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的信仰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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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力的信仰危机作者:李向平来源:社会科学报来源日期:2010-12-17本站发布时间:2010-12-18 11:38:00阅读量:274次  改革开放三十年来,一个沉重的担忧,如影随形,这就是信仰危机。

  20世纪80年代初,中国就有了信仰危机,困惑于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紧接着的经济发展中,中国人呈现了程度不同的信仰忧虑,总觉得在经济发展之后,中国人缺少了什么;进入2000年,中国舆情中谈及信仰者日益增多,举凡国计民生、官场腐败、商业欺诈、政治认同、宗教变迁等社会热点,多以信仰问题追根溯源。

  然则目下的中国人不缺信仰,85%的中国人参加过宗教信仰活动,比较顶真的无神论者仅有15%;而人们论及社会问题时,却比过去更强调信仰危机或信仰缺失,并视之为中国问题之源。

  此类社会批评中,信仰好像已成为所有中国问题的渊薮,九九归一。但面对信仰危机或社会问题,人们依旧无奈,苦于缺乏解决问题的妙方。

  近期,广州城隍庙正式开放、恢复香火。广州市市长万庆良、常务副市长苏泽群等出席了这座城隍庙开放仪式。仪式中,市长万庆良在明朝著名清官海瑞神像前驻足停留,双手合十,躬身礼拜说,“我们要多拜拜清官”。紧跟其后的常务副市长苏泽群,同样合十礼拜,并说“要保佑建设系统没有腐败分子”。

  广州市长的此举此行,引发媒体众多议论,各种批评接踵而至。实际上,从2007年公布的《中国县处级公务员科学素养调查报告》,中国有52.4%的县处级公务员都有相信求签、相面、星座预测和周公解梦等多种迷信;到河北原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丛福奎痴迷于求神拜佛;再到最近被中纪委调查的江西省政协副主席、省委统战部部长宋晨光不信法律、而迷信鬼神及风水玄学,说明近年来官场巫术层出不穷,屡见不鲜。

  关键的问题是,这些官场巫术的大行其道究竟说明了什么?前些年,我曾以“民主与迷信的冲突”为题,讨论此类问题,认为官场巫术的出现并非是某些官员马列主义信仰的简单缺失,而是出于官场不民主,由此构成官场多种不确定性,使官员对其官运、业绩以及人脉关系如何把握心里没底,升迁罢免难以预料,只能选择了各种巫术,似有信仰稳定身心。

  但是,这只能说明官场巫术得以形成的某些缘故,不能澄清信仰危机以及作为各种中国问题根源的信仰关系。当一再提倡的权力公正、官员清廉在某些人心目中已成符号与象征,庶民百姓不再信任之后,官员自己也不再自信。几年前,河南省的某些政府官员就齐聚在包公庙里,宣誓公正廉洁,招致一阵批评。这也是政府官员对手中权力无法自信的现身说法。

  前不久也有媒体报道,广东肇庆政府执意要拆除当地将军山关公像,仅仅是因为该地政府觉得将军山顶的关公神像太高,把他们的风水给压住了,兆头不利,于是用官场巫术压制民间信仰,这依旧反映了官场权力的严重不自信。

  此类信仰乱象,使我马上就萌生一个念头:多少年来人们叨念不已的所谓信仰危机,不是其他什么信仰的危机,恰好就是权力的信仰危机,与社会公权力有效运作紧密相关的信仰危机。

  毋庸置疑,权力的信仰来源于领导者、公权力掌握者或社会统治者。依中国人信仰惯习,人们对领导、官员、统治者的信从,根源于他们人品道德的高尚,天人之际,替天行道,足可为天下典范;服从一人,如信一神。官员既是社会统治的权威,同时也是心目中卡里斯玛及其信仰中心,以保证他永远神圣而正确。然而,当这些官员们的道德行径出现差错,楷模失范,那么,其所内涵的信仰范式也随之消失,其象征权力则同时衰落。

  改革开放进程之中,官员们艰难自律,自律无缘,渐渐地失去了庶民百姓的信从与信奉,于是,上至高官,下至百姓,无不选择自己信任的神祗及其信仰方式。所以,对于这些官场巫术与官员信奉,无论私己的精神走私,还是假公济私的巫术般祭拜,这都是一种自我表白:他们手中的权力已经不再受人信用。

  更有甚者,有些地方政府在配备领导干部时,除了政治考核、听取群众意见,还请大师算命,看面相、属相,以决定党政领导是否相配,从而使原来具有道德楷模的公共权力,失去了信仰象征意义。而地方政府的办公大楼,原为世间明镜高悬之地,现在也与民间争夺风水宝地。前期重庆出现的江津“风水门”事件,政府官员竟以“影响政府办公楼风水”为由,要求竖立在政府办公楼对面的合法楼盘停建拆除。为此,该政府主要官员掷地有声,命令房地产商必须拆掉所建楼房,并且说:你跟政府作对,就是作恶云云。由此观之,这哪是在跟政府作对,而是一场官民之间的风水之争、信仰之辩。

  非理性运作的公权力,终究无法使人生信。这种权力信仰模式出自于公共权力,所以它又能用公共权力与民间信仰争夺信仰空间,同时也垄断了稀少的神圣资源,从而出现官民之间争夺风水宝地、绑架佛祖、忽悠神祗的信仰乱象。特别是因为这种官场巫术对于信仰资源的强大影响,进而就会在权力的信仰危机不解决之前,中国社会中信仰危机的阴影就会挥之不去。

  正是由于权力的信仰危机,出自于人们对权力的不信任,因此,解决这种信仰危机之方法,就在于权力的民主化与理性化。舍此,别无他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