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双龙传》卷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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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九
第一章 初抵贵境 荆抗悠然坐下,神态又是另一副样子,此时的他只像个谦厚的长者,似是永远不会动怒和发脾气的,与先前在街上咬牙切齿说要令杜兴陈尸街头的荆抗,像是两个不同的人。
起立迎迓的诸人纷纷入座,杜兴表现得出奇地恭敬有礼。荆抗举杯道:“老夫来迟,先罚一杯。”
众人哪敢无礼,一起陪他把酒喝干。
荆抗拍案叹道:“谁想得到手无缚鸡之力的骚娘子竟是用毒高手,我们虽一直留意和追寻谁为崔望踩线,总沾不到半点边儿,原来有骚娘子这个对关内外商旅往来了如指掌的人向崔望提供消息。可怜我们这些男人还因没能被她看上为憾,岂知她陪人睡觉竟是另有目的。”
杜兴干咳一声,神情颇为尴尬。寇仲三人立知骚娘子肯定陪过杜兴,而荆抗却是有意无意的揭他疮疤。
这个老家伙真厉害。
许开山岔开道:“听说‘天竺狂僧’伏难陀亦是用毒高手,不知会否与骚娘子有关连?”
跋锋寒皱眉道:“此人是准?”
许开山道:“拜紫亭逆势立国,与此人有莫大关系。伏难陀来自天竺,曾遍游天下,识见广博,辩才无碍,听他传匆立国。”
杜兴唱反调道:“不过你又不能不说伏难陀有点本事。在拜紫亭宣布立国后,颉利和突利随即连番冲突,以致无力干涉,更令契丹王不敢轻举妄动,保存实力以观变。”
跋锋寒微笑道:“天竺来的高手,想不到竟今龙泉府突变得如此热闹。”
荆抗道:“三位勿要见怪,难得杜当家和许当家在座,老夫要借此机会先和他们商量点家事。”
寇仲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只知对杜兴和许开山不会是什么好事,说不定荆抗还取得王薄的支持。
突利和颉利关系恶化,影响的深远,要亲到北疆来始能深切体会得到。
点头道:“荆老不用客气,请便。”
荆抗双目熠熠生辉,来回向屏息静气的杜兴和许开山扫描两遍,微笑道:“饮马驿现成无主之驿,当然不能任其荒弃,这不但是必赚的生意,对往来商旅更是不可或缺,两位老哥认为该由谁接管饮马驿?”
三人暗呼厉害,荆抗选在这时刻恃老卖老地与杜兴和许开山谈判此事,是借寇仲三人的势强压杜兴这对狼狈为奸的拜把兄弟,令他们只能凭江湖规矩办事,答允后奏,不敢反悔,否则就变成食言的人,寇仲等正是人证。
饮马驿因温泉名闻北疆,抢去另一条主要路线的生意,成为山海关与其他城镇必经的中途站,无论在商业上或战略上均是当地帮会觑觎的肥肉。
寇仲更以铁般事实证明,坚固如堡不的饮马驿,只要有数十把强弓劲弯,可守得固若金汤,本身自具军事上的重要作用,如若落入荆抗或高开道手上,则直接对山海关生出制衡的作用,是用兵者必争的战略点。
杜兴从容微笑道:“荆老有什么好提议?”
荆抗正容道:“老夫认为在现时杯弓蛇影的情况下,所有地方帮派均不宜插手,该由燕王暂时接管,两位老哥意下如何?”
接着微笑道:“这也是知世郎的意思。”
寇仲和徐子陵恍然大悟,眼前正是一场汉人与外族的斗争。高开道趁突厥内哄这难逢的机会,力图自立更生,以得到当地汉人为主的帮派鼎力支持。
许开山表面不露任何不满的神色,欣然点头道:“这该是目下最好的解决方法。”
杜兴双目凶光一闪,旋又敛去,轻吁一口气道:“既然是荆老和知世郎拟定的解决办法,我杜兴只会同意,不会有别的异议。”
荆抗像干了件微不足道的事般,向寇仲道:“不知师小姐因何事法驾光临。”
寇仲耸肩道:“她怎会告诉我?”
徐于陵长身而起:“有劳许兄,趁尚有时间,我们想去验看那三具尸体。”
许开山亲自把他们送到燕山酒庄,才告辞离开。杜兴和荆抗亦各忙各的,匆匆离座与他们分手。
回到庄内大厅坐下,任俊报告李叔五人因路途劳碌,已上床就寝。
坐下喝过两口热茶,寇仲向徐子陵道:“你怎么看?”
跋锋寒道:“即使我从未见过周老叹和金环真,也晓得那两具尸体不是他们,这只是惑人耳目,且肯定并非石之轩下手,否则何须毁去他们脸目。”
两尸均是被重手法痛击脸部,弄至血肉模糊,难以辨认,不过衣饰体型年纪,则可乱真。
徐子陵沉声道:“这手段太残忍。”
寇仲点头同意,要临事匆忙找两个人来顶替这对魔门的老夫老妻,只能就地取材,在附近城镇村落找两个无辜的人来鱼目混珠,若非三人凑巧碰上,等尸体被埋葬后消息才传入师妃暄耳内,由于衣饰确来自真正的金环真和周老叹,确有很大可能令师妃暄相信两人是被石之轩杀死。
此计是仓卒下针对师妃暄而发的。
徐子陵叹道:“我只能想到阴癸派,这太似她们的作风。”
寇仲苦笑道:“陵少猜的虽不中亦不远矣。晓得邪帝舍利落在石之轩手上的有多少人?横数竖数不外赵德言、云帅和祝玉妍三方,云帅可以撇掉不理,因他对金环真的感应舍利奇术毫不知情,剩下的就是赵德言和祝玉妍两大魔门势力,其中又以祝玉研最不愿见石之轩统一魔道。”
徐子陵道:“阴癸派该是倾尽全力暗里跟蹑金环真夫妇,目的是想让师妃暄先打头阵,好让他们捡个便宜。但因石之轩大有可能逃出关外,他们的跟踪之法在大草原大沙漠全派不上用场,只好改变方法把金周两人逮着,硬逼他们去追踪石之轩,故来此以假乱真的一招。”
跋锋寒微笑道:“都说过和你们一起必是多姿多采,我们须否延迟起程,并知会仙子一声?”
寇仲摇头道:“除非她肯来见我们,否则仙踪难测,我们能到何处找她?”
跋锋寒道:“师妃暄落脚的地方说不定就是老许提过的栖贤寺,或可使人向她捎个信,我们也算尽过江湖道义。”
寇仲转向任俊道:“现在山海关形势微妙,你们在这里的安全该没有问题,你就留在这里打点和历练,而通知仙子的事,亦交由你去办。”
任俊难掩失望之色,垂首道:“三位爷儿何时起程?”
跋锋寒断然道:“立即上路。”
任俊愕然道:“若荆当家问起你们去向,我如何向他交待?”
寇仲微笑道:“就人诉他我们得赶紧处理好契丹和突厥的事。至于杜兴和许开山倘被证实确在暗里纵容狼盗,那时要杀要剐,悉随他老人家的意思。”
又记起大道社的事道:“你现在该像我们般清楚大道社的事,那就当作做件好事,通知大道社的人,让他们晓得管平是如假包换的骗徒。”
跋锋寒催促道:“我们若赶他一夜路,明天太阳出来时,横亘在我们前方的该是有‘无峰不奇,无石下峭,无寺不古’之誉的千朵莲花山,那是长白山脉内最秀丽的一座山。若两位嫌空看不够味儿,还可考虑到十里许外的千温泉,据传那泉水有活肤生肌的神效。”
寇仲大奇道:“关外竟有这么精采的地方?我的娘,千朵莲花山上真的还有佛寺?”
跋锋寒失笑道:“真是我的娘!你这未见过关外世面的中土小子,你以为关外是僻处边陲,人迹不至和水草不生的贫脊之地吗?关外其实同时拥有许多最美丽舒适和最可怕的地方,保证会令你大开眼界。”
徐子陵赧然道:“我也没想过关外会有佛寺。”
跋锋寒道:“千朵莲花山上有三座名刹,人称千山三大禅林,就是无量观、西阁和龙泉寺。想想山峰重叠,层林夹护,古刹或倚岩而筑,或深藏翠谷,实人间绝佳境致,非是亲眼得睹,不能相信。”
寇仲大喜道:“闲话休提,我们立即动身,到塞外畅游一番,过他奶奶的熊一段写意逍遥的日子。”
滚滚河水流过广阔的平原,朝渤海流去,气势磅礴,使人叹为观止。
经过三天日夜兼程赶路后,三人终于穿越燕山,走到辽北著名的燕原,抵达塞北辽河南岸。
三人让马儿在岸旁吃草休息,又牵马儿到河边水浅处为他们洗刷,以酬谢他们的辛劳。
寇仲忍不住问跋锋寒兄道:“究竟是你的‘塔克拉玛干’体质较胜,还是因我们的‘千里梦’、‘万里斑”过于养尊处优,为何它俩疲倦欲死,独你的马儿仍是精神健旺,似能再多走百里仍没有问题?“跋锋寒微笑道:”我等你三天,到此刻你才提出此疑问,太不似你仲少的作风哩!“
徐子陵讶道:“听锋寒兄的口气,其中难道确另有窍门?”
跋锋寒回到岸旁坐下,拔出斩玄剑,作每天黄昏例行的抹拭,点头道:“我跋锋寒之所以能屡破诸方马贼,皆因有独门自创的御马法,并名之为‘人马如一’,两位能凭此联想到什么呢?”
寇仲喜道:“好小子,真有你的一套。是否把真气输进马儿体内去?不过这可要对马儿经脉和其承受力有精确的了解才成。”
跋锋寒苦笑道:“我累死十多匹上等战马后,才成功创出此法,得来不易,心中更内疚得要命!故此特意待你提出,始传你们此秘法,好让你们晓得是珍贵非常。”
寇仲目光投往对岸一望无际的草原,叹道:“倘得此御马奇术,大草原啊!你还不是任我寇仲纵横驰聘吗?”
无垠的绿茵直伸往大地的尽头,仿佛老天爷亲手铺下一块碧绿的地毯。
沃野千里,大小湖泊犹如颗颗明珠点缀其上,河道交织其中,白云悠悠下牛羊成群,徜佯于草浪披拂的天然大牧场中,野花绽放,色彩缤纷,夹杂在冷蒿、针矛、小禾草和小灌木丛中生长,丰富了草原的植物品种,更为葱绿层层的草浪带来多姿多彩的变化。
除他们外,广阔的草原再不见人踪,偶尔有狼嚎声从远方丘陵起伏处传来,令人感到这美丽的天地另有其凶险的一面。
三人在一个小湖旁躺下歇息,长风拂来,湖水荡起粼粼碧波,鱼儿畅游其中,水鸭、天鹅、大雁在湖岸四周栖息觅食,充满生机。
跋锋寒目光在湖岸广阔地区巡视一遍后,回到两人脸上叹道:“我虽不愿意承认,但确把狼盗追失。崔望肯定是对大草原有深刻认识的人,更懂潜踪匿迹的把戏。”
寇仲一震道:“怎会这样的?”
跋锋寒坐起微笑道:“这万里追蹑的游戏变得更为有趣,若我所料不差,崔望已察觉我们追在他后方,所以来一招夹马而行,再分头逃散,令我们不知该追往哪个方向。”
徐子陵问道:“什么是夹马而行?”
跋锋寒凝目远方,道:“崔望一众四十多骑所以朝这个湖奔来,是因有大群野马在湖边喝水。崔望遂驱赶马群,往西驰去,然后再把马群驱得四散奔逃,他们则夹在其中,如此我们再不能肯定哪些印迹蹄痕是他们留下的。”
寇仲道:“如此现在该怎么办?”
跋锋寒晒道:“你们怎能只靠我一个人动脑筋,你们到这里来是历练修行。例如陵少可运用他超人的灵觉,感受一下崔望会逃往哪个方向,对吗?”
徐子陵忽然打出手势,着他们不要说话,缓缓闭上虎目。
寇仲和跋锋寒热切期待下,徐于陵张开眼睛,投向西北方,道:“现在似有点感应啦。”
寇仲大力一拍他肩膀,大喜道:“还是你行。若能对这种潜踪之术亦能生出感应,迟早你会变成不懂飞的神仙。”
徐子陵道:“我感应到的不是崔望,而是邪帝舍利。”
两入同时失声道:“什么?”
徐子陵道:“那感觉若有似无,转眼消失,有种残留下来的味道。”
寇仲抓头道:“你什么时候学晓这感应舍利的异术,为何没告诉我?”
跋锋寒双目亮起来,道:“陵少是因体内有来自舍利的异气,加上本身的天然异禀,故能生出感应。哈!杀石之轩,可比杀狼盗有趣得多。”
寇仲双目杀机大盛,沉声道:“小陵还记得小弟曾说过,若在大草原上围攻石之轩,包保他没法逃生。”
徐于陵皱眉道:“若放过狼盗,我们如何追回大小姐那八万张羊皮?”
跋锋寒指着西北方夭际道:“子陵是否感到石之轩朝那方向逃跑?”
徐子陵点头道:“肯定是朝那方向走。”
跋锋寒拍腿道:“成!我有一两全其美的办法。”
寇冲喜道:“快说!”
跋锋寒悠然道:“西北二百里外有座大湖,湖旁是著名的燕原集,位于小戈壁东北边缘,是各地民族交易的大墟集,更是各方势力倾轧的战场,从没有人能取绝对的控制权,所以流血书件无日无之,从那里转往东北,就是靺鞨、室韦和契丹,西去则进入突厥的势力范围,南下是奚人聚居的草原。”
寇仲道:“石之轩定是给阴癸派赶到那里去,可是这跟追捕狼盗有什么关连?”
跋锋寒道:“记得许开山说过的‘脏手’马吉吗?他的手下葛米柯因要向他提供狼盗的消息致被杀,其中是否别有内情,我们暂且不管,但马吉脱不掉关系则该无疑问。”
徐子陵道:“马吉住在燕原集吗?”
跋锋寒淡淡道:“马吉是那里的名人,专做接赃的生意,利钱丰厚得教你难以相信。此人居无定所,燕原集只是个随季节定时交易的墟集,更是像马吉那类人活跃的地点,从他这人便大概可想像到燕原集是个怎样的地方。”
寇仲精神大振道:“假若马吉是接狼盗脏的人,说不定可从他身上追回八万张羊皮。”
跋锋寒道:“这种事不能纯凭武力解决,若我们恃强压他,惹起公愤,以后我们在大草原上将会寸步难行,对我们有害无利。”
徐子陵道:“有人来哩!”
两人朝东北方地平瞧去,尘土扬天而起,大批骑士正朝他们的方向奔来,不下百人之众。
跋锋寒长身而起,手握斩玄剑柄,嘴角逸出一丝笑意,道:“是契丹人,今趟我将不哼半句,试试你们的突厥话是否见得人?”
第二章 千里追踪
百余骑全速驰至,骑士均把头发束成一绾,以绿巾扎紧,身穿斜领左衽的武士服,卷袖露臂,腰环甲带,佩带刀、剑等物,一式枣红钯獐皮靴,斜插匕首,外披宽袍,控马疾驰时宽袍像一片云般朝后飞扬,对比起紧扎腰带的劲装,一动一静,特别显示出清晰的线条美,精悍潇洒。
带头者头顶银冠,形似莲花,不穿宽袍而穿铁甲片缀制的背心,年纪在三十许间,体型骠悍,双目神光闪闪,有种不怒而威的气概。
跋锋寒吹响口哨,三匹马儿立即从湖畔奔返,聚集到三人身后。
寇促首次体会到草原上大批骑士潮水般卷来的惊人威势,心想只是对方举弓射箭,已是非常难挡,何况大草原的战士人人有一套冲锋陷阵的功夫,故虽是百人,却绝不可轻忽视之,喃喃道:“他们想干什么?”
跋锋寒最是从容,微笑道:“看装束可肯定他们是契丹大酋阿保甲最精锐的鹞军,银冠代表领队的是一级鹞将,黄金冠的才是统帅,你们留心看冠将士的问讯手号,他会在箭程外道出来意,必须给他个满意答复,否则保不定就要拼个你死我活,没有转寰的余地。”
话犹未已,契丹鹞军头领头者交手胸前。
跋锋寒淡淡道:“这是揖礼,等若你们的抱拳问好,算他们客气和识相。”
鹞军忽地同声呐喊,勒紧马头,百多匹战马停立嘶叫,声势骇人。
银寇鹞将等马儿前足着地,继续放蹄往他们奔来,其他鹞军就地结阵,动作迅速好看。
寇仲苦笑道:“若晓得我们真正身份,问好将变成问难。”
跋锋寒摇头道:“未必!契丹族行有百多个酋头,阿保甲只是其中一酋,呼延金则是马贼,凭你们与突利的关系,阿保甲才不愿跟你寇仲这样的劲敌结下梁子。”
此时银冠鹞将驰至他们三十许步外勒马停定,战马仍在原地踏蹄,衬得马背上的银冠将更是杀气腾腾,威风八面。他以寇仲和徐子陵听不懂的说话吼哩咕噜说出大串话来。
寇仲见跋锋寒毫无反应提示,抱着丑妇终须见家翁的心情,以刚学晓些皮毛的突厥话喝回道:“兀那契丹兄弟,你懂突厥话吗?”
银冠将以突厥话应道:“原来是汉蛮子,你们到我们的地方来干什么?”
寇仲心怀大慰,暗讨自己至少听得懂这几句话,没有辜负任俊和跋锋寒的悉心教导,且晓得这群悍勇的契丹鹞军非是冲着他们来的,否则第一句就该问他们是否寇仲和徐子陵。精神大振下发出震耳长笑,先来个下马威,才双目精芒闪闪的道:“我称你为契丹兄弟,你竟唤我作汉蛮,我们再非朋友,更不会答你的话。”
跋锋寒听得暗里点头,心赞寇仲孺子可教。因为塞外诸族武风极盛,最重勇力,只看重有胆色的英雄好汉,声誉面于是头等大事,如若寇仲客客气气任人辱侮,对方只会更看不起你。
银冠将双目凶光大盛,目光灼灼打量三人,没有回应寇仲的话,最后盯着跋锋寒,历喝道:“你是突厥人?”
跋锋寒目光变得像箭般锐利,迎上银冠将的目光,以突厥话冷然道:“我只和朋友说话。”
银冠将忽地面色微变,紧盯着三人身后跋锋寒的坐骑,道:“那是否塔克拉玛于?”
寇种和徐子陵均大感光荣,可见跋锋寒在塞外声名之盛,契丹将领竟从他的马儿认出跋锋寒的身份。
跋锋寒长笑道:“算你有点眼力,本人跋锋寒是也,我这两位兄弟就是寇仲和徐子陵。是敌足友,一言可决,勿要浪费唇舌。”
银冠将浑身剧震,忽然掉转马头就走,声音遥传回来道:“我乃阿保甲座下右锋将荒直昆,诸位后会有期。”
看着鹞军旋风般远去、寇仲哈哈笑道:“看来我们三个名字加起来颇值个子儿,不用动手就将百多契丹人吓退。”
跋锋寒晒道:“好戏尚在后头呢,荒直昆只因身有要欠。不想节外生枝,才肯退去。在这等平野之地,一旦动手,我们要收拾他们,怕要付出惨痛代价。”
三人舒适写意的再在湖旁坐下,马儿悠闲地在肥沃的青草地太快朵颐,共度大草原美丽壮观的黄昏。徐子陵道:“荒直昆凭什么认出你是突厥人?你现在身穿汉装,与我们没有明显差别。”
跋锋寒解释道:“有些习惯是改变不来的,例如发鬃的处理,所以他一眼看破我是突厥人;室韦人最易认,只因他们是披发的;高丽人爱穿白衣,回统人爱刺青,每个民族都有他们的风俗习惯。”
寇仲和徐子陵想起博君绰的白衣,心中—阵感触。寇仲道:“那天你盘问许开山练马的方法,究竟得出什么结论?”
跋锋寒道:“很难说,我猜他是蒙几室韦的人,大草原的氏族均称他们为蒙人。此族在室韦人中勇力最著,他们每年举办的摔跤节和赛马节。吸引很多人去参加。有人说将来统—大草原的最有可能是他们。”
徐子陵愕然道:“不是你们突厥人吗?”跋锋寒叹道:“事实如何,要将来方可知道。我只是想说明蒙兀室韦是室韦中潜力最大的一族。高手辈出。其中别勒古纳台和不古纳台两个兄弟,称雄准额尔古纳河。据闻从未遇过能在他们手底走上十合之将。寇仲笑道:”老跋你理该不会放过他们吧:“跋锋寒微笑j直:”他们都是小弟心仪的人,终有一天会碰头的。“
寇冲道:“话说回来,照你猜,狼盗与许开山和杜兴是否有关联?”
跋锋寒摇头道:“我真不敢肯定,希望明天到捕鱼儿海旁的燕原集时。马吉能为我们提供一个答案。”
燕原集不可以被称为一座城县又或村镇,她只是个大湖捕鱼儿海东岸附近各地游牧民族交易的墟集,以一片广阔的空地为中心,四周围着近百个不规则分布的营帐,各色惧备,色彩缤纷,蔚为奇观。
三人抵达时,空地上满是人群,喧哗热闹,观其服饰,以契丹、莫族、突厥、回组族为主,有男有女,均着意打扮,颇有节日的气氛。
三人策骑在一座小丘上遥望过去,跋锋寒道:“我们有点运道,碰着他们交易的日子,这情况会继续十多天,不断有人前来。亦不断有人离开,对草原上的人来说,这是个重要的时刻。不但可换到自己所欠缺的物品财货,甚至可换到女人。”
寇仲正瞧着一队牛车进入燕原集的外围,后面尚有一群数百头羊组成的壮观羊队,叫声不绝。闻言,吓一跳道:“什么?怎会有这种野蛮的事?”
跋锋寒耸肩道:“对你们汉人来说。塞外本就是蛮荒之地。不但有部落巢居树上,更有藏身土穴,或将泥土掺和牛羊血筑室。其中一些习俗,在你们会是难以想像,你们更会视之为有乖伦常,例如兄弟共享—妻。或以妻待客。小弟已尽拣些你们较可接受的说出来,有些荒诞得你们会不肯相信。”
两人听得口瞪口呆。
跋锋寒道:“在一般的情况下,女人的交易只限与本族之内,但遇有战争抢回来的奴隶,则会带列这里换马、中、羊、貂等更有用的东西。现在两位该明白小弟为何不远千里的跑到中原去,正因仰慕你们的文化。在大隋昌盛时,塞外各国的王族和部落酋长。都学习你们的语言寇仲很想问他的汉语是否由芭黛儿教的,终忍住没问出口。点头道:”在这里交易劫来的贼赃、确是万无一失“。
跋锋寒道:“马吉有个规短,要和他谈生意,必须到这里来。至于他本人的根据地,则从来没人晓得,照我猜该是分布各处。他下面养着大批匠人,可把赃物加工,就算是卖回关内,给失主买得,亦认不出是自己那批货物。”
徐子陵叹道:“难怪他的接赃生意做得这么大”跋锋寒道:“他必须这样做,因为马贼是草原部落的公敌。小弟之所以去哪里人人都给点面子,正是因我是马贼的克星。”
寇仲笑道:“你真懂拣人来杀,既可除凶,又可练剑,真个一举两得。”
跋锋寒欣然道:“该是‘举四得,我每到一地,便向该地的部落提供歼灭马贼的服务,而他们则以当地最值钱的特产作酬劳,以维持小弟的生计。更重要是他们提供马贼最详尽的资料。一般情况下,马贼都是跨部落作案,故受害部落很难追缉报复,反而我孤人单骑毫无顾忌。所以我不但可赢取声誉,找人试剑。又同时得酬金和各类意想不到的消息情报。”徐子陵沉声道:“我们应否干掉马吉,断去马贼一个把脏物脱手的捷径?”
跋锋寒答道:“一鸡死一鸡鸣,杀马吉没有多大意义,待会见到马吉,我们来个软硬兼施,当他感到件命受威胁时,说不定肯把狼盗出卖,他只是另一种的盗贼。”策马驰下丘坡,大笑道:“你们心里该有个准备。入集容易出集难啊!兄弟!”
