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暗杀之王”揭秘暗杀行动全过程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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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统暗杀之王”揭秘暗杀行动全过程 5 [ zhenn ] 发表时间: 2010-12-08 11:31:48 [ 发短信 ] [ 回复 ] [ 树状 ]

 

果然应验了天网恢恢那句老话
  这一天是民国二十二年(1933)五月七日。
  一清早,院子里、屋子里都是静静的,一无干扰。全心悬念着六国饭店里的世维兄和王大哥他们,不知道是仍然处于困境中,还是已经有了新进展。我想,等一会儿他们必有电话来。
  又一转念,我不能傻等,期待于人,曷如自己也尽一份力量。
  应该把杨英也找来,需要和他商量一下,同时听听他对这事的看法。因为我有一项构想,可是我说不出来,那就是如何尽其在我的增强实力,因为我们的人力实在太嫌单薄了。万一没有什么很周全的良策,最后一计,我们还可以全体投入,来他个全力以赴!
  打电话给杨英,请他过来一谈。九点不到,杨英刚进门的时候,电话响了。
  一听,是王大哥打来的,他说:“十五分钟后,我可以到达,请你等我。”我本来就在等他,这表示有了新的情况。
  杨英有点骡子脾气,别看他文绉绉的书卷气那么重,一激一将,我们能干的他也会干。我还来不及和杨英交谈,在六国饭店门口专车接应的南谱兄,又有电话来,他告诉我:“他们已经出去了。”他所指的是王大哥和世维兄。我回答他:“是到这儿来,你可以游动游动,一个小时后,也就是上午十点三十分以前,再回原地。”
  说着,王大哥和世维兄也到了。
  王大哥提出他已勾划成熟的两种做法:
  他认为最稳妥的办法,是从天津把他的一位够得上交情的老朋友接到北平来,此人姓侯,河南人,闯荡江湖多年,现在已经洗手不干了,如果此人点头答应,再和世维兄联手,无论对方有几个人,也都不在话下。
  王大哥又补充说:“我知道他手里有家伙(枪),用不着我们操心,无论他答应不答应,我预备叫你大嫂跑一趟,中午以前赶火车,晚饭不到就可以回来了,即使他不肯,也就误不了我们的事。”
  好极了。不错,我在王大哥家里曾经遇见过这个人,四十多岁,结结实实,看他身上的穿戴,好像手里很富裕,就怕他不愿意再涉险了。不过,这总算是个办法。认真地说,这只是一个办法中的前半段。
  王大哥又接着说:“行动之前,我可以上三楼敲门找赵参谋长,如果是副官们应门,我就说前来拜会参谋长;赵某本人应门,我们认识,他也弄不清楚我现在干什么,我就投其所好专找他爱听的说,若是张敬尧自己来开门,无论他是否还记得我这么一个人,我仍然是来看他的参谋长。这样一来,我们的覆查工作完成了。我判断,这不致引起他们的疑心,即使发生怀疑,也不要紧了。我从三楼一下来,世维兄和老侯看到我的手势后,立刻冲上三楼就干,任凭他们怎样防备,也措手不及。”
  是极了,我也这么想,再把我和王大哥的想法糅和在一起,无论是南谱兄、杨英兄,乃至邀请来的侯君,由谁来协力世维兄,甚至一齐登场,这都是一条妙计。
  我们无妨再听听王大哥的另一个办法。
  王大哥说:“应掌柜的不是说,明天要把赶出来的两套西服,送到六国饭店给张督办吗?我们就乘机尾随应掌柜上楼,张某一定要穿穿试试,我们看到目标就干,这样,也可以达到目的。不过,可就牵累无辜了。除非是别无选择,但能有其他途径可循,此乃下下之策。”
  当然,我们一致认为第一个办法最好。于是也就决定了照计行事。
  当王大哥和世维兄将要离去时,杨英也表示,如果用得着他,他愿意立刻跟王大哥一起到六国饭店去。
  为了更仔细地商定此后的工作步骤,我请王大哥多停留几分钟,我综合适才所说过的再加以补充,整个事件的程序应该是这样的:
  世维兄先陪王大哥回家,请王大嫂辛苦跑一趟天津。
  我个人有点意见,请王大哥多斟酌一下:万一侯君不答应,可否借他的家伙一用?还有,假如侯君人不来,而只肯借用他的枪,那么王大嫂一个妇道人家,敢带回来吗?等王大嫂动身之后,还是请王大哥和世维兄仍回六国饭店。不妨利用下午这段时间,再作必要的安排和准备。预计,到下午六点半,王大嫂总可以回来了,届时,但看侯君来与不来。如果他来了,也乐意拔刀相助,就照我们的原定计划进行。若是侯兄不来,但肯于借给武器,也好,我们就由南谱兄、杨英兄一齐上场,拼死拼活也要拼他个结果出来。假如侯君人也不来,枪也不借,真是戚南谱说过的那句话,我们还可以刀斧齐上血汗同流!
