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和犬儒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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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Stockholm syndrome),又称为人质情结或人质综合症,是指犯罪被害者对于犯罪者产生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犯罪者的一种情结。这个情感造成被害人对加害人产生好感、依赖心、甚至协助加害人。
1973年8月23日,在瑞典斯德哥尔摩突然闯进了两个全副武装的绑匪,对着一家银行一阵狂扫乱射,一边射一边说Party(晚会)开始了,三男一女的店员被抓,并被扔到地下室黑房子里。六天以后,这几个人不但拒绝外面的营救,而且他们认为营救她们的警察要害她们,而绑架她们的人是在保护她们。为什么?因为在这几天当中,绑架她们的人,除了对他们的生命进行威胁外,而且还让他们相信随时都可以开枪打死她们。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没有打死她们,没开枪,他们已经感激不尽了。不但如此,绑匪还给他们食物,给饭吃。这样,这几个绑匪一下子就变得像神一样的。
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强烈的求生欲望使她们认同了绑架她们的人,甚至绑匪喜欢的,他们就喜欢;绑匪讨厌的他们就讨厌。结果他们被营救出来时,你听不到他们对绑架者的控诉,相反的是,一位女士说:他们两个根本就不是坏人,她还和其中一个订了婚。还有一个干脆在全世界为其中一个绑架者筹款,还建立了一个为绑架他的人辩护的基金会,这时候全世界都傻了,这个病名就产生了,叫作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产生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必需以下四个条件。
一,你切实感觉到你的生命受到威胁,至于是不是要发生不一定,然后相信这个施暴的人随时会这么做,并且会毫不犹豫。
二,施暴者一定会给你施以小恩小惠,这是最关键的条件。如在你各种绝望的情况下给你水喝。
三,除了他给所控制的信息和思想,任何其它信息都不让你得到,你基本与世隔绝。
四,你感到无路可逃。
在这四个条件作用下,人们就会产生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不仅在犯罪者和受害人之间,平常生活中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也不无少见。小张每天路过乞丐都施舍一毛钱,今天没有给,乞丐白了他一眼;小王同样每天路过乞丐,都一顿拳脚,今天走过没有施暴,乞丐满怀感激的对他磕了个头。乞丐对于小王来说就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
根据弗洛伊德的研究,人类潜意识里都有受虐的欲望,这位心理学大师说:人如果长期处于一种不可抗拒的痛苦中,他就会爱上这种痛苦。推而广之,对于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如果统治者长期施以暴政,对民众又时常施以小恩小惠,并且钳制舆论,压制自由,严密监控和惩罚异端分子,长此以往,就会让民众在不可抗拒的受迫中以自我压制和麻木的方式保护自己免受更大的伤害,这种麻木久而久之变成一种习惯,从而保证了专制的继续,并且这帮人很可能成为专制者的帮凶,帮着他们压制新的异端分子。
强大的专制、不断的洗脑,不管任何钢铁战士,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无往不胜。邪-教可以让无数人痴迷献身,传销可以让无数人狂热丧知,金氏父子可以让饥饿的朝鲜人民世世代代高唱《全世界羡慕我们》,斯大林时代和M时代可以制造出无数忠心耿耿的白骨冤魂,历史上每一次种族屠杀,无一例外是以少制多。这些无法理解的现象,都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大规模爆发。
犬儒主义