寇仲和徐于陵牵着马儿。置身在燕原集核心的墟集中,体会着塞外草原民族的风情。不论男女,人人背弓带刀,坐在马背上就像坐在椅内那么安详舒适。不同的民族。有不同的方言,衣饰、装扮,看得人眼花缭乱。听得一塌糊涂。
来这里做交易的既有一般牧民,更多的是各方酋长,土豪、恶霸,但人人依成规办事,讨价还价,不见恃强欺弱的情况。
墟集没有其他汉人,使他两人份外惹人注目,只差尚未给人盘问。
交易的货色应有尽有,除备类牲口、牛皮、羊皮、鹿皮、土酒、皿器等外,尚有中士来的丝绸、陶瓷等,看得两人目不暇给,大开眼界。
寇仲避开一道不友善的目光,凑到徐子陵耳旁道:“真正的大交易该在帐内进行,你说崔望会否在其中一帐之内?咦!你在想什么,是否感应到石之轩?”
徐子陵苦笑道:“我失去石之轩的踪影,再无任何感觉。”
寇仲待要说话,忽然有人在身前大喝一声,吓得两人—跳,循声而望。
说话者是个高踞马上的大汉,长发披肩,头戴狼皮制的圆帽。身穿牛皮肘襟、无须、短袖的上衣,铜带束腰,绑腿长靴,正用钢铃般人的双日狠狠打量两人。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个眼色,心知他是室韦人,只不知来自哪一族。据跋锋寒指点,室韦人遇到朋友或要示好,均脱帽为敬。眼前此君既不脱帽,且目露凶光,当不会是什么好来路。
附近人密货挤,吵得喧嚣震天,所以纵使室韦大汉喝如雷震,并没有惹人注意。
室韦大汉指着他们的马儿声色俱备的嚷叫,只恨两人听不懂半句室韦话。
寇仲以手肘轻撞徐子陵笑道:“你见过想买马的人这么凶吗?老虎不发威就会被当成是病猫。”接着以突厥话喝道:“不卖!给我滚开。”
突厥话果然是塞外流行的语言,室韦大汉立即听懂,双日凶光更盛,出乎两人意料之外,竟就那么拔出腰刀,策马冲前,照面往寇仲劈来。
刀风呼呼,威势十足。
惊吓四起,人人争相避开。
寇仲心道原来买马不成会出刀子的,这算是那门子的道理。
快如电闪的刀势,落在他眼中却是缓慢非常,遂撮指为刀,提至左肩疾劈而出,正中刀锋。
室韦大汉—声闷哼,连人带马给他震开,眼中露出不能相信的神色,刀垂马肚侧、两人敢肯定他持刀的右手酸麻全不能抬起,这还是寇仲手下留情。
室韦大汉继续后退,双目射出仇恨的火焰,怒瞪两人,然后一抽马缰掉头没人人群中去了。
两人为之面面相觑。
徐子陵呼出—口气道:“似乎有点不妥当。”
此时跋锋寒闻声过来,见两人神色有异,问知发生过什么事后,丝毫不搁在心上,道:“随我来!”
三人翻上马背,离开墟集,朝捕鱼儿海旁一组营帐驰去。
入集前在小丘高处望进去,各族的营帐像是密麻麻的挤在一起,置身其中,始知营帐竟依从属分布。各组营帐间保持一段不会令人误会的距离。
真正的大交易正在营帐内进行,帐外聚集看守着负责保护帐内重要人物的各族战士,二人经过时,惹起他们的警觉,都对三人行注目礼。
跋锋寒低声道:“不要看他们,免节外生枝。”
寇仲奇道:“看一眼也会惹起争端吗?”
跋锋寒道:“谁叫你们与杨广同为汉人,老杨坐龙庭的年月,把汉人和草原诸族的关系弄得极差,若非见你两人像有两下的样子,保证会有人拦路生事。”
徐子陵笑道:“他们该是看在你这突厥人份上,不敢轻举妄动吧!”
三人驰至马吉那组营帐前,十多名突撅武装大汉从营帐间拥出来,拦着去路,其中一人以突厥话喝前:“来者是何人?”
跋锋寒从容下马,两人随之,前者微笑道:“我这两位汉人朋友是从中土来的大客,要和马吉谈一桩大生意,烦请通传。”
突厥大汉目光闪闪的打量二人,见三人神态轻松,形态轩昂,气度沉着冷静。
知道非是等闲之辈,气焰销收敛,道:“马爷今天没空见客。要见他明早来吧”跋锋寒冷笑道:“你好像仍不晓得发牛什么事?我们肯依循礼数求见,是给足马吉面子,快滚去见马吉,就说是我跋锋寒来了。”
“跋锋寒”三个字一出,确是如雷贯耳、众突厥汉无不色变。从最接近的那组营地中涌出二十多个另—族的武装大汉,似是争看热闹,又像声援马吉的一方。
跋锋寒双目变得像刀锋般锐利,大喝道:“马吉!你是要我跋锋寒硬闯谁来,还是和平的来见你。”
声音远传进去,马吉一方的五个营帐同时有人冲出来,加入拦路的突厥战士中,人数迅速增添至五十多人,以突厥族人为主,占去三十余人,其他是来自各不同种族的战士。
一把阴柔的声音从主帐传来道:“原来是跋兄大驾光临,另两位当是少帅和徐子陵兄,这么远道而来,乃马吉的光荣,请入帐一叙。”
竞是字正腔圆的汉语。
三人虽然不惧,仍暗呼不妙。
马吉不用出帐,已知有寇仲和徐子陵随行,可是是早得消息,正严阵以待。
跋锋寒哈哈一笑,牵着马儿,领头朝主帐走去。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个眼色,同时想起跋锋寒“入集容易出集难”的话。
第三章燕集干戈
在五十多名神情严肃、杀气腾腾的战士簇拥下,三人牵马昂然朝六十步许外的主帐走去。
徐子陵低声在跋锋寒耳旁道:“曾听人说过马吉懂汉语吗?”
跋锋寒神情一动,缓缓摇头,沉声道:“从未听过。”
徐子陵淡淡道:“若我所料无误,刚才说话的就是墩欲谷。”
他的话像平地起的焦雷,使得两人脑际如受雷颐、灵似闪电般照亮他们的脑海他们之所以会到燕原集来,是因许开山说过被灭口的葛米柯是马吉的手下,有关于狼盗的消息出卖。所以当他们在燕原集东南的一个晚间的路程上骤然失去狼盗的踪迹,自然而然想到来燕原集找马吉探消息和碰运气。那时他们并没对此作过深思,因为根本不把马吉放在眼内。
徐于陵此两句话—出,两人登然醒悟。他们已因粗心大意陷身敌人奸计中。亦不得不承认对手却是高明。
由渔阳到此。所有发生的事根本是一连串的阴谋,且是一计不成又施另一计。
自因到青楼找箭大帅求弓,暴露行踪,以杜兴和许开山为首的敌人即展开行动。饮马驿事件中狼盗和骚娘子针对的不是阴显鹤,更非丘南山或备帮会的人,而是他们寇仲和徐于陵。
精于天文和用毒的骚娘子,施尽浑身解数,成功在—个封闭的环境中毒害诸人,只因寇仲和徐子陵百毒不侵,才功亏一篑、致赔去夫人又折兵。
—计不成又一计。
杜兴本打算于山海关倾尽全力击杀两人,却因跋锋寒和师纪暄的出现使杜兴阵脚大乱,只好变招由许开山出马,巧妙地引他们追赶狼盗而来到塞外。
狼盗一直把他们引到燕原集的附近然后隐左踪迹。
迫得他们只好到这里来找马吉,而这根本就是个要置他们于万劫不复的陷井阴谋。
诸般念头以电光石火的高速在跋锋寒和寇仲心头掠过。每在最紧要的关头,徐子陵总能显示出过人的智慧和神奇的直觉。
离主帐尚有二十步。
徐子陵聚音成线地贯进两人耳内去。道:“先下手为强!”
跋锋寒候地立定,仰天长笑,以突厥话道:“墩欲谷快给我滚出来。”
四周众汉齐感愕然,接着“铿锵”声不绝于耳,人人拔出塞外最流行的各式马刀,先往四外退开少许,刀锋对准三人。
从这些人的反应,一丝不误的证实徐于陵的看法。
不待墩欲谷答话,三人同时翻上马背,生死存亡,就是这寸阴之争。
若任由敌方从容布阵侍侯,明年今日就是他们的忌辰。
只礅欲谷一人已不易应付,何况对方处心积虑,此番肯定是倾巢而来,甚至毕玄也有可能藏在帐内,那就非说笑的事若他们饮恨于此,任俊和李叔等肯定也没命。只有他们保得件命在世,杜兴才不敢下毒手。
“蓬”!
一人破主帐顶而出,冲天直上达四丈有余。劲喝如雷道:“大汗有命!动手!”说的当然是突厥话。
此人的身形有点像阴显鹤,骨瘦如柴。高如白鹤,却比阴显鹤稍为好看。
一身雪白的宽袍,在高空上衣炔随着大草原的长风自由拂扬,貌相雄奇中透出智慧的秀气,横看竖看年纪都不似超过三十岁。可是三人感到他就处墩欲谷,否则谁能有此气度威势。
高手就是高手,如假包换。
墩欲谷忽然改升为降,凌空朝三人斜扑过来。就像鹫鹰从高处滑翔下降攫取草原上钟爱的美食,双眸贯注深情,嘴角还逸出一丝自信骄傲的笑意。
亡月弓来到跋锋寒手上。
徐子陵倾前两手探进装满铁弹分挂马背两边的革囊中,长笑道:“少帅这么快即可赏遂心愿,尚有何憾!”
跋锋寒送出真力。亡月弓似变成有自己的生命般自动张开,跋锋寒另一手把箭矢上弦,迅快至使人看不清楚动作。箭搭弦上。
三匹战马成品字形,改为以寇仲为首,往主帐左方冲去,跋锋寒则从先前的领头改为与徐子陵双双殿后,使墩欲谷变作从右后侧往他们下掠而至。
寇仲的井中月随他俯身朝前劈出。另一手的铁弹则连珠疾发。仍有余暇答徐子陵道:“陵少真懂说笑,我认为循序渐进比较好点。哈!”
弓满!“跋锋寒双手生出微妙至令人叹为观止的变化,。落在身处空中的墩欲谷眼内,却是箭矢射出的角度和时间不住改变,使人感到无从捉摸”忽然间,墩欲谷晓得自己落在下风。
“嗖”劲箭离开亡月弓,掠过两丈的距离,闪电般往墩欲谷射去,取点无迹可寻,避无可避。
如此箭术,足可称雄大草原。
徐子陵持弹那双洁美晶莹、修长优美的手化出万干不同的手印、像干手观音般以漫天花雨的手法撒出铁弹,向朝三人扑来、如狼似虎的五十多名突厥战士雨点般射去。一些铁弹与寇仲和跋锋寒擦身而过。偏是不会伤及两人,准确如随心所欲的使人难以相信。
“蓬”!
墩欲谷无可奈何下把真气贯袍袖,硬对跋锋寒含有十成功力以亡月弓发出的劲箭,两劲交击,长箭寸寸断碎,表面上墩欲谷似占得优势,却给反震力送往远处,与三人距离迅速拉阔。
此箭成败乃至重要的关键,若给墩欲谷此等超级高手迫近,必可缠死其中一人,后果实不堪想像。
在墩欲谷高呼“动手”后。四周近五十个营帐同时被掀翻,抢出六、七百人,加上:布营帐外扮作各族战士的突厥精锐,竟达上千之众,各以最快时间翻上战马,原本帐蓬林立的营地,变回捕鱼儿海旁的空旷草原和—望无际杀声震天的战场,变化既突然又震撼。
主帐冲出十多人,赵德高赫然置身其中,其他人各具慑人形相,只看一眼便知全是真正的高手,是敌人主力所在。
这批人中有一身披金袍者,份外惹人注目,不但因他的秃头,宽大的骨干和充满强悍味道的脸容轮廓令人印象深刻,更因他那副像是与生惧来的气度与自信,使人感到他是那种果断坚韧,拥有无限活力,且雄材大略、为求成功。不择手段的枭雄式人物。
赵德言和金袍秃顶大汉几乎是不分先后地腾空而起,翻过正奋不顾身攻击拦阻三人的战士,其他高手均要比他两人慢上一线。
十多个政往寇仲三人的战士纷纷往后抛跌倒毙,弹是脸门就是咽喉胸膛等要害被铁弹命中。连—向不随便杀人的徐予陵亦手下不留情,因为只要稍存半点容让,遭殃的首先是坐下爱驹。
突厥精骑潮水般从捕鱼儿海相对的东面漫山遍野地踏着翻倒的营帐攻来,南面因兵九薄弱而阻力较少,那亦是三人选择杀出重围的方向,他们能否不被敌人主力缠上,乃成败所系,“当”!
寇仲的井中月劈得—个挡路者连人带刀往后抛去全力—刀下劲气像山洪暴发,那人眼耳口鼻全渗出鲜血,身不由主的撞得他身后七、八个战士骨牌般东倒西歪成一团寇仲狂喝道:“跳!”
猛抽马缰,真劲依跋锋寒亲授的秘法传到马腿去。千里梦直跃纵—亡离地近丈处。越过六、七名故人,横过三丈多的距离,往更远的敌人扑去。
二人心意相通。徐子陵和跋锋寒同时驱马腾起,有如天神飞马。跃离地面,终脱离五十名徒步战士的纠缠。
此着大出敌人料外。立时阵形大乱,失去攻击的重心,三马落地处的敌人被迫得四散退避,跟追来的赵德言和金袍秃汉大幅拉远距离。
铁弹不住从徐子陵手上射出,从东面杀来的敌骑纷纷中弹堕马。人马堆叠得有如小丘,使随后而至的难越雷池半步,不能把二人的三角阵势冲破,迫使他们各自为战。
寇仲的井中月化作漫空刀芒,专注前方,确是挡者披靡,刀光过处敌骑不死即伤。他有如破开惊涛怒号狂暴大浪的船首,不住策马挺进。
跋锋寒左弓右剑,展开他最擅长的一心二田之术,不让后方追来的故人近身,又抵着从捕鱼儿海一方攻来的少量敌人。
三人沿岸突围。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最优良的战略。
链子菱枪横过文半远距离。从赵德言手上射出,无声无息的直取跋锋寒后脑。
跋锋寒刚斩杀—敌,像背后长上眼睛般反手一剑扫在菱枪尖处,大喝道:“少帅小心,颉利来与你亲热哩!”
金袍秃汉正从靠海一方赶上来,大笑道:“我额利称雄大漠时,你们仍是乳臭未干的小儿呢。”
说罢斜冲而起,瞬那间抢至寇仲右侧,手中长马刀化作耀眼自芒,劈往寇仲左颈,威猛至极。
寇仲早从墩欲谷的“大汗有命”猜到颉利亲临,只是没想过他的身子刀法厉害至如此境界、刀未至,刀气早把他锁个牢固,心中暗叹—口气,顾不得另一根朝他当胸溯至的长枪,猛扭虎躯,并中月挥击迎战、大笑道:“寇仲参见大汗!”
如被颉利截停,那怕只是片刻时光,从左方拥卷过来的敌骑将把前方突围之路堵死,他们再没机会离开。
“叮”跋锋寒的斩玄剑重重荡开赵德言的链子菱枪,而他亦付出代价,身上多添两处伤口。‘徐子陵也看出颉利对他们的威胁。并判断颉利有足够实力拖住他们,把手—亡铁弹全数撤出;向寇仲大喝道:“换位!”
“锵”!
井中月硬撼颉利的马刀。
寇仲哈哈一笑,完全出乎颉利料外的的借力弹离千里梦,不但避过前方攻来的一枪一刀,还往徐子陵的万里斑投去。
徐子陵则平飞过来,在颉利来不及变招的情况下,手按千里梦马背,有脚横撑,疾取颉利脸门。
颉利全凭一口真气凌空追赶,早拟好对付寇仲的策略,采取射人先射马的手法,首先迫得寇仲应接不暇,再以重手法击毙千里梦,岂知人算不如天算,寇仲忽然换成全力一脚撑来的徐子陵,怒喝一声,改以刀柄往徐子陵撞去。
“蓬”!
宝瓶气劲骤发,颉利的武功修为虽臻宗师级数,仍未想过世间有如此玄妙的气劲,高度集中得令人难信,登时吃个哑巴亏,震得手酸臂麻,且一口真气已尽,断线风筝地横抛开去。
徐子陵此时成为三角阵的尖锋,宝瓶气发,两敌应拳堕马,顿时压力一松,南方敌阵终被破开一个逃生的缺口。
在灿烂迷人的星空下,三人在荒沙座遮大地、触目一渗灰黄的小戈壁半沙漠地带策骑疾驰。
自从藏原集逃生,他们Li马不停蹄的急赶厂—‘天中夜的路。颉利和他的突厥亲卫精骑,正对他们衔尾穷追。在抵达燕原集前。他们早跑足整夜的路,而敌人则养精蓄锐在捕鱼儿海旁的营地恭候,若非有跋锋寒的“人马如—”心法,就算神骏如他们的三匹坐骑。早倒毙黄沙。至此时人马劳累不堪,夜风刮起风沙,漫天照面的打来,令人干涩难受。就像在人间地狱内饱受活罪的折磨,除靠仅余的一点意志和希望支撑,再无其他可持。力战之后,满身伤痕的三人更要以真气支持马儿,真元的损耗接近油尽灯枯的阶段。而敌人仍在目不能及的后方苦追不舍。因为颉利放出的猎鹰在百丈上的高空时现时隐地盘旋,对他们的精神意志造成庞大的压力和威胁。就如他们曾经遭遇过的历史在重演,只不过换上更难躲藏的塞外不毛之地。寇仲逆风叫道:“马儿快捱不下去哩j”跋锋寒道:“我们唯一的生路,就是尽早抵达小戈壁内唯——的绿州得古阿鲁,绝不能停下来。”
寇仲叹道:“希望我们没迷途吧!”
跋锋寒仰观星象,肯定的道:“兄弟!信任我吧,有天上的里宿作指引,我是绝不会迷选的。”
三入苦苦支撑着胯下的马儿,朝着沙石连天旷野奔驰。
忽然前方天际尽处现出一条绿线。跋锋寒大喜道:“哈!兄弟们!小弟终不负所托,你们看!”
两人精神大振。遥眺出现在眼前神迹般的景物。
绿色的线条随着他们的前推变成一片绿色的的丛林,纵的、横的、一条条、一行行的耸立着。生意盎然,吹来的风、送来嫩草和湿润的气味。使他们有如从地狱走出回到美好的人间。
笔直的杨树和茂密的榆槐紧挨杂生。形成天然的防沙阵形,绿油油的草野冲展开去,覆盖着一座小湖四周的岸原,仿似内天而降的—块绿毯。
濒临倒毙边缘的马儿停下来在湖旁边喝水吃草,三人经过调息近半个时辰,体力和精神回复大半,心中又再充盈着斗志和信心。
寇冲凝望天上盘旋只是—个黑点般大小的猎鹰,道:“我们有多少时间?”
跋锋寒答道:“凭小弟的经验,我们该比对力快上近两个时辰。就算颉利如何了不起,没有一个时辰亦追不到这里来。”
寇仲哈哈笑道:“那就成哩!只要宰掉这头扁毛畜牲,我们便如脱笼之鸟,归海的神龙,撇掉颉利和他的手下。”
徐子陵也仰观猎鹰,皱眉道:“这是颉利放出的第二头鹰儿,干掉了一头,仍避不过一另头的追蹑。”
寇仲胸有成竹的道,“假设我们能令鹰儿只伤不死,它回颉利身边,你道颉利敢否再放鹰来追踪?训练一头猎鹰可非十天半月可成的事。”
跋锋寒苦笑道:“你有把握射伤在百多丈高处飞行,且懂得躲避箭矢的猎鹰吗?”
寇仲取出灭日弓,张开弓弦,长笑道:“若只是我寇仲一人,没有箭大师精制的神弓,这当然是没可能的,但如今还有一个一箭射退墩欲谷的箭神跋锋寒在,情况便大大不同。”
跋锋寒面容不变,双目射出慑人的神光,长长呼出一口气道:“你们若能把我送上四十丈的高空,小弟可以试试。”
徐子陵计算距离道:“我们顶多能把你送上二十丈的高空。”
寇仲道:“只要把鹰儿引得飞低点,没可能的事不是变得可能吗?”
跋锋寒接过灭日弓,长身而起道:“对!没试过怎知不行?只要我们躲进树林里,不怕那畜牲不下来看看。”
第四章 弃堡之盟
三人驰离绿州,同是踏足黄沙,心情与先前绝对是天渊之别。
首先是令他们寝食难安的猎鹰被箭射中左翼,悲鸣而去,使他们回复自由自在。
其次是马儿饱食歇足,加上输入真气,变得生龙活虎,使他们大增把敌人抛离甩掉的本钱,在这场你追我逐的虚耗战中占尽上风。
此时离天明尚有半个时辰,寇仲忽然哈哈笑道:“我们定是天生要被人穷追猛打的命运,在关内如是,来到塞外亦如是。”
跋锋寒减缓马速,微笑道:“少帅不知自己是多么幸运,颉利一向算无遗策,少有失手,今趟劳师动众,更冒被突利攻袭之险,仍是白费时间与心思,丢人现眼。只此足令少帅立时扬名塞外,任谁都不敢对少帅掉以轻心。”
徐子陵苦笑道:“但我们追讨羊皮一事却要泡汤,最糟是明明被杜兴和许开山出卖,他们仍可把责任推个一干二净,不能找他们算账。”
寇仲恨得牙痒痒的道:“这两个家伙太可恶啦!”
跋锋寒领着两人驰上一座小丘,勒马停定,环目四观,欣然道:“两位大哥请放心,小弟现在比这以前任何一刻,更有把握把大小姐的八万帐羊皮追问来,虽然可能非是原来的羊皮,总之有入要负上全责赔给我们,除非他不想活命。”
寇仲一呆道:“你想找马吉算账?”
跋锋寒双目杀机大盛,冷然道:“马吉甘心作颌利的走狗帮凶,当然要为八万张羊皮负上全责。”
徐子陵讶道:“你不是说过马吉行踪飘忽,居无定所吗?该到哪里找他?”
跋锋寒唇角逸出一丝笑意,道:“这叫走得和尚走不了庙,小弟恰好晓得马吉洗赃的秘密工场设在哪里,每趟在燕原集交易后,他会亲自督师把赃物送回工场,由手下匠人改头换面,再脱早出售。来吧!我们就先一步到那里去、恭候马吉的大驾,今次纵有天王老子都冉不敢为他撑腰说话。”
徐子陵勒马叫停。
寇仲和跋锋寒任马儿冲到十多丈外,勒马掉头回来。
经过三天兼程赶路,不但把颉利远远甩掉,还离开小戈壁,抵达那兀江西岸的大草原。
辽阔的高原上空,发亮的银白色云团闲适地自由飘浮,伞子般遮挡着午后的春阳,造成云移荫动的草原奇观。湖水反映阳光,宝石似的闪闪生辉。
长风徐来,拂人衣襟。
寇忡来到徐子陵旁,道:“什么事?”
徐子陵闭上眼睛,指着远方道:“舍利到那边去哩!”
跋锋寒精神大振,道:“石之轩?”
徐于陵睁开虎目,点头道:“那感觉微不可察,可见石之轩是在颇长的一段时间前路经此处。”
寇帅道:“往那边走是什么地方?”
跋锋寒摇头道:“我从没到过那一区,现在我们必须作出选择,究竟是石之轩还是马吉。”
寇仲头痛的道:“若错过今趟机会,是否仍可找到马吉。”
跋锋寒道:“肯定是非常困难,却非没有可能,他怎都是有迹可寻的。”
寇仲断然道:“那就暂且放过马吉,先干掉石之轩再办其他事。”
跋锋寒思索道:“真奇怪!石之轩究竟在躲避什么?竟要到那么僻远的地方去?”
寇仲道:“会否是阴癸派的人?”
徐子陵吁出一口气道:“感觉又消失哩!希望可以在黄昏前追上他,走吧!”
远方尘头大起,一队由十多头载货骆驼和百多骑士组成的团队,横过草原而来。
跋锋寒凝视观察半晌,道:“是大食国来的商人,你们稍待片刻,小弟过去问路。”言罢策骑驰去。
寇仲和徐子陵趁机下马让马儿稍息,追踪石之轩近十天后,跋锋寒这头识途老马亦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徐子陵对舍利的感应若断若续,此刻又再感应不到石之轩所在。
寇仲苦笑道:“石之轩这老狐狸真不简单,来到塞外仍这般厉害,教我们摸不着他的屁股。”
徐子陵道:“他采取的是迂回曲折的路线,确像一心要撇掉某个紧追在身后大敌的样子,有谁能令他如此害怕?失去金环真夫妇的帮助,师妃暄该设法跟来,而师妃暄也没资洛令石之轩如此害怕。”
寇仲皱眉道:“此正是令小弟大惑难解的地方,金环真夫妇只能在百里的范围内对舍利生出感应,在这一望无际的平野,只要跑快点即可逸出百里的范围,即使有金环真夫妇之助,阴癸派仍没可能深入数千里的直追到这里来。”
此时跋锋寒问路完毕,奔回来笑道:“你们可知前方有些什么东西?”