  王大哥频频点头。等我说完了,他答复刚才那句话说:“我能肯定的,姓侯的就是人不来,枪是一定肯借。可别小看了你大嫂,带一支枪那又算得了什么。”
  这次谈完了,我们大家握了一次手,约好晚上七点钟到王大哥府上聚齐。
  世维兄他们一同先回王家。
  戚南谱有电话来,我问他昨天晚上说是要买的东西,买了没有?他说买了两三样,等用的时候,哪样趁手就用哪一样。我请他自中午十二点起仍旧停在六国饭店门口接应,要特别注意那扇旋转门。
  我又想到,请他下午六点十五分到北长街来接我,一同到王家去。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我请杨英到外面买几付烧饼、果子,回来一块吃。
中午过后,十二点三刻光景,电话声响,拿起听筒一听,是世维打来的,声音与往常稍有不同,粗壮而又短促,他说:“事情办完了,我和老戚在清华园楼上。”我说:“好、好,马上就来。”
  我手里的电话听筒一时不知放在什么地方才好,心也跳动得很厉害。我告诉杨英说:“我们计划的事,可能已经完成了,请你暂时留在此地,我去听消息,弄明白了,再通知你。”
  我预备即刻报告郑先生,可是一想,不对,应该了解清楚了再说,现在仅仅报告一句“事情办完了”,那也不像话。何况在没有见到王大哥之前,我一个人先报告郑先生,也不合适。既然做了,迟一点报告,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我住的北长街离他们洗澡的八面槽清华园虽不算太远,坐洋车也要十五分钟以上,心里越急,好像拉得越慢,好容易才算到了。
  清华园在北平,是数一数二的澡堂子,在那个时代,算得上设备新颖了。我走过一条穿堂,直登二楼,伙计一看见有客人上来,连忙就往雅座礼让,我问他:“有位白三爷,刚来了一会儿,你给我问问看。”伙计随即用那习惯了的腔调高喊:“白三爷,朋友找。”
  世维在房间里应声,伙计掀开门帘,我看见他们正围着大毛巾,躺在床上休息。世维在抽香烟,老戚在捏脚。
  我跨进一步,先朝他们左右作了一个罗圈揖,作为恭贺,他们也都含笑答礼。我们虽然还没有说什么,已经可以确定是怎么回事了。至此,心情大定。
  世维说:“王大哥是先下去的,大概已经到家了。”我急于想知道事情的经过,可是此地又不能畅所欲言,不如先打个电话给王大哥,等我们四个人聚齐了,一同到府右街见了郑先生再说,岂不是免去很多转折。
  电话摇了半天才摇通,我请问王大哥说:“我们在清华园门口等,就在八面槽街上,如果您的车子在家,顶好来接我们一同到府右街去。您看好不好?”
