爷的手段。」
雷九指傲然道:「这正是针对高手的必要作法,所以我加高小俊的靴子,令他高度与陵少分寸不差,更加阔他的肩头,当有需要由子陵扮回司徒福荣时,将没有人能看破。」
徐子陵知情识趣地夸奖他几句好听的话後,问道:「有没有方法弄一种粉末似的东西,可以贴附在画捐上,既令人难以察觉,又可以逐渐散发出某种气味呢?」
雷九指指指自己脑袋,笑道:「这家伙可为你解决任何事营,不过最好把真正的情况说出来,否则差之毫 ,谬之千里。」
徐子陵遂把构思说出来,雷九指一句:「待我去想想」便溜掉。
任俊来到他旁,诚恳的道:「徐爷真厉害,竟然想出这种匪夷所思的妙计。」
徐子陵微笑道:「整天要窝在屋内,会否感到气闷?」
任俊摇头道:「怎会气闷?小子从两位前辈身上每天都学到新的东西,寇爷正在卧房休息,并请徐爷到步後立即去见他。」
徐子陵问道:「宋爷呢?」
任俊压低声音回答道:「宋爷自见商场主回来後,一直在中园的亭子呆坐,我们不敢去打扰他。」
徐子陵泛起不安的感觉,点头道:「我见过寇仲再说。」
徐子陵在床沿坐下,双手交叉放後做枕仰卧榻上的寇仲朝他瞧来叹到:「我有两个难题想与你分享。」
徐子陵苦笑道:「看你现在愁眉不展的样子,就肯定满脑是如假包换的难题。唉!难题吗?我也有得出让。」
寇仲盘膝坐起来,笑道:「是我先说的,所以我有优先权。我一直没告诉你,昨晚我曾和 动过手。」
徐子陵明白他不想让侯希白晓得这方面的事,因关连石之轩。道:「他功德圆满的天魔大法厉害至何种程度?」
寇仲道:「我尚未试清楚清楚,却有个极端不详的感觉,是她的天魔大法刚好能克制我的井中八法,就像水能克火的一种无法改变的物性相克。」
徐子陵道:「事情未必如此严重,只因她比谁都明白我们以长生气为基础的的真气,你们怎会动手的?」
寇仲道:「是她迫我动手的,以证明只有她的天魔场才能困住石之轩。难题就在这里,我们究竟和她合作,还是拒绝她。今天我们必须给她一个肯定的答覆,时间不容我们拖下去。」
徐子陵道:「或者是因我见过她悲泣的凄惨样儿,感觉到她仍是个有血有肉的人,际此她正限於四面楚歌的时刻,我们为人为己都该扶她一把。而合作则止於对付石之轩,我们以後再不插手她任何事内。」
寇仲叹道:「你同情她,是因为认为石之轩以大欺小,可是我却有个感觉,极可能是另一个石之轩,终有一天天下无人能制。」
徐子陵凝望他半晌,道:「她昨夜的表现,肯定令你犹有馀悸,对吗?」
寇仲双目神光闪闪,忽然嘴角逸出一丝笑意,道:「应说是打动,她天魔场灵活。变幻的变化,深深打动我对武道的追求,就像石之轩的不死印。好吧!就依你之言和她合作,狠很赌他娘的一 .假若伏杀石之轩失败,我们该如何应变?」
徐子陵沉声道:「我们立即撤走,并放弃司徒福荣计画,否则会连累很多人,因为我们将惹起石之轩的杀机,并不择手段对付我们。那可不是说着玩的。」
寇仲道:「第一道难题就当解决,另一道难题恐怕连你也有心无力。」
接着就把宋师道的顾虑说出来。
徐子陵沉吟片刻,见寇仲眼瞪瞪的呆看着自己,讶道:「为什麽这样呆瞪我?」
寇仲颓然道:「我在看你会否乘机劝我放弃争霸天下。唉!我现在内疚的要命,这可说是宋二爷唯一的一个得到幸福的机会,如若触礁,他将失去生趣,说不定会到娘的坟前自尽殉情,那是我最不愿见到会发生的事。」
徐子陵沉声道:「依目前的形式发展,如若你寇少帅放弃争霸,洛阳必然失陷,宋缺给你气得心灰意冷下将袖手不理中土的事,李渊会把李世民召回长安,改由李元吉主持大局,由於洛阳得关中支持,寇建德和刘大哥将有败无胜,巴蜀依约降唐,天下群雄像骨牌般应声投降或战败覆亡。於此情况下,李世民肯定会被魔门的人刺杀,那时唐室天下若不落入魔门之手,亦难逃塞外联军入侵征服的命运。」
寇仲剧震道:「你好像是首次正式支持我为统一天下而战?」
徐子陵苦笑道:「我是以事论事,看到李渊被魔门的尹祖文利用其好色弱点的情况,还有独孤阀、宇文阀和李阀叁合一的形势,加上石之轩之外上有 ,李世民绝对没有机会,妃暄期待落空。而正如你所言,李世民在府兵之下根本没有可能拥兵自立,而他亦不愿这样做。」
寇仲道:「假若我真能杀死李小子,击溃唐军,那又如何?」
徐子陵道:「战火无情,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小弟有甚麽话好说的。但你不是说过只有争天下的野心和享受那种过程,却没有当皇帝的兴趣吗?在容许的情况下,大可放过李世民,将来让他当皇帝算了。」
寇仲苦笑道:「给你说得我心都痒起来。坦白说,看过李渊当皇帝之苦,想当皇帝就是傻瓜,只可惜我们是痴人说梦。依现今的形势发展,即使我能夺取江都,仍难逃兵败战死的劣局。坦白说,我真看不到自己有任何机会。非是要长李世民志气,在实力上和战略的布置上,我和李世民仍有一段差距。」