犬儒主义(Cynicism)的一般解释是“愤世嫉俗、玩世不恭、冷嘲热讽”,其鼻祖是古希腊西诺普的狄奥根尼,他的哲学一反当时浮夸的哲学和社会风气,以行动而非理论向世人展示他自己的贫困哲学。为了证明人对尘世物质要求越少便越自由,他生活在一个桶里,以最低生存需求来生活。雅典人因此称他为“犬”。一天亚历山大大帝来看望躺在地上晒太阳的哲学家,问他需要什么赏赐,他回答道“只要你别挡住我的太阳”。
以节欲克己来谴责人间超度的权力行为,使得犬儒主义成为一种社会讽刺和批判哲学,还是一种以无所求来保持思想独立的理想哲学。古代的犬儒主义具有三种倾向,一是随遇而安的非欲生活方式,二是不相信一切现有价值,三是戏剧性的冷嘲热讽。最初的犬儒主义是愤世嫉俗,然而随着时代的变迁,现实的无情打击,愤世嫉俗变成了玩世不恭,原先的理想主义者变成了虚无主义者,犬儒主义的内涵也发生了改变。
从公元三世纪起,犬儒主义开始分化出在下者和在上者的犬儒主义。对于在下者即普通人来说,犬儒主义是一种任人摆布的勉力生存和宣泄愤懑的方式。对于在上这即权势精英来说,犬儒主义则是对付老百姓的一种手段。此时的享乐主义哲学家西欧多罗斯(Theodorus)将犬儒主义精英化和享乐化,他衔接了犬儒主义和享乐主义这两个在物质享受方面针锋相对但是却都逼视现存价值的哲学思想流派,从此上层的犬儒主义者开始了说一套做一套把被统治者当成傻子来操纵的政治伎俩。
按照欧文·豪的分析:极权主义有三个阶段,(一)、乌托邦,令人心醉神迷的天堂理想,它诱发了狂热,而狂热则导致了(二)大规模的恐怖和人间地狱,然后,狂热与恐怖被耗尽,于是,(三)、人们变得玩世不恭,“看透一切”,政治冷感,即犬儒主义。
现代社会,互相联系的上下层犬儒主义表现更加复杂,然而也并非所有的现代社会都有大众犬儒主义存在。在控制严厉有效的极权社会中(比如当前的朝鲜)实际上也就是第一阶段中,犬儒主义是基本上不存在的,因为大多数人处在强制相信状态中。极权社会中用敌我对立即阶级斗争意识形态来统治社会,没人敢承认游历于公共政治之外,没人敢公然对政治表示怀疑和冷漠,更不用说冷嘲热讽。极权社会下的邪思是“双重思想”,而不是犬儒思想。“双重思想”对自己思想的罪孽深信不疑,对自己所犯下的思想罪行一方面恐惧万分,一方面又欲罢不能。而犬儒思想的标志则是怀疑一切,并且不再受恐惧感的困扰,因为他知道大家和他一样都不相信,只不过谁都不在公开场合说破而已。
当专制制度中“双重思想”让位于犬儒思想斯,极权社会的鸟笼也装化为后极权社会的“丝绒牢笼”,这时候的空间比集权社会要大,但始终被限制在极权之中,并且限度是统治者所设计的。
极权社会和后极权社会都依赖意识形态的谎言控制,即乔治.奥维尔所概括和描述的“新说法”(Newspeak)。哈维尔(V.Havel)曾这样列举了极权和后极权的“新说法”:“生活中渗透了虚伪和谎言;官僚统治的政府叫做人民政府;工人阶级在工人阶级名义下被奴役;把彻底使人渺小说成人的完全解放;剥夺人的知情权叫做政令公开;弄权操纵叫做群众参政;无法无天叫做遵法守纪;压制文化叫做百花齐放;帝国影响的扩张被说成是支援被压迫人民;没有言论自由成了自由的最高形式;闹剧式的选举成了民主的最高形式;扼杀独立思考成了最科学的世界观;军事占领成了兄弟般的援助。因为该政权成了自己谎言的俘虏,所以它必须对一切作伪。它伪造过去,它伪造现在,它伪造将来。它伪造统计数据。它假装没有无处不在、不受制约的警察机构。它假装尊重人权,假装不迫害任何人。它假装什么也不怕,假装从不做假。”“新说法”成为后极权社会犬儒主义的最集中表现。
与在上者犬儒主义共生的,是在下者即普通人的弱者犬儒主义。它是一种对现实的不反抗的理解和不认同的接受,也就是人们平时常说的“难得糊涂”。弱者犬儒主义使在下者在并不真傻的情况下,深思熟虑地装傻。既然我没法说真话,那么你要我怎么说,我就怎么说,我不这么说也得这么说,由不得我心里想说什么。我照你的说,不见得有好处,但不照你的说,说不定就有麻烦。我知道我照你的说,你未必就相信我,未必就拿我当回事;但我不照你的说,你肯定会说我不拿你当回事。既然你要的不过是我摆出相信的样子,我又何必在说真话上面空费心思。总之,“说一套做一套”形成了当今中国犬儒文化的基本特点。
对社会现实的超乎寻常的冷漠与随后滋身的极端功利主义,是现代大众犬儒主义最明显的特征。也就是说,现代社会大众的“犬儒主义”,已抛弃了了古典犬儒主义中难能可贵的一点“理想主义”的成分,取而代之的是不折不扣的“功利主义”。
中国最流行什么主义,犬儒主义。当今社会的这段话最能够说明犬儒主义的盛行:生活就象被强奸一样,如果你不能反抗,那倒不如闭上眼睛好好享受吧!
