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府拖欠工程款 承建人躲债难回家（记者调查）

2008年07月01日 　 来源：人民网－《人民日报》
本报记者 周 朗 李 鹤
前不久，本报收到广东雷州市莫文海的来信。他说，自己拖欠了数百名民工的工资，又得罪了市政府，2005年以来一直有家不敢回。
我们随即赶赴当地调查。
承建工程，被拖欠360万元
莫文海是雷州市水利水电建筑工程公司（下称水电公司）职员，负责公司第二施工队的工作。1998年至2001年，第二施工队完成了水电公司分别向西湖工程指挥部、治旱工程指挥部承领的西湖水库安全加固等4项水利工程中的部分施工任务。
为了能拿到工程及工程款，莫文海作为乙方曾与甲方雷州市水利局和水电公司签订《协议书》，约定：乙方按照甲方的要求装备机械设备，并列为水电公司的财产登记管理，经协商一致可统一调配使用；甲方必须对乙方所装备的机械负责，保证给乙方正常分配施工任务；在工程进度款不及时的情况下，乙方必须垫资按时按质完成甲方分配的施工项目，不影响进度，但甲方必须在所有施工收入中按垫付时间顺序给乙方结付工程款；对乙方所垫付的工程款，从施工项目验收之日起，甲方按尚欠工程款总额给乙方计息，月利率为2%。
尽管签订了《协议书》，但还是发生了拖欠工程款的情况。莫文海说：“我们施工队负责的工程均按时竣工并通过验收，交付有关部门使用至今。我们完成的工程总造价为1218.12万元，有关部门支付了857.6万元工程款，尚欠360.52万元。从2002年开始到2005年，我多次找水电公司、市水利局和市政府，催讨工程款，他们或称没钱支付或者相互推诿或者避而不见，总之拒绝付款。在拖欠的款项中，有172万元是民工的劳务费，涉及400余人；其它是欠的材料费和银行贷款。巨额欠款造成我沉重的债务负担。民工经常来我家闹，砸东西，口头威胁，我担惊受怕，四处躲藏。迫于无奈，2005年5月，我将水电公司、市水利局和市政府告上法庭，湛江市中级人民法院受理了此案。”
判决生效，本地执行遇阻力
2005年10月9日，湛江市中院作出判决：雷州市人民政府尚欠莫文海工程款3605200元及利息（按银行同期同类贷款的利率计算），限于本判决发生法律效力之日起10日内付清；水电公司和市水利局应支付尚欠工程款的利息（按月利率2%计算，扣减市政府已承担的利息部分）。在上诉期内，三被告均未提出上诉，也不履行还款义务。
为打这个官司，莫文海向法院支付了5万多元案件受理费，又花了近10万元律师费，官司赢了仍拿不到钱。同年11月28日，莫文海向湛江市中院申请强制执行，该院立案执行并扣划了雷州市财政局预算外资金专户资金67.8万余元，但是，由于受到种种干预，湛江市中院迟迟不能执结此案。
指定执行，财政局存款被冻结
2006年2月21日，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作出《民事裁定书》：“本院经审查认为，执行法院在执行上述案件过程中受到干预，符合指定执行的条件……裁定如下：一、湛江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的（2005）湛中法民二初字第13号民事判决由茂名市中级人民法院执行……四、茂名市中级人民法院在收到案卷材料之日起6个月内执结上述案件，并向本院执行局报告执行结果。”
然而，此后半年多，茂名市中院没能执结此案，却在2006年9月14日作出一纸“裁定”：“该案在执行过程中，为便于本案的执行……指定茂名市茂港区人民法院执行。”
在茂港区法院负责执行工作的副院长曹跃进告诉我们：“接受指定执行的任务后，我院多次派人去雷州市，想和雷州市政府及有关部门商讨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案，但始终不能如愿，连各方坐下来好好商谈的机会都没有。”
鉴于被执行人既不履行生效法律判决，又不与申请执行人达成执行和解协议，拖欠莫文海工程款一案迟迟不能执结，今年3月3日，茂港区法院冻结了雷州市财政局一个银行账号内的700万元存款。
欠钱不还，市政府当“老赖”
对于茂港区法院的做法，雷州市财政局多次提出异议。到底该不该冻结这个银行账号内的存款，两家正在各自举证，向上级主管部门汇报，等待裁定。
我们相继采访了市水利局、法制局、财政局有关同志，发现一些很有意思的现象。
市水利局参与了几个工程的运作过程，对具体情况最了解，可是对法院判决却表现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作为该案被告之一，该局甚至当时都没有派人出席庭审。市水利局相关负责人接受采访时说，莫文海参与施工的4个水利工程都是公益性质的，只能靠政府拨款，“我们的责任只是管理”。据他们介绍，几个工程都是省里立项并拨付了大部分工程款，拖欠的部分主要是市里的配套资金没到位。其实水利工程欠款也不是只欠莫文海一家，市政府每年都会拿出一些钱分付给欠款对象，2006年付给莫文海3.9万元，2007年付了3.19万元。这点钱相对于巨额欠款来说，实在是少得可怜。
该案拖欠工程款的主要偿还者——另一被告雷州市政府委托市法制局副局长辛其峰参与此案诉讼。她接受采访时说，“我是以一般委托人的身份参加庭审的，欠莫工程款是听水利局汇报才了解的。在没有上诉的情况下，政府应该履行判决。但是，我们的财政很困难，曾做出一个‘承诺’，前提是要求茂港区法院协调莫文海免收拖欠工程款的全部利息，此事没有下文，肯定是莫文海不同意。”
相比前两者，不在本案被告之列的市财政局却表现得最着急。副局长苏兄和莫颂军接受采访时承认，因为拖欠工程款，财政局被法院强制冻结的存款不止这一笔，有的数额更大。他们说，雷州人都知道政府的财政情况，对配套资金绝对不能到位应该心知肚明，莫文海承包工程时应该考虑到这点。水利局其他工程队也都欠着款呢！
调查中我们了解到，在雷州市，政府拖欠工程款不是秘密，很多人都知道政府已为此多次被推上被告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