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帝金屋藏娇的内心独白

除了卿卿我我，能让热恋中男女惬意的，应该还有海誓山盟。那些炙热火辣的表白，揪心撕肺的承诺，以及情意浓浓的相约，总是让人为之感动。在彼时的某个瞬间，似乎茫茫天地之中，独留下二人世界的鲜活与生动。诚然，这种鲜活也许会幻化成泡影，生动终究趋于黯然，蓦然回首，却发现它并不能套现未来的结果。不过这已经足够了，因为它已淋漓尽致的展现过了它的真诚。

与海誓山盟相对应的，往往是食言、欺骗、背叛，以及随之而来的伤心欲绝。情之浓，爱之深，恨之切，这些相近与相反的极致总是浑然一体，互相发酵促进，也通过强烈的反差，制造出让人不忍接受的现实，从而也就有了誓言之外的另一种可能。其实，在路卫兵看来，这并非海誓山盟的过错。海枯石烂式的誓言，本就是一种心情的极端表达，是用实物对未来做出的一个虚拟揣度。只是，人们宁愿相信它的真实而愿意乐在其中。因为那是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环境中，发出的内心最为纯粹的呐喊，是情感升华到顶峰时的一种宣泄，是彼时情景的自然反应。不过，那时的男女不会留意时间易逝、世事无常；也不会想到容颜易老、情难永驻；更计算不到誓言之路的崎岖与坎坷。他们已经完全陶醉在那个时刻不能自拔了。

是的，以后的事，又有谁能说得清呢？即便还有能够兑现的海誓山盟，在置换了空间和时间之后，大多也像重新谱曲的歌词，演奏出了另一番情调。又像年代久远的水彩，不再有当初鲜艳的颜色。它已转化为一种亲情或责任，在不断的回忆中重复加深。这其实已经很不错了。更多时候，它则会趋于平淡，重回到最初的原始状态。又或者让人变得疯狂，做出非常的举动，演变成令人心痛的结局。汉武帝的金屋藏娇，就属于这种情况。刘彻的承诺曾让阿娇欢欣喜悦，而他的最终背约，也让陈阿娇情绪一度失控，最终带着那遥远的回忆，遗憾的离开了人世。

刘彻是爱过陈阿娇的。在他还是太子的时候，他对她做出了两个承诺：我将来要娶你为妻，还要造一个金屋子让你住。赤裸裸的表白，也足见其情感的真挚，这份真挚让阿娇无比感动和向往。应该说，这两个承诺刘彻最后都实现了：陈阿娇成了太子妃，刘彻当皇帝后，她又升格为皇后，同时伴随她的，还有一座金碧辉煌的新居。只是后来的结果，没能像阿娇所希望的那样。金屋的坚不可摧，并不代表情感的永恒，刘彻最终从金屋中带走了他那颗曾经火热的心，却将阿娇的一颗永远锁在了那里，孤孤零零的映衬着四周的耀眼光芒，慢慢在落寞中枯萎、凋零。

金屋藏娇的典故，大家都耳熟能详，但它并非正史记载，而是出自《汉武故事》一书。此书又名《汉武帝故事》，是一篇史传类的志怪小说。即是小说，其中当然会有杜撰的成分，史书典籍绝不会记载诸多详细的生活细节（就连陈阿娇这个名字，在正史中也找不到，咱们为了行文方便，估妄呼之）。然而它也有一定的可信性，至少它是在基本史实的基础上进行的合理的延伸。小说中的人物对话是否有过，这个固然无法考证，但是汉武帝对陈阿娇的宠爱，却是有史可寻的。陈阿娇被立为皇后，武帝“擅宠骄贵”（《汉书》），那是万分呵护甚是喜欢的，这也足见二人最初的婚后生活是非常幸福的。

可以肯定，他们二人是有一定的感情基础的，如果他们远离人群，去桃花源过那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世外生活，他们一定会幸福美满、终老其生的。然而，世外桃源，不过是人们逃避世事的一种理想，是对纯真爱情的一种向往，是苦闷困顿之时的自我解脱。犹如海誓山盟一样，有着诸多虚拟的成分。人是不可能离开人群的，人也不可能彻底隔绝各种诱惑，做到完全的潇洒超脱。刘彻和陈阿娇也不例外。

让刘彻不再留恋陈阿娇的原因有两个：一是美色的诱惑，二是子嗣广延的困扰。若论政绩，汉武帝的雄才大略是被历史所肯定的。政治的老练与机敏，注定了他情感上的多元，也注定了他不会专属于一个女人。情感上始终如一的皇帝，在历史上也曾有过，比如后来明朝的宪宗皇帝，就一如既往的爱着大他十七岁的万贞儿，虽一生政绩平平，却书写了古代帝王在感情世界里的奇迹。从性格上讲，在路卫兵看来，明宪宗在感情上有着强烈的排他性，而汉武帝却没有。他会为了卫子夫而舍弃陈阿娇，没了卫子夫，他还会喜欢上钩弋夫人，就是到了晚年，他仍会迷恋有北方佳人之称的李夫人。他的爱是多元的，情感是波动的。与明宪宗相比，他更像一个饱食人间烟火的普通人。

陈阿娇没有替刘彻生儿子，这也是他们感情淡化的原因之一。母凭子贵，向来是古代后宫的潜规则之一。而作为一个皇帝，刘彻也不会不考虑龙脉的传承、帝国的延续。这让刘彻在面对色诱之时表现得更加坦荡，不再过多去理会阿娇的感受，所以他会心安理得的移情卫子夫。

在这种情况下，陈阿娇也没能控制住妒火的蔓延。她也是饮食男女，也是一个血肉之躯，在皇后光环的笼罩之下，她一样有普通人的情感，有着普通人的七情六欲。她不希望别人抢她的东西，她会因爱成恨。卫子夫的出现，无疑刺激了她这种潜在的能量，在积攒到一定程度必须爆发时，便会做出非常规的举动。万般无奈之下的陈阿娇，最终求助于巫蛊之术，希望藉此来消灭情敌，找回那失去的爱。我们可以想象一下：当刘彻和卫子夫一起酣畅的享受着那曾经属于她的甜蜜与温馨时，陈阿娇却独自一人空守金屋，企盼上天会来拯救她的爱情，这是何等的无奈，何等的悲哀！而事情败露后，陈阿娇被无情的打入冷宫，孤独的渡完余生，又是何等的凄凉！

事情搞到这步田地，我们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刘彻当初的海誓山盟。也许刘彻的承诺并不是阿娇想象的那个样子。那时他们不过是十几岁的孩子，刘彻登基当皇帝刚16岁，陈阿娇更小，14岁，而刘彻说这话时岁数还要更小。一个少男对少女的承诺，这一方面说明了他们情感上的纯洁，绝对的心无杂念；一方面也说明这种感情的不成熟。所谓的金屋，在后人眼里，已经被赋予了更高、更深层次的意义。然而这并不是刘彻自己的内心独白，或许在他的心里，那仅仅是一个实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