寇仲夷然道:“你不说出来,我们这对初抵贵境的小子如何晓得?”
跋锋寒欣然道:“我是多此一问。从这里朝西走两天,将到达黑水南岸赫赫有名的统万城,意即‘统一天下,君临万邦’,可非一般逐水草迁移的部落可比。”
寇仲讶道:“竟有如此地方?”
跋锋寒道:“你们汉人该对建设此城的赫连勃勃耳熟能详,因他在晋朝时建立北朝十六国之一的夏国,更乘晋室内乱领军南下,攻克长安,自立为帝。赫连勃勃乃史上有名暴君,曾堆砌人头号曰骷髅台,对手下亦是极端残忍,动辄剜眼割唇钩舌斩首,结果只传一代,就给北魏灭掉。”
寇仲道:“石之轩会否到统万城去?”
跋锋寒道:“这要看我们的运气,现时作主的是靺鞨黑水部的铁弗由,已无复建城时的盛况。”
徐子陵道:“好吧!我们就到统万城碰碰运气。”
谈笑声中,三人朝茫茫原野继续漫长的旅程。
镰刀似的下弦残月,挂在西边天上。
策骑缓行,日夜不停的急赶三百多臣路后,他们均有点失落,因为徐子陵感应不到邪帝舍利。
跋锋寒仰首观天,道:“若我所料不差,日出前会有场徐子陵讶道:”天气不是很好吗?锋寒兄凭什么推测会下雨?“
跋锋寒道:“在大草原生活的人都有—套预测天气的方法,不懂者会非常吃亏。子陵看看天上面的云是否状如棉絮,。离地特高,且空气中水分充足。所谓棉花云、雨快I临。这判断该有八成准绳。”
寇仲大喜道:“这预测天气的方法对行军非常管用,快说来听听。”
跋锋寒傲然道:“我的测天术在大草原不排第—亦可排第二。其术可大分为三部分,就是望云、察风、观物。若能把三者合在一起作推测,可达十拿九稳的地步。”
徐子陵亦大感有趣,道:“少时常听老人家说什么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大概就是这类积累经验而来观天术吧。”
跋锋寒道:“就让我们从望云入手,从其形状、分溯移动和变化,分辩出何谓鱼鳞天。鲤鱼斑,又或炮台云,筋布云,对这些有了认识,包保少帅回到中土与人争霸时,不但是料敌如神的统帅,更是测天的高手。”
寇仲长笑道,“仅只是得此秘术,小弟已感不虚此行。”
徐户陵超指前方道:“那是什么?”
两人循他指示瞧去,莽莽草原远处,—座小山丘上,屹立着—座堡垒般的建筑物,分作三层,最高层是耸峙堡上的高台。
跋锋寒精神大振道:“那定是统万城南面的赫连堡,我们有避雨的地方哩!”
寇仲犹豫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堡内的人会欢迎我们三个不速之客吗?”
跋锋寒笑道:“它只是座荒废十多年的破堡!我们趁机好好休息,明天才入统万城。”
话犹未已,天上风云变色,大雨欲来。
跋锋寒摧马前进,大笑道:“少帅该对我的测天术信个十足了吧!”
两人佩服得五体役地,策骑追去。
雄据丘顶的白色城堡像幽灵般俯瞰大地,对照头洒下的大雨似是完全无动于衷,对自身因日久失修致既残且缺的躯体毫不在乎。
三人冒雨来到门不成门的入口前,大呼痛快。
跋锋寒仰面任由雨水洗涤,微笑道:“两位可知这座小堡垒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建造出来的?”
寇仲哈哈笑道:“正要请教。”
跋锋寒叹道:“赫连堡的坚固在草原上是非常著名的。建造的方法是以一种特别的泥土,掺和牛羊之血层层铺筑,再堆柴烧烤。每筑好—层,赫连勃勃就命兵士以大铁链锥之。如锥入一寸,即杀筑墙者,如锥不入,改杀兵士。两位可以想像,如此筑出来的堡垒,是否其坚可以砺刀斧?”
寇仲倒吸一口凉气道:“我的娘!是否整座统万城都是这么建出来的?”
“少帅猜个正着。”
三人同时剧震,不能相信地望进破门里古垒内只可容数十人的黑暗空间去。
大雨愈下愈急,打在堡垒墙上,发出响亮的清音。
寇仲双目杀机大盛,却从容道:“原来是祝宗主观临,这该叫有缘千里能相会、又叫冤家路窄,狭路相逢,休怪我们不肯放过良机:,,祝玉妍从黑暗里走出来,到达差一步就弃暗投明的暗边缘处,立定门内,冷笑道:”无知小儿,凭你们三个有何资格把我留下来。“
跋锋寒哑然失笑道:“资格?当年在洛阳你老人家当然有资格说这番话,现在嘛,就要先问过本人的剑哩!”
祝玉妍发出一阵娇笑,娇喘细细的道:“不再和你们胡闹,言归正传,你们有没有兴趣和我合作杀死石之轩?”
她的声音令人有种百听不厌,心颤神动的强大感染力,三人顿时减去几分敌意,战意大减。
寇仲心知胜明受到她魔功影响,皱眉道:“少说废话,我们间再无合作的可能。”
祝玉娇平静地道:“为表示我想合作的诚意,我破例向少帅说明—件事,就是上官龙并非我阴癸派的人。”
跋锋寒沉声道:“那他是谁?”
祝玉娇谈淡道:“他是来自塞外回统一个神秘教派,与我们虽有渊源,却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他做的事,该不用由我负责吧!”
徐子陵道:“金环真夫妇是否落在你手上?”
祝玉妍愕然道:“子陵为何会有此一问。”
三人敢肯定她不是弄虚作假。因为以她的身份地位,理该不用为这等事撒谎。
若非阴癸派,究竟是谁掳去金环真夫妇?而除去阴癸派,尚有何家派有如此实力,金环真两人肯定不是省油灯。
寇仲没好气的道:“坦内说,现在既晓得祝玉宗主是要去寻石之轩晦气,我们就暂且停战,不过合作之事再也休提。”
祝玉妍幽幽轻叹,自有一种惹人怜爱的味儿,最奇怪是她仍是隐在入口内的暗中,与黑暗融为一体,但只是她的声音已是足可引人遐思,想象无穷。
只听她以年轻充盈诱惑力的声音娓娓道:“你们或者不会相信,石之轩现在唯一害怕的人就是我。你们想听听原因吗?”
跋锋寒苦笑道:“祝宗主请赐教”祝玉妍默然片晌,柔声道:“因他知道只有我才能杀死他,由于我已立下死志,决不容他利用舍利内的死气来缝补他致命的破绽。”
三人都听得心颤神移,她的语气带着深如汪洋的似水柔情,说的却是为除去石之轩而立下的生死状。
祝玉妍续道:“只有与石之轩同归于尽,始有可能破掉他的不死印法。舍此再无别法,你们相信吗?”
整个大地尽在茫茫风雨中。变成—个水的世界,可是三人却像把正淋在身上的狂雨忘掉,耳鼓内只响动着祝玉妍说的话。
假若石之轩和祝玉妍两个魔门最顶尖的人物斗个同归于尽。还有什么比这更理想的结局?
寇仲道:“我们可以帮上什么忙?”
祝玉妍缜骂道:“死小鬼!居心不良,听到奴家要和石之轩来个玉石俱焚,立即换过另—副油腔滑调,不嫌太露痕迹吗?”
雨势转大。冷飕飕的雨水随风四面八方—阵阵!
下来,无数临时的小瀑布从赫连堡的破顶钻孔穿洞地冲刷着,、天和地再分开来。
徐子陵淡淡道:“祝宗主晓得石之轩在哪处吗?”
祝玉妍不答反问道:“你们为何要到统万城去?”
跋锋寒道:“我们是要找一个叫马吉的人。再从他身上追寻肆虐东北的狼盗踪影。”
视玉妍道:“你们若有合作的诚意,就留在统万城等我的消息。”
说罢没进堡内的黑暗去。
三人你眼望我跟,均感到刚才发生的事不可思议。祝玉妍竟央他们合作去对付石之轩,可见视玉研要毁掉石之轩的决心。
跋锋寒飞身下马,道:“走啦!进去吧!”
赫连堡共分三层,是座宽横约二十步的堡垒,内里建有石梯贯通各层,最顶处是座了望台,把堡垒的高度延伸至高达十丈,仿如石塔。
虽有破毁,但堡身仍大致保待完整,厚达两尺的坚固城门,足可抵挡擂石的猛烈撞击。四周尽是平野,可是因建于丘顶高处,确有—夫当关的慑人气势。
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雨水无孔不入的从上层的缝隙滴下来,石阶则成层层淌流的引水道。
下层地面布满柴枝炭煤石块和旅者遗下的残余物件,幸好墙身开有射箭的小窗孔,空气流通,故没有腐臭的气味。
徐子陵凝立不动,压低声音道:“石之轩到过这里,且停留一段颇长的时间。”
两人听得精神大振。
跋锋寒湿漉漉的来到其中一个小方窗旁,朝外望进风雨翻腾的天地去,沉声道:“石之轩的不死印法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听祝妖妇的语气,好像若他的不死印法没有破绽,谁都奈何不到他。”
寇仲为马儿解下马鞍,道:“陵少曾和他交手多次,比较清楚。”
徐子陵缓缓道:“大约在四十年前,石之轩入佛门偷学得正宗玄功,再配合魔门花间和补天两派的秘技,创出震惊正邪两道的不死印法,隐为统一魔道的超卓人物,就在此时,遇上慈航静斋派出来专门对付他的碧秀心,—场史无前例极尽诡奇之能事,为外人无法想象的斗争,由此展开。”
“轰隆!”
—个惊雷落堡外近处。震得各人耳朵嗡嗡作响,电光划破黑暗、照得远近平野山坡明如白昼,砚出树草狂摇乱摆的可怖情景,跋锋寒叹道:“我还是道行未精,刚才的绵絮云状如城堡,该是打雷的征象。继续说吧!”
徐子陵来到跋锋寒身旁,挨着窗洞的墙壁,往外瞧去,道:“这场斗争本该以碧秀心读过《不死印卷》以致香消玉殒而结束,但事情却非如此,石之轩因重情太深,更因接受不了亲手把最心爱女子害死的残酷事实,性格出现分裂,一边仍是冷酷无情的邪派顶尖高手。另—边却是悲苦自责,情深如海的失意者。石青璇更成为他难以舍割的包袱,不死印法再非无隙可寻。”
跋锋寒倒抽一口凉气道:“世间竟有此等异事,如非由子陵亲口道出,我会不敢相信。”
寇仲过来播上两人肩头道:“若加上祝玉研仍杀不死石之轩,恐怕我们以后再难好好的睡觉。”
“轰!”
另一个惊雷和闪电不分先后的在赫连堡上空爆响闪亮,震得整座坚固的石堡颤动起来,令人生出身处险境的感觉。
第五章   神弓施威
一片无涯无际的寂静,笼罩着黄昏下的大草原,快没入地平下的太阳,在被大地吞没前吐出霞彩,染红西方天际。统万城屹立前方,城外散布各式营帐。这白色的城垒由东城、西城和外廓城组成,城的四角均有突出的方形墩台,雄据城墙之上,平添不少气势。白色简朴的大小房子,疏落有致地分布城内,形成大小街巷。大部份人家亮起灯火,城内炊烟四起,充满生活的气息,对三个久未见过人烟的长途旅客,份外有种难言的亲切感觉。寇仲欣然道:“想不到统万这么热闹,除我们外,尚有两队人马在入黑前赶至。”
跋锋寒道:“统万在这一区是最大的货物集散地,本身著名的是铁器业,被誉为毛乌素的武库,而这宝库正在黑水部大酋铁弗由手上。”
徐子陵道:“毛乌素是甚么东西?”
跋锋寒道:“毛乌素是小戈壁沙漠的另一个名字。我特别提起铁弗由,因为此人颇不简单,既有野心,更有使其野心事先的气魄才情。据传在颉利和突利的战争中,他在暗里支持突利,于此可见此人的眼光手段。”
寇仲点头道:“若让颉利灭掉我们的好朋友突利,他的确没多少好日子可过。”
跋锋寒淡淡道:“突利非但不是我的好朋友,朋友都算不上。”
徐子陵岔开道:“统万是否任由外人自由进出的?”
蹄声自后而来。
别头瞧去,三个小黑点在远处不断扩大,显示来人骑速极快。
跋锋寒边用神审视来骑,边道:“统万城是个没有人能夸言独占的地方,因此举会惹起附近各族群起攻之。即使铁弗由亦只能控制城内七成的打铁业。加上城内有八座神庙,分属八个不同的教派。草原的民族有专诚来此朝圣者,不要说城禁,城门破毁亦没有人敢修葺。因怕给被说别有野心。”
三骑此时来至近处,马上骑士一身末羯族武士装束,年轻剽悍,长相虽不俗,却令人感到一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邪气。
寇仲依跋锋寒的交道右手扪胸打出末羯人式的问好手讯,岂知三人冷眼瞅着他毫无反应,到驰越他们时,其中一人以生涩的汉语道:“汉狗来寻死哩!”
另两人大笑相应,极尽侮辱的能事。
寇仲毫不动气,皆因想起炀帝当年对他们所作所为,只向徐子陵露出一丝苦笑。
跋锋寒双目精光大盛,盯着他们朝统万城远去的背影,忽然喝道:“他古鲁那列!”
其中一人闻言一震,回头瞧来。
跋锋寒以突厥话大笑道:“真巧啊!待会定要和你们三兄弟亲热一下。”
另两人回过头来,三对眼睛同时凶光大盛,却没停下来,转瞬去远。
徐子陵讶道:“你认识他们吗?”
跋锋寒满脸春风地道:“今趟我们将不愁寂寞,小小一招投石问路,就试出他们正是恶名远播的黑水三煞。记得他们吗?”
寇仲喜道:“不就所许开山提过的黑水三煞,今趟可以出一口鸟气哩!”
徐子陵指着城东外一处高地竖立的十多个营帐道:“那些帐幕色彩缤纷,该属于哪一族呢?”
跋锋寒道:“应是伊吾族的营帐,他们是个喜爱色彩的民族,出产的颜料在草原享负盛名。”
寇仲的心神却在黑水三煞身上,道:“黑水三煞著名匆匆赶来,该不会是什么好事,为的究竟是什么?”
跋锋寒微笑道:“他们给我揭破身份,将被迫要杀我们灭口,少帅不用担心他们会躲起来。”
寇仲哈哈笑道:“老跋真明白小弟的心意。”
说罢夹马加速,朝这大草原上以人畜鲜血建立起来的白色城市驰去。
赫连勃勃建城时,明显受到中土文化的影响,除建筑物风格相异外,基本的布局都沿袭汉民族的传统城市规则,四面开门,以十字大街统贯全城,宫城居中。其中一些建筑物规模宏大,最具特色者是石雕处处,甫进南门,左右各两排高过人身的石雕神兽,虽残缺破损,却多添高古朴拙的味道。
三人牵马入城,对入目景物有处处新鲜的感觉。
街上人畜往来,有赶羊的牧民,牛车驼队,远方来的商旅,本地以末羯为主的居民,朝圣的各方游牧民族;不同的风俗习惯和衣饰,形成充满异国风情的草原大都会。
空旷处营帐竖立,与坚固的白色土舍格格不入,对比鲜明,有如把大草原搬进城内去。
寇仲凑到徐子陵耳旁道:“感应到舍利吗?”
徐子陵摇头首作答,目光浏过排在两旁的建筑,多建有挡雨遮阳的门檐,有些还在檐下摆放椅桌,供人坐息。只是没有象中土城市的商铺、食肆旅舍一律欠奉。
问跋锋寒道:“今晚该到什么地方歇脚?”
跋锋寒道:“你们留心屋门外的标志,凡挂出羊角的房屋,表示屋主肯招待外来人,或屋内有空房子,此乃游牧民族好客的传统,走时给点礼物,交个朋友,皆大欢喜。不过我们的情况有点不同,因为你们是这里最不受欢迎的汉人。”
寇仲最留意到街上行人投来不友善的目光,苦笑道:“可否买个帐幕,到城外草地学伊吾人般筑巢而居?”
跋锋寒移往一旁,把马儿暂拴在马栏处,取下鞍甲,微笑道:“先坐下再说,其他的由小弟去张罗。”
两人有样学样,取下鞍甲,到大街旁一处屋檐的桌椅坐下,马鞍放在一旁地上。
面对长街,又是另一番况味。
夜幕低垂下,长街全赖两旁宅舍透出的灯火照明,忽然一群武士从长街另一端走来,黑水三煞赫然在其中。其他十多名武装大汉人人散发披肩,显是室韦族的战士。
他们的目光同时落到三人身上却没有立即过来生事,全坐到对面的屋舍外的桌椅处,摆明要和他们过不去。
寇仲笑道:“好戏来哩!”
周遭宅舍的居民和行人感到隔街对峙、剑拔弩张的异样气氛,关门的关门,走避的走避,大街立时静寂下来。
徐子陵皱眉道:“这处没人管的吗?”
跋锋寒双脚微伸,撑得椅子倾侧靠墙,伸个懒腰道:“这等若另一燕原集,大家依规矩行事,谁的拳头硬就能话事作主。这批室韦人有九成是这里的恶霸,否则本地居民不会著名害怕的。”
寇仲轻松地道:“杀人又如何?”
跋锋寒拔出斩玄剑,以手指拭抹,从容道:“要看被杀的是什么人,假设是我们三个无名无姓的外人,不会有人哼半句。若被宰的是他们,则后果难料,须看他们的背景后台。”
蹄声骤起,长街一端十多人策骑而至,示威似的在街心控得战马昂立仰嘶,这才甩镫下马,加入对面的阵营去。看发饰衣着,该是契丹人。
敌方立时声势大盛。
寇仲笑道:“真没有胆色,还要另寻帮手。”
跋锋寒道:“人家是看得起我们,来哩!”
其中一名室韦大汉长身而起,横过街道朝他们走来。
“猎猎”声起,敌方燃起四个火把,照亮这截的街头。
敌方增至三十九人,人数上占明显的优势。
往他们走来的室韦大汉脸目狰狞凶悍,手握刀把,在他们身前十步许立定,以突厥话戟指暴喝道:“两条汉狗给我滚出来受死!”
跋锋寒仰天大笑,声震长街,霍地立起,双目杀机陡盛,盯着室韦大汉沉声道:“本人从不杀无名之辈,报上名来。”
寇仲故作讶然的以突厥话道:“假设他真是无名之辈,老哥你岂非要饶他一命?”
跋锋寒洒然笑道:“若真是无名之辈,就斩掉他的狗头算数了事。”
室韦大汉忍无可忍,狂喝一声,拔刀往跋锋寒冲去,敌阵同时扑出七、八人。
寇仲从座椅弹起,探手羊皮袍内取出井中月,一个筋斗,翻落街上,刚好截着对手,一刀劈去,所有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妙若天成,同时喝道:“无名之辈就由小弟代劳。”
这句却是汉语。
在全无选择下,室韦大汉只剩下挥刀挡格一途。
“当”!
在对方难以相信下,室韦大汉给寇仲劈得连人带刀旋转开去,鲜血从口中喷出,敌方冲出来的人把他扶着时,那大汉在没法凭自己的力量站稳,刀子掉落地上。
包括黑水三煞在内,众敌无不色变,僵在当场,如此威猛物俦的刀法,他们尚是首次目睹。
寇仲横刀而立,大喝道:“他古鲁那列,你给我滚出来。”
黑水三煞同时起立,正要喝骂,忽然电光一闪,一支箭矢以肉眼难察的高速,横过街道,直贯他古鲁那列的宽胸而入,劲力带得他“砰”一声倒撞往身边房舍的外墙,硬将他钉挂在墙身,哼也不哼的当场横死。此箭的劲疾不在话下,最教人惊叹的是拿准他站起来的刹那,时间角度无懈可击。
一时所有人包括他古鲁那列的两个兄弟在内,全体呆若木鸡,没有人在敢动弹。
跋锋寒左右持亡月弓,右手油然地把另一枝箭矢上弦,道:“谁敢动半个指头,我跋锋寒下一个目标就选他。”
此话一出,更是没半个人敢稍为移动,情景怪异至极点。
剩下的双煞交换个颜色,忽然分向左右横闪,且卑鄙得利用己方之人的身体作挡箭牌,全力逃窜。
跋锋寒嘴角飘出一丝冷酷的笑意,象持弓识相般一动不动。
寇仲却出乎所有敌人意料之外的还刀入鞘,以迅疾无伦的手法取出灭日弓,以跋锋寒发明的独门手法施劲开弓,冷喝道:“陵少!箭!”
箭矢从徐子陵手上投出,寇仲看也不看探手右肩一把接着,架在弦上。
此时两煞窜离敌阵,一人腾身翻往一所屋宅的瓦顶,另一贴墙往最接近的小巷闪进去。
眼看两人即要摆脱弓矢的威胁,两张弓同时张满,劲箭离弦而去。
在众敌头皮发麻下,;两箭贯背而入,带起两蓬血雨。一煞足尖刚触屋顶,往后仰坠,掉回地上;另一煞仍保持冲势,窜进横巷后才仆倒地上,无一幸免。
寇仲哈哈一笑,收回灭日弓,向扶着室韦大汉的敌人喝道:“还要动手吗?”
众汉仍是呆若木鸡。
徐子陵笑道:“寇仲你旺季说突厥话哩!他们怎听得懂。”
寇仲一拍额头,失笑摇头,掉头走回椅子去,坐下道:“都由老跋你来应付。”
跋锋寒缓缓收弓,道:“你们侮辱我跋锋寒的朋友,今晚本难善罢,不过即杀三人,我的气消了点,找个人过来说话吧!”
整条大街行人绝迹,静如鬼域。
对方走出一个室韦大汉,样子比受伤的室韦长得稍为顺眼点,来到三人身前,两手合什举至额际,躬身一揖,道:“我们不晓得是跋锋寒亲临致有冒犯,请你恕罪。”
跋锋寒跨下石台,踏足街上,来到对方身前,低声道:“黑水三煞到统万来干什么,勿要骗我,否则追遍大草原我们也不会放过你。”
那人完全被跋锋寒的延伸气势慑服,垂头避开目光道:“他们想从伊吾人手上抢一颗宝石,未及商议,他们就给你杀死,我知的就是这么多。”
跋锋寒道:“是否刻下正扎营城外的伊吾人。”
那人点头道:“真是他们。”
跋锋寒挥手道:“滚吧!记得把尸体带走。”
众汉如获皇恩大赦,抬尸急逃,瞬间走个一干二净。
跋锋寒回到两人中间坐下,笑道“痛快痛快!得此亡月神弓,就算面对千军万马,我亦一无所惧!”
寇仲道:“我们最好补充些箭矢,若射光了,空有神弓亦用武无地。”
跋锋寒道:“这个容易,明早让我问清楚在这里谁打的箭最著名,要多少买多少。”
寇仲伸个懒腰,欣然道:“坐在这里别有风味,我们索性将就点在这里打一晚坐,明天由陵少用他的鼻子四处嗅嗅,看能否嗅到石之轩的骚味。”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你是否一直嫉忌我对舍利的感应呢?”
寇仲苦笑道:“你的感应似乎颇有局限,否则怎会到现在才晓得。”
跋锋寒一拍寇仲肩膊,微笑道:“很多东西是与生俱来,无法强求。”
“咿呀!”
旁边的门张开,一张黝黑蓬乱着胡子的老人脸孔探将出来,以汉语道:“三位英雄若不嫌寒舍简陋,欢迎进来。”
寇仲讶道:“老丈是什么人,汉语说得著名好?”
老人道:“老夫叫成真,本是奚族人,移居这里从事打铁不经不觉二十多年,由于娘亲是汉人,故通汉语。黑水三煞恶名昭著,今晚得三位为世除害,统万的人会非常感激。”
跋锋寒道:“奚族现在的阿会氏是否苏支?”
成真点头道:“跋爷见多识广,我们的阿会氏正是苏支大俟斤。”
寇仲道:“什么是阿会氏?”
