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饭里的鱼刺扎疼了自尊(中国青年报 2006-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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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案惊奇
剩饭里的鱼刺扎疼了自尊
2006-04-26 03:43:45
本报记者 张伟
4月9日中午12时,王俊杰结束了上午的工作。他拿出装在塑料袋里的饭盒,赶去吃午饭。王俊杰是江苏省金坛市唐王建筑工程公司的一名工人。不过,这个身份前面需要加上一个限制词:农民。
这位农民建筑工人熟练地找到自己的专用饭桌。饭桌由几块水泥砖上下垒起,摆在北京中关村一条不知名的东西路旁边。身旁人来车往,四周高楼林立。这天,王俊杰和11名工友的午餐主食是米饭,副食是炖白萝卜。
或许他有些饿了。他第一个下筷子,一下便将筷子插到饭盒底。接着,他发现了一块鸡骨头。在新工地的近一个月时间里,这是他第一次在菜里发现了鸡骨头。他以为终于盼来了改善的伙食。
不过他的欣喜很快便消失了。因为这块骨头上的肉被啃得精光。紧接着,11名工友相继在各自碗里发现了精光的鸡骨头。
多数人没吱声。他们很清楚,下午还要干活儿。19岁的李书宏端着饭盒转过墙角,找个没人的地方,吃光了这顿饭。
晚饭上桌后,王俊杰和工友们发现,米饭里掺杂了零星搅碎的鸡蛋。
直到次日中午,王俊杰的碗里不仅有炒洋葱,还出现了鱼刺。
这些鱼刺很干净,也很腥。显然,它扎疼了王俊杰们的自尊。
“我们可以吃的差一些,但绝不能把吃剩的东西再给我们吃。”说这话时,王俊杰捏着这根大约5厘米长的灰白色鱼刺,展示给北京一家媒体的记者。
4月13日,这根鱼刺随着记者的报道,扎疼了更多的人。当天,新浪网便创建了“民工吃剩饭”的讨论专题。
在如潮的舆论下,包工头汪某被迫出面解释:工地新聘了一名厨师。他承认:这名厨师把剩菜掺进了民工的饭里。但他接着辩道:“这是为民工好。”
有一点似乎已经明确:王俊杰们很难通过法律讨回尊严。一位区卫生局工作人员就此解释:我国《食品卫生法》里只明确规定不可以提供变质食品,但并未规定不可以吃剩饭。
对此,新浪网友给这段话补充了一个前提:这些剩饭并没有被传染上各种病毒。
包工头汪某也觉得一腔委屈:“不想吃的人当然可以不吃嘛。”但他毕竟忌惮舆论。媒体报道当天,剩菜从王俊杰们的饭碗里消失了。
不过,同时失去的,还有王俊杰和11名工友的饭碗。13日晚上,汪某正式通知,因公司内部进行整顿,他们明天不需要再到工地干活了。
此时,这些农民工还剩下5斤大米。“没有菜,也没有油”。无需再吃剩饭的王俊杰们面临着新的麻烦:他们很快将弹尽粮绝。一名工友无奈之下,离开了他们,返回家乡。
走前,他没有领到自己25天的工资。
“要肚子还是要面子——这是一个问题。”网上评论一语道破他们此时的困境。
4月21日,全国总工会和北京市工会介入该事件。调查人员很快得出几项结论。
从这些结论中,王俊杰恍然大悟:原来他可以要求公司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他可以要求食堂有卫生许可证,甚至可以要求炊事员有健康证。
他还附带发现,自己和建筑公司没有签订劳动合同。这是不规范用工。
当然,最大的收获是,他终于拿到了被拖欠的工资。为这事,他已经焦心好几天了。在拿到工资前,该公司负责人还当着领导和诸多记者的面,郑重地向他道了歉。为此,王俊杰觉得自己“真佩服工会的同志”。
至于工会同志提出帮助他们找工作一事,王俊杰则有保留地拒绝了。他们11人也因此分成两拨儿:王和其他6人决定另谋出路,而其余4人表示继续留在原公司。
唐王建筑工程公司一位负责人说,这4人“给我们写了信,表示要先回老家去农忙,以后再回来”。
“他们都签了名的。”似乎怕记者不信,该负责人连忙补了一句。
而因“剩菜事件”受到牵连的装饰工程公司一位负责人显得有些委屈。在他看来,这事跟他们本没有关系,因伙食由劳务公司提供,而为农民工重新安排工作也不由他们管。
“即便我们想管也管不过来。”他说,“农民工实在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