  王大哥答应来接我们,十分钟左右可到。
  在王大哥的车子上,王大哥问的也是我想问的。还是王大哥先开的口,他问世维:“躺下啦?”世维接口说:“干了他三下子,我看八成完蛋了。”南谱笑眯眯地没说什么,我要听的,也就是这两句。
  郑介民先生见我们四人一齐都来了,虽不感意外,但他绝不会想到我们已经达成了任务。
  待天木兄代表我们先报告了大概的经过后,郑先生真是喜出望外,握住世维的手,抖了好多下。他又把天木兄拉到他身边坐下,再和我、和南谱握过手,这才郑重表示:先代表上级对我们予以慰勉,并致祝贺之忱。在听取较为详细的报告后,除电告南京戴先生外,将立即晋见北平当局复命。
  事态的发展及变幻,并不在我们原订计划之中,也可以说大大出乎我们预料之外的顺利,惟独不可抹杀的一点是:如果没有先前的计划,也就不会产生后来的机运。全部经过的实况是这样的:
  我们在北长街计议已定,决即通力合作登楼一击。
  王大哥偕同世维回到家里,当即把我们斟酌过的意思,嘱咐王大嫂,请她千万要赶下午四点多钟由天津开出的火车回来。
  交代完了之后,王大哥和世维又回到六国饭店。
  这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
  为了安顿可能会来的侯君,也为了便于接近目标,更为了多建立一个据点,决定再开一个房间,最理想的当然是在三楼。
  王大哥把茶房叫来,告诉他:“有个日本同事从天津来,下午可到,要替他预定一个房间,他很好静,顶好是三、四楼。”
  茶房答应先到下面柜台上去问问。过了一会,茶房回来用他练惯了的语气说:“回您的话,柜上查过了,眼目前三楼四楼都没有空着的,明儿也许会腾出一间来,我看二楼倒有一现成的,不如先订下来,等明儿三楼出空了再调换,反正不耽搁您用,您看好不好?”
  不好也得好,王大哥就把二楼现有的一间订下来了。趁着这个机会,赏了茶房五块钱,买个好感,诸多方便。
  王大哥一个心血来潮,忽然想到要去看看那间新房,他也没有说什么,拉着世维就走。
  新订的这间房,在横档上,是在左右两条甬道的交会点,离着王大哥住的一间不远,大约只有二十来步,再往前走,向左一转,就是对面的那条甬道了。
  当王大哥和世维兄看过订下的房间之后,总嫌离着楼梯太远,对我们来说,实在太不方便,可是一时也没有再好的办法。
  看完了房间之后,茶房把房门的钥匙交给了王大哥,连声称谢地先走了。王大哥像似身不由己般,跟在茶房后头也往前走,世维莫名所以,不得不随着王大哥的脚步,也朝前走。
  这时候,他们已经走在对面这条甬道上了。
  走了十几步,在甬道左首一排房间之中,有一间敞着半扇窗子,看见一个人,侧身坐在床沿上,仰着头,对着窗子,手里正在摆弄一个看不清楚的小东西。这个人,长方脸,鼻端高翘,两腮瘦削,留着两撇小胡子,下巴颏底下还有一撮长毛。王大哥眼睛一亮,好像是打了一个闪:咦!那不就是张敬尧吗!
  王大哥又恐看走了眼,停下脚步,扭转身子再一瞄,恰好和那个人打了一个照面,一点也不错,就是他!
  世维兄看见王大哥停了一下,也循王大哥的视线扭头朝左边望去,只看见有个人坐在那里。再扭转头看王大哥,只见王大哥正用手往房里指,连连地点头,嘴里小声说:“就是他。”接着,快步向楼梯口那边走去。
  世维先已会意,继又听得明白,站稳了脚步,撩起夹袍,抽出枪来,对准房里那个刚刚站起半个身子的胸部,砰、砰、砰,一连开了三枪。
  霎时间,眼角下刮到的一丝景象,那个人正倾倒下去。
  世维手里提着枪,大步奔向楼梯。刚到楼梯口,正待迈步下楼,恰巧碰到茶房从楼底下窜上来。世维用枪一比,茶房哪里还敢阻拦,赶快躲在一旁,眼看着世维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世维到了楼下大厅,转身抬头朝上一看,那个茶房不见了,也没有人追下来。再环视大厅,三三两两,却有好多只眼睛,在盯着他。
  世维也不去理睬,昂首阔步,端正地走向大门。
