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中国式捉奸”背后的道德考量

浅谈“中国式捉奸”背后的道德考量

        在一个遍地道德家的国度，最惨的事莫过于被人“捉奸在床”。其中最最惨的却是女人。作为同样遭遇了这种惨事的艳照门女星与新近曝光的湖北女教师，她们境遇大不相同。处于艳照漩涡中心的阿娇即将于下月初重整旗鼓再出江湖，而湖北女教师却选择了香消玉殒，黯然自杀。
 
        重出江湖也好，黯然自杀也罢，生命的权利原本属于个人，既然都是她们的选择，理应都予以相同的尊重。然最见不得的就是以自杀者鄙薄活着的人，以活着的人苛责自杀者。凡此种种的厚此薄彼，无一不是包藏祸心，趁火打劫。

        不幸的是，道德家的国度往往是趁火打劫者的天堂，这种人总喜欢打着“言论自由”的招牌，在落水者的脑门上再踹上重重的一脚。若是有意如此，无非说明其人与落水者有不共戴天之仇，非此一脚不能解恨。可悲的是，这样的一脚却总是在无意中完成，用意仅仅在于昭示其可怜的“道德情怀”。有人不解“道德杀人”为何物，这个便是了！

        自从西风东渐，国人平等自由的口号喊了有一百多年。时至今日，多少新锐青年仍以喊此口号为荣。喊的时候情绪不免激动，脖子上不免青筋暴突，嗓音不免嘶哑。可喊完了，也就完了。并没有多少人真正往心里去。只是把这个口号当作政治的正确，辩论的利器。恍如泰森先生胳膊上的漂亮的纹身，只为炫耀自身的孔武有力。又如政客们整齐的书房，只为证明自己并没有“脑残”。“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之所以为人讪笑，就因为在“小和尚”看来，念经只是自己的工作程序，并没有真正地将经文看做自己的信仰来潜心领悟，恪守为行为准则。如此一来，“小和尚”下山去砍柴时便不免要疾声惊呼：“女人是老虎！”

        平等自由的普世真谛，体现在于政治上，实则是极小的一块。这一块由于有法律等契约强制保障，问题并不很大。即便出现问题，只需修正程序即可。国人之误，在于把这极小的一块当作了全部，一叶障目而不见泰山。普世真谛更大的一块理应体现在于社会生活中，公共空间的问题上，体现在“我”与“群”的关系上。简单来说，就是分清楚哪些是“我”的，哪些是别人的。分清楚了，在不妨碍别人的基础上，争取自己应得的一份便是。分不清楚就容易捞过界，把不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抓在手里。对于文明社会来说，捞过界便是侵权。是最不道德的事。道德家的出现，就在于他们经常捞过界，多吃多拿的缘故。

        比如艳照门。陈冠希与阿娇们都是成年人，他们远比道德家知道自己需要什么，需要怎么做。关起闺房在里面做什么，这是他们的自由。能够尊重他人的自由，便是平等的体现。我们看到很多道德家整天伸长了脖子在等“奇拿”发布新照片，哈喇子流了一地。看完一转脸便道貌岸然起来：“唔，怎么这么不要脸！”没有几个人对信息窃贼“奇拿”表示声讨，没有人认为窥探别人隐私有何不当，没有人认为陈冠希他们也有选择与谁做爱的权利。替别人做主，为别人的道德问题操心，强装自己是某个“小朋友”的监护人，却置平等于不顾，这就是道德家的德行。他们把自己的道德看做是别人的道德，借以非议他人，这是不是捞过界？

        比如湖北女教师。类似的情节我们其实在西方电影里也看过，就是老婆与人偷情，不幸地被丈夫发现。这种事情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丈夫异常愤懑，摔了一通家具后拂袖而去，次日与老婆登记离婚。另一种往往被我们道德家当作笑话，那就是丈夫不小心撞见以后满脸尴尬曰：抱歉，打扰你们了。然后风度翩翩转身而去。惟独不见丈夫纠集了一大帮子人气势汹汹地破门而入，勒令通奸二人“跪下”，然后再与男人展开赔偿问题的切磋——遑论再惊动双方家人。可笑的是，在我国最常见的便是第三种。堪称“中国式捉奸”，而湖北女教师捉奸案更是“中国式捉奸”的典范。

        湖北的这出“中国式捉奸”闹剧包含以下三句“道德”潜台词：

        其一，老婆是我的。在这里，“我的”并非情感归属的抽象，而是财产归属的具体。在丈夫看来，老婆纯属财产性收入，一旦被人睡了，感觉财富缩水，探讨赔偿问题便是“理所当然”的事；

        其次，老婆是我家的。老婆好，全家与有荣焉。老婆不好，丢了全家的人。于是家人也便有了捉奸的义务。家人也是欣欣然前往。

        第三，老婆娘家作为“厂商”，理应对“产品”质量保证，终身维护。所以丈夫一旦对“产品质量”表示质疑，便有权利要求“厂家”对此负责。比如要求娘家人一起来陪同捉奸。而娘家人居然也就跟着去了，可见“厂家”的信誉的确不错。

       在这个事件中，那位湖北女教师先后属于丈夫，属于丈夫家庭以及属于自己娘家，惟独不属于她自己。此事涉及了婚姻，涉及了双方家庭，涉及了财产，惟独没有涉及女教师个人的权利。在伪道德与真权利的较量中，后者一败涂地，无法立锥。如今竟有人为此伪道德加油叫好，声称其自杀居然“比艳照门女星强”——死人比活人强，人血馒头就是这么好吃！

        在汹涌的道德口水中，女教师终于感觉难以为继，选择了其人生中最后的一个消极权利——一死了之。花样年华随风而逝，年轻的生命为颤巍巍的道德祭坛又奉上了一具牺牲，这是何等惨痛的事！这个女人非常令人同情，因为她没有享受到人间的一点尊重和爱意，包括她原先最为珍视的脉脉亲情，都在一瞬间戴上了道德的面具，狰狞丑陋，邪恶无比。

        愿死者安息，愿阿娇复出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