极权社会造就的两类人
分析两者的起源、发展以及在当今社会的表现形式,不难看出他们之间有种种内在联系,又存在一些区别和差异,下面从几个方面来阐述:
一、产生条件。在当代世界,总有(后)极权社会才大规模诞生综合症和犬儒主义人群,专制和自由从来都是敌人,公民的正当人权得不到保证,始终处在高压之下,却看不到一点逃脱的希望,这些都是两者的产生根源,不同在于前者更容易诞生于完全专制极权社会比如朝鲜,而后者更易产生于后极权社会,看似有点自由,但又在当局控制之下的状态,善于思考的人们由于些许自由得到的思想成果使他们怀疑现实、怀疑权威,但在高压之下又不得不放弃理想,最终走向了犬儒主义。
二、主体。总的来说,在(后)极权社会,越往上层犬儒主义者越多,越往下层综合症患者越多,综合症的一个重要条件是主体的信息来源完全来自于犯罪者(统治者),且自己又不善于思考,在犯罪者(统治者)的胁迫下失去了正常的理性,而社会下层由于文化层次、受教育水平以及认识事物的能力不足,因此更容易在思想上被犯罪者(统治者)所控制,久而久之处于综合症状态。
三、思想状态。这也是两者的根本区别。综合症患者在最初还存在反抗意思,然而在犯罪者(统治者)对自己生命的直接威胁和不时的恩惠之下,以自我压制和麻木来削减反抗意识,减少现实带来的痛苦,时间一长,反抗意识消失,在情感上完全依赖于犯罪者(统治者),主观上没有丝毫怀疑;犬儒主义的一个重要特征则是主体对犯罪者(统治者)的完全不信任,说一套做一套,当然因为他们不能言行一致,否则极权会惩罚他们,但他们同样知道,犯罪者(统治者)的话只有虚伪和撒谎,只不过旁人和他一样谁都不公开说破而已。大致的说,综合症是“十分糊涂”,而犬儒主义则是“难得糊涂”。
四、后果。总的来说,两者都不会对犯罪者(统治者)产生威胁,前者是主观上就放弃反抗,后者是客观上放弃反抗,当然最终结果都不会直接导致犯罪者(统治者)权威和统治的结束。要说区别也许在于一旦风云突变,客观条件许可,后者会放弃自己的犬儒主义哲学,重拾理想,迅速行动起来,而前者或许仍需在顽固愚忠之中沉溺许久也不得自拔。
无论是综合症还是犬儒主义下,人的本性都得不到自由发挥,人权都得不到切实有效的保护,由这些人组成的(后)极权统治下的社会要么黑暗无比、集体狂巅人人还不知醒悟,要么道德沦丧、享乐盛行人人只知道金钱,没有公民权,没有民主意识的人,没有宪政,没有法制的社会终究不是理想状态的人和社会,人类社会几千年追求的文明难得是这样一种文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