  再说王大哥。他下楼刚走了五六级,已经听到上面的响声,于是加快了脚步,来到大厅,只见有人朝上看,也有人在交谈,顾不了这些,连忙推门往外走。
出了门,眼睛一扫,看到南谱前来接应的车子停在马路对面,还有几辆洋车停在门口两侧候客,往常在门外荡来荡去的那个巡捕,不知道哪里去了。马路上,平静如常,发自楼上的枪声,似乎并没有惊动外面的人。
  王大哥走下石阶,招手雇洋车,跳上去就走了。
  南谱察觉到王大哥是有意地不和他打招呼,一想情形不对,关照司机几句,三步两步就窜上台阶,先用手推推那扇门,还在转,再留心注视里面的动静。
  就在这个当口,世维正好推门走出来。一手拉住南谱的胳膊,一句话也没说,直奔路边。他们两个一左一右,分别打开车门,未及坐稳,司机一踩油门,一瞬间已离开原地朝“水关”那个方向驶去,紧接着一个急转弯,摆正了车头,顺着城墙根,向西疾驰。
  这条路上,一辆车子都没有,除了我们这一辆,对面开来的没有,后面跟踪的也没有。
  当这辆车子经过“日本兵营”的后门时,最担心的,是惟恐他们出面拦截,世维存了一点小心,他把枪搁在腿上,又用夹袍的底襟遮着,以防不测。可是持枪站岗的日本兵,一动也不动,毫无反应。
  前进数百步,再经“美国兵营”后门时,用不着担心了,那个穿戴齐整的美国兵,权作交通警,打手势指挥通过。
  循路右转,再一个左转,是一座牌楼,这就是界限。进入户部街,已经到了我们有主权的土地上了。
  从发现目标起,到此刻为止,全部过程前后不到五分钟。
  南谱兄告知张司机先开到王府井大街东安市场,他和世维兄下了车,嘱咐张司机仍旧把车子驶回修理厂保养,请他先休息一天,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临下车的时候,世维兄拍了张司机两下,以示谢意,不过,这位张司机或许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南谱和世维在熙来攘往的人丛中,步行到八面槽的清华园。
  我在北长街接到的那个电话,就是他们在清华园打来的。
  王大哥从六国饭店出来后,先到东单牌楼平安电影院门口下车,然后又换了一辆洋车回家。他刚刚擦了一把脸,正打算休息片刻,就接到我约他出来大家聚齐的电话。
  这一幕,速度进行得飞快,有韵律、有节奏,丝丝入扣,无懈可击。虽然全部都是事实,倒无妨当作卡通欣赏。
  至此,还留下一项亟待了解的悬疑,那就是张敬尧怎么样了?
  此外,当然还有许多需要交代明白的后事。
  郑介民先生听完了大家的报告后,立即草拟电稿,拍给南京的戴雨农先生,一面整装,马上去中南海晋见何代委员长面陈一是。他起身的时候,约我们晚上一聚。
  王大哥连日睡眠不足,打算回家睡一觉,准备傍晚亲自到火车站迎接王大嫂,还有那位侯先生。
  世维兄,要出城,回家给两位老人家请安。南谱兄再去探听与六国饭店事件有关的消息。
  我要先打个电话给等在北长街的杨英,也有意写个详细的书面报告给戴先生。等到下午,当天的晚报上没有这件事的新闻报道。
  傍晚,戚南谱报告:“六国饭店门前有救护车开来,旋即驶去。”晚上,郑介民先生得到北平军分会的确实消息:“张敬尧已于下午三时伤重毙命于德国医院。”
  全部历程只是限期一周的第五天。
自诩是一件完美无缺的佳构
  民国二十二年(1933)五月八日的日报上,刊登出来的新闻大意是:“巨商常石谷,在东交民巷六国饭店内,遇刺殒命,凶手逃逸无踪。”也有刊出“常世五”这个名字的,惟独不见“张敬尧”三字。
  “常石谷”和“常世五”是两个音近似而字不同的化名,很可能是六国饭店登记用的外文译音。
  隐约记得,在当时的新闻特写中,张某的家人还在掩饰这件事,散布空气,说是意外触电而死亡的。
  事实上,张某中了两弹,都在胸腹部肋隔膜上下,当时未死,饭店召来救护车,就近送到德国医院急救,因伤势已重,再加失血过多,延至下午三点钟毙命。
  我们知道报上刊登的“常石谷”,就是前湖南督军张敬尧,绝不会错。
  张的同伙,也就是住在三楼的赵参谋长和副官们,还有和张某有来往的同谋者,也一定知道“常石谷”就是张敬尧。
