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人生:日日都是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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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日都是好日

智慧人生 国学大师叶曼的思想自传

 

  阿拉伯有句俗谚说得好:“不要埋怨玫瑰生刺,应该庆幸从荆棘丛中,长出玫瑰来。”尽管世上事“不如意事十有八九”、“百无一可意中人”,但要知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英文有句话:“可能还有比这更坏的!”只要不挑剔,便会觉得事事都还过得去,如果能够觉得“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那么日日都是好日了。爱每一个人、每一个生物、每一个时间,凡事退一步想,而且乐天知命,就会有个至善尽美的人生。

  人要衣装

  广东人吃在肚里,上海人穿在身上,北京人摆在家里。这南中北三名城的生活形态,给人的印象是如此。依照李笠翁的论断:一世知衣服,二世知居室,三世知饮食。他就人们对衣食住看重的情形,分别出新贵乍富与大家世族。有些爱好“想当年”的朋友们,为了表示自己系出名门,便故意地锦衣华服,刻意地食不厌精,其实那一副肉食者鄙的馋相,绝不比把家当穿在身上的人更风雅,更高尚,更世家气。是真名士自风流,故意地做作,即使做作得异常风雅,也使人觉得雅得俗不可耐。

  我不反对穿着打扮,就经济观点看:衣食足而后知礼义;就文化观点看:上国衣冠,代表的是最高教养;就政治观点看:万国衣冠拜冕旒;就教育观点看:古时是衣钵相传,现代是制服徽章;就个人心理精神看: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就社会处事论人看:佛

  要金装,人要衣装。不要讥笑狗眼看人低,世上多少沐猴而冠者,多少衣冠禽兽者,还不是就仗着那份行头在驰骋纵横。所以无论是正面人要衣装的、反面的、善意的、恶意的,人要衣装,乃千古不移之理。

  在纺织机器发明以前,一件衣服的制成实在不易,所以那时人们的衣服一定要质地好,可以穿个几十年;一定要式样简单宽畅小大由之,方能传诸子孙后世。工业革命的第一件大改革便是纺织机,英国靠衣料发了财,称了霸。两百年来,生产者想尽方法引诱人们消费,衣服的花样翻新,形式变换,愈演愈烈,使人成为衣服架子、时装牛马。爱讲究的时髦人物,认为上半年的衣服,下半年就穿不出去了。欧美国家在太平盛世,有的是闲人、闲钱、闲情,纺织业、服装业合伙打劫,挖空心思去赚闲人的闲钱,那些闲人在闲得百无聊赖之下也就心甘情愿地被他们牵着鼻子走。那种时装战,那股时装潮,在穷而又忙的人看来,觉得实在有些小题大做,无事忙到幼稚可笑的地步。

  我们中国对于服装,似乎不大发生兴趣,好像自古以来就很少变更过。有位大使夫人曾来信拜托我搜集中国服装沿革的资料,找来找去找不到,去请教博闻多识的齐如山先生,齐先生也说,汉唐到明朝的衣服仿佛都不曾有过太大变动。我们试看国画,那些衣袂飘飘的人物,实在分不出是三代以上的人还是元明的隐士。在戏台上,更是乱成一团。假如把赵武灵王编一出戏,他的胡服,一定也会有马蹄袖和红缨帽。

  在中国旧式家庭里,不但老祖母的衣服可以给孙女,男人和女人的衣服,也都可以混着穿。晴雯临死,不是挣扎着和宝玉换穿贴身小袄吗?倒是民国成立之后,大汉衣冠反而真正改革一番,虽然满清被推翻,旗人被同化,可是旗装却征服了我们,旗袍雄踞中国服装宝座四十余年,自从《灿烂的爱》放映后,旗袍更曾经一度侵入国际市场,影响了西方的时装。看情形,除了在长短袖、高低领叉上翻翻花样外,旗袍的祚运还绵长得很呢!

  我们对于旗袍之如此爱好,与其说是保存国粹,毋宁说是打穷算盘。第一,做一袭西装至少要三码料子,做一件旗袍几乎只需蔽体的材料。第二,中国的洋裁师父,大多只会照猫画虎,且往往画虎不成反类犬。他们抓住人家的影子,跟在尾巴后面,闭门造车,造出一些土式洋装,聊以表示不甘落后,所以不登大雅之堂,大家既然不能到巴黎纽约定购西装,又没有创造新装的天才,便仍然在旗袍上动脑筋。流风所被,旗袍在一切西化的激流中,便成了中流砥柱了。第三,中国人的体形不对路,西装要袒胸露背的,我们纤秀有余,丰满不足,旗袍则可以藏拙。

  旗袍不仅会隐恶,而且还能扬善。一个“始终如一”、没有三围的中年妇人,可以把旗袍穿成H状;一个曲线玲珑、三围触目的妙龄少女,则可以使胴体裹在旗袍里比暴露更暴露。

  尽管旗袍穿起来实在不舒服,看久了又确实太单调,不过自经济省事着眼,旗袍是值得赞扬保存的。在台湾,我还不曾见过一位会穿西装的仕女,却有不少懂得把旗袍穿得雍容华贵的妇人。

  不仅女人的旗袍适合中国女人,就是长袍马褂、千层底鞋,又何尝不较西装革履更适合于中国男人呢?中国的男性早已脱离原始动物的形态,个子、块头、神情、仪态,比西洋淑女还更文静秀气,他们穿上剪裁适度的袍褂、粉底缎面的便鞋,个个都如玉树临风,充分表现出东方男性美。可惜的是在台湾连个会缝袍褂的好裁缝都不易找到,而且一袭千金,做套西服亦相差无几。几次迎送国宾的大场面上,许多人穿起国服,上半段袍褂既不合体,再加上下半段的西裤革履,实在不太调和。回想当年男士们穿着长袍平底鞋,洁白的小褂领袖微露在外,慢条斯理地谈文论道,那份潇洒蕴藉的风流,几乎已成梦幻陈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