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德云代表：阿勒泰模式不宜全国推行

　　7日，中纪委副书记何勇公开表示，中纪委正在“研究和论证”官员财产公开有关立法，新疆阿勒泰的方案“正在考虑”之中。而此前不久，温家宝总理跟网友交流时明确表示，建立官员财产申报制度是正确的！

　　政治文明建设的推进、中央反腐败的决心和新疆阿勒泰地区的“破冰”尝试，让我们有理由相信，一部善法用不了太久即将在中国落地！

　　没有显赫的官职，没有演艺界名人的绯闻效应，身为律师的韩德云代表却成了今年“两会”期间最耀眼的“明星”——在百度网站输入“韩德云”3个字，搜索的结果有26500条，其中新闻4810条，绝大部分与被称为“阳光法案”的官员财产公开法有关。

　　“这说明大家都关注我的建议，网友最关注的问题是反腐败。前几天我在准备建议案过程中，恰好听到温总理跟网友交流的时候说，建立官员财产申报制度是正确的，这是反腐败的一项重大举措，有关方面正在积极准备这项工作。这对我是很大的鼓舞！”3月7日，在做客华商报、华商网全国两会直播间时，韩德云说。

　　另一条让人鼓舞的消息是，全国人大代表、中纪委副书记何勇当日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也公开表示，中纪委正在“研究和论证”官员财产公开有关立法，正在“想办法制定”，新疆阿勒泰的方案“正在考虑”之中。

　　官越大，隐私就越小

　　韩德云今年是第四次向全国人大常委会提出制定官员财产公开立法的建议，前3次他的建议均得到监察部的书面或口头回复。

　　“有关部门对这个建议是很感兴趣的，他们反馈我的信息表明：第一，大家都认为官员财产公开制度在我们国家是需要的；第二，目前国家正在非常积极地研究和准备这项立法。现在真正的焦点是，我们应该有一个什么样的官员财产公开法。”谈到对建议案的办理结果时，韩德云说。

　　和前3次不同，韩德云这次起草了6000余字的建议稿，详细说明了申报对象、申报范围、申报程序以及虚假申报所应承担的责任等。“从很多腐败案件反映出来的情况看，官员不是把财产摆在自己的名下，而是摆在近亲属的名下。如果不包括近亲属在内，这个财产申报就没有意义了。一个公务员、一个官员如果选择做官的话，他的近亲属就应该做出某种牺牲，这个要求是具有合法性的。”

　　韩德云建议申报对象规定为担任领导职务的副处级以上、非领导职务的主任科员以上的公务员以及他们的近亲属，包括父母、岳父母、配偶、子女等。

　　申报的内容则包括工资、津贴、奖金、福利，也包括像汽车、房子这样的动产、不动产，从父母等处继承或者获赠的，股票、债券交易甚至买彩票中彩的，一共有11大类。“阳光是最好的防腐剂。你的官做得越大，在阳光下被照射的范围就要更广，隐私保护的范围就要小。除了卧室不能进去，你的其他地方都应该向公众公开。”

　　阿勒泰“试水”观察

　　新疆阿勒泰，西北边陲一个经济欠发达的地区，成了今年“两会”期间被代表、委员提及最多的地方，而与此相关联的另外一个词是“阳光法案”。

　　“阿勒泰地区在全国试行官员财产申报制度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很值得推广。”全国政协委员、中国警察协会副主席孙明山说。

　　2008年5月25日，阿勒泰地区纪委出台一份名为《县(处)级领导干部财产申报规定(试行)》(以下简称《规定》)的文件，规定全地区县处级以上官员都要申报财产。

　　到今年2月17日，阿勒泰地区除8人因病等原因未能申报外，其余一千多名官员全部网上公开了个人收入。与此同时，这些官员还按规定“秘密”向当地预防腐败局申报了家庭财产。

　　问及当地官员的申报质量时，阿勒泰地区纪委相关负责人称：“少数领导干部购买了两套房产，其中在乌鲁木齐市购买者居多，也有极个别在北京、上海购买了房产，也有购买汽车的。有些领导干部虽然不是以本人名字购置房产，是以其亲属名义购买的，但是他们都进行了申报，并且在申报时将资金来源、购置时间、地点均予以说明。”