  当时新闻纸类之所以不提张敬尧,是因为根本不明了真相,并非有所避讳。又过了一段日子,才渐次有所透露。
  其间,华北最高当局以及北平军分会的处境,无论从任何角度来说,都不能公布这件事,甚至于也不能承认这件事。尤其是顾虑日本方面的无理取闹或借故滋事。
  嗾使张敬尧发动暴乱的日本军方,是“哑巴吃黄连”,一句话都哼不出来,因为说什么都会暴露他们的阴谋,等于是不打自招。
  所以这一件奇案,不久就沉寂无闻了。
  并未查考是经过了多少年,忽然又见有人在报章杂志上谈论这件案子,自此以后,就有不断的发现,一迄于今。这就是影响深远之处。
  根据后续的情报证实,张敬尧的确在三楼开了三个房间,除了赵参谋长之外,还有副官及马弁各一人,连张某本人合并计算在内,一共是四个人。他们住进六国饭店,已有半个多月,与外界颇有接触,虽不进出频繁,来来去去的也不少次数。可见我们的侦查工作还差得远。至于张的左右是否携有武器,留下了一个不需要再求解答的谜。
  张敬尧有鸦片烟瘾,而且瘾头不小,喜欢小古董,如玉器雕刻和鼻烟壶之类,还有一样毛病就是懒:晚上懒得睡,早晨懒得起,甚至于有了客人也懒得见。他之所以另外又在二楼开了一个小房间,用现在的话语来说,是要占有一个完全属于自我的小天地,此外,很难找出其他的理由。
  不能说张敬尧本人没有戒心,因为他做的都是亏负良心的事,不过,他做梦也想不到大限已届,人生的尽头就在眼前了。俗云:“要知道溺坑,一夜都不睡觉。”
  说真的,不仅张敬尧那一面没有料到,就是诛之而甘心的我们这一面,也同样的没有料到。若不是有那么多的巧合,结果如何,还在未定之天。
  另据综合性情报资料得悉:意图制造叛乱和张敬尧同谋的,还有前“五省联军总司令”孙传芳,其时也在六国饭店。
  孙传芳,字馨远,在台上的时节,人称馨帅。国民革命军北伐时期,孙牵制苏浙皖等五省,自封“五省联军总司令”。北伐成功,孙遁迹天津,虽诵经拜佛,谶悔前非,但却未放下屠刀。
  据称:孙传芳住在六国饭店四楼,偕有随从人员,孙、张之间不但时有往还,而且常在一起“密议”。
  当我们根据情报内容进行复查时,孙已逸去。只听说,在张敬尧出事的当天晚上,孙即迁出六国饭店不知去向,当然以逃回天津的成分居多。
  另有不同的说法,是孙传芳拒绝了日本方面的邀约,不肯与张敬尧同流。迨至张敬尧死后,又传日本人再度向孙传芳游说,但为孙某婉拒。
  如以正确处理情报的态度而言,以上两种说辞,都不能予以认定。不过,日本方面与孙传芳打过交道这一点,倒是可以肯定的。
  迨至二十三年(1934),孙传芳在天津某一“居士林”做佛事时,终为施剑翘所刺杀。事缘施剑翘女士之父施从滨,曾任孙部师长,被孙传芳枪毙于安徽蚌埠,因而结成了“杀父之仇”,其中或无政治因素。
  有一本书上说,施剑翘是“军统局”的工作人员,奉命行事。我当时正在平津工作,对此事并无所知,迨至最近遍询诸老友,亦无所悉,此外,也没有具体的数据加以确证。不过,施女士如能忠孝双全,那自然更好了。
  再说张敬尧一案的情报来源问题:前文已经明白交代过,张敬尧住在东交民巷六国饭店,策动暴乱、图谋不轨的情报,是从北平军分会方面交下来的。我个人猜测,向军分会何代委员长提供情报的人,想必是与张敬尧有过接触的,很可能就是张敬尧所要收揽的,甚至于也是对张某有所承诺的人。否则他不会了解内情,洞如观火。情报工作的术语,这种情报来源,就称为“内线”。
  几十年过来,我们始终不知道其人为谁,如果再猜上一猜的话,那么这个谜底是:与张有旧、地位不低,或有兵权、深明大义之士。
  在日本《产经新闻》连载,由中央日报译印的《蒋总统秘录》全译本第九册,九十四页中,有这样一段记载,原文是:
  坂垣首先意图把段祺瑞或孙传芳拉拢出来,但结果失败,接着则找到早年曾任湖南督军的张敬尧乃至石友三等旧军阀接头。
  张敬尧自吹自擂说和宋哲元有深厚关系,向坂垣卖弄,坂垣深信不疑,曾经给予三十万银元的工作费。
