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兵：抵制是民意的和平表达(南方都市报 2008-4-19)

■聚焦抵制家乐福事件　　
　　
■中国观察之何兵专栏

　　民间通过短信，正在发起“五一”期间抵制到家乐福购物活动。抵制激发争议。国外有媒体将其定性为中国人狭隘的民族主义兴起。国内有人告诫“那些爱国过度人士一句话：别大脑一热，就剖膛刮肚表明你的一颗‘爱国’红心。首先要知道，一个民族强大、国家强大是源于一帮有‘自由之思想、独立之精神’的个人强壮建立起来的。没有独立思考、不长脑子的想法只有一个结局：离开了欧盟等经济体的中国还真无法玩转；离开他国包容、自由思想的中国人还仅是一个血性不足奴性有余的国度。”我在接受央视采访时曾说，抵制是意见表达的一种形式。从表达自由的角度，我认同抵制并认同外交部就此事发表的评论。因为时空有限，当时没能展开。今借南都一角，发表意见一则。

　　批评者提出：“民族强大、国家强大是源于一帮有‘自由之思想、独立之精神’的个人。”此言不差。但必然清醒地看出，仅有“自由之思想，独立之精神”，远远不足以建设民主和法治社会。自由思想和独立精神必须自由表达。人民表达意见的形式有多种。私下言谈、媒体评论、网络灌水是表达意见的有效形式。我国宪法规定的游行示威以及本次抵制运动，也是意见表达的有效形式——往往是更有效的形式。我确实不能理解，那些口口声声认同言论自由的人们，为何叶公好龙，对人民这种自由表达行为深恶而痛绝？他们的逻辑思维是多么的混乱啊。他们莫非希望人们将“自由之思想，独立之精神”深藏在脑海里，腐烂在肚子里？我必须在此明确提出，压迫和平抵制的实质是压迫自由！对此要有清醒的认识和高度的政治自觉。当然，批评抵制本身属于言论自由，对此也不能压迫。

　　据媒体报道，4月11日，《费加罗报》和法新社报道了中国论坛上发起的抵制去法国旅游、抵制法国货的号召。法国新中间派党议员拉加德回应：“要是8月前西藏问题没有进展的话，最有效的方法将是法国公民和消费者对中国产品进行抵制。”他还说：“他们说我们害怕中国的经济制裁，但中国对我们的依赖才更大。”前引网文称：“离开了欧盟等经济体的中国还真无法玩转。”更有人称，抵制法国产品，是在抵制自由和人权！

　　好一场争议！

　　这使我忽然忆起曾经的一句话：“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中国和法国，究竟谁怕谁呢？答案当然是“谁都怕谁”。我不相信，两国民间发起的互相抵制运动，在经济上真的能制裁对方。我更不相信，抵制运动会将中国与世界断然割断。抵制当然会在一定时期内影响两国人民之间的感情，但我相信，国民之间的感情，不能基于单方的示好。正在觉醒之中的中国人民，确实要勇于说“不”和善于说“不”。和平抵制就是说“不”的最好形式之一。抵制的真实意义不在于经济制裁，而在于表达。法国人捍卫的自由和人权的传统，我是真心赞赏的。正是因为赞赏他，所以要学习他。所以，本次纠纷的核心不在于抵制是否正确，而在于学会抵制和运用抵制，并从中学会表达！

　　由于我国民主和法治建设尚在进行中，民意的表达方式受到一些限制。抵制实质上成为现实政治所能容纳的最为有效的表意形式。在“华南虎事件”中，民间通过媒体和网络，充分地表达了愤怒和不满。但我们依然清楚地看到，陕西“华南虎”就像那泰山顶上一青松，傲然屹立；当地政府面对媒体的狂风巨浪，岿然不动！此事足以说明，民意仅仅通过言论来表达远远不足。民意必须借助更有力的方式来表达。设想一下，如果民间发起抵制陕西旅游，效果会不会更好？如果法律更加宽容，允许人们游行示威，这只让中国人在全世界丢人现眼的陕西华南大虎，是不是会立即倒掉？

　　这次抵制活动无论最终效果如何，作为执政党和政府，都应当看到，充分的民间表达，可以成为政府行动的坚强后盾。当民间抵制在世界范围内广为知晓，政府向有关国家表达愤怒和不满时，就难以被境外媒体恶意丑化为“独裁政府的独裁行为”。我国政府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这是中国人民的意见，而不是中国政府官员个人的意见！胡锦涛总书记曾经提出，执政党必须充分满足人民群众的新需求。落实这一讲话，国家必须从制度上保证人民群众的新需求能够有序并和平地表达和展开。只有让人民群众有序地和平地表达他们的意见，执政党才有可能了解并满足人民群众的新需求。为此，执政党应当进一步解放思想，真实有效地修订相关制度，让人民充分、有序并和平地表达意见。

　　本次抵制事件还值得执政党和政府关注的是，随着中国全方位的崛起，中国与西方乃至世界各国之间的冲突，将会越来越激烈。中国正在改变世界，世界也在改变中国。其间，观念和利益的冲突将以各种形式表现出来。中国与西方的合作与抗衡，将是不得不说的故事！在中国与西方的合作与抗衡过程中，执政党和政府应当充分利用民众资源。奋起的民间社会是政府力量的重要源泉——政府必须与人民“合谋”！而合谋必须基于自由的表达。与西方合作与抗衡，政府不能形单影只，孤军作战！(作者系中国政法大学法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