　　韩德云一直关注阿勒泰地区的申报制度，他认为阿勒泰尝试，正反两方面的经验都有。“正的方面体现了这个地区的负责人积极推动源头治理腐败，这是破冰之举。另一方面，如果只是一个地区要求本地区的公务员进行财产申报公开，更容易遭到抵触——为什么在阿勒泰地区就要这样做，不在阿勒泰地区就可以不这样做，他们感觉不公平。我觉得官员财产公开立法应该全国性、一次性做好。”

　　也有人认为，阿勒泰的财产公开有作秀成分，理由是他们实行的公开很不彻底——官员的申报结果，只公开个人收入部分，对家庭财产申报结果依然是只对纪检部门公开。而在公开个人收入申报“利用职权收礼”一栏为“零申报”，有人批评这样的申报是走过场、甚至是“躲猫猫”。

　　申报对象必须明确界定

　　从目前的讨论看，官员财产公开如果进入立法阶段，首先必须明确让谁来申报的问题。

　　2008年“两会”前夕，北京大学法学教授巩献田草拟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县处级以上公职人员财产申报公布法(草案)》，对公开范围界定为：官员本人家庭成员的全部财产和已经单独成家的子女及其配偶的全部财产。

　　在韩德云代表的建议案中，需要申报财产的对象包括官员本人及其近亲属，近亲属包括父母、岳父母、配偶、子女及与其共同生活的其他家庭成员。

　　和人大代表、学者们的建议相比，阿勒泰地区的规定采用了近亲属概念，他们的申报人包括官员本人及其父母、配偶、子女，但并不包括其全部财产，如10万元以下的房产、汽车交易不需要申报。“政府官员财产申报必须要符合中国的特色。”全国政协委员严琦说，“父母一辈子是为了子女——这就是中国的父母、中国的特色，所以政府官员可能会为子女们积聚财富，会把一些财产转移到子女名下，或者利用手中的权力为子女积聚财富。”

　　严琦建议，要建立官员财产公开制度，对申报对象必须明确界定。这个申报对象不仅仅是官员个人，还应该包括官员的子女和近亲属，甚至包括“与官员发生财产和人身关系的当事人”。

　　财产公开时机已成熟

　　“现在，官员财产公开立法出台的时机已基本成熟，作为公务员来说，必须从思想上接受公开，因为权利和义务从来都是对等的；对普通公众而言，则需调整一些不太切合实际的心态。”韩德云表示，“如果申报的范围过宽，遇到的阻力就会增大；如果申报范围过窄，则申报失去意义。”

　　官员财产公开立法的另一个敏感的问题是，如果申报不实怎么办。毫无疑问，在官员财产公开立法中，对虚假申报的惩罚力度是保证该法是否有效的关键。

　　3月3日，有媒体爆料，阿勒泰对官员的财产申报进行了初步审核，发现有部分官员存在虚假申报的情况。当日，阿勒泰地区纪委负责受理申报的一名工作人员就此接受本报采访时，否认已对具体哪一位“虚假申报”的官员启动了调查。

　　“通过初任申报、首次申报，我们发现制度设计方面存在问题，今后将适时对《规定》进行修订，并且尽快制定实施细则。”阿勒泰地区纪委相关负责人解释说。

　　申报实施前，阿勒泰方面并非没有想到虚假申报的应对。他们规定，对虚报、瞒报且情节恶劣的，一律先停职后调查，经查证属实的将按照党的《纪律处分条例》等有关规定从重、加重处分，构成犯罪的移送司法机关追究刑事责任。只是，到目前为止，并未公布一名受罚的官员。

　　事件回顾

　　前任代表交出的“接力棒”

　　官员财产公开制度也称“阳光法案”，1987年提出，不知不觉中已经走过20多年的历程。这一立法能从学术话题走入公共视野，与一位十届全国人大代表有关。

　　他叫王全杰，烟台大学教授，曾获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有“中国皮革教父”的美誉。虽然皮革专业与政治法律毫不沾边，但他却是国内最早关注“阳光法案”的人大代表之一。

　　2005年，也就是当选十届全国人大代表的第三年，王全杰向全国人大常委会提出要制定“阳光法案”。当时有五十多位代表一致签名，最终形成了一份建议。《公务员法》立法过程中，王全杰被邀请列席全国人大常委会，在会上发表自己的意见。遗憾的是，财产公开最终并没有被写入《公务员法》。“假如一个贪官有三处住房仅申报了一处，很容易被邻居或其他知情人揭发举报，而官员慑于群众的明察就不敢轻易谎报瞒报，也就不敢过于贪婪。这就是官员公开财产的意义。”