  四月十八日(民国二十二年)坂垣密电关东军报告:“张敬尧预定四月二十一日发动政变,宋哲元同时响应。”并且要求关东军为援护张敬尧的行动,加紧南下进攻;可是,关东军则于十九日奉到撤退命令,以致此一策谋未见实现。
  我们引用这段文字,意在便于读者参考。
  我们对这段文字的可靠性,并未深入地加以分析。
  照该书“编辑要旨”所言,从官方文书引用之资料,用“……”,据此,坂垣密电关东军报告的“张敬尧预定四月二十一日发动政变,宋哲元同时响应”这段话,是从官方文书中引用而来,也就是说可以证实坂垣确有此电。至于后来未见实现的原因,究竟是张敬尧吹牛,抑或内中人变了卦,那就很难讲了。
  是否暗示向北平军分会提供情报的就是宋哲元?不能,因为单凭以上的一段记载,尚不足以遽然加以论断。
  事过之后,究竟是谁提供的情报,已经无关紧要;可是张敬尧究竟拉拢到一些什么人,在当时又是何等的重要,岂能不加追究。
  据悉,先不查核张敬尧是如何向坂垣征四郎吹牛,宁肯相信他是在“华北政委会”及“北平军分会”两大军政机关的内部“获有内应”。好在张敬尧一死,这般人顿失凭借,也就不再发生作用。而军政当局既已剪除了祸首,消弭了一场可能发生的大变,为适应处境之维艰,自以不加深究为上。
  这是属于高阶层“政治运用”方面的事,应不再深入论列。
  且看日本军方,他们在此一阶段的基本方针,是以军事威胁配合所谓的谋略运用,真实目的是企图在华北制造一个“满洲国第二”的傀儡政权,并逐步实现他们的侵略野心。所以日本军方,全面的支持此一计策。这里所指的“全面”也者,包括日本参谋本部、陆军省、关东军、天津驻屯军、天津特务机关、北平特务机关,以及日本驻中国公使馆武官室等单位。可警惕的是:邪恶的“人算”,敌不过正义的“天算”,却以张敬尧的授首,爪牙丧胆、宵小匿迹,而粉碎了整个阴谋。因之缓和了华北的紧张局势。
  以上评估,可视为对成败得失的一项自我检讨,或许因角度之不同,尚有其他的看法。
  张敬尧一案,我们受到北平最高军政当局、南京特务处(第二处)戴雨农先生的双重奖励。
我所喜悦而觉得非常畅快的,尚不只此一端,因为我一直把“六国饭店”看成帝国主义的象征,在“六国饭店”内制裁汉奸,我认为是一举两得--既打烂了“那个”,又除掉了“这个”。有这种想法未免透着几分稚气,那就允许我自得其乐吧。
  世维兄虽在事后描述现场情景时,显得相当兴奋,但在其后,就很少再谈起这件事了,甚至于不愿意再触及此类问题。我明白,这是属于心理上的一种死结,没有干过行动工作的人,没有亲自动手杀过人的人,很难体会到其中的况味。
  如果有人说,某某人有种、敢干,某某人擅长于行动工作,以后就让他多做这类工作吧!那就错了。相信一个心理正常的人,绝对不会视杀人如吃菜。所以我要郑重地强调一句,千万不能忽视“政治信仰”或“工作信念”这项因素,因为这才是动力。
  王天木大哥更豁达了,当时,在他身上,似乎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一样。在他八十五岁的那一年,我问他还记不记得四十多年前六国饭店那件事,他却津津乐道,而且历历如绘。
  郑介民先生特别重视这件事,除多方对我等奖掖外,在谈话、演讲、上课、训示中,也时常举以为例,以励来兹。总之,在他的心目中,我们几个人都是好的。尤其对待我,更是呵护备至,关爱有加。若干年后,有一次,在我走向“酆都城”的半途中,他一手从死亡的队伍里,把我拉了回来。这是真事,将在第二部中再写。
  张案做后不久,接到正式通知,我已由“革命青年同志会”的“会员”,提升为“三民主义力行社”的社员。同时,王天木、白世维均准直接加入“力行社”为社员。当然,这是由于郑介民先生的“保举”。
  我和白世维编入同一小组,自从参加“革命军人同志会”,并经过“军会”、“青会”合而为一以来,这才开始参加小组活动。
  记得,我们同属于一个小组的,有宪兵第三团长蒋孝先、宪兵第四团长吉章简、宪兵营长韩文焕、宪兵第三团团附丁昌等,小组长是吉章简老大哥。我们这些人之所以编入同一小组,大概是“同行”的关系吧?