成真解释道:“我们奚族共分辱纥王、莫贺弗、契个、木昆和室得五部。各部酋称俟斤,由阿会氏任群长。唉!我们和契丹本同出东胡,现在却势如水火。三位该未进晚膳,不若把马儿牵进来,让我成真一家可稍尽地主之谊。”
三人欣然答应,峰回路转,忽然间住宿饮食的问题迎刃而解,对在旷野荒漠流浪的人来说,有瓦遮头份外珍贵。
第六章   邪王再现
跨过门槛,叁人彷佛进入另一天地,成真那从街上看去毫不起眼的屋宅,事实上占地颇广,首先是以夯土为墙、土坯起卷式屋顶的打铁工场,制马刀为主,工具设备一应俱存,於此可窥见统万城打铁业的兴盛。
成真见寇仲和徐子陵趣味盎然的审视土坯平顶屋的质料架构,道:「这种夯土在这里非常普遍,取之不灵,黏性特强,容易脱水成型,最大优点是隔热性能良好,冬暖夏凉。」
两人很想问赫连勃勃是否每起一屋,不是杀起屋的所人就是杀测试墙身坚固度的兵士,不过想起此问将会大煞风景,只好按下不提。
跋锋寒随手取起一把制成的马刀,问道:「铁料是否从附近采回来的?」
成真答道:「铁料主要由黑水部的铁弗由供应,所以在这里干打铁的,都要看他的指示行事。」
穿过工场的後门,是天井院落,上盖天棚,种植葡萄,下开水井,充满生活的气息。
接着是内进的起居室、墙面用木模压印图案花纹,墙挂毛毯作装饰,铺苇席,设地炕、灶台,土墙置壁龛,外挂色彩华丽的帷,对寇仲和徐子陵来说,充满异国的青调。
最後是膳厨、马厩、茅厕、窖藏、客舍等附属建。
成真发妻早逝,有五子两女,孙子成群,女儿早出嫁,五子中叁子娶妻,仍依俗例住在父亲家中,继承父业。
对他们这叁个客人都非常热情,招呼周到,充分表现出塞外民族的好客作风。
一顿晚膳在热闹的气氛下进行,出席者只限家内成年的男性,宾主尽欢。
席间寇仲和徐子陵大开耳界,听到不少有关塞外诸族的奇风异俗。
例如奚族的婚娶习俗,在徵得双方家长同意後,新婿先把新娘「偷」走,之後新郎与新娘同到女家生活,到新娘怀孕,夫妇才回归男家。寇仲以他日趋圆熟的突厥话问跋锋寒道:「你们突厥人有否这偷新娘的风俗?」
跋锋寒道:「我们比较像你们汉人,即请人做媒向女方亲,议定需若干牲畜为聘礼。」
成真的大儿子木克忽生感触,叹道:「我们之所以不远千里的迁到统万来,正是要躲避你突厥人,不愿被掳去作奴隶。」
跋锋寒讶道:「统万虽非突厥直接管辖的属土,但仍在东突厥的势力范围内,恐仍非乐土。」
成真道:「突利和颉利作风不同,突利对领地内各民族一向宽容,不像颉利般动辄抢掠掳劫,而统万处於突利的领地内,所以各民族都能和平相处,少有大规模的冲突。」
木克接口道:「所以统万的人都希望突利能击退颉利,不过突利现在的处境颇为不妙,一边是颉利实力比他雄厚的大军压境,另一边则是栗末的立国,令他左右受敌,形势於他不利,我们只能求地神保佑他。」
跋锋寒沉默下去。
徐子陵糊涂起来,问道:「在这广阔无际的草原旷漠之地,九成以上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如何定国界或领地?」
成真答道:「有实力的民族,各自占据随季候转移的大小牧场,以河湖为分界线,弱小的民族若要共用牧场,须按人口向牧场的主子进贡,像统万每年都要向突利献上兵器箭矢,等若缴税。」
寇仲抓头道:「草原这麽大,敌进我退,敌退我进,如何分出胜负?」
跋锋寒道:「大草原的战争与你们中土的攻城掠地战大不相同,打的是杀人和抢掠的消耗战。例如在你们大隋仁寿年间,突厥的阿勿思力俟南侵当时归附隋室的启民可汗,一次就抢走牲畜二十馀万头,令启民可汗无力反击,而对方则势力骤盛,继续其杀人放火行径,当然不在话下。在突厥,只有死在战场上的人才受尊重,还可在墓地旁立石为记,生前一人者立一石,有些人立石以千百块计。」
木克道:「还有是掳走别族的年轻男女为奴隶,迫他们从事生产,以支持战争。」
徐子陵苦笑道:「这样以战养战,不要也吧!难怪颉利每次寇边,除杀人放火外,还大量掠夺我们汉人子女,原来是这种草原消耗战的延续。」
寇仲沉声道:「这恰是颉利的不足处,善攻掠而不善守成,故才要倚赖汉人走狗为他们打头阵。」
跋锋寒道:「现在有赵德言作颉利的军师,情况有可能改变过来,所以若颉利击垮突利,不但大草原各民族首当其冲,苦不堪言,你们汉人亦将永无宁日。」
成真举道:「夜啦!明天我们再聊过。」
叁人被安置在後宅的客舍住宿,其布上有如一个泥土制成的平顶帐幕,席地安寝,他们仍未有睡意,坐地挨墙说话。
寇仲道:「我们该怎办呢?在这里困等祝妖妇的消息,不知要苦待至何时。」
跋锋寒道:「我们就以叁日为限,等不到祝妖妇的话,立即动程去找马吉,说不定仍来得及。」
寇仲道:「真奇怪,石之轩既到过赫连堡,为何对统万却过门不入。更令人难解的是他该搬荒野逃窜,而不应到像统万这种人口密集的地方来。」
跋锋寒道:「唯一的解释是石之轩摆脱不掉祝妖妇的纠缠,所以回头反噬,甚至曾和祝妖妇交手。祝妖妇因独力不足以缠死他作与敌偕亡之举,被迫向我们低声下气求援。」
寇仲见徐子陵一言不发,往他瞧去道:「陵少是否再有感应?」
徐子陵压低声音道:「锋寒兄猜得不错,石之轩终失去耐性,决意全力反击。」
两人大讶,问他凭甚麽如此肯定。
徐子陵虎目闪闪生辉,道:「早前晚宴和你们刚才说话时,我先後两次感应到舍利的邪气,虽似有如无,却非常清晰。」
跋锋寒大喜道:「就凭陵少的超常灵觉,我们城晚把他挖出来腰斩了事。」
徐子陵摇头道:「我找不到他,因为舍利并不在他身上,先前晚膳时的感应,我还以为是错觉,至适才始敢肯定。」
两人恍然。
石之轩因把舍利随身携带多时,不知不觉间染上舍利的死邪之气,故虽把舍利另藏秘处,身染的邪气仍使徐子陵生出感应,更由此判断他将要进行反击。
两次潜到近处,摆明是想踩清楚形势後再对他们施行突袭。
跋锋寒伸个懒腰,笑道:「睡吧!」
两人会意,吹熄羊皮灯,倒头装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在寂静的暗黑里,叁人调息运气,蓄势以待。
石之轩若要出手,必选此夜,因叁人长途跋涉後身疲力累,在一个安全的环境下特别睡得熟。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睡在中间的徐子陵在被下推两人,表示再次感应到石之轩身带的舍利邪气。
叁人把身体的状况保持不变,因为任何改变,包括呼吸、心跳至乎脉博跃动的进度,会惹起石之轩的惊觉。
对一般人来说,这是绝不可能的事,但寇仲、除子陵和跋锋寒实乃当今塞内外最出类拔萃的後起之秀,自然轻易就能办到。
他们没有听到半丝声息,纯凭高手的直觉,清晰无误的掌握到石之轩从膳房的平顶闪落地面,迫近至向着马厩一方院落的漏窗外,瞥上一眼,即转身靠墙背贴而立。
叁人把杂念全排出脑海心湖之外,万里通明地静待事态发展。
从来都是不择手段的石之轩究竟会用哪种手段对他对付他们?石之轩刹那後立在客舍的木门外,即使非是亲眼目睹,叁人仍强烈感到他迅如鬼魅的骇人速度。
幻魔身法,果是不同凡响。
在他的全盛时期,不死印法配合幻魔身法,天下根本没有人能奈何他。
四大圣僧力足胜他,偏是没法把他制服留下。
如今他们能够办到吗?石之轩无声无息地一掌拍在门上。
坚厚的木门像一张弹指即破的薄纸般脆弱得不受力地化成漫室碎片,这魔门最可怕的高手右手同时掷出叁把匕首,电射往叁人颈项的咽喉要害,悔辣至极点。
叁张薄被旋风般扬起,卷向匕首。
石之轩浑体剧震,显示他对叁人的早有预备非常脓惊,他不退反进,一个旋身,嵌往跋锋寒和徐子陵以内力振起的两张薄被间去。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室内暗黑里,井中月在寇仲手上亮起来,从他的角度瞧去,视线遭被遮挡,故看不到石之轩,更难施以猛击,不由暗呼厉害,但仍人随刀走,井中月有若灵蛇似的弯弯地击往薄被後的超级高手。
徐子陵和跋锋寒首知已给这高明得不能再高明的劲敌抢占先手,暗叹一声,分往左右移开。
徐子陵两手鲜花盛放般变化出千百种的印法,令人完全掌握不到他的意图,亦难以定最佳的进击方法,构成完美的防守。
跋锋寒稍退即进,斩玄剑往石之轩疾射而去。
双方都是全力出手,绝无留手馀地。
石之轩冷选一声,往门口退去,跋锋寒和寇仲立时击空。
叁人均为之倒抽一口凉气,这根本是没可能的,石之轩却像呼吸般轻松办到。
要知适才叁人都感到他要向跋锋寒或徐子陵其中之一进攻,原来只是虚招,把叁人骗得贴贴服服。
他们再失先手,仍被石之轩牵着鼻子走,如让石之轩溜出客舍外,谁有信心能把他截着?本以为有机会在猝不及防下把他重创,只恨事与愿违。
石之轩先以攻破他们的攻,再以退破他们的守。
他们本守得无懈可击,此时却不得不在下风中反攻,设法将石之轩困在室内。
明知这可能个危险的陷阱,仍不得不踩进去。
只有叁人的联手之威,始有可能歼此魔头。
「蓬!蓬!蓬!」
匕首击上卷来的薄被,薄被化成碎屑,却终不负所托,挡着匕首。
跋锋寒斩玄剑出,化作一束剑芒,完全不顾自身的搬石之轩卷去。
只有迫他反击,才能阻缓他的退势,让寇仲和徐子陵有机可乘,对将自己陷进动辄丢命的危险中。
果然石之轩冷笑一声,改退为进,两手盘抱,发出一堵墙般的劲气,硬往寇仲和徐子陵压去,左脚同时横撑,取的是跋锋寒腹下的要害。
快、狠、准、辣。
跋锋寒差点唤,以他身经百战的经验和判断力,十拿九稳的肯定他的斩玄剑可快上一线命中石之轩左颈侧的位置,在石之轩的撑腿中他前取其邪命?问题是「邪王」石之轩的拿手本领既有「不死」之名,无会这麽轻易被自己杀死。
假设他的不死印法竟能硬挡他一击,他跋锋寒必然没命。
若他变招自保,将失去进攻的优势,再难把他缠死。
刹那间,他陷入进退两难的劣势。
叁人中以徐子陵最清楚石之轩的厉害,此刻亦为他在险境里表现出的真功夫叹为观止,暗捏印诀,双足弹离地面,到升至背脊撞上屋顶,一拳往下轰去,以牵制石之轩奇异无比的气劲,好让寇仲能突破他无隙可寻、全无破绽的护身真劲。
寇仲和徐子陵心意相通,先往後退,待身体贴在墙壁处,然後借身身刀合一,使出井出八法的击奇,刀化黄芒,笔直搬石之轩电射而去。
若合两人之力仍破不到石之轩堪称天下最出色的防御气墙,锋寒势将陷入动辄丧命的危险去。
石之轩也是心中叫苦,他眼前所面对的是与碧秀心、四大圣僧和宁道奇交手以来更艰苦的一战。
与碧秀心之战凶险处不在生死,碧秀心虽达《慈航剑典》「心有灵犀」的境界,仍未足以破他天下无双的不死印法,险恶处是他对碧秀心难以舍割的苦恋。最後他胜了,且把碧秀心重创,仍因「一念之差」拼着真元损耗把她救回来,还夺去她的贞操,演变为正邪之恋。
被四大圣僧围剿的两战,过程虽险象横生,但四大圣僧始终是方外戒杀的人,武功固是博大精深,可是杀意不盛,处处生机,使他制敌虽绝无可能,保命却是绰有馀裕。
与宁道奇交手时他已因碧秀心之死心灵种下破绽,势色不妙时,就藉不死印法和幻魔身法突围,宁道奇亦奈何不到他。
可是今趟一意来收拾叁人,竟被叁人布陷阱对付,却使他陷进最棘手景形势里。
寇仲、徐子陵和跋锋寒的武功是从无数实战千锂百炼发展出来的成果,招招以命博命,没有丝毫缓冲馀地。
如他一击不中,立即全力撤退,我消彼长下,他即使能勉强退屋外,多少难免受伤,之後能否杀出重围,就要看受伤轻重。
所以他是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放弃远的诱人念头,宁愿在斗室之中与叁人分出胜负。
这种坚固的土坯平顶屋,是以赫连勃勃的标准建造出来,虽未如城墙般经过人命的测试,其硬度不容置疑,虽四面开有漏窗,却因太小的关系,不能穿过,唯一的退路就是门口,而他更利用唯一的出口,千方百计制造有利於他的形势。
凭他的气功,仍有九成把握破墙而去,但难免遭到反脓受伤,速度亦因而减慢,此法智者不取。
跋锋寒冷喝一声,斩玄剑脱手射出,人却收止冲势,肚腹内弯,又弹离地面,右脚点向剑柄,竟是以脚代手,招数之奇,即使石之轩也是首次遇上。
石之轩横撑的脚像完全不受人体结构局限般搬上疾踢。
「蓬」!
徐子陵凌空一拳重击在石之轩的气墙上方,劲气初时含而不吐,待到石之轩的劲气像一个反方向往核心涌去的涟漪搬他攻去时,螺旋劲才以宝瓶气式的方法铁锥般锥入气墙,务要教石之轩无法借去半点力道,以应付寇仲聚全身之力的一刀。
如运劲,在得到舍利内元精之前他仍是力有未逮,故不虞石之轩识破他就是乔扮的岳山。
本是力道平均,全无破绽的气墙,立时现出遁去的一,其最强点恰是他的弱点。
此变化大出石之轩意料之外,令他从上风首次跌落劣境。
「飕」!
寇仲的井中月以无坚不摧之势,堪堪破开石之轩被徐子陵牵制的气墙,往石之轩胸口笔直射去。
「当」!
石之轩上踢的脚尖命中跋锋寒斩玄剑锋,跋锋寒顿感虚虚荡荡,推剑的脚用不上任何力道,大叫不妙时,石之轩急旋速移,一卷风般往寇仲的井中月撞去,知被石之轩借去真气。
徐子陵蓦感气墙劲力剧增,像天魔大法般往内凹陷,更从与石之轩真气的接触,窥看到他下着的变化,大喝道:「不攻!」
寇仲最听徐子陵的话,硬是变招,往後退开,井中月似攻非讶,教石之轩无法捉摸其变化。
石之轩长笑道:「失陪!」
鬼魅般在叁人眼睁睁下穿门没在屋外。
第七章 美人如玉
在长安、洛阳那类大都会:对季节微妙的变化,会比较迟钝,但在统万城,因与大草原息息相关,毫无遗漏的反映出大自然气候的变化。她就像在滚滚绿海中的——叶扁舟,使乘舟者感觉到充满生机的春意。
在春光灿烂的早上,整夜禾睡的跋锋寒、寇仲和徐子陵,懒洋洋地坐在昨晚的原位子处,面对往来不绝的车马行人,享受著成真家供应的——盘珍珠般光润亮译的葡萄。
杀死黑水三煞的消息,像瘟疫般传开去,尤其跋锋寒乃当今塞外唯一敢正面挑战毕玄的高手,令统万轰动——时。
这从路过的人的姿态神情如实地反出来。
寇仲等以微笑回报路人的敬礼和问好。
彼一时也,此-时也。
寇仲和徐子陵从汉狗变成除害的汉族大英雄。
跋锋寒把一粒葡萄抛高,从容以口接著,边嚼边道:“很快会有人把女儿送来。”
寇仲失声道:“甚么严差点把正吃得津津有味的萄葡喷出来。跋锋寒大笑通:”你难道不晓得在大草原上,女儿是最珍贵的财产,其次才轮到第@——流的战马。在突撅的法律,凡令人终生残废者,犯者将女儿赔出来,没有女儿的才赔出其他财物。“
徐子陵皱眉道:“为何你说很快会有人把女儿送来了”跋锋寒耸肩洒然道西寇仲抓头道:“他们、乃你奶奶的!他们是谁?,跋锋寒道:档然是想请我去杀人的人。其他人办不到的申,。剑霸‘跋锋寒必能办到。”两人被他引得捧腹大笑。
跋锋寒苫笑道:“除剑霸外,小弟另外尚有十多个波人强加于我身上的绰号,说出来肯定把你们笑死,等似自白帮石之轩——个大忙。”
寇仲犹有余悸咐道:“石之轩I这家夥实在厉害,昨晚就像一场疆梦。”
跋锋寒点应道:“比起他,曲傲只像个刚学院走路的小孩。恐怕天下三大宗师联手,仍无法破他的不死印,将他击毙。”
徐子陵微笑道:“锋寒兄另外还有其么绰号?小弟实难忍好奇之心。”
跋锋寒向——群路过的年青骑士回礼,他们是第三次走来朝他们敬礼。答道:“像样点的一个是。小宗师‘寇仲拍腿道:”小宗师跋锋寒,形容得你文皱皱的,剑霸则太老套欠新意,还是跋锋寒三字最精采,何需要什么绰号?“
徐子陵忽带点紧张的道:“锋寒咒果是经验老到,竟然真有人献女儿来哩!”
两人停止说话。循徐子陵的目光往长衡北端瞧去。碉对眼睛立即大放光采。
一位艳丽可比天上朝阳的美人儿“骑著马缓缓驰来。拥有她,便如拥有大草原所有的春光。街上的人全看呆了眼。四周的人首次将注意力从三人身上移开。她打粉得像个新娘子,乌黑的秀发缩戚两条直垂活祷,轻盈好著的长辫赘,分扎上绣边菱形的小花巾。光洁晶莹的头下一对美目像悬拴在深黑夜空里最明亮的星星,在两条细长入发的眉毛衬托下,又如沙漠睫洁净澄亮的漓泉;配上端秀荚悄的舅子。两汁带露花瓣似的纽艳香唇,配上鹅蛋形的脸庞,益显明艳照人,谁能不为之倾倒。
颊上两具透出健康粉红霞彩的小酒涡,在小耳朵吊著两串长长的耳坠和修长颈项围著的珍珠项串的辉映“下,更洋溢著灼人的青春,浓得化不开的热情。
在贴身的紧身衣外,套上色彩秀雅的外袍,袖长至腕。离袖口五寸许处绣有宽边图案,衣领亦有花边,长裤脚由五节不同颜色的宽布圈组成,蹬著羊皮马靴,非常夺目。
前后各有一名老头子策骑簇拥,看样子一个该是她的爷爷,另——个则可能是叔饱那类亲属。
这三人的眼晴均朝寇仲等瞧过来,显是以他们为目标。
寇仲梦吃似的道:“我现在呵明白女孩为何是大草原上最珍贵的财产哩!”
如此美色,足可和尚秀芳、商秀陶、石蓄魏、师纪瞪、宋玉致那级数的美女争一日之短民。
三人紧张起来,既怕她真的来找他们,但若非如此,则X会骤感失落,心情颇为矛盾。
美女——行三人终于来到三人生处前石台下的街段,同时甩蹬下马。
三人惊醒过来了首次从对方灵巧的动作推测出来者非是等闲之辈。
美女含笑躬身,深奥施礼,以字正腔圆的汉语道:“三位大英雄,我可否坐下说几句话呢。”
三人慌忙起立回礼。
寇仲谦恭答道:“这是我们的荣幸,姑娘如何称呼严”美女莲步轻移,坐入产街的倚子去,她的“爷和叔叔”就那么如奴如仆的立在她身后,到这时他们当然知道对方非是“三人坐下。美女秋波流转,露出个迷人致极的笑容,两个小酒涡若涟满般荡漾于玉颊上香漓间现出编八股驾白整齐的皑齿,以其充满温柔甜关的声音道:”草原上的人郡称我作美艳夫人,唤得人家连本来姓名都忘悼哩:“三人心中-…
震,想起城外色彩续纷的伊吾族营帐,怎想得到竟足关艳人人芳驾亲临,这么年青有若少女。美艳大人介绍身后两人,一为左长老,另一位是右长老,两老均脸无表惰,就若介绍的不是他们,而是另有其人。寇仲和徐子陵本因不知该唤作管平还是段诸的骗干而对她充满敌意,呵是她活色生香的坐在眼前,却无汝讨她凝聚任何恶感。跋锋寒不理聚在四周围观者的目光,微笑通:“夫人来找我们,不知句何赐教7°美艳夫人衍似禽情脉帆的眼冲落在跋锋寒脸上,微耸香肩,人家慕名而来不行吗7大家碰头说话,既增加了解,又可看看在哪些事情上彼此可以合作,对吗?寇仲淡淡的道:”夫人有个叫段诸的汉人手下吗?“
美艳夫人蹙起秀眉,露出沉思的神情,回头问身后的右长老道:“我们是否有个叫段绪的汉人?寇仲和徐子陵为之博然,更职不到两位长老亦懂汉语右长老从怀内掏出一本厚近三寸状似账簿般的册子,一本正经的翻右,美艳夫人苦无其书的解释为奴家办事的人太多哩。右长老翻阅壳毕,摇头谊:”没有人叫段诸“寇仲和徐厂陵听得你眼望我眼,当然不肯轻信”偏是对她如此推个一干二净毫无办法。关艳夫人发出一阵银铃般悦耳的娇笑,探出纤柔的玉手,取过册子,放到桌面,摊开道。。三位请过目“三人定神一看,只见册子上写满三人看不愤的伊吾文字,只好相视苦笑,都有点给此女玩弄于股掌上的感美艳夫人”哎哟“一声对不起后,翻往后页,左端出现几个汉人的名字,果然没有段诸的名字在其中。
右长老道:“这是夫人开支帐单,凡为夫人出力的,名字都会列到册上,详细记录办事和酬金收取,日常开支等。类艳夫人柔声道:”对我来说,大至国家,小至帮会门派,郡只是一盘生意,所以必需要量入为出,控制成本,三位以为然否?“
目光射往跋锋寒,抿嘴浅笑道:“突嫉人少有长得像你那般文秀的。”
跋锋寒若笑道:“夫人该是对突撅人没什么好感。”
荚艳夫人轻叹道:“伊吾族的人对崇拜狼的民族都没有好感。跋锋寒却是个例外。”
在大草原-「,突撅和契丹均楚辩狼的民族,突颇军的大旗上绘的正是个金色的狼头,战上称附离,意思是狼。跋锋寒讶道:“为何我是个例外?”美艳夫人秀蹿采芒闪闪,令人感到她除美貌外,“不凡的智慧,绝非徒具迷人外表的尤物。她语调平静地道:”弥跋锋寒已成大草原上以个人反对强权的象怔,说起跋锋寒,谁敢不说声英雄好汉。“跋锋寒哑然笑道,”小弟怎担当得起。“
徐子陵淡然道:“夫人是否有一颗五彩宝石?”
。。美艳夫人香唇边泛起一丝笑意,忽地左手穿袖而出,把掌心上翻,一颗比夜明珠略大,七色在其中流转不停,于阳光下异彩纷呈,只要不是盲人就知其为稀世艺宝的彩石,赫然出现三人眼前。
纤美温柔至难以形容的动人玉擎,衬托得五彩宝石像来自仙界的异物。
这——著大出三人意料之外,一时看得呆了。
美艳夫人声音传进三人耳内道:“三位奶不嫌烦,可否替我把五采石送往龙泉,交给拜紫亭?”