　　直到十届人大换届前的2008年3月1日，王全杰还在给全国人大常委会写建议，为制定“阳光法案”出谋划策。换届后，王全杰以前任代表的身份，继续为这部法律的出台呼吁。今年全国两会前夕，王全杰在博客上发表公开信，呼吁本届人大代表“将促进官员财产公开这根接力棒接过来传下去，为这一利国利民的‘阳光法案’的实施继续奋斗”。“在对一千余封人民来信和数万条网络意见归纳整理中我发现，人民群众意见最大的是党政官员利用职权贪污腐败、聚敛财富，人民群众提出最多的反腐对策是建立官员财产公示制度。”

　　王全杰对自己的建议充满信心。他表示，信心首先来自中央反腐决心大，更为可贵的是新疆阿勒泰地区和浙江慈溪市已先行一步，不同程度公开了官员及其家庭财产。“一年来我国政治形势正朝着利于实施‘阳光法案’的方向渐进。官员财产公开破冰之旅已经起航，文明的曙光已经透亮。”王全杰说。

　　本报特派北京记者 郝建国

　　幕后揭秘

　　改革要勇气 也需要智慧

　　官员收入申报，并不新鲜。1995年，中纪委就出台文件，要求县处级以上官员，申报工资奖金收入。

　　阿勒泰地区纪委书记吴伟平的智慧，是把收入变成了财产，房子、车子、股票，都要纳入申报范围。而且，工资和奖金要在网上向社会公众通报，以往这些材料则被“直接锁进了抽屉里”。

　　一项十几年都未在全国真正落实到位的政策，阻力可想而知。

　　有着20多年侦办案件的经验，和无数贪官斗智斗勇过的吴伟平，有一个特别好用的本领，将这些阻力化解——打心理战。“在职官员的心理，我早分析过了，就算他们90%的人心里不愿意，表面上也会赞成。只要表面赞成，这事儿就能做下去。”吴伟平说。

　　2008年9月开通的廉政网，是关键的一步棋。

　　吴的另一个渐进策略饱受质疑，即未在网站公开的7项财产。在网友看来，这些包含着汽车、房产、股票的大额财产，似乎更能发现腐败的蛛丝马迹。这些财产不公开，哪个官员会怕？

　　吴伟平并不这么想，“凡事都要先易后难，首先得考虑先把它推下去，什么都公开，这件事就做不下去了。”

　　吴伟平有个基本的理念，支撑着他的渐进策略——财产申报不是有罪推定，不能认为所有的官员都是坏的！“下次公示，公开的范围会再扩大点，比如把房产、汽车纳进来，到时候，这就是个常态的工作了，我敢保证，到时候就不会有这么多议论了，工作会好做很多。”

　　就像坚定地认为不是所有干部都腐败一样，吴伟平也承认肯定会有有问题的干部。

　　已经有虚假申报的官员被发现，吴伟平计划将这些人的名字在网上公示。据《京华时报》

　　草案摘录

　　韩德云所拟草案内容摘录

　　申报对象

　　将申报对象限定在担任领导职务的公务员(如担任县处级副职以上领导职务的公务员及担任主任科员以上级别的非领导职务)，同时，上述公务员在正式办理退休手续后5年内也适用申报规则。

　　申报事项

　　1。工资

　　2。各类奖金、津贴、补贴

　　3。讲学、写作、书画劳务所得

　　4。赠送的现金、有价证券、各类支付凭证、珍贵礼品

　　5。馈赠、款待、补偿、优惠

　　6。承包经营、承租经营所得

　　7。动产、不动产购置、交易、租赁情况及资金来源

　　8。股票、债券、期货等

　　9。由继承、赠与偶然所得等形式获得的财产

　　10。单笔数额较大的债权债务

　　11。有关部门认为需要申报的其他财产或收入等

　　申报种类

　　包括初任申报、日常申报、离职申报、离任申报。

　　近亲属财产也申报

　　申报对象在进行财产申报时还应对其近亲属(指担任领导职务的公务员的父母、岳父母、配偶、子女以及与其共同生活的其他家庭成员)的财产状况进行如实申报。财产申报范围方面，除工资奖金及劳务所得等一般性收入，建议将申报对象及其近亲属接受的与申报对象职务有关的其他财产，包括数额较大的动产、不动产、股票等金融资产以及其他有关债权债务等全部纳入财产申报范围。