  印象较深的,每次小组开会,都是郑重其事,绝不流于形式。
  写到这里,有一句憋在肚子里几十年的话,我想还是说出来的好。就在张敬尧案成功后不久,戴先生又来北平,我们谈起“力行社”的事,他曾经指示我说:“重要的还是'北平站'的工作,希望你不要花太多的时间参与'组织活动'。”
  对于这句话的意思,我不能深问,我自行推敲的结果,得到八个字的解释,那就是:“本位至上、合作分工”。
  这是当时的情形。此后若干年,我也听到些个“闲话”,据说,在“力行社”内部高级干部之间,也免不了“争强”与“斗胜”。其实,这种现象,在任何一个团体中,都会发生,的确算不了什么。
  就在戴先生此次北来,他决定将“北平站”的编组予以扩大,成立了专事行动工作的“行动组”,由白世维同志任组长,并加强社会活动,由戚南谱同志主其事。随后,又增派基本干部多人来平,以加强实力。
  张敬尧一案,至此告一段落,在“军统局”的工作中,已列入首页。
  剩下的,还有一点余绪,颇饶人情味,不得不记。
  有一天,王大哥陪着我和世维兄,去拜望应元泰西服店的掌柜应元勋。
  起先,他绝口不提六国饭店张敬尧这桩事,不是他不明白,很可能是老于世故,不愿意惹麻烦罢了。后来,还是王大哥委婉地表达了我们的歉意和谢意。
  应元勋什么都没说,他低着头闷声不响地走到后面,提了两套做好了的新西服出来,轻轻地往柜台上一摊,这才说:“请你们看看,这两套衣服,叫我送到什么地方去?向谁收钱?”他说完了,竟哈哈大笑,一定要拉着我们去吃饭,说是由他做东,为我们摆一席“慰劳宴”。
  不错,因为张敬尧做衣服、试样子,才暴露了行藏。应元泰西服店掌柜的,在无意中给予我们莫大的协助,才得成功。这真是一次“巧合”,也无妨说是“天意”。
  一个生意人,能如此豪迈、豁达,实在难得。
  二十七年(1938),北平沦陷,我有任务再到北平,虽在他门口经过,可是不敢进去,惟恐连累了他。
  三十七年(1948),我又在风雨飘摇中,率部驻扎于北平,在他柜上做了一套中山装和一套军服。记得那年春节,应掌柜的邀我们几个人吃了一顿颇有名气的“谭家菜”。在座的有白世维兄,当时,世维兄正是北平市警察局副局长,他的职守是维护地方治安。此际,“东交民巷”依然还是“使馆区”。
  转瞬又是三十多年,不知道应元勋老先生可安泰否?但愿他多福多寿,得吃得喝。
  此外,还有一件许愿还愿的事,也得给人家一个交代。
  就是接到紧急命令的那天夜里,王大哥要到六国饭店开房间,为了便于掩护,造个借口,费了不少唇舌,才拖了“莳花馆”的姑娘--飞龙小姐做幌子,前去蒙事。果然顺利地开到房间,一点也没有引起疑端。
  且说那天晚上,王大哥偕飞龙小姐到六国饭店,到了二楼之后,稍作停留,就打发司机送飞龙回去了。临行之际,王大哥哄她说:“过一半天,我们一定来捧场。”
载凤凰网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