寇仲皱眉道:“坦白说夫人确是令人难以拒绝的人,不过我仍想不通为何夫人这么有把握我三兄弟会接受这提议。”
美艳夫人玉手降至离桌面寸许高处,倾侧手掌,任由浑圆的宝石轻轻滚落桌面,看得三人提心吊胆,生怕宝石因碰撞丽稍有破损,因为汪何轻微的缺陷,亦是不可饶恕的错误。
五彩石太珍贵了。
羡艳夫人美目-转,漂寇仲似是擂意深长的——跟,柔情似水的遭:懒为对名震中外的。帅寇钵来此、到龙银将会是——。段动人的旅程。“陀不可不镑的是此石本是契丹的镇国之宝。无论付出多大代价,契拜人亦不会让它落在宿敌碎紫”的手上,契持人“邀得”韦人助阵。听说窒韦豫出色的两个高手,竣瓦“韦的别勒古纳台和不古纳台两咒弟,正为此赶来”“。”跋锋寒吸道:“夫人的话就像夫人的风采:般引人入胜”寇仲通:“夫人是否要我们当你的保镣美艳夫人盛盈起立,摇头道:”现在这条街的人全晓得奴家把五彩石交给你们,与家奴再没仕何关系了,有缘再会尸徐子陵苫笑道,“你不怕我们私吞宝物,又或我们与拜紫亭有j%-队反将它送给契丹人7”荚fP:大人娇笑道,“那我只好怨自己所托非人哩l”就邯么R娜多姿的和左、右长张老迅速上马离开。寇仲呆瞪右关艳犬人留下的五彩石,叹道:“又是另——个令人头涌的关人儿。”
跋锋寒探乒以指尖把彩石拿起,送至眼前三寸许处审视,沉卢迪:“昨晚石之轩已使我感到从猎人沦为猎物,现在这感觉吏渔强烈。”
寇仲苦笑道:“马吉肯定正鸿运当头,否则怎会枝节。横生,令我们无法集中精神和时间去对付他。”
跋锋寒微笑道,“少师认为此宝可否向拜紫亭换八万T张羊眨呢?这耍求不太过份吧!我跋锋寒为任问人做书,;”从米郡耍收酬金的。“随手把主石放入寇仲羊皮外衣的袋内去。寇冲隔袋按怔五彩石,如梦初醒的惊喜道:可能仍未适应枉草僚的水上,否则脑筋不会迟钝至此:°小姐那八刀张羊皮根本是山紫亭跟回纯人买的,是大小碗掏腰包,今趟好该轮到他啦。”
徐子陵:有钱亦未必立时有货,你少师是否“等个一年半载?寇仲伸手过去按著徐子陵肩头,得意洋洋的道:小陵终是老实人,在这砷骆上小脑儿不懂转弯子,唉拜紫亭可向马吉买皮嘛何忧缺货”,。。。跋链寒跳将起来取回放在桌上震慑大草原的斩玄剑,洼到腰间,欣然道:“该是让马儿去散步的时候哩@”寇仲把五彩石看也不看的拿出来,右手交左手,塞迸徐子陵的外衣袋,笑道:陵少拿的东西取少,当然由你负责徐子陵无奈道:放心吧I我也不想大小姐就此沉@@;。蹄尸骤起,长街尽端尘土滚动,十多骑奔驰而来,路跋锋寒坐回椅内去,漫不经意的道,是蛛鞠黑水部的人,只要两位老哥抬出与突利的关系,包保可以顺利过关“当寇仲和徐子陵均以为黑水兵是来找他们算黑水三算账时,出乎料外,众黑水兵欣线吗速。敬往大街小巷,沿途高嚷,听其惶急紧张的语调,三人谁听不懂黑水土P,仍可推知公宙的不会是好消息。。。@界上的人闻声尤不难听出大难临头的心情,四散奔走,街上乱成-片,平静和平的气氛荡然无存。**#从。”的估@定。片。乍“”。*两名黑水兵沿街奔来,仍叫嚷著那两句话,成真父子从工场奔出来,大儿子木克高声向黑水兵叫话,黑水兵边走边答,迅即去远。成真众子人人面无血色地缩回家去了。三人。——险茫然的瞪著成真,成真像忽然衰老几岁。惟惮失港的哺哺道:“终于来哩I”
徐千陵通:“谁来了7”成真道:“金狼战士正向统万推进,最快可于今晚午夜抵此,我们现在要立即逃徵山区避难,希望他们不会追。三人听得头皮发麻,是顶利穷追而至不放过他们,不由想到可能是那批大食商人泄出消息跋锋寒扯著要返回屋内收抬的戒真衣袖通:那要多少天戒真苫笑通:”我们拖老带幼的能走多快,最少两天。跋译夹放开这恐惧成为突漱奴隶的老人家衣。袖,戊真通:。快离开这电,唉!我真羡慕你们。“
说罢返回屋内。
二人你眼掣我眼,一时郡不知说甚么话才好,众一。。,。。厂W.人因为他们弃家往山区避难,他们于心何安)寇仲说我们护送他们到山区。
跋镣寒摇头谊:“这样做唯一的结果是大家死在——堆苦硕利仍然是那千多亲卫,正面交锋我们展必败无咀仍不是没办法把预利引走。”
徐子陵点头遁:“就这么办,事情因找们而起,应由我们去解决。”
“当!当哨!”
钟芦回呜,更添山雨欲临前的紧张形势。
跋锋寒氏身而起,道:“我抓个黑水兵来问浦楚硕利了的情况,你们负责去张罗箭矢,辛好我们两把好弓,否则连拼命的资格也欠奉。”
忽然大街上满是逃难的车马,多往北门拥去,看得三人非常难过。
筏仲一掌拍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怒道:“他娘的”我寇仲定要教你吃不完兜著走,来时容易去时难。“少陵苫笑通:”不要吹大气啦!我们若能保命不死,求神作福,何必多作妄想。“
战译寒哈哈笑道:“我早说过和你们——起混,总是多姿多彩,现在这预言不幸地再应验哩I单是为让统万的人不作奴隶,纵死何妨。三人轰然应诺,立下死战之心。
第八章 以寡击众
本是热闹升平的统万城,走得人畜不留,静似鬼域。
春阳在中天君临无涯无际的草原,照得统万有如一片发亮的白玉。
三人在成真家先喂饱马儿,把它们牵到街上,整理行装,特别以皮囊盛上大量清水,以供马儿在他们逃命时酌给养,但又不能负荷过重,搜集回来的大批箭矢已是个沉重的负担。如非他们有人马如一的秘法,背着许多东西。
三匹神骏绝跑不过颉利的金狼军。
跋锋寒边整理行囊,边苦笑道:“有人说颉利方面有上万人,有人说是三、四万,更有人说是十万大军,每个说法都不同,照我看仍该是那千来二千人,对吗?”
徐子陵把仅余的百多颗铁弹全放进外衣的口袋去道:“他们见到的虽是千来人,却误以为是先头部队,所以推估主力该进万人以上,那晓得颉利只得那么多人追来。”
寇仲提醒徐子陵道:“陵少勿要把五彩石当作铁弹去喂颉利的金狼军。”
徐子陵沉吟道:“少帅你猜香玉山那小子会否在颉利身旁献计呢?只有他才那么明白我们,懂得用这种手段迫我们留下来作战。”
寇仲叹道:“这可能性非常高,香小子实是我们心腹之患。”
三人同时心生警兆,朝对街瞧去。
祝玉妍幽灵般从对街的房舍上跃落街心;来到三人之前,裹在连着斗篷的宽敞麻布外袍内,脸覆重纱,淡淡道:“你们要去送死吗?”
跋锋寒微笑道:“我们不去送死,统万的人就必死无疑,又或生不如死。”
视玉妍冷冷道。“废话!你跋锋寒原非是如此般的蠢货,只是受这两个傻小子的影响,做这种傻事。在大草原上,自古以来这些事每天都在发生,那轮得到你们逐桩去管?”
寇仲耸肩道:“其他的不用我们去管,但今次颉利是我们惹回来的,我们可责无旁资。”
徐子陵道:“祝宗主有邪王的消息吗?”
祝玉妍沉默片刻,缓缓道:“我遍搜附近方圆百里之地,仍寻不着他的踪影。”
跋锋寒淡淡道:“他昨晚在这里,还累得我们没—觉好睡。”
祝玉妍失声道:“甚么?”
即使隔着两重黑纱,三人仍感到她魔光剧盛的眼神。
寇仲解述一遍,并道:“祝宗主之所以感应不到他,皆因舍利并不在他身上。”
祝玉妍冷道:“他总要把舍利起出来带走的。你们究竟是和我—起去追他,还是—意坚持寻死路?在大草原上,颉利是从来没有对手的。”
徐子陵叹道:“若我们侥幸不死,定会与宗主合作,除去石之轩。”
祝玉妍冷笑道:“你知道哪里找我吗?”
徐子陵道:“实不相瞒,我们亦懂得感应舍利的秘技,否则就不会直追至统万来。”
祝玉妍娇躯微颤道:“这是没有可能的,只有魔门的人始能谙识此术。”
寇冲哈哈笑道:“事实如此,我们何时说过诳语?时间无多,祝宗主请。”
跋锋寒把鞍子装上马背,道:“你老人家最好小心点,石之轩绝不会容我们四人有联手对付他的机会。”
祝玉妍柔声道:“奴家正恨不得他肯出来决一死战。”
三人同的时涌起异样的感觉,祝玉研从未以这种语调和他们说话。
祝玉妍撮咀发出尖啸,远方蹄声起,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在长街另一端疾如云快似箭地驰来。
这魔门的顶尖高手飘上马背,娇笑道:“你们虽是傻瓜。但却是真正的好汉子,奴家佩服。”
言罢策马出城,迅速远去。
直至蹄声消敛,寇仲苦笑道:“我们是否不折不扣的大傻瓜?”
徐子陵洒然笑道:“恐怕事后才可作出判断。”
三人大笑上马,朝南门驰去。
东北方天际火光烛天,熊熊烈馅,像火龙般随风蔓延。令人瞧得胆战心惊。
三人在赫连堡北勒马停下,寇仲皱眉道:“是什么—回事?”
跋锋寒道:“烧的是黑水支流无定河西岸的密林,风把火焰送往河流相对岸,把水路交通截断,更使从水路赶来的别族战士没有藏身之所。这是颉利惯玩的手段,既能扰敌惑敌,又有实质的作用。”
徐子陵问道:“颉利会否在那里?”
跋锋寒摇头道:“放火烧林这种小事,颉利随便派出十来人,可轻易办到,何用他亲自领军,劳师动众。”
寇仲遥指南方远处道:“那处亦起火头。”
跋锋寒和徐子陵极目南望,大草原尽处果然有点红光。只是在灿烂的月光星辉下,相形失色而已!
跋锋寒道:“那处该没有似无定河旁般的密林,我们过去看看,我现在很想杀人。”
三人策骑披星戴月地在大草原飞驰,直到无定河岸的林火变成左后方几条窜动的红线,在前方的冲天烈焰则清晰可见。把大量浓烟翻滚不休地送上高空,遮得那片天空星月无光。
寇仲勒马减速,叫道:“有敌人!”
只见起火一方,数十骑全速奔来。
徐子陵左手探入袋内,指缝夹起四颗铁弹,对这手暗器功夫。他已臻收发由心的境界,手印加上螺旋劲,直射回飞,均教敌人防无可防,避无可避。
寇仲掣起灭日弓,另一手往装在鞍旁的箭筒取箭,正要架箭上销。跋锋寒打出阻止的手势,道:“是回轱纪族的战士。”
寇仲和徐子陵同时想到大明尊教,他们对回梏的认识识,只限于此。
对方亦看到他们,擎出弓矢,笔直朝他们冲过来。
寇仲知机地收弓敛箭,表示友好。等看到奔来的三十多骑无不负伤流血,知他们曾经历过激烈的战斗。
领头者个子高大,肩膀宽阔厚实,方形的脑盘长着寸许长的连鬓胡须,满脸风尘血汗,浓眉下却有一对与他高额挺鼻不太相衬修长漂亮的眼睛,身上的战服粘满血和草泥,可是他的眼神仍是那么坚定和清醒冷静,看样子是二十五、六岁,令人想起神庙内护法的金刚力士。
跋锋寒虎躯一震,以突厥话喝过去道:“来者是否回纯药罗族时健挨斤之子,战必身先,所向披靡的菩萨?”
那人勒马停立,在他们丈许前处停下,其从者纷纷停定,显示出精湛的马术。
离他们至少仍有五、六里的火头渐渐消敛,似近尾声。
那人目光灼灼地目视三人,忽然一震道:“跋锋寒!”
跋锋寒欣然道:“正是跋锋寒,我身旁两位兄弟是来自中土的寇仲和徐子陵,不知菩萨曾否耳闻。”旋把两人逐—介绍。;菩萨仰天笑道:“大草原上不知寇仲和徐子陵之名者,那算得是英雄好汉。顺便通知各位,我菩萨再非时健之子。时健遭奸邪所惑,把我逐出回统族。”
跋锋寒—呆道:“竟有此事?”
寇阶—震道:“是否和大明尊教有关?”
菩萨想不到他能说突厥话,露出赞赏神色,奇道:“少帅竟听过大明尊妖教,且猜个正着。”
别头往起火处瞧去,叹道:“时间无多,不若我们找个地方,再喝酒谈话。”
跋锋寒道:“那把火是否颉利的人放的?”
菩萨双目杀机暴现,狠狠道:“那是吐谷浑人的游营,我们赶到时,吐谷浑人男女老少七十多人全遭毒手,我们一口气尽歼金狼军五十余人,到金狼军一个千人队朝我们迫来。才往这边逃跑。”
寇仲冷然道:“颇利的残暴,天理难容,菩萨兄请继续上路。我们要与颉利决一死战。”
菩萨与众手下同告愕然,露出不能相信的神色,凭他们三人之力,去对抗无敌于大草原金狼军的千军万马,等似膛劈档车,自寻死路。
菩萨皱眉道:“三位不是说笑吧?”
徐子陵神情坚决的道:“我们非是只逞匹夫之勇,而是必须把颉利牵制于此无定河区,否则从统万逃生的人,将遭吐谷浑人同一的命运。”
菩萨素然起敬,喝道:“好汉子!我菩萨今晚就交你们三位朋友,你们的事迹,将会千秋百世的被大草原的人歌颂。”
接着与手下同施敬礼,动作划一整齐,登时生出“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去兮不复还”的壮烈气氛。
跋锋寒哑然失笑道:“菩萨兄放心,我们必能保命去和你喝酒聊天,请吧!”
三人吨喝声中,在中分而开的战士间穿过。朝只剩下火烬余芒的灾场赶去。
美丽的大草原变成修罗场的劫后情景,十多个帐篷尽成灰烬,人骸兽尸散布四周,令人不忍卒睹。
远处火把光逐渐迫近,显示金狼军正朝这方向推进。
跋锋寒注目其中一个身首异处的的金狼兵遗骸,叹道:“无论是适侵略者或受害的人,死亡就是死亡,没半点分别,这或者是老天爷唯一公平的地方。”
寇仲的目光注在不住接近的敌人上,不解道:“颉利和他的人不用休息吗?就算人能捱得住,马儿亦要累死。”
跋锋寒道:“这是颉利名震革原的战略,每迫近战场,就把战士分作数组,轮番作战,保持在全盛全攻的状态下,令敌对者没片刻休息的时间。此种战术在平野之地功效卓著,配合他派出四处扰敌的小队,所到之处,像蝗虫般把—切吞噬蚕食。我虽是突厥,对他这种残暴的手段,亦引以为耻。”
徐子陵道:“难怪菩萨如此痛恨突厥人。”
跋锋寒道:“直至处罗可汗袭击和抢掠回绝的部落,回组才不肯再当东突厥的走狗,在那时之前,突厥一直通过回统控制北方广阔的地区。”
寇仲问道:“但我看菩萨却是个好汉,回统究竟在什么地方。”
跋锋寒遥指西北方,答道:“回绝分为两支,韦绝分布于独洛河北,另一支乌护则在伊吾之西。大概在天山山脉东段北麓处,两支合起来可战之士达五万之众,是可左右大局的武装力量。现在两支均统一在时健侯斤之下,候斤等苦大汗。照我看菩萨之所以被时健放逐,极可能与菩萨反对颉利的立场有关。颉利得势后,于方百计地与时健修好。”
此时金狼军来至里许远处,蹄声隐传,尘蔽星月。
寇仲舒一口气道:“果然只有数百人。颉利死性不改。千许二千人还要分成四组,我们该采什么战略?”
跋锋寒沉声道:“最快意当然是迎头痛击,不过面对三四百金狼军,就算没有高手助阵,寇爷自问应付得来吗?”
寇仲苦笑道:“我们亲如兄弟你也来耍我,若我能以一挡百,就不用向你老哥虚心求教。”
跋锋寒掣出亡月弓,大笑道:“我们先来个长距离的隔远迎头箭击,然后再施且战且逃之术,引得他们穷追不舍,到他们人疲马倦,就以回马枪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徐子陵道:“小弟有个提议,如可将他们诱至赫连堡,我们不是更可立于不败之地?”
寇仲取出灭日弓,哈哈笑道:“联就封你作军师,老跋为大将军,如能宰掉额利,大草原上谁敢不把我们当神佛般膜拜。”
徐子陵左手握拓本弓,右手上箭,晒道:“去你的少帅国,锋寒兄请看清楚来的是否金狼军,勿要错杀好人。”
跋锋寒功聚双目,用劲把弓弦拉成满月,柔声道:“在大草原上,小弟从未认错过敌人,子陵可以放心。”
号角声起,敌骑在不到半里外停住,重整队形,排成阵势。
寇仲讶道:“他们想干什么?”
跋锋寒道:“他们猜到是我们,故不敢掉以轻心。”
徐子陵道:“会否是等候其他人呢?”
跋锋寒摇头道:“他们即将发动攻势。颉利的金狼军是全攻形的军队,充分发挥骑兵灵活的机动性,惯用的手段就是长途奔袭,出奇制胜,正面攻来的是攻中带守的环形阵,真正的杀着是分由两边侧翼攻至的冲锋队,教我们无法集中应付从单一方向冲来的攻势。”
寇仲砸舌道:“这种草原战术确难以应付,既可以寡击众,以少胜多,何况现在对方人数百倍于我们。”
跋锋寒露出一丝充满自信的笑意,道:“若没有人马如一之术,我们今晚必死无疑,现在则大胜可期。兄弟、他们来哩!”
号角声遍传大地。
蹄声轰天而起,敌阵冲出百多骑,以环形的阵势潮水般推进迫近,人人弯弓搭箭,蓄势以待。
敌人中锋阵推进千来步后,号角再起,余下的二百余骑分作两组,从左右翼弯出,沿着弧形的推进路线先往外绕,攻击时将变成从左右两侧至乎后侧杀至,纵使他们能挡着对方的中锋军,最终亦要变成陷于混战的劣局。‘三组敌军,不佳调教速度,互相配合,战术之精,教人叹为观止。徐子陵道:“少帅终亲身体验到大草原骑射战的威力。”
跋锋寒喝道:“射人先射马,放箭!”
箭矢在跋锋寒和寇仲手上连珠发放,正面杀来的敌骑人仰马翻,徐于陵的拓木弓射程较近,专寻漏网的敌人招呼。
正面交锋全线开展。
中锋队改变战术,在号角指挥下散开、进攻速度却丝毫不减。
两翼的敌人驰至左右两方,两片乌云般往他们掩至。
眨几下眼的高速下,敌方中锋军近三十骑东倒西歪,可是余下的八十多骑已越过他们的安全距离,还箭反击。
跋锋寒大喝道:“走!”
三人策马掉头,边走边以箭矢还击。
敌人保持三组的阵势,衔尾穷追。
寇仲突然叫道:“不妥!”
两人骇然下环目扫射,只见前方和左右草原边际,全是火把的光芒,以此推测,敌人的兵力当在万人以上。
跋锋寒色变道:“我们中伏哩!”
徐子陵一箭穿破追兵胸膛,大喝道:“趁敌人合围前,我们必须赶至赫连堡。
三人那顾得射杀追兵,全力展开人马如一之术,朝或可令他们有一线生机的赫连堡亡命逃去。
第九章
三人立在赫连堡最高的望台上,居高临下瞧着敌人调兵遣将,完成合围之势。
早先他们尚以为自己还有一线生机,现在却知生机已绝,只余战至最后一口气的机会。
敌人的总兵力在三万五千至四万之间,如此实力,足可荡平大草原,甚至纵横中原而无人能阻。
清一色的骑兵,在赫连堡所在的丘坡下示威似的进退有度,随时准备杀上丘顶来。
他们曾考虑突围,可是去路全被封死,舍赫连堡外再无一处可延长他们杀人或被杀的时间。
金狼旗在不远处随草原的晚风飘扬,颌利和一众大将高踞马上,对他们指点说话,不用说该在研究能最迅快杀死他们的战略。
敌人分成一队队的,再由不同组合的队伍组成更大的作战单位,遍布所能见到的大草原每一个战略点,形成一张笼罩赫连堡的天罗地网,鼎盛的军容,足可令人丧胆。
整个大草原给火光燃亮。
只有屹立丘顶的赫连堡孤独地藏在火把光外的暗黑中。
跋锋寒道:“东、西、北三坡陡峭多石,只有南坡最适合催策快马来攻,我和少帅负责守南坡,其他的由子陵去应付。…寇仲叹道::”难怪颌利能称雄大草原朋度兵马之快之奇,确是小弟平生初见。我们头痛完后,就轮到突利头痛。但白说,老跋你现在仍恨突利吗?“跋锋寒苦笑道::”我现在那还有闲心去恨在战场以外的任何人,全心全力的尽我所能去削弱颌利进攻突利的兵力,不是更合划算/徐子陵淡淡道:。‘寇仲你的内心现在有没有特别惦念任何人?“寇仲颓然道:”我第一个想到的竟是尚秀芳,然后才轮到致致;又想起楚楚,若小弟战死于此,她们中准会最伤心呢,我猜会是楚楚,这想法令我生出心碎的感觉。“
跋锋寒道:“我心中只想到杀人,听到少帅这番发自肺腑的说话,忽然间使我们心自问,我跋锋寒是否因沉迷剑道,故错失了人生除此之外所有的追寻机会。我究竟是强者还是弱者?因为我最害怕的就是碰上令人心碎的事。与你们的兄弟之情,是我从没梦想过可以发生的。”
寇仲哈哈笑道:“听你的口气,宰掉颌利后你大概会去找那什么黛娃儿,对吗?”
跋锋寒哑然失笑道:“去你奶奶的,小弟这叫死到临头仍怕心碎。想归想,却没有付诸行动的勇气。唉!糟哩!我竟然真的很想在死前见她一面,为她因我而受到的伤害致以最深切的歉意。”
寇仲大乐,朝徐子陵望去,见到他双目射出无比深情,微仰俊脸,凝注往战场上广表的星夜,不由一震道:“陵少在想准?”
徐子陵如梦初醒地把目光投往颌利、墩欲谷、赵德言言等人的方向,道:“来啦!”
蹄声轰天响起,东、南、西、北各奔出一队百人队,穿梭往来的绕丘疾走,看得人眼花镣乱,同时心生寒意。
跋锋寒道:“第一道菜该否先来个火烧大草原?”
寇仲拔出井中月,高举头上,从容笑道:“能与颔利卜金狼军决一死战,虽死何憾!第一道菜由小弟负责,只要我们能捱到天亮,已足可成为后代的神话传奇/徐子陵道:”敌人用车轮战术,记着,第一把火该在我们力竭之前才放。“
跋锋寒道:“你们是客,第一道菜当由我负责。此事看似简单却不容易,尤其在此春浓湿重的时节,幸好我一向在这方面经验丰富,准备充足,离开中土时买的灵巧火器仍妥善保存着。唉!希望它们有一一半仍未失效,那已非常理想/号角声起,包围网最接近的另五十百人队同时下马,取出刀斧,就那么斧起刀落的清除小丘四周的长草矮树,似像晓得他们准备烧草原的大计。三人瞧得目瞪口呆,不知如何应付。徐子陵道:”是香小子!“
两人目光投向颌利处,香玉山赫然现身敌阵内,跟颌利只隔着一个赵德言,于此可见他极得颌利的重视。
寇仲恨得牙痒痒的道:“我就算死,也要拉这杀千刀的小子陪葬。”
跋锋寒脸色凝重的道:“现在只有敌人来放火烧我们,而我们却难以牙还牙。
刻下吹的是东北风,若他们放火烧东北两坡,火焰虽不能直接威协我们,但浓烟顺风卷至,敌人同时四方八面乘浓烟攻来,我们能捱。L一盏热茶的工夫,算很了不起/三人眼睁睁看着四周空广的草原被不住荡成光秃之地,偏是毫无办法。他们不惧浓烟,但视线被蔽下,肯定无法阻止敌人强攻突袭攻进堡内,马儿更会首先遭殃。
寇仲苦笑道:“我们该否杀入敌阵,设法多找些人陪我们上路?”