　　给予三年豁免期

　　设立3年的过渡性申报公开期，在3年的过渡性申报公开期满之前，如申报对象主动纠正并上缴全部违法违纪收入，申报审查机关可豁免申报对象的纪律处分，并视情况由上级行政监察部门建议司法机关减轻、免除其相关刑事责任。反之，可从重处分。综合

　　韩德云专访

　　不看好阿勒泰模式

　　“阿勒泰模式有局限性”

　　今年年初，新疆阿勒泰地区对领导干部进行了个人财产申报公示，但千名官员在收受礼金栏的“零申报”，以及房产、汽车等“秘密申报”，引发质疑。对于阿勒泰的尝试，韩德云表示：“阿勒泰的尝试是值得肯定的，但其模式有局限性：没有覆盖全体公务员；没有任何法律保障。我不看好阿勒泰模式能获得成功，更不赞成全国推广这种模式。”

　　韩德云认为，建立公务员财产申报制度，最好由全国人大统一立法，不宜搞“地方立法推进全国”的模式，“只有具有普遍性、统一性的全国立法，才能有强制性。”

　　“公务员收入只能是中低水准”

　　有政协委员指出，一旦财产被公开以后，会不会激化分配不均的矛盾？

　　“这是当前公务员财产公示面临的最大障碍。百姓能否理性看待公务员财产，舆论的作用很重要。”韩德云说，由于社会有少部分人对财产分配存在异议，所以可能会激化一些人的情绪，但必须要承认，即便我们在说高薪养廉，但公务员的合法收入只能在中低水准。

　　“但你现在知道有些公务员的‘灰色收入’有多少吗？不知道吧。因此，必须要公布他们的财产，只有公众具有正确的心态来看待公务员的合法财产，才能保护公务员的合法财产，打掉他们的非法财产。”韩德云说，这套制度还需要一段时间，即便实施起来也需要一个过渡期，毕竟人家穿着“衣服”，有的甚至还穿着“盔甲”，不要想着一下就把人家扒得只剩下一条短裤，这是需要一个过程的。据《新文化报》

　　网民留言

　　论证时间不要太长了

　　★论证时间不要太长了，人民期盼太久了。

　　★虚假的申报就免了。认真严谨的申报无疑对遏制腐败是有积极作用的，建议试行！

　　★不现实，看看个人所得税申报制度的执行情况吧。

　　★怎能让官员收入、财产暴露在阳光下呢？也太为难官员们了。

　　最新进展

　　中纪委副书记：财产公示正在论证

　　7日，全国人大代表、中纪委副书记何勇表示，中纪委正在想办法制定官员财产公示的有关条例或者规定；新疆阿勒泰的试点经验，将是重要的参考。

　　何勇说：“现在我们正在研究和论证这件事情，正在想办法制定这个。阿勒泰也在积极地试点和探索，有积极的作用，我们正在考虑它的方案。不过它只是一个地区，如果要在全国推进这件事情，肯定还有很多需要再完善的地方。”据《京华时报》

　　监察部长：要给予阿勒泰支持

　　7日，国家监察部部长、预防腐败局局长马馼列席全国政协联组讨论会表示，新疆阿勒泰的官员财产申报制度值得肯定，要给予支持，推广还需要配套的措施。她表示，很多纪检部门每天都在网上监测腐败线索。

　　新疆阿勒泰地区在全国率先进行官员财产申报，就其效果，马馼说，温家宝总理在与网民交流时给予了肯定，这是反腐败的重要措施，作为一项制度，要积极探索。

　　她表示，这一政策需要配套，还要创造一些条件，做一些配套政策和法律等方面准备，如金融实名制、财产的登记等。只有这些完善了，才能保证申报的真实性。若仓促出台，恐怕效果不好。至于能否推广，她表示要进行尝试，给予支持，不断完善。在完善的过程中探讨能否推广。据《新京报》

　　本报50余篇文章推动“阳光法案”

　　近年来，本报一直关注“阳光法案”的立法推动，先后有50多篇文章见报，其中《“阳光法案”需先过三道关》、《“阳光法案”阿勒泰掀起盖头》、《“财产公开”折射阿勒泰官员心态》、《官员财产公开已万事俱备》等深度报道引起国内广泛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