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宇宽：解决乳制品安全问题的根本出路(东方早报 2008-10-15)

早报自由谈 |
解决乳制品安全问题的根本出路
2008-10-16 3:13:01
让每一个孩子，不论家庭贫富都能喝到符合基本质量要求的牛奶，这应该被视为政府所能提供的基本社会保障的一部分，也是最基本的社会公平。
郭宇宽
这次中国乳制品行业丑闻大曝光，政府频频高调表示重视整顿。但在我看来，这并不能解决乳制品安全的根本问题，因为到目前为止，一个更深层次的矛盾无论是政府或是媒体都并未触及。这就是中国广大中低收入家庭的消费能力和企业的牟利需求之间的矛盾。
受问题奶粉伤害最重的人群，大多数都是一些中低收入家庭，这一点令人痛心。这个群体对价格非常敏感，往往只能挑选最廉价的乳制品，比如那种十几块钱一袋的奶粉。
而我们如果留意一下的话会发现，无论是三鹿或是蒙牛、伊利和圣元，被检出三聚氰胺含量比较高或者含三聚氰胺的奶粉，大多数是价格比较便宜的低端品牌（产品）；目前这些品牌一百多元一桶的奶粉中，被检出三聚氰胺的并不多，用于出口的奶粉也没有检出，而往往价格越低的品牌（产品）越是三聚氰胺含量高。
价格高的和用于出口的奶粉没有查出三聚氰胺，这说明这些企业完全有技术能力检验和控制三聚氰胺，而在一些低端产品上，它们却没有做到起码的令食品无毒无害。这让人对这些企业的“企业家”信用表示怀疑。
有种解释是，一袋售价十几块钱的奶粉，如果严格按照质量标准来生产，企业无利可图，所以才有一些无良“企业家”放纵问题奶粉的生产。有人会困惑，假如要以次充好，奶粉里兑些淀粉也行啊，就像我们这一代人过去吃的奶糕就是奶粉兑淀粉，肯定营养比不上现在的高级奶粉，但至少没有毒。问题在于，我们的质检总局制定了国家标准，这个标准规定了奶粉的蛋白质含量，而只有兑三聚氰胺才能达到检测的蛋白质标准。
这段时间群众怒不可遏，政府严厉打击，效果立竿见影，我相信基本上不会有人在这段时间往牛奶里兑三聚氰胺了。但问题并没有从根子上解决。近期我逛超市时，专门留心了一下奶粉的架子，毒奶粉都撤下来了，但原来十几块钱一袋的便宜奶粉也撤掉了。没有查出三聚氰胺的一些桶装奶粉，价格都涨了，动辄就是150元以上。这样的价格显然不是中低收入家庭能够承受得起的，那这些家庭的孩子长期怎么办？
对于政府来说，要保障一百多元钱一桶的奶粉的质量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要是这么贵的奶粉还掺毒，那样的“企业家”直接拉出去枪毙都不过分；最难的其实是，穷人能够消费得起的低价奶制品的质量如何监管？价钱低了，企业没有生产热情；逼它生产，它必然想到偷工减料，长久下去，迟早还是一个要爆炸的定时炸弹。
企业的逐利需求和低收入家庭的消费能力是一对不可调和的矛盾，从大头奶粉到肾结石奶粉，同样发生在乳品行业的两个大规模安全事件时隔仅四年，尽管政府一直口说加强监管，但问题的发生如出一辙。我认为，长期来看，这种事情不可能靠政府的监管来解决。
婴幼儿奶粉是有需求刚性的产业。我们知道了乳制品对婴幼儿乃至青少年生长发育的重要性和必要性，所谓“每天一杯奶，强壮一个民族”。让每一个孩子，不论家庭贫富都能喝到符合基本质量要求的牛奶，这应该被视为政府所能提供的基本社会保障的一部分，也是最基本的社会公平。
从根本上解决这个矛盾最简单的出路在于，政府承担起基本保障职责。具体做法是：以政府采购的形式，公开透明招标，以国家能力进行质量鉴定，定购符合基本质量的价格最低廉的奶粉，然后以听证会和媒体参与等方式带动全社会讨论，制定出相对科学的补助中低收入家庭的标准。比如我建议：夫妻合计月收入低于1000元的家庭，给孩子在3岁以前免费发放奶粉；月收入1800元以下的家庭参考我国已经实行的教育券的形式，以奶粉券的形式，按月给予一定奶粉补贴，这些家庭的父母在超市购买经过招标的指定奶粉品牌时，可将奶粉券折合成现金使用。
这样做有几方面好处。
首先，保障乳制品质量。分散孤立的消费者是弱势的，他们和企业的信息严重不对称，而以国家力量进行采购，可以从源头上有效进行质量把关。不要求那些特别高科技的什么名堂，只要保证卫生无毒和基本的营养，这样产品价格不会很高。如果出了质量问题，问责关系也非常清晰，从此可以彻底解决乳制品安全问题。
其次，扶植国内乳品企业渡过难关。当前，由于一些企业面临信任危机，一些地方政府拿出财政的钱来直接补贴地方乳品企业，这显然是违背社会公正的。但通过政府招标采购的形式，既可以从客观上帮助一些有能力的企业恢复生产，重建信心，也帮助那些奶农减少损失。企业对于这种政府招标采购的产品也不用打广告宣传，这样可减少流通和营销成本，把精力主要用在保障产品质量上。
其三，保障中国的孩子，哪怕出生在贫困家庭的孩子，最基本的营养和健康需要。这个道理再简单不过。他们不仅仅是自己父母的孩子，也是中国的孩子，他们的健康关乎这个国家的未来和竞争力。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创造发明，绝大多数现代化国家在公共福利方面都有考虑贫困家庭孩子奶粉需求的基本保障。我听说过这样的故事，一个中国人移民到国外，比如德国或者比利时之类福利较好的欧洲国家，只要生了孩子，不仅奶粉，连尿不湿甚至玩具都有，还发现金补贴，发的奶粉孩子吃不完，全家都吃。那些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社会福利有些过分了，也遭到他们国家自己人的质疑。我们不用向它们学。我们社会主义国家只要做到实事求是的最基本的保障就可以了。
粗略计算一下，假如中国这样最低收入水平的家庭里0－3岁孩子的有1000万，每个孩子一年的奶粉购买费用粗略算作500元，一年不过是50亿元的花费就可以实现对这个最容易被伤害的小公民群体的基本保障。这样的经费对一个能够承办奥运会、把载人飞船送上天的国家来说，并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这笔钱如果用在这个地方，产生的社会效益是不可估量的。
（作者系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高级研究员）
http://www.dfdaily.com/node2/node24/node224/userobject1ai123238.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