徐子陵摇头道:“此为下下之策,只有在赫连堡这独特的环境里,我们始能发挥以寡击众的优势,最理想是敌人久攻不下,颌利等亲自来攻,我们的死才更有价值/跋锋寒点头道:”子陵说得对,待我下去以毛毡杂物堵塞封闭所有开向东北的小窗垛孔,防止烟屑渗人堡内,到敌人进攻时,我们同时放火烧其他两坡,希望可藉此多捱一一时片刻。“
言罢从第三层望台翻身跃到第二层的城楼平台,再由残破的石阶钻往底层。
号角再起,把堡丘四周辟出宽达三十丈秃地的金狼军回到马上,四下退开,由另五个百人队补上,整齐有序。
金狼旗开始往他们推进,战鼓擂鸣,绕丘而走的骑兵停下来,在各处丘坡下蓄势待攻,气氛愈趋紧张。
寇仲收起井中月,向徐子陵笑道:“感到自豪吗?堂堂突厥大汗,率领最精锐的金狼军如临大敌般来侍候我们区区三人,若死有精彩不精彩之分,今趟肯定是死得精彩。”
徐子陵仰道望天,道:“我们非是必无活路剜如只要再来一场像前晚的大雷雨,把所有火把淋熄,我们说不定可趁黑突围/寇仲叹道:”现在离天亮顶多三个时辰,天上却只有几片薄云,即使不懂观风观云之术,亦知无望厂雨。待到太阳出来,我们仅余的优势将丧失殆尽,只利捱揍的份儿。“接着双目射出坚定的神色,道:”只要能捱至天明,虽死何憾!“
颌利和一众将领移至南坡下勒马立定,颌利发出一阵震天长笑,大草原上多达四万的金狼军同时叱喝和应,整个大草原也像摇晃颤抖,声势骇人。
寇仲先一步以突厥话暴喝道:“有忖。么好笑的,有种的你颌利就来和我寇仲单打独斗一场,让你的手下看看你在不是以多欺少的情况下,是个如何窝囊相。”
颌利左右同声喝骂,群情汹涌。
颌利打出手势,截停骂战,道:“少帅果是不怕死的硬汉,本汗最欢喜硬汉子,如你三人肯弃械投降,在本汗马前跪地宣誓永远效忠,本汗保证你们有享用不尽的美女财富和权力,不是胜过年纪轻轻就横死这座破堡之内?”
寇仲大笑道:“少说废话,我们三兄弟岂是肯向人投降之辈。尽管放马过来,让我看看金狼军是否名不虚传。”
颌利大怒道:“死到临头仍敢大言不惭,你们最好不要被生擒活捉,否则本汗会教你们生不如死,动手!…号角声起。果然不出跋锋寒所料,东北坡下的突厥战士纷纷把火种投往草坡,再以火把燃着坡上的树叶长草,火势顺坡往上蔓延,浓烟卷至。战鼓声响,南坡下蓄势以待的多队每组百人的骑兵,舞动大刀,弯弓搭箭的疾冲上来,声势骇人。徐子陵迅快的向寇仲道:”我去应付其他人,你什么都不要理,只管死守南坡。“
腾身而起,跃往从东北坡卷过来的浓烟去。
浓烟直冒上来,像烟霞般围绕赫连堡,再往上卷散。
寇仲狂喝一声,以最快的手法上弦放箭,抵达斜坡中的敌骑全在他箭程的范围内,他狠下心肠,专寻马儿下手,战马中箭滚下山坡,马上威风凛凛的骑兵纷变滚坡葫芦,累得后来的人马纷纷堕跌,无法保持冲锋的阵形与锐气,乱成一片。
翻下马背而幸未受伤者欲徒步攻来,给寇仲一一以灭日弓无微不至的招呼侍候,
第九章三人立在赫连堡最高的望台上,居高临下瞧着敌人调兵遣将,完成合围之势。
早先他们尚以为自己还有一线生机,现在却知生机已绝,只余战至最后一口气的机会。
敌人的总兵力在三万五千至四万之间,如此实力,足可荡平大草原,甚至纵横中原而无人能阻。
清一色的骑兵,在赫连堡所在的丘坡下示威似的进退有度,随时准备杀上丘顶来。
他们曾考虑突围,可是去路全被封死,舍赫连堡外再无一处可延长他们杀人或被杀的时间。
金狼旗在不远处随草原的晚风飘扬,颌利和一众大将高踞马上,对他们指点说话,不用说该在研究能最迅快杀死他们的战略。
敌人分成一队队的,再由不同组合的队伍组成更大的作战单位,遍布所能见到的大草原每一个战略点,形成一张笼罩赫连堡的天罗地网,鼎盛的军容,足可令人丧胆。
整个大草原给火光燃亮。
只有屹立丘顶的赫连堡孤独地藏在火把光外的暗黑中。
跋锋寒道:“东、西、北三坡陡峭多石,只有南坡最适合催策快马来攻,我和少帅负责守南坡,其他的由子陵去应付。…寇仲叹道::”难怪颌利能称雄大草原朋度兵马之快之奇,确是小弟平生初见。我们头痛完后,就轮到突利头痛。但白说,老跋你现在仍恨突利吗?“跋锋寒苦笑道::”我现在那还有闲心去恨在战场以外的任何人,全心全力的尽我所能去削弱颌利进攻突利的兵力,不是更合划算/徐子陵淡淡道:。‘寇仲你的内心现在有没有特别惦念任何人?“寇仲颓然道:”我第一个想到的竟是尚秀芳,然后才轮到致致;又想起楚楚,若小弟战死于此,她们中准会最伤心呢,我猜会是楚楚,这想法令我生出心碎的感觉。“
跋锋寒道:“我心中只想到杀人,听到少帅这番发自肺腑的说话,忽然间使我们心自问,我跋锋寒是否因沉迷剑道,故错失了人生除此之外所有的追寻机会。我究竟是强者还是弱者?因为我最害怕的就是碰上令人心碎的事。与你们的兄弟之情,是我从没梦想过可以发生的。”
寇仲哈哈笑道:“听你的口气,宰掉颌利后你大概会去找那什么黛娃儿,对吗?”
跋锋寒哑然失笑道:“去你奶奶的,小弟这叫死到临头仍怕心碎。想归想,却没有付诸行动的勇气。唉!糟哩!我竟然真的很想在死前见她一面,为她因我而受到的伤害致以最深切的歉意。”
寇仲大乐,朝徐子陵望去,见到他双目射出无比深情,微仰俊脸,凝注往战场上广表的星夜,不由一震道:“陵少在想准?”
徐子陵如梦初醒地把目光投往颌利、墩欲谷、赵德言言等人的方向,道:“来啦!”
蹄声轰天响起,东、南、西、北各奔出一队百人队,穿梭往来的绕丘疾走,看得人眼花镣乱,同时心生寒意。
跋锋寒道:“第一道菜该否先来个火烧大草原?”
寇仲拔出井中月,高举头上,从容笑道:“能与颔利卜金狼军决一死战,虽死何憾!第一道菜由小弟负责,只要我们能捱到天亮,已足可成为后代的神话传奇/徐子陵道:”敌人用车轮战术,记着,第一把火该在我们力竭之前才放。“
跋锋寒道:“你们是客,第一道菜当由我负责。此事看似简单却不容易,尤其在此春浓湿重的时节,幸好我一向在这方面经验丰富,准备充足,离开中土时买的灵巧火器仍妥善保存着。唉!希望它们有一一半仍未失效,那已非常理想/号角声起,包围网最接近的另五十百人队同时下马,取出刀斧,就那么斧起刀落的清除小丘四周的长草矮树,似像晓得他们准备烧草原的大计。三人瞧得目瞪口呆,不知如何应付。徐子陵道:”是香小子!“
两人目光投向颌利处,香玉山赫然现身敌阵内,跟颌利只隔着一个赵德言,于此可见他极得颌利的重视。
寇仲恨得牙痒痒的道:“我就算死,也要拉这杀千刀的小子陪葬。”
跋锋寒脸色凝重的道:“现在只有敌人来放火烧我们,而我们却难以牙还牙。
刻下吹的是东北风,若他们放火烧东北两坡,火焰虽不能直接威协我们,但浓烟顺风卷至,敌人同时四方八面乘浓烟攻来,我们能捱。L一盏热茶的工夫,算很了不起/三人眼睁睁看着四周空广的草原被不住荡成光秃之地,偏是毫无办法。他们不惧浓烟,但视线被蔽下,肯定无法阻止敌人强攻突袭攻进堡内,马儿更会首先遭殃。
寇仲苦笑道:“我们该否杀入敌阵,设法多找些人陪我们上路?”
徐子陵摇头道:“此为下下之策,只有在赫连堡这独特的环境里,我们始能发挥以寡击众的优势,最理想是敌人久攻不下,颌利等亲自来攻,我们的死才更有价值/跋锋寒点头道:”子陵说得对,待我下去以毛毡杂物堵塞封闭所有开向东北的小窗垛孔,防止烟屑渗人堡内,到敌人进攻时,我们同时放火烧其他两坡,希望可藉此多捱一一时片刻。“
言罢从第三层望台翻身跃到第二层的城楼平台,再由残破的石阶钻往底层。
号角再起,把堡丘四周辟出宽达三十丈秃地的金狼军回到马上,四下退开,由另五个百人队补上,整齐有序。
金狼旗开始往他们推进,战鼓擂鸣,绕丘而走的骑兵停下来,在各处丘坡下蓄势待攻,气氛愈趋紧张。
寇仲收起井中月,向徐子陵笑道:“感到自豪吗?堂堂突厥大汗,率领最精锐的金狼军如临大敌般来侍候我们区区三人,若死有精彩不精彩之分,今趟肯定是死得精彩。”
徐子陵仰道望天,道:“我们非是必无活路剜如只要再来一场像前晚的大雷雨,把所有火把淋熄,我们说不定可趁黑突围/寇仲叹道:”现在离天亮顶多三个时辰,天上却只有几片薄云,即使不懂观风观云之术,亦知无望厂雨。待到太阳出来,我们仅余的优势将丧失殆尽,只利捱揍的份儿。“接着双目射出坚定的神色,道:”只要能捱至天明,虽死何憾!“
颌利和一众将领移至南坡下勒马立定,颌利发出一阵震天长笑,大草原上多达四万的金狼军同时叱喝和应,整个大草原也像摇晃颤抖,声势骇人。
寇仲先一步以突厥话暴喝道:“有忖。么好笑的,有种的你颌利就来和我寇仲单打独斗一场,让你的手下看看你在不是以多欺少的情况下,是个如何窝囊相。”
颌利左右同声喝骂,群情汹涌。
颌利打出手势,截停骂战,道:“少帅果是不怕死的硬汉,本汗最欢喜硬汉子,如你三人肯弃械投降,在本汗马前跪地宣誓永远效忠,本汗保证你们有享用不尽的美女财富和权力,不是胜过年纪轻轻就横死这座破堡之内?”
寇仲大笑道:“少说废话,我们三兄弟岂是肯向人投降之辈。尽管放马过来,让我看看金狼军是否名不虚传。”
颌利大怒道:“死到临头仍敢大言不惭,你们最好不要被生擒活捉,否则本汗会教你们生不如死,动手!…号角声起。果然不出跋锋寒所料,东北坡下的突厥战士纷纷把火种投往草坡,再以火把燃着坡上的树叶长草,火势顺坡往上蔓延,浓烟卷至。战鼓声响,南坡下蓄势以待的多队每组百人的骑兵,舞动大刀,弯弓搭箭的疾冲上来,声势骇人。徐子陵迅快的向寇仲道:”我去应付其他人,你什么都不要理,只管死守南坡。“
腾身而起,跃往从东北坡卷过来的浓烟去。
浓烟直冒上来,像烟霞般围绕赫连堡,再往上卷散。
寇仲狂喝一声,以最快的手法上弦放箭,抵达斜坡中的敌骑全在他箭程的范围内,他狠下心肠,专寻马儿下手,战马中箭滚下山坡,马上威风凛凛的骑兵纷变滚坡葫芦,累得后来的人马纷纷堕跌,无法保持冲锋的阵形与锐气,乱成一片。
翻下马背而幸未受伤者欲徒步攻来,给寇仲一一以灭日弓无微不至的招呼侍候,虽只是一夫当关,因其居高临下,箭程及远之势,硬是把敌骑阻截于斜坡中段之下。
号角声传遍草原,另三起敌人纷纷下马借着烟雾迷漫,徒步往赫连堡冲上来,一时间,四方八面骑兵步军,潮水般涌至。
跋锋寒从唯一的南门破口冲出,两手挥动,点点火光划破赫连堡旁的暗黑,往尚未起火的西南两坡投去。待到多处火头成功冒直,跋锋寒掣出亡月弓,抢到西坡坡顶,以连珠劲发的箭矢,凭西坡陡峭崎岖的可守之险,迫得敌人雷池难越忒法抢至还箭反击的范围。
赫连堡山丘以南坡斜度最缓,坡道最长,北坡最短,亦最为陡峭,草树杂在乱石之间燃烧,没一时三刻难烧个清光,故敌人欲进不能,只可在火场外叫嚣作态,暂难构成威胁。
东坡的火势则随风烧过坡腰,数以百计的徒步战士,缓缓迫近用要再推近五十来步,寇仲进入他们的射程,那时寇仲将难坚守第三层的望楼。
徐子陵由外呼吸转为内呼吸,投进浓烟,足尖点在坡道的乱石上,几个纵跃,迫近敌人,两手探入外袋,借浓烟的掩护,铁弹双手疾射,敌人在被什么击中都摸不清楚的情况下,纷纷中弹倒跌,往下滚去,当他们盲目的向浓烟处还箭,徐子陵早跃到别的岩石去,不住的杀截攻击,制造出敌人巨大的惶惑恐慌,一时间人人争先恐后地往下撤退。
徐子陵破烟而出,竟随敌人的队尾追杀,使溃不成军的敌人,一时间更无力作出反击,待到坡下的敌人以劲箭狂射住徐子陵,他才从容遁回山上,坡道上已伏尸处处。
西南两坡大火蔓延加剧,冒起的浓烟,往敌阵铺天盖地的掩去。
颔利怕他们乘势突围,发出命令,进攻的部队撤往草原,接着全军往四外后撤,重整合围之势,静待大火烧尽山丘上的草树。
整座赫连堡全陷进烟雾火屑内。
事实上三人不是不想突围、而是应付这第一波的攻势,已令他们的元气损耗极矩,根本没有突围之力,当山火消敛之际,他们的大难将会降临。
三人重新聚集在最高的望楼处泅周尽是烟火,目难及远。
寇仲喘着气道:“马儿没事吧?”
跋锋寒道:“我以沾水湿布包扎他们的口鼻,能漫入下层的烟屑义不多,该没问题。”
寇仲手掌按在徐子陵背心:又着跋锋寒按上他的宽背,道:。:我们试试可否学夺取和氏壁那趟般,迅速回气,那说不定我们可借浓烟杀出重围/跋锋寒摇头道:“我的好兄弟觎时包围我们的不是几百人又或儿千人,而是几万人,冲出去根本全无机会,守在这里还可多杀几个来陪葬)何况我们没有个许时辰,休想回复元气。……寇仲道:”若我是颌利虏性等到天亮始发动攻,以形势言,那时我们绝难幸免。若颌利有这种耐性,我们功力尽复可期。“
徐子陵心中一动道:“假设我们能激起体内别走蹑径潜藏未用的力量,不是等若迅即回复元气,又可多捱一些时刻广烟火渐散,火势转弱,他们的丧钟已在敲响。寇仲皱眉道:”;隔急临忙,哪来推敲揣摸的时间?“
徐子陵道:“现成的有岳山从天竺僧学回来的换日大法,我将此法融合在手印中,只从未试过另行修练。…跋锋寒生出希望,道/既有偷天换日之能,何妨一试/探手按在寇仲背心。:徐子陵手作莲花印:道:”换日大法与中土佛道二家有异,专练五气、三脉、七轮/一边解释,一边真气天然流转地在体内运行,以身作教地跟与他建立密切关系的两人作最精确的示范,“轰”!三人的气脉轮同时迸发,所余无几的真气会聚成流,向这从没有天竺以外的人修成的异法进军。若此时有敌攻来,他们将没有丝毫旁顾及反抗之力。三人是迫不得已,不得不行此险着,刚才攻堡之战不过是半盏热茶的工夫、敌方死伤者却超过百人之众,惨烈至极点,但他们的元气已是强肾之未。浓烟逐渐散去,在火把光和星光的映照下,赫连丘尽成焦土,满布焦尸,情景恐怖,仿如地狱冥府。号角和战鼓声摇天撼地的传来,金狼军又从四方八面向赫连堡推进。徐子陵双手变化出无有穷尽的手印,没有~个手印是蓄意而为,全循体内真气的转变,有诸内形于外的作出变化。三人体内的真气由小泉小溪变成长江大河,于体内澎湃奔腾,冲开另一个系统的气脉,释出深藏未用的潜能,如能大功告成,这新的系统会与旧的系统融混合一,虽未能使他们功力立即突飞猛进,却似多开恳了大幅荒田,可向他们提供大量的元气。对坡下的敌人,他们旨诸不理,全心全意投进换日大法带来的突破去。敌人从容调动,准备发动新一轮的攻击。徐子陵暮地发出一声震慑草原的长啸j捏不动根本印,打散在三人体内来回激荡的真气。汇聚成河海的真气,变成千川百流,窜往三人每一个气大会。三大年青高手终于功行完满,从一个整体回复至三个独立的个体。“
草原上空仍是星光灿烂,却比前更深透莫测,更壮丽不可名状。
跋锋寒感到脱胎换骨似的精气神达至最巅峰的状态,纵然毕玄亲临,亦自信有一一折之力,大喝过去道:“颌利小儿,够胆就放马过来/颔利大怒道:”你想快些死,我就成全你们,进攻!“
蓄势久待的敌人,同声发喊,往山丘顶的赫连堡杀上来。
攻上南坡的是最快速的骑兵,其他向三坡攻来的是徒步的战士。
三人均知当敌人破入堡内,将是颌利和一众特级高手加入战事的时刻。
徐子陵探手入袋,发觉两个口袋的藏弹加起来不足二百颗,当铁弹用尽时,将要与敌人近身肉搏的短兵相接,沉声道:“我负责守南门,你们不要管我。”
一一个筋斗,跃离高台。
寇仲和跋锋寒来不及答话,灭日亡月两弓同时发动,朝各坡杀来的敌人射去。
第十章 义薄云天
赫连丘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三人箭尽弹绝,再无法利用对他们最有利的黑暗天时与丘顶地利拒敌于堡外。
敌箭飞蝗般射至,迫得跋锋寒和寇仲退守第二层的城台,徐子陵则独守南门,此是唯一入堡的通路,只要能紧守此关,敌人只有窜石攀墙攻上二层城台一途。
坚固至铁锤锤之不入的赫连堡,成了他们在鲜血流尽、气力用窑前的保命符。
赫连堡访似蜜糖、迅速被金狼军蜂般密麻麻的扑附,寻暇搜隙地展开前仆后继的强攻。
宝瓶气发,两名突厥战士哪能挡御,身子往后抛掷,撞得其他扑上来的战士人仰马翻,但徐。子陵因骤觉力竭,反手夺过敌刀,顺势一脚撑得敌人鲜血飞喷地跌出门外,刀光再闪,砍在一面铁盾。匕,螺旋劲发,那人打着转横跌往门外视线不及处。
火把光照得赫连堡咖红一片,没有人能分得清楚火光血光之别。
战情惨烈至极点。
暮地一掌击至,带起的劲风迫得眼前的其他突厥战士落叶般散开,速度与时间角度均无懈可击,迫得他只余硬拼一法。
徐子陵忘掉身上的大小创伤,心知若挡不住这雷霆万钧的一掌,南门势将失守。深吸一口气,凝聚换日大法激发出来的潜力,口吐真言,如平地乍起轰雷的喝一声“着”,右掌和对方攻来的掌劲印个结实。
“蓬”!
徐子陵喷出一口鲜血,后挫半步,宝瓶气与螺旋劲排山倒海而又高度集中的送出,来犯者同告喷血,往后跌退,现出嗽欲谷清奇而充满讶异和不肯相信此招硬拼结果的脸容。
两柄马刀立时补上墩欲谷让出来的空间上取下搠分攻徐子陵面门和胸腹间要害,攻势凌厉,并非一般金狼战士的身手攻架。
徐子陵心中暗叹,晓得时间无多,再支持不了多久。
他的一声真言断喝,把攻打土堡的所有喊杀声全压下去,震慑全场,亦使在二层楼上浴血苦战的跋锋寒和寇仲精神大振,至少晓得下面的徐子陵仍然健在,稳守南门。
寇仲井中月追魂夺魄的黄芒,纵横于城楼之上,刀法全面展开,施尽浑身解数,以新领悟回来的护体奇劲,拼着捱刀流血,招招险中求胜,以命搏命,连杀十多人后,刀下竟无一合之将,杀得跃上来的金狼军好手,不住颈断骨折的倒跌往城墙外,尸体积叠在下方墙脚处。
“当”!
强大的反震力,震得他手臂发麻,还是首次有人能挡得住他的井中月,且连消带打,足点墙头,翻腾往上,长马刀贯顶而来,身法刀法浑如一体,招式精妙绝伦。强大无匹的刀气,把寇仲紧锁笼罩。
同时间另一人升至墙头,袖内射出菱枪,闪电般射向寇仲胸口。
寇仲左掌扫往菱枪尖锋,刀往上挑,大笑道:。‘大汗真客气,送客也不用陪到地府去的/使刀的当然是东突厥的大汗,草原的霸主颌利,菱枪的主人就是位列“邪道八大高手”第三位的赵德言,两人早打定主意,要全力干掉寇仲,才去对付在另一边的跋锋寒。十多名突厥高手此时现身墙头,他们在战场上唯一的任务是即使要牺牲性命,仍要保护颌和,不让他有任何损伤,任何时刻都和颌利形影不离,只因颌利刚才盛怒厂心切杀死寇冲,比他们抢先一步攻上墙台。“叮”!上挑的井中月现出精微至令人难以相信的变化,任颌利如何改变攻击,仍给他挑中刀锋,颌利浑体剧震,给寇仲挑得往上腾升,一时间再无法对寇仲构成威胁。一个站在实地,另一方虚悬空中,自然是后者吃亏。“蓬”!掌尖扫中菱锋,硬把菱枪荡开,寇仲猛扭熊腰,并中月变向直棚而前,朝赵德言胸口戳去,若不能把赵德言迫落墙台,明年今晚此刻就是他的忌辰。三枪两刀…卡人左右往他攻来,不过仍慢一、线。
赵德言露出不屑之色,菱枪毒蛇般缩入右袖,左手疾劈,迎向刀锋。寇仲心中叫妙,适才他从颌利处借得真气,保证可教赵德言吃个大亏。他是不愁赵德言不中计,因赵德言仍以为寇仲是从前那个在氏安的寇仲,怎会怕硬拼寇仲这一刀。“啪”!
赵德言命中刀锋,立时脸色大变。螺旋劲发,狂风怒涛般往赵德言卷打过去,连赵德言亦架他不住,往后翻腾,落往墙外,倘换了是次一级的好乎,保证未落至地上早喷血身亡。寇仲往后疾退,令敌人变成从前方攻来,大笑道:“锋寒兄。轮到护阶之战哩!,”声音远传开去。
整座赫连堡的设计,其作用均在防御,墙坚如铁不在话下,因防被敌人攻上第二层城楼的情况出现,所以这层分内外两重防线,城墙上尚有方形的城楼,第三层的望台就以可容二十人的城楼顶为基石,雄据其上,城楼有东西两个人口,城楼中心就是通往下层的石阶,寇仲见势不妙,慌忙通知跋锋寒退守城楼,名为护阶,实力保命。
跋锋寒的喝声从空中传来,以突厥话狂喝道::“颌利纳命来!”寇仲跟跋锋寒的默契,仅次于徐子陵闻弦歌知雅意,把握到跋锋寒的战略,加速后退,穿过城楼西门,进城楼后转身挥刀,迎向从东门蜂拥进来的金狼军,毫不理会另一边的敌人。城楼上空剑刃破风声大作,勇若战神的跋锋寒贴着最高望台的基柱腾空掠起,斩玄剑化作长芒,朝正往下落金袍秃顶的颌利全力攻去。在那方颌利的一众近卫高手,人人大吃一惊,那还顾得追杀寇仲,纷纷拔身上冲,阻截跋锋寒。颌利却气得差点吐血,此时他一口真气已尽,又仍未从与寇体的硬拼回复过来,面对跋锋寒这大有一去无回…以命博命的一剑,虽明知只要能拼着两败俱伤,阻他一阻,手下必可及时把他收拾,偏是却不敢冒这个大险,伸足点往望楼柱身,改下堕为横飞,往城墙外投去。跋锋寒见计得逞,迫走颌利,哈哈笑道:“大汗怕哩!”