徐子陵摇头道:「你因被李世民重挫於慈涧,心情郁结下既低估自己,更低估你未来岳丈「天刀」宋缺,只要你能撑着局面,一待宋缺率领南方大军北上,天下形势会逆转过来,再非李阀独大的一面倒情况。」
寇仲一呆道:「宋缺竟会来助我。」
徐子陵道:「此事千真万确,是沈落雁和李世民告诉我的,宋缺正召集岭南各族的俚僚军,进行集训,若从岭南坐船沿岸北上,可馀个许月的时间抵达。」
寇仲半信半疑道:「那他老人家为何不立即来救我?」
徐子陵道:「军队结聚後尚要集训,须时至少叁个月,加上船程,是四个多月的时间,所以岭南大军最快赶来就你的时间在十月才能实现,但宋缺乃军事大家,绝不会在那时候北进。」
寇仲失声道:「为甚麽还要拖延?到那时我寇仲可能要靠你才能向李小子讨回遗骸,好安葬在娘的墓旁。」
徐子陵叹道:「仲少你这叫关心则乱,南人北战,首先要克服水土的问题,十月北方严冬开始,在寒冷的天气下,不耐风雪苦寒的南兵势将战力大减,以宋缺的智慧,怎都会忍耐至春暖花开的时候始发兵,他到那时始会将这计画知会你。」
寇仲倒抽一口凉气道:「那岂非仍要捱九个月的悠长时间。」
徐子陵道:「那就看洛阳可守多久。我愿助你取江都,并不是一时感动下的鲁莽之言,而是深思熟虑後的决定。我不愿和李世民交锋,对李子通却没有这种顾忌。」
寇仲呆看他半晌,道:「好!无论伏杀石之轩一事是成是败,只要死不去,我立即赶回彭梁,尽一切办法收服李子通。」
徐子陵道:「我非常高兴你恢复斗志,却不知是福是祸。此间事了後,我会到巴蜀走一趟,然後到彭梁和你会合。」
寇仲道:「然则眼前宋二哥与美人儿场主的死结如何解开?我真怕商秀 为牧场着想,会委身李建成,那是我们难以容忍的。」
徐子陵道:「我们找个机会,和商秀 开心见诚的谈一次,希望她怎都拖延至洛阳失陷,才在这方面决定。」
寇仲点头道:「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希望美人儿场主真的倾情宋二哥,那就一切好办。我的两个难题四都解决哩,你那方面又有什麽新问题?」
徐子陵一股脑儿把胡小仙担心的事说出来,道:「若证实李渊偷画别有居心,我们须将偷画大计改变过来,且要冒更大的风险。现在我们把偷画和伏杀石之轩两事勾连在一起,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我们也要吃不玩兜着走。」
寇仲担忧的道:「若李渊打消宋二哥鉴正宝画的念头,又或待几个月风声过後才这般做,我们岂非只能被动的呆等吗?」
徐子陵肯定的道:「我有直觉李渊会在这几天内请二哥入宫,因为他必须肯定手上名画是真作而非伪冒,否则便是个笑话。若宋二哥真的是申文江,李渊一句话就可令他不敢说叁道四,所以并不存在须待风声过後的问题。胡小仙却是非常迷人,难怪李渊动心。不过他是否志在小仙,还须待侯公子去证实。」
寇仲兴奋起来,道:「今晚就让我们去勘破入宫地道的玄虚,到宫内探路。
他娘的,扬州双龙和多情公子来啦!」
徐子陵没有被他的兴奋感染,冷然道:「应说曹叁来哩!」
寇仲错道:「曹叁?」
徐子陵道:「当然是曹叁,我们先扮曹叁顺手牵羊拿手唐宫中一件国宝,下趟去偷画就不至於太突然,更不会怀疑是宋二哥 密。」
寇仲皱眉道:「那会令李渊更加强防备,对我们是有害无利的。」
徐子陵哂道:「你真的认为有分别吗?李渊为防范石之轩,且更因莎方被杀一事,宫内的戒备警觉早提升至顶点,根本没有分别。」
寇仲呼出一口气道:「你这小子比我更胆大包天,就像我以为自己是情场战士,你却是情场先锋将,是我在情场的上司。哈!曹叁不但没有远遁,偷东西还偷到皇宫去,视李阀为无物,究竟会惹起甚麽反应?」
徐子陵看看天色,道:「差个把时辰便是黄昏哩!我们应否去建商秀 一面呢?」
寇仲道:「小弟认为你一个人独自去看他易说话点,我则去找尔文焕,告诉他须取消今晚的赌局。这叫欲擒故纵,待他做出提议,例如与其在上林苑外呆等,不若溜过对街赌他娘的几局诸如此类,我们则装作最後终被说服,因为太行双杰不但贪婪成性,且是只顾自己的人。」
徐子陵道:「说到底就是要我孤伶伶一个人去面对美人儿场主,由我背这黑锅。」
寇仲拍拍他肩头道:「一世人两兄弟,这叫群策群力,又叫分工合作嘛!」
就在此时,两人心现警兆,同往卧室朝西的窗子瞧去。
绾绾幽灵般立在窗外,正巧笑倩兮,秀眸生辉的凝视两人。
两人大吃一惊,魂飞魄散。
《大唐双龙传》卷四十八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