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想起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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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振武
一安在报纸上看到高中同学三十年聚会的通知,知道机会终于来了。
一安在农村读完初中,上高中转到市里。刚来时,很新鲜、很好奇,很羡慕,也很敏感。人家把夜了个说成昨天,前个说成前天,把明个叫明天,过了明叫后天。他不敢轻易张嘴,怯生生试着学说。一次他壮起胆子大声说,后天真热呀。大家一愣,他又认真重复了一下,还是把前天错说成后天。大家哄地大笑,老师也忍不住扭过脸去。当时他顿觉脸上热辣辣的,简直就是土老冒一个,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低人一截的感觉。有个调皮的学生竟给他起了个“后天”的外号,气愤,窝火,也很无奈。也就是从那时起,暗暗咬牙一定好好学习,考上大学,进城当市民,混个摸样给他们看看。尽管那时没有聚会之说,更没有再过三十年我们来相会的承诺,但坚信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聚会开场时。有同学别出心裁提议,每个人回忆一段高中时最逗乐的事,其意寻找话题,点燃记忆之火,活跃气氛,引起共鸣。
一个说,一次把笤帚放在虚掩的门上,给同学闹玩,谁知挨砸的竟是教英语的女老师,弄得老师大红脸。有同学惊讶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坏蛋呀,真是小贼子不打,三年自招啊。于是有人忍俊不禁,笑得前仰后合。
一个说,夏天中午好到河里游泳,老师下午用指甲检查学生肚皮,结果自己每天挨批评,因为肚皮干后,画出的道是白白的。有同学就说,对对,我也被画过,你要不说还真忘了。说着有人就撕他的衣服,想看肚皮。立刻引起一阵哄笑声……
轮到一安时,他想了想,咬咬牙讲出了那个把前天说成后天的笑话,讲出了那个不堪回首的“后天”外号。不料讲完后并没有人随声附和,更没有预期的笑声,一个个愣愣怔怔的样子。有同学就说,怎么不记得呢?大家也纷纷摇头。那件事一直就像个梦魇,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怎么你们说忘记就忘记了呢?
有同学小声说,这个人是谁?
一安愤懑的情绪腾地窜起,原来你们压根儿就没把我当个灯儿呀?他倔强劲上来了,梗起脖子一字一句帮着他们回忆。我就是拴住,穿方口鞋,穿粗布衣服,转学过来的那个农村孩子呀。看着一个个疑虑的样子,索性一口气抖露个干净。拴住是以前的名字,到市里上高中嫌土气,就改成现在的一安了。
这时忽然有人问,你也叫一安?怎么和市政府的一个局长名字一样啊。底下就有人哧哧发笑,窃窃私语。
突然有同学惊叫道,就是他,在电视里见过呀
整个聚会哗地像开了锅,紧接着不约而同惊呼,想起来了,终于想起来了。
当一双双手争先恐后握住一安时,他不知道他们究竟想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