倏地沉气下堕,避过所有攻击,落在城楼西门外,再退入城楼,斩玄剑左右翻飞,两名攻来的金狼军应剑溅血抛跌。
赵德言重登城楼,施出看门本领“归魂十八爪”最厉害的杀着“青龙嫉主”,双手卷缠变化地往跋锋寒攻去…
跋锋寒冷笑一声,丝毫不理他爪法的精微变化,斩玄剑疾刺其面门,摆明要和赵德言来个同归于尽。“赵德言无奈变招,链子菱枪从两袖射出,形成交叉之势,勉强架着敌剑。”呛“!赵德言硬被震退,其他人忙补                  第十章义薄云天
赫连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三人箭尽弹绝,再无法利用对他们最有利的黑暗天时与丘顶地利拒敌于堡外。
敌箭飞蝗般射至,迫得跋锋寒和寇仲退守第二层的城台,徐子陵则独守南门,此是唯一入堡的通路,只要能紧守此关,敌人只有窜石攀墙攻上二层城台一途。
坚固至铁捶捶之不入的赫连堡,成了他们在鲜血流尽、气力用罄前的保命符。
赫连堡彷似蜜糖、迅速被金狼军蜂般密麻麻的扑附,寻瑕搜隙地展开前仆后继的强攻。
室瓶气发,而名突厥故士哪能档御,身子往后抛拂,撞得其他扑上耒的故士人仰马翻,但徐子陵因骤觉力竭,反手寺过敌刀,顺势一脚撑得故人鲜盅弋喷地跌出斗外,刀光再闪,砍在一面铁盾上,螺旋劲友,那人打著转横跌往同外视线不及扯。
火把光照得赫连堡血红一片,没有人能分得清楚火光血光之别。
战情惨烈至极点。
蓦地一掌击至,带起的劲风追得眼前的其他突厥故士落叶般散廾,速度与时间角度均元懈可击,迫得他只余硬拚一法。
徐子陵忘掉身上的大小创仿,心知若挡不住这雷霆五钧的一掌,南门势将失守。深吸一口气,凝聚挨日大法激友出来的潜力,口吐真言,如平地乍起秉雷的喝一声“著”,右掌和对方攻来的掌劲印十结突。
“蓬”!
徐子陵喷出一口鲜血,后挫半步,主瓶气与螺旋劲排山倒海而又高度集中的送出,来犯者同告喷血,往后跌退,现出嗷欲谷清奇而充满讶异和不肯相信此招硬拚结果的脸容。
两柄马刀立寸补上墩欲谷仕出来的空同;上取下捆分攻徐子陵面斗和胸腹同要害,攻势凌历,并非一般金娘故士的身手攻架。
徐子陵心中暗叹,晓得寸同无多,再支持不了多久。
他的一声真言断喝,把攻打土堡的所有喊杀声全压。
下去,震慑全场,亦使在二层接上浴血苦故的跋锋寒和寇仲精神大振,至少晓得下面的徐子陵仍然健在,稳守南门。
寇仲并中月追魂寺魄的黄芒,锹横于城栖之上,刀法全面展开,施尽浑身解数,以新领悟回来的护体奇劲,拚着捱刀流血,招招险中求胜,以命搏命,连杀十多人后,刀了竟无一合之将,杀得跃上来的金狼军好手,不住颈断骨断的倒趺往城墙外,尸休积叠在下方墙脚处。
“当”!
强大的反震力,震得他手臂发麻,还是首次有人能档得住他的井中月,且连消带打,足点墙头,翻腾往上,长马力贯顶而来,身法刀法浑如一体,招式精妙绝佗。强大无匹的刀气,把寇仲紧锁笼罩。
同时间另一人升至墙尖,袖内射出菱他,闪电般射向寇仲胸口。
寇仲左掌挡往菱桅尖锋,刀往上挑,大笑道:“大汗真客气,送客也不用陪到地府去的。”
使刀的当然是东突厥的大汗,草原的霸主颉利,菱枪的主人就是位列“邪道八大高手”第三位的赵德言,两人早打定主意,要全力于掉寇仲,才去对付在另一边的跋锋寒。
十多名突厥高手此时现身墙头,他们在战场上唯一的任务是即使要牺牲性命,仍要保护颉和,不让他有任何损仿,任何时刻都和颉利形影不离,只因颉利刚才盛怒下心切杀死寇仲,比他们抢先一步攻上墙台。
“叮”!
上挑的井中月现出精微至令人难以相信的变化,任颉利如何改交攻击,仍给他挑中刀锋,颉利浑体剧震,给寇仲挑得往上腾升,一时间再无法对寇仲构成威协。
一个站在突地,另一方虚急空中,自然是后者吃亏。
“蓬”!
掌尖扫中菱锋,硬把菱枪荡开,寇仲猛扭熊腰,并中月变向直棚而前,朝赵德言胸口戳去,若不能把赵德言追落墙台,明年今晚此刻就是他的忌辰。
三枪两刀一斧,从左右往他攻来,不过仍慢一线。
赵德言露出不屑之色,菱枪毒蛇般缩人右袖,左手疾劈,迎向刀锋。
寇仲心中叫妙,这才他儿颉利处借得真气,保证可教赵德言吃个大亏。他是不愁赵德言不中计,因赵德言仍以为寇仲是从前那个在长安的寇仲,怎会怕硬拚寇仲这一刀。
“啪”!
赵德言命中刀锋,立时脸色大变。
螺旋劲发,狂风怒涛般往赵德言卷打过去,连赵德言亦架他不住,往后翻腾,落往墙外,倘换了是次一级的好手,保征未落至地上早喷血身亡。
寇仲往后疾退,令敌人变成从前方攻来,大笑道:“锋寒兄,轮到护阶之战哩!”
声音远传开去。
整座赫连堡的设计,其作用均在防御,墙坚如铁不在话下,因防被故人攻上第二层城楼的情况出现,所以这层分内外两重防线,城墙上尚有方形的城楼,第三层的望台就以可容二十人的城楼顶力基石,雄拒其上,城楼有东西两个入口,城楼中心就是通往下层的石阶,寇仲见势不妙,慌忙通知跋锋寒退守城楼,名为护阶,实为保命。
跋锋寒的喝声从空中传来,以突厥话狂喝道:“颉利纳命来!”
“寇仲跟跋锋寒的默契,仅次于徐子陵闻弦歌知雅意,把握到跋锋寒的战略,加速后退,穿过城楼西门,进城楼后转身挥刀,迎向从东门蜂拥进来的金狼军,毫不理合另一边的敌人。城楼上空剑刃破风声大作,勇若战神的跋锋寒贴看最高望台的基柱腾空掠起,斩玄剑化作长芒,朝正往下落金袍秃顶的颉利全力攻去。在那方颉利的一众近卫高手,人人大吃一惊,那还顾得追杀寇仲,纷纷拔身上冲,阻截跋锋寒。颉利却气得差点吐血,此时他一口真气已尽,又仍未从与寇仲的硬拚回复过来,面对跋锋寒远大有一去无回,以命博命的一剑,虽明知只要能拚着雨败俱仿,阻他一阻,手下必可及时把他收拾,偏是却不敢冒这个大险,伸足点往望楼柱身,改下堕为横飞,往城墙外投去。跋锋寒见计得逞,迫走颉利,哈哈笑道:”大汗怕哩!“
倏地沉气下堕,避过所有攻击,落在城楼西门外,再退人城楼,斩玄剑左右翻飞,两名攻来的金狼军座剑溅血抛跌。
赵德言重登城楼,施出看门本领“归魂十八爪”最厉害的杀著“青龙嫉主”,双手卷缠变化地往跋锋寒攻去。
跋锋寒冷笑一声,丝毫不理他瓜法的精微变化,斩玄剑疾刺其面门,摆明要和赵德言来个同归于尽。“赵德言无奈变招,链子菱枪从两袖射出,形成交叉之势,勉强架着敌剑。”呛“!赵德言硬被震退,其他人忙补上他的空档,往跋锋寒攻去。那边的寇仲将攻入城楼的敌人尽赶出门外,守得稳如铜墙铁壁,泼水难进。不过他心知肚明自己刚才真气损耗极巨,刻下已到日落西山的境地,再难支持多久。颉利重新跃上城台,落在赵德言旁,正要说话,警号从堡外传来,两人骇然瞧去,只见大草原东北方烈焰冲天,浓姻像乌云般朝他们卷过来,隐隐响起呐喊嘶杀的声音,心想难道是突利来了。城台上挤满金狼军,正前仆后继地冲击把门的寇仲和跋锋寒,却仍是难越雷池半步,显示出两人惊人的韧力和意志。赵德言道:”先攘外再荡内,这三个小子插翼难飞。“
颉利犹豫片晌,始接纳赵德言的提议,发出暂撤的命令。
由于春浓湿重,在火头起处尚可以火器火油助威,却唯成蔓延之势,所以颉利的对策合乎正理。
跋锋寒凝望东北方浓烟覆盖的广阔区域,喘息着道:“是谁这么帮忙呢?”
话犹未已,一队人马从浓烟处狂冲而出,突破阵脚未稳的一组金娘军,势如破竹地朝城堡杀过来。
领头者的长柄爷如毒龙翻卷,挡者披靡,赫然是被父亲逐走的回纥勇士菩萨,追随他身后的手下增至七十多人,人人拚命死战,均是勇不可挡,人数相比下虽是少得可伶,但力量集中,又趁金娘军匆忙调动的良机,借着浓烟掩护,成功破开缺口,转眼杀至东北坡下。
三人精神大振,徐子陵负责栓拾地上的箭矢,交由寇仲和跋锋寒以天日、亡月两弓射出,策座援单。
号角声起,金狼军力图阻截,已迟了一步。
菩萨一众表现出精湛的马木,就那么策骑跑上崎岖陡峭的斜坡,来到丘顶。
寇仲大笑道:“菩萨兄竟没携酒来吗?”
菩萨就在马背腾身而起,趺上城墙,再落在三人同,长笑道:“待杀尽金狼贼后,必会和三位痛饮达旦。”
他的手下无不是身经百战的好手,不用吩咐,各拒要点,把追来的金狼军射得退返坡下,再成对峙之势。
对菩萨义薄云天的行为,三人均壮杯激烈,非常感激。
跋锋寒抓着菩萨厚突的肩头道:“我跋锋寒交了你这朋友,不!是兄弟。”
菩萨把目光投往颉利金狼旗飘扬的方向,叹道:“坦白说,我对要来与你们一起送死,心内实经过一番挣扎,不过自己知自己事,若我任三位战死此处,我菩萨虽能独活,以后绝没有快乐的日子过。”
接著向颉利方大喝道:“颉利小儿,本人菩萨全不把你放在眼内,看你能奈得我什么何?”
颉利怒喝道:“无知小儿,你要陪他们死,我就成全你。”
东北火头敛去,虽仍冒出少许烟雾,再不能构成威胁。
“菩萨的手下把马儿带进下层,人却分布丘顶,严阵以待。多了这批生力军,寇仲三人斗志更盛,以最快的手法捡起金狼军射上来的箭矢,作好对敌人还以颜色的准畚。号角声中,金狼军缓缓移功,部署第三轮大进攻。菩萨赞道:”我真不明白凭你们三人之力,如何能把颉利顶得这么久。“
徐子陵微笑道:“你很快会明白。”
喊杀声四起,金狼军潮水般杀上来,并改变战术,以清一式的盾刀手徒步儿四面坡道杀上,摆明是要消耗他们的箭矢。
跋锋寒道:“我和寇仲守高台。”
寇仲早拔身而上,大喝道:“不怕死的就来吧!”
攻防战全面展开。
在灭日、亡月两弓的慑人威力笼罩下,箭矢飞蝗般往攻上来的敌人射去,杀得敌人死伤累累,但他们的箭矢亦在迅速消耗。
徐于陵在坡顶射出最后一一支箭,碎盾贯胸地射得敌人倒抛下坡,大喝道:“退守城楼。”
众人忙撤入城楼,岂知金狼军亦退回坡下。
他们当然晓得颉利非是好心得让他们稍作休息,只是要以生力军换走仿倦的战士,对他们发动另一轮猛攻。
徐子陵独守南门,其他人则布在城台上。
寇仲和跋锋寒跃回城台,但见赫连堡内外伏尸处处,情景惨烈,把故争的残酷以最可怖的形态默默展示。
菩萨豪气干云的喝道:“各位兄弟,能和名震天下的跋锋寒、寇少帅和徐子陵战死于赫连堡,尚有何憾。”
这番话是以回纥话说出,众回纥故士轰然应诺,战意昂扬。
故号骤起。
集中在南方坡底的五十百人卧同声呐喊,冲上斜坡。
寇仲讶道:“明知来送死也冲得这么快,真奇怪。跋锋寒哈哈笑道:”少帅不但视死如归,更是视死亡战争如游戏,佩服佩服。“
倏忽间堡旁四周尽是突厥骑兵,箭矢暴雨般酒上来。
众人躲在厚墙后,静待敌人跃攻上来的一刻。
第一线曙光出现在大草原东北尽处,死仿惨重的金狼军撤返平原。
众人却全无胜利的感危,因谁都晓得再难以捱过敌人下一轮攻势。
失去黑夜的掩护,他们会败得更快更惨。
包括寇仲三人在内,他们仅余三十八人,其中尚有五人伤重至不能继续作战。
各人都是疲惫不堪,大量的失血使他们近乎虚脱。
金狼旗逐渐迫近,今次进攻将由颉利亲自押阵,以最精锐的亲兵了结这场持续整夜的惨烈攻防故。
徐子陵回到城台,苦笑道:“希望颉利肯身先士卒,带头冲上来,我们或可找他陪葬。”
菩萨摇头道:“这不是颉利的作风,他最大的敌人是突利,所以不会为我们冒生命之脸。”
跋锋寒目光掠过大草原远处,然后回到四周烧焦的山尖和遍地的尸骸,道:“敌方死者在五百以上,对颉利的兵力量不能构成影晌,但对金狼军的锐气肯定打击甚大,若突利能及时赶来,说不定可狠胜一场,令颉利短期内不敢东犯。”
寇仲笑道:“听老跋的口气,似对突利再无恨意。”
接著沉声道:“希望突利能力我们报仇雪恨。来啦!”
众人往南坡瞧去,过千金狼军分作三队,蓄势侍发。
寇仲目光落在颉利阵管里的香玉山身上,暴喝道:“香玉山,若我寇仲今趟保得不死,必取尔之命,以祭素姐之魂。”
嗽欲谷喝回来道:“死到临头,仍敢口出狂言。”
颉利正要下令,东北方忽然蹄声骤起,自远而近,只听蹄音,来骑肯定数以千计。
颉利一方无不色变。
第十一章化敌为友
金狼军慌忙撤走,援军队形整齐的从东北驰来,于赫连堡南结阵,黑狼旗飘扬于初升的红日下,显示东突厥仅次干颌利的另一位霸王突利大驾亲临。
抵达的是黑狼军的先锋队二千余骑,领军将领体型样貌均酷肖突利,却较突利年轻,向赫连堡诸人遥致敬礼,却没扬声打招呼,心神全放在不住远离的金狼军处,既防止他们突然反扑,更要从对方整军的情况判断是否有可乘之机。
众人绝处逢生,暗叫侥幸。
菩萨道:“此将定是突利之弟结社率,据闻此人骁勇善战,是突利的得力臂助/蹄声再起,突利的主力大军出现在东北地平线,全速驰至,军容鼎盛,兵力在一万五千人间,人数虽比颌利少上一半,但已有一拼之力。跋锋寒叹道:”今趟吉利势危矣。“
寇仲奇道:“颌利的兵力在突利一倍以上,你老哥何出此言/徐子陵亦道:”虽说颌利因围攻我们不果泄了锐气,可是实力无损,金狼军无不是身经百战的精锐,正面交锋,该是鹿死谁手,难以逆料。“
菩萨却不住点头微笑,表示明白跋锋寒为何有这判断。
跋锋寒注视逐渐接近的大军,沉声道:“在大草原上,一个民族的衰落,代表另一个民族的崛兴。自突厥大汗室点密兴起,统领十大族酋,率兵十万,击败柔然,建立一个比古代匈奴领域更辽阔、声威更强大游牧汗国,设牙帐于都斤山,草原诸族无不慑服,后虽分裂为东西两个汗国,可是在大草原上仍是从无敌手。”
菩萨接口道:“自颌利重用赵德言为国师,任其专擅国政,政令繁苛,人心解体,原本臣属于东突厥的诸族均有叛意。现在颌利和突利失和,对有离心的诸族实是天大喜讯。所以只要突利能打几场漂亮的硬仗,展示其有能与颌利抗衡的实力,势争取到这区域各族的大力支持,你说颌利险还是不险呢?”
寇仲和徐子陵恍然而悟。
以往突厥入侵,会伙同其他游牧民族进犯,若能打破塞外各族这种团结一致的情况,中原就可得到喘息的机会。
一队人马从大军中冲出来,领头者赫然是突利,直向赫连堡驰至。
“”跋锋寒往后稍移,寇仲和徐子陵不约而同往他靠去,左右把他抓个结实。
寇仲道:“老哥可否看在我和子陵份上,把与突利的前仇旧恨一笔勾销。…跋锋寒苦笑道:”小弟现在双腿发软,想走亦有心无力,何用押犯般逮着我?…这对答是用汉语说的,菩萨瞧得不明所以,讶道:“发生什么事/,徐子陵放开跋锋寒,向奔上南坡的突利道:”麻烦可汗上来一聚,我们连走路也有问题。“
突利大笑道:“你们的突厥话是否跟锋寒兄学的?竞说得差点比小弟的汉语更好。”
寇仲听突利对跋锋寒称兄道弟,放下心事,大喜道:“看你的样子,像早晓得是我们在这里。…菩萨大声道:”菩萨拜见可汗!“与手下同致敬礼。
突利跃离马背,一个空翻,落到众人之前,抢前一把抓着跋锋寒肩头,长笑道:“你是寇仲和徐子陵的兄弟,就是我突利的兄弟,其他的活均不用说。”
寇仲和徐子陵心中感激,突利不愧为曾与他们同生共死的好兄弟。
跋锋寒哈哈笑起来,反手抓着突利双手,断然道:“看来我不想和你做兄弟亦不成。…突利放开跋锋寒,来到菩萨前,张臂道:”你可知我是如何感激你,若非你不顾生死的义助我这三位兄弟,我将会永远失去他们,就算把颌利碎尸万段,仍难消我心头之恨。“
一把将菩萨拥入怀内。
菩萨一对虎目红起来,显然对突利的重视非常感动。
寇仲和徐子陵暗忖难怪突利在家乡这么屹得开,确有其笼络人心的一套。
突利郑重地对菩萨道:“无论时健那老家伙如何激烈反对,我们几兄弟定要助你重返回绝,取回你应得的东西/追随菩萨的众儿郎全体下跪,有人更激动得痛哭流涕,全无可能的梦想,终有机会实现。实事上菩萨已到山穷水尽,早晚沦为马贼的田地,可是突利此诺一一6登时变成另一一回事。突利放开菩萨,抢过去拥着寇仲和徐子陵两人,叹道:”你们终于来哩!幸好我一直布有探子在统万,故晓得你们被困赫连堡,本以为再见不到你们,好在你们再创奇迹。此战将会轰动大草原,你们的名字将在大草原永垂不衰/“跋锋寒指着金狼军在草原边际仍清晰可见的尘头,冷然道:”此战只是个开始,颌利正在那边等待我们。“
突利和寇仲、徐子陵、菩萨来到跋锋寒旁,目光投往那方向,五对眼睛同时亮起来。
突利沉声道:“颜利太不把我放在眼内,我们就以铁般的事实证明给他看,使他知道这想法是错得多么历害。”
如非在特殊的情况下,颌利自然可轻而易举的以优势的兵力,击退突利的黑狼军。但如今金狼军血战整夜,人疲马倦,既攻不入区区赫连堡,更要仓皇撤退,锐气大泄,士气低沉,跟来犯统万前的气势如虹;相去何止千里,直有天壤云泥之别。
最令金狼军气馁的尚不止此,因为跋锋寒、寇仲和徐子陵已在他们深心处,种下无敌的形象,谁不为他们的武攻与箭术而胆丧。
突利看准虚实,立即挥军进击,双方略一接触,金狼军即呈不支,突利乘势率军衔尾穷追,不让颌利有喘息回气的机会。
数次小规模的交战,黑狼军都占尽优势。
经过三天的追逐,颔利沿无定河退往捕鱼儿海东方丘陵起伏的奔狼原,始能稳住军心,重新布阵,备战迎敌。
突利在草原另一边背靠着著名的怯绿连河东端的支流北岸丘陵结营立阵,准备跟颌利正面交战。
太阳西下时,突利、结社率、寇仲、徐子陵、跋锋寒和菩萨五人来到前线,在最高的山丘上远观敌阵,研究明天交锋的策略。
两。里外处金狼军分驻十多个山头,火光点点,照得火红…片,高起的金狼汗旗位于大后方,各处山头的营寨众星护月的把汗帐团团拱卫。
寇仲叹道:“颌利小鬼确懂拣地方,若我是他,就借林木山丘的掩护,苦守不出,到我们泄气时,才痛施反击。”
跋锋寒微笑道:“不若今晚我们摸进去杀人放火,教他们睡难安寝,看看准先泄气。…徐子陵道:”这只能是小骚扰,一个不好我们可能没命回来。“
突利同意道:“说到底形势仍是有利我们,不必冒险。”
寇仲断然道:“今晚是我们唯一一可制胜的机会,但不是放火烧几个营帐,而是大规模的进攻。”
包括徐子陵在内,众皆愕然。
经过这几天的追逐,双方都心力交瘁,无力交战,理该多争取歇息时间…
寇仲哈哈笑道:“你们看,连你们都没想到己军会发动猛攻,敌人将更想不到,这才算是奇兵。”
菩萨苦笑道:“我不是没想过,只是认为没有能力办到/寇仲正容道:”我并非说笑。若容颌利的人马休息整夜,明天人人精神抖擞的,就轮到我们有难,所以必须先给他来个措手不及,现在敌人虽看似分守得无懈可击,其实却是力量分散,只要我们集中精锐,开始时佯作全线推进,然后再集中朝一。点作突破,由我和陵少、老跋、菩萨兄领头开路,目标则是颌利的汗帐,就好像两人交锋,力取对方要害,任他再多上几倍人,仍要吃不完兜着走/结社率一震道:“少帅的话不无道理。”
突利道:“你认为什么时候进攻最适合。”
寇仲道:“就选在日出前两个时辰,吃过晚膳后,你老哥就命参与突击行动的三千个最精锐战士提早睡觉,但千万不要告诉他们会干什么,好令他们安心歇息,行动前才唤醒他们。”
跋锋寒道:,‘有三十时辰的熟睡,足可回复体力。…突利兴奋的道:“其他人如何配合。…寇仲微笑道:”摇旗呐喊总办得到吧!“
结社率道:“如果颌利派出高手,先一步来袭营骚扰,我们会否从主动沦为被动。”
跋锋寒笑道:“这个可以放心,若来的是赵德言、墩欲谷,我们欢迎还来不及,至于次一级的好手,只交由我负责招呼就够哩!”
寇仲摇头微笑道:“此法过于被动,非是上策。我们必须在突袭前这三个时辰,牵着颅利的鼻子走,不过他们有喘息或争取主动的机会。”
菩萨倒抽一一口凉气道:“少帅不是要派人在这三个时辰内轮番进行攻击吧!”
寇仲含笑摇头,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突利等虽无一非才智高绝之士,仍摸不清他葫芦内卖的是什么药。
徐子陵心中一阵颤动,寇仲再非以前对兵法一无所知的吴下阿蒙,而是运筹帷幄,能致胜千里、擅能用兵的统帅。虽明知他终有一天会变成这样的一个人,但此时亲眼目睹,亲耳听到,仍激起他心湖内的波涛。
寇仲仰望壮丽的星空,接着再把目光投往灯火通明,光耀十多座山头的敌阵,及分隔敌我的,宽达两里的奔狼原,沉声道:“假若敌营所有火把忽然熄灭,可汗会有什么反应/突利一震道:”我当然会提高戒备,准备应付任何突变。“
接着长长吁出一口气道:“我开始明白为何以李密的老谋深算并深涪兵法,仍要丧师在你的手上,这确是最便宜省事的惑敌之计。”
转向结社率吩咐道:“你立即口营安排一切,依少帅的策划行事。”
结社率答应一声,回营地去也。
寇仲道:“我们今趟的进攻分三个步骤,首先是分散挺进,佯造出全面进攻的情况,令敌人不得不分别固守各处山头营寨。待进入对方强弓射程前,我们在两翼的军队又摆出迂回包围的假姿态,威协对方左右侧的营阵,使他们不能分身助守中军。然后向中路突击,以雷奔电掣之势,直指金狼军的心脏,这叫擒贼先擒王,只要捣毁金狼军的心脏,任他四肢如何孔武有力,亦要立即崩溃。,,望往徐尸陵道:”陵少尚有什么好提议/徐子陵笑道:“我要找支长枪,才能陪你冲锋陷阵/突利奋然道:”就让我们几兄弟并肩冲锋陷阵讨巴颇利的头从他的颈项斩下来。“
跋锋寒皱眉道:“可汗最好留在后方主持大局,若可汗有什么损伤,等若我们把心脏送上去给敌人掏掉。,,菩萨也道:”可汗用不着亲身犯险/突利摇头笑道:“只有我身先士卒,亲身蹈险,才能令将上用命。这心理很微妙,有我临场押阵,战士会拼尽全力图得奖赏,这就是为何我们与汉军交战时,士气较胜的主因/寇仲和徐子陵明白过来,此正是中土和塞外率师作战者的分异处。……汉人历代皇帝,虽有所谓御驾亲征,不过那都是名义上的,不像草原诸国的首领,如颌利突利之辈,既无一不是精通战术,身经百战的统帅,且名副其实的亲临第一线指挥作战,其好处是当最高领袖或身任统帅音身在前线,一切调度,只须向自己负责,不用层层请示,致贻误战机,遇上任何突变,更可当机立断,迅速作出对策,从实战中不断汲取经验,改进革新。例如汤旁的御驾亲征,他只是躲在大后力不明实况的颐指气使,透过元帅和大小将领去指挥庞大的军队,等若满身赘肉走动不灵的胖厂,纵使体力庞大,对上灵动如猴的外族不吃亏才怪。寇仲不禁欣然道:”你这决定和分析灰我获益良多!“
徐子陵道:“知已知彼,百战不殆,我想充当探子,先去探路,看看颌利有否令手下多设些拌马索、陷马坑那类防御措施。”
突利笑道:“我们还是回帐休息吧!我们突厥人从来是重攻不重守,只会以攻为守,绝不会以守为攻的。颌利现在唯一会做的事,就是尽量争取休息的时间,以应付他以为会在明天才发生的草原会战。…寇仲道::”摸清楚路线和敌人的部署是有利无害的,可汗先和菩萨兄口帐向诸位大酋解说清楚我们的策略,使他及早作好准备。突利皱眉道:“颌利会像我般放出猎鹰,从高空监视是否有外敌潜入,你们这样摸去岂非会打草惊蛇广跋锋寒笑道:”放心吧!给个天颌利作胆亦不敢随便把猎鹰放出来/突利和菩萨不明所以,三人扬长下丘,鬼赃般借草原的长草疏林掩护,朝敌阵掠去。突利的营地的火于初更时倏地熄灭,此下发生在同一时间,本身已充满诡异神秘的味儿。自然不出寇仲所料屑张的气氛立时笼罩金狼全军,睡着的人都给喝令从帐内钻出来,进入作战的状态,箭手则忱弓以待。灿烂迷人的星空下,三人藏身一株大树的枝叶问,在敌阵不远外默察敌人调动的情况。寇仲笑道:“你说他们会保持这种情况多久广跋锋寒肯定的道:”那要看颌利是否敢放出猎鹰。
…徐子陵笑道:“箭神准备。”
跋锋寒反手从背上摘下亡月弓,道:“这一箭关系到我们的生荣死辱,绝不容错失。,,寇仲道:”若颌利放出多头猎鹰,该射哪头才好广跋锋寒摇头道:“这种能作探子的通灵猎鹰非常罕有,千中无一,被我们射伤的猎鹰肯定尚未复元,他该只剩一头/徐子陵道:”来哩!…一个黑点从汗帐上方急冲上天,一个盘旋后,望他们直飞而来。寇仲望洋兴叹似的苦笑道:“他娘的!竟飞得这么高!”
猎鹰在离地三百丈的高空疾飞,两把神弓的射程加起来也沾不到它半根羽毛。
三人眼睁睁瞧着它在上方滑翔而过。
徐子陵道:“鹰儿懂否分辨人数?”
给他一言惊醒,两人却暗骂自己是傻瓜。
跋锋寒苦笑道:“陵少永远是我们中头脑最清醒的人,我们一心想把它射下来,却想不到让它发现敌踪能起更大的威协作用。”
寇仲提议道:“我们分三条路线回营,若鹰儿乖乖的逐一一回报,就像有三支人马要去袭营哩!”
徐子陵和跋锋寒大叫好计,付诸行动。
繁星仍在深黑的夜空照亮大地,茫不知激烈残酷的战争,正在它们眼底下酝酿发生。
第十二章凿穿之战
数以千数的火把同时亮起,照得黑狼军延绵七、入座山头的营地明如白昼,就像在个半时辰前熄灭般突然。
硕利一方瞧得提心吊胆时,敌营那边的平原以万计的黑狼战士齐声呐喊道:“突利必胜,硕利必败。”
接著两边备亮起以百计的火把,由明到暗地照出黑狼大军摆开横直达两里的战阵,中军则陷于火把光彩以外的暗黑中,充满诡秘不可测度的味儿。只是火把明暗的变化,钢收声势夺人的奇效。
号角声起,前排开始推进,隔开三五个马位之后,轮到第二排出动,前两排均为刀盾手,到第三排和第四排才是箭手,中军的情况始终隐在暗黑中。
突利、寇仲、跋锋寒、徐子陵、菩萨五人居中军之首,后方是五人一排三干名最强悍且休息充足的黑狼军精锐。他们藉黑暗的掩护,不让敌人看破他们的虚实,令对方摸不透他们的实力。
突利喝道:“击鼓”!
战鼓大鸣,全军随著战鼓的节奏,昂扬而坚定地朝敌阵推进。
菩萨笑道:“颐利定以为我们活得不耐烦,不睡觉的赶著去送死。”
跋锋寒扫视敌阵的形势。
起伏不平的山丘上再不见任何营帐;敌方的箭手均藏在山脚的疏林内,骑兵一组一组地布于各处丘顶上,可以推见当箭手以密袭的箭失抵挡他们后,山丘上的骑兵将像潮水般冲下平原来,对他们展开无惰的冲击战。
战略上确是无懈可击。
可惜颐利的对手再非突利,而是诡变百出,智比天高的寇仲。
在寇仲巧妙的心理战和疑兵计之下,使颐利对来犯者的部署捉摸不定,加上金狼军本士气低落,又是欠缺休息的疲兵,一旦接战失利,势难守稳阵脚。
跋锋寒点头道:“若我们全线冲刺,确是等若自寻死路。”
突利高举托在肩上的伏鹰枪,露出充满信心的笑意,欣然道:柏成为幽、燕两地的可汗后,我尚是首次充满信心的视颐利为必败之将。“接著微一沉吟,向左旁的跋锋寒道:”锋寒会否抽空到幽都见芭襄儿一面,她自洛阳南返后,一直不肯与任何人接触。“
自赫连堡两人捐弃前嫌,突利是首次对跋锋寒提起芭蔑儿,两人当年的仇恨,正因跋锋寒掳去芭薰儿而起,听突利的语气,他对芭集儿仍是很关心的。
跋锋寒苫笑道:“我会去见她。”
突利右旁的寇仲竖起拇指道:“这才是肯承担的好汉子。”
突利以汉语赞道:“少帅的突撅话愈说愈棒哩尸徐子陵手提突利给他的重型长铁枪,策著万里斑,心中忽然浮现师姐喧的影子,她会否也到域外来寻找石之轩呢?寇仲凑过来道:。”那晚在赫连堡,陵少你在硕利迸攻前两眼像是发光的凝想著什么,是否相著某个美人儿,究竟是师姐喧还是石青瑰?“徐子陵没好气道:”不要胡扯乱说好吗。我当时心中无牵无挂,只想到人死后会否变成天上的星星,那时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
寇仲碎道:“竟来骗自己的兄弟,那时我刚向你吐出心事,怎会不勾起你同类型的遇想?快从实招来,否则我绝不放过你,由今晚开始,以后早午晚必追问你一趟。”
徐子陵投降道:“你这小子真烦,唉!说出来你也许不相信,我当时竟忆起美人儿场主第一次试吃我们怪菜看的情景。”
寇仲剧震道:“商秀询”敌阵的火把候地熄灭。
黑狼军此时离敌阵前线不到三干步的距离,如若采取全面攻势,在敌暗我明情形,肯定要吃大亏。
突利不慌不忙,再推进千步后,一声令下,全军停止前迸。
跋锋寒沉声喝道:“是时候啦:”突利发出命令,战鼓震响,又急又密,充满杀伐的意味。两翼各二干精骑冲出,循迂回的路线,绕击敌人阵地左有外翼。突利一-声呐喊,带头冲出,菩萨、跋锋寒居左,寇仲、徐子陵居有,后方是三干精锐,像一条巨龙从暗黑的深渊冒出来,全速杀往敌阵,直指赜利所在的心脏地带。其他队伍则继续缓进,务要压得敌人难以集中力拉应付这支由三干精锐组成的巨龙的凿穿战术。只要能冲击破一道缺口,他们会如破块的洪流,把任何挡路的东西冲毁淹没。跋锋寒和寇仲的亡月与灭日首先发箭,横过草原,一丝不误地贯穿两名藏在丘脚疏林指挥箭手的将领胸膛。拉开战争的序幕。在星光底下,从两人的眼力,其视野和白昼看物只有少许差别。两翼的迸攻部队只是佯作攻击,纯以箭矢牵制敌人两侧的军队。只有这支凿穿军才是出鞘攻敌的利刃。敌阵蹄音苔杂,轰传各处山头,号角民鸣,显示预利终察破他们出人意表的战术,匆忙调动军队变阵迎战,但已失却先机。寇仲大喝道“颐利小儿,我们讨命来啦l”他带著外的,口音的突撅话,在金狼军已是耳熟能详,肯定无人不晓得杀过来的是他寇仲。箭矢像骤雨般从疏林内洒来,却犯下严重的错误,全以凿穿军的龙头作目标,却给徐子陵、菩萨和突利以长枪盾牌一一挡格,多些来密些手,三人分处左有外档和中间的位置,护体真气般不但保住龙盲,还令寇仲和跋锋寒得以放手连珠发射,每箭必中地射得对方左仆右倒,士气大挫。跟在后方的精锐只须举盾护身,紧随五人之后,等待杀入的一刻。
在如此情况下,金狼军熄灭所有照明的火把,实是棋差一著,骑兵是草原上最具机动性和灵活度的进攻兵种,六、七百步箭程只是几下呼吸起落的短暂光景,兼之这条采凿穿战术的巨龙可迅速把敌人远程打击的范围收窄,强劲的箭矢对它构不成任何威协。金狼军身处前线者纷纷倒地,及见来的是在赫连堡大展神威的寇仲等人,神颤胆怯下竟然四散奔跑,毒龙阵就像锋利的枪尖般刺迸丘坡下的疏林区去。暗黑的疏林里喊杀震天,山头上布防的两干金狼军完全摸不清疏林内发生何事时,突利五人带头冲上斜坡,朝丘顶杀去。后随的三干战士仍大致保持完整的队伍,位于中间的担任发射川、排的则以盾牌挡箭,刀枪制敌。这正是寇仲想出来的凿穿战术的历害处,不理你兵力如何雄厚,只集中力量狂攻一点,清除挡路的所有障碍,一往无前的直指敌阵心脏要害,把主动完全操控在手上,以快打慢,速战速决。不过胜败决于一线之差,若非金狼军兵疲将倦,叉倘颐利方早一步瞧破寇仲的战术,集中力量以强碰强,那黑狼军势将一败涂地。火把光再次燃亮,虽照清楚形势,可是恶龙已深入腹地,使纵横无敌的预利再难挽回颓势。在大后方的总指挥结社率晓得敌人已呈乱象,一声令下,两翼骑兵从佯攻变作实攻,全力冲击敌阵。、余下的六千黑狼军往前推迸,力压敌人前线阵地,教他们无法分身攻击破入敌阵中央的主攻大队。突利的伏鹰枪、跋锋寒的斩玄剑、菩萨的长柄巨斧、寇仲的井中月和徐子陵的重铁枪,对从丘顶迎击的金狼兵展开绝不沼情的歼灭战,杀得对方死横山野,血染草石,势如破竹地登上敌阵内部那座小山之赣。四方八面尽是朝他们攻来的金狼军,肥气稍差者保证可吓至手足发软,任人宰割。突利第一个从干军万马中发现颐利的汗旗往另一山头移动,截指大喝道:“追:”寇仲乘机太喝道:“预利小儿,想逃到哪里去!”
,声传哉场。金狼军的攻势登时窒缓,纷朝移动的汗旗瞧去“跋锋寒知道寇仲的攻心之汁大奏奇效,狂喝道:”硕利纳命来!“
带头冲下山,直朝处于两丘间的硕利主力军杀去。
黑狼军硬在敌人的霞围中杀出卞条血路;全力以赴地摘取胜利的果实。
前线喊杀震天,迸入短兵相接的肉搏战阶段。
寇仲等无一不负伤浴血,跟来的三干精锐减至二干五百余人,可见战况的惨烈。不过人人都晓得胜利在望,十气高涨至极点,勇不可挡。
突利-枪挑得敌方大将翻跌马背,忽然压力大减,原来金狼军纷纷往两边散逃。
对向以悍不良死震慑大草原的金狼军来说,这是从末发生过的书。跋锋寒眼中只有硕利在远方金光闪闪的标志,加速奔驰,变成领头的前锋,挡者披靡。
杀下山坡之际,金狼军全面崩溃,掉在山野的火把燃起数百处火头,浓烟卷天,硕利的主力军从主动优势变成丧家之犬般四下逃亡,设在最后一座山丘之后。
当突利成功攻上山头,胜负已定。
硕利虽侥幸逃迸黑暗的林野去,但再非大草原上从未尝过败绩的无敌大汗。
第十三章谁能奈何
黑狼军以整天时间,处理死伤狼籍的战场,收集金狼军遗留下来的粮食、兵器、马匹、营帐等丰富的战利品。
敌人的尸骸集中一处以柴火烧为灰烬,伤者则尽成俘虏。
此战突利方面阵亡者八百多人,颌利方面则近三干之众,肯定是一场漂亮的胜仗,可惜因人瘦马倦,无法再立即追击敌人,未能乘势扩大战果。
已方死者被集中到二十多个帐幕内,于黄昏时分举行公祭,杀马供于帐前,以奠亡灵,在突利的带领下,绕营七圈,每次来到帐门时,以刀击臂而哭,再把死者和陪葬的日用品衣物一起火化,然后收集骨灰,待将来回乡安葬。
把死者优恤处理停当后,全军大事庆祝,簧火处处,战士舞刀弄枪,把臂高歌跳舞,烤肉的香气弥漫整个营地,充满胜利的气氛。
突利与一众大酋将领和寇仲等巡视各营,与众同乐,激励士气,才返回主帐,举行最高层的庆功宴。
此仗胜来不易,众酋将更知全赖寇仲献计出力,又佩服寇仲等于赫连堡力抗颌利大军的壮举,对他们敬若神明。
酒过三巡后,突利肃容对被安排坐在他右方的寇仲举杯追:“我和少帅生生世世均为兄弟,少帅将来争逐中原,有需要兄弟的地方,我突利敢向草原高山立誓,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结社率等十多名酋将全体举杯,眼神坚定地瞧着寇仲。
寇仲慌忙举杯,心中一阵激荡,这番话等若突利摆明舍李世民而倾向他的立场,突厥人最重信诺,这番话碉是非同小可,影响着中土形势的变化。
徐子陵却不知是悲是喜,寇仲现在北得突利,南得宋缺这两大靠山全力支持,与李世民再非无一拚之力。兼且寇仲从奔狼原一战中表现出来的战争智慧,实是震慑人心,连徐子陵亦对这老朋友及拍档兄弟泛起深不可测的感觉。师妃暄捧李世民为皇之愿,再非像以前般容易实现。
众人轰然痛饮。
突利转向坐在寇仲身旁的菩萨敬酒,道:“待大局稍定后,我会派使者通知时健和贵族各大酋,要他们重新推选新的时健,春他们敢否不选你。”
菩萨慌忙还敬遣谢,满脸喜容。
在奔狼原之战前,老时健有颌利在背后撑腰,根本不用买突利的帐,现在势易时移,当然是另一回事。
突利亦乐得把菩萨捧为回络之主,回给乃草原上除突厥外最强大的民族之一,多了这个盟友,突利更不用把颌利放在眼内。
跋锋寒正凝视被围在中央闪耀不定的簧火,突利从羊腿割下一片烧得香喷喷的烤肉,递给他道:“颌利有毕玄,我突利却有你跋锋寒,毕玄又何足惧我。”
众将轰然叫好,举杯相敬。
跋锋寒哺哺念出毕玄的名字,一对虎目亮起光芒,哈哈一笑道:“这杯就是为毕玄喝的。”
一饮而尽。
突利像变成另一个人似的,豪气干云,充满自信。
徐子陵问道:“可汗认识马吉吗?”
突利微一一错愕,不好意思的道:“当然认识。我还未有机会问你们为何到塞外来,是否与此人有关。…寇仲苦笑道:”我也弄不清楚与多少人有关,杜兴是另一个有关系的混蛋,他还说和你是朋友r突利向结社率道:“杜兴是否和你有交情?”
结社率老脸微红遣:“他不时送些礼物给我,为的是战马的买卖。”
突利冷哼追:“若他敢开罪我的兄弟,我就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徐子陵暗忖自己还是喜欢以前和他-一齐共处患难的突利,此刻的突利有种凌驾于一切,随时叶决定别人生死的霸主气派。,跋锋寒提议遣:“少帅不若把今次远道前来草原的来龙去脉,详述一片,很多事说不定迎刀而解。”
其中一位酋将点头道:。‘只要我们力所能及,必为少帅办妥。“从这两句话,可看出游牧汗国与中土君臣制度的分别。在中士只有君主才能带头作主,但在突厥汗国,领袖由各部落的大酋头推选出来,军队由各个部落组成,部落的酋头都有管事权。至于颌利的大汗,则是通过像突利股的小汗去统治庞大的汗国。寇仲一边喝酒哈肉,娓娓遣出汾清始未,最后狠狠道:”’马吉肯定是个关键人物,找到池就可把狼盗挖出来,大小姐那八万张羊皮亦有着落,然后我们再头去找杜兴和许开山算帐。“跋锋寒笑逼:”找杜兴和许开山算什么帐?这两个:伙一扮丑角一装好人,肯定可淮个-一干二净,难道你能一刀把他们杀掉吗?江湖规矩就重一个“理”字。寇仲颓然道:“你说得对,这两个家伙确是滑不留手,很难抓着他们的狐狸尾巴。‘,突利哑然失笑逍:”有我突利在,你们大可放心。先不论其他,只要给我三个月时间,我可为你们筹措八万张羊皮,先向大小姐交差,由这遣人送去给她。’‘跋锋寒坚决的摇头拒绝,道:八万张上等羊皮并非小数目,况且这样得到羊皮,太欠乐趣,我要马吉把羊皮呕出来。’,突利同意遣:“我明白锋寒的感受,马吉算什么东西?现在我要他跪下,他就永远不敢站起来r接着向众将问道:”谁晓得马吉刻下在什么地方?“
菩萨道:“‘我知道。’,寇仲大喜追问。菩萨道:”我不晓得他此刻身在何方,却知遣他会到龙泉去参加拜紫亭的立国大典,同时和拜紫亭进行一桩大买卖r突利双目杀机大盛,沉声道:+‘马吉竟敢不把我放在眼内少寇仲乘机问道:“’拜紫亭的立国究竟是什么一回事?”结社率道:“那是高丽人和颌利的一个阴谋,好牵制契丹人,不让他们插手理会我们和颌利间的纠缠。但白说,契丹人暗助我们亦是不安好心,最好我们长期分裂,攻战不沐,那他们就可大肆扩展,增强实力。”
徐子陵心中一动,从怀内掏出五彩石,遣:“这是美艳夫人在统万交给我们,托我们送往给拜紫亨的五彩石。…突利等无不动容,显然知晓此石的来历。菩萨震动的逍:”这真是靴踢人的镇族之宝五彩石吗?美艳夫人怎会把此异宝交给你们?
…寇仲、徐子陵和跋锋寒你眼望我眼,心想此石不是从契丹人手上偷出来的吗?为何会是铣鞠的镇国之宝?突利把手伸过去遣:“可否给我看看。‘’徐子陵毫不犹豫的把五彩石摆在突利掌心,后者拿石后以两指捏起,送到眼前细审道:”在你们南北朝时代,勒龈尚未分裂为七部,总名勿吉,其主从波斯人手七得此异宝,遂以之澄饰大族长的冠帽,五彩石从此成为勿吉领袖的象征。后来契丹入侵,勿吉灭亡,族人散逃各地,形成勒赣七部,最强大的就是北面以黑水鞋踢和南部的栗末勒踢,其他五部均弱不足追。五彩石从此落入契丹人手上,假设此石能被拜紫亨得到,等若你们中原人得到和氏宝壁,会令他声势大增,顺理成章的借机立国。…三人恍然大悟,同时暗叫不妙,因此隶对突利是有害无利,但若就这么把五彩石送给突利,他们怎向美艳夫人交待?这就叫江湖规矩。寇仲迢:“此石会杏是假的?”
突利微微一笑,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把五彩石交还徐子陵,摇头叹逍:“如此异宝,萨假得来8就算是假的亦没关系,只要拜紫亭以假作真,亦已收效「突利不愧东突厥最有实力的第二号人物,分析得一针见血。徐子陵苦笑瞧着手上的五彩石,道:”现在我们该怎办了听说契丹人会和室韦人联手来抢夺此石。“
结社率怒骂遣:“‘美艳夫人这婊子真可恶,摆明是要离间我们和契丹人。”众人点头同意、若契丹人和寇仲等冲突,交在中间的突利肯定是左右做人难。菩萨皱眉道:“’美艳夫人一向与拜紫亭没有交情联系,为何肯帮拜紫亨这个天大的忙?五彩石又怎会溶入她手中叩他的问题当然没有人能回答。
跋锋寒大讶遣:“‘菩萨冗对草原发生的事了若抬掌呵。”菩萨微笑适:“这是我以前唯一难办到的隼r突利洒然道:”就当我从没见过五彩石。明天我先把菩萨兄送回国去,亲口告诉时健他儿子辉煌的事迹,他老啦!。目又老又糊涂,好该让位于他超卓的儿子。’‘众人同感愕然,刚才他还说会遣人去向老时键说话。忽然又变作亲自送菩萨回国夺位,教人摸不着头脑。菩萨震动得发呆。跋锋寒奇道!可汗不用去追杀颌利吗?…突利叹退:“看过五彩石后我又枚变主意,若我远征都斤山,际此东北方形势瞬息万变之际,回来时谁知是什么一番光景了我只好扦消这诱人的念头,先安内再壤外,只要菩萨兄重镇回给,我再不信颌利敢倾师东来。’‘寇仲同意追:”此确为明智之举,且颌利受过教训,再非这么易被吃掉。“
一把搂着突利肩膀,适:“‘老兄,我们又要分开哩!真舍不得你。”突利反手搂他的熊腰,遣/分分合合,人生就是如此,我真的很感激你们。…徐子陵一掌打在跋锋寒肋下,遣:“老跋不是要去见一个人吗?”
突利道:“你们走要来幽都让小弟稍尽地主之谊,说不定不用等到那时,在龙泉我们便可重聚一堂尸寇仲讶逗:”你竟肯去参加拜紫亭的立国大典?…突利长笑道:“他够胆立国,我就够胆亥,有什么好怕的。”
来者不善,善芹不来,突利摆明车马,绝不会让拜紫亭成为统一靳龈的霸主。
其中更奉涉到黑水粟末两部的的大军,形势逆转,再无顾忌。
此正是突利放弃追杀颌利的主因。
从另一个角度看,颌利扶助拜紫亭的策略已收到效果,令突利动弹不得。
跋锋寒笑喝道:“今晚我们不醉无归。”
众人大笑对饮。
突利凑到寇仲耳旁用汉语逗:“若在龙泉不能碰头,记得到幽都找小弟,我有份礼物要亲手交给你尸寇仲立时两眼放光,试探道:”‘是否头会飞的东西。“突利含笑点头,又低声遣:”’记得把老跋押来见芭刻儿,我真的不介意。
突利振臂以内功迫出说话,大喝道:“我的三位兄弟寇仲、跋锋寒和徐子陵联手,大草原上还有能奈何他们的人吗?,全体黑狼军轰然应道:”没有!“
声音直透壮丽的星空,震得山野草原惊惊抖颤。
三人同时想起“邪王石之轩。
黄易作品《大唐双龙传》卷三十九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