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之第3章:偷天换日(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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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回忆并不愉快,我显得有些郁闷。
倪曼突然打破沉默:“李响出事儿了,你知道么?”
我点点头:“老九跟我说了。”
倪曼盯着我的眼睛:“他怎么跟你说的?”
我觉得有些奇怪:“他说因为嫖娼,赶上严打,被抓了。”
倪曼眼神游离地笑了:“也没说错。”
我察觉不对,倪曼似乎话里有话,就追问道:“到底怎么了?”
倪曼离开栏杆,走了两步,回头跟我说:“是嫖娼,不过是老九。李响是替他坐的牢。”
那天老九带着李响到邻省一个县级城市去谈笔业务,虽然数目不是很大,但是后续的常年利润相当可观,以至于老九要和李响亲自出马。
老九他们先在当地最豪华的酒楼请客户吃完了燕翅鲍,然后又跟他们来到一家什么“富豪夜总会”唱歌,因为客户说这里的小姐漂亮、年轻,当然,最主要还会玩、敢玩。
那天晚上宾主尽欢,大家都做到了不醉无归,而且谁也没有空手而归,都买了小姐出台的钟。令人遗憾和不解的是,老九糊里糊涂把自己的名片给了那个陪他一夜风流的小姐。不知道是报应还是他们运气太背,第二天中午时分来了几个警察,不分青红皂白就将老九给拘走了。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不禁有一丝疑问浮了上来,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倪曼是何等聪明之人,立刻就知道我在疑惑什么:“这些都是李响告诉我的。”
事发之后,李响立刻跟到了公安局,折腾了俩小时,才又见到老九。老九十分沮丧地告诉他,那个小姐被抓了,顺便把他供了出来,并把他的名片也交给了警察。李响当场就打电话给他们当地的客户,要他们立刻想办法捞人,对方拍着胸脯满口答应,两人这才放下心来。
但是没多久,客户就打通了李响的电话,告诉他爱莫能助,现在是严打,说白了就是各局都有自己的罚款和劳教指标,谁求情也没用。两人当时心都凉了,那个客户在当地还是有点背景的,如果真如他所说的话,事情看来真的麻烦了。警察进来要李响交罚款5000元,并且告诉老九他要进行半年劳教,如果筹不到罚款,那么就劳教一年。当时警察拿着老九的名片斜着眼睛看了看,说你不会没钱吧,大老板呢。
老九跟警察说身边没有那么多现金,要李响回省城取去,大概明天上午回来。警察考虑了一下,点头同意先把老九拘在派出所,等明天交了钱再说。
老九悄悄地跟李响说:马上去找倪曼。
倪曼笑了笑:“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了?”
我点了点头,没出声。
“李响找到我的时候,我也大吃了一惊。然后马上打电话给我老公,我们约在一家茶馆见面。你知道我老公是干什么的了?”
“听老九说过,是公安局的局长对吧。”
“严格来说,是省公安厅的准副厅长。我老公听了之后,立刻拨了几个电话,完了之后摇摇头说很麻烦,这次撞在风头上了。他们那里刚刚有个副局长在这件事情上因为给人通风报信被抓了典型,撤职查办,你说谁还敢顶风作案?”
“李响听了之后脸都白了,问还有什么办法。我老公想了想,说进去是一定要进去了,最多就是进去之后,过了这俩月风紧的时候,想办法尽快把他捞出来。”
“李响闷着头拼命抽烟,过了一会儿,下了很大决心,说我替九哥去坐牢行不行?我和我老公都愣住了,我老公盘算了一下说这倒不是不可行,反正警方要的是指标。不过哥们儿你自己要想清楚。李响说我想清楚了,九哥不能进去,否则很多事情就麻烦了。我无所谓,小老百姓,说完还呵呵地笑了笑。”
“我老公叹了口气,交待了他一些细节,就让李响连夜赶回去了。李响走后,我老公还说,你这个同学真是讲义气,这种兄弟真是没的说。”
李响回去后,跟派出所自首说实际上那天是自己嫖的娼,不过是恶作剧把老九的名片给了小姐,自己应该受罚。警察也知道这里面事有蹊跷,但是一是懒得追究,二是李响又塞了一条中华烟给他,就迅速办了罚款手续,放了老九,将李响抓去劳教。
“老九回来的时候,红着眼睛要我老公尽快把李响捞出来,花多少钱都无所谓。我老公说,这么好的哥们儿,你不求我我也帮这个忙。估计李响大概过俩月就能出来了。”
倪曼有点讽刺地笑着:“看,这就是你的好兄弟老九。”
我无暇理会倪曼的态度,心里十分难过。
10
整个下午我都显得心事重重,为李响难过,为老九难过,也为我自己。
吃晚饭的时候,倪曼有意岔开了话题,谈到了学校的一些人事,平白又多了许多感慨。
“对了东楼,你还记得那个王主任么,就是一直保你的那个?”
我点点头:“记得啊,那次校刊风波如果不是他,我可能真的会被人害死。毕业前我还去他家坐过,不过他似乎不是很开心。”
“说了你可能不信,他自杀了。”
我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你记得吧,我们快毕业的时候他结婚了。他娶的是我老爸的一个世交的女儿。婚后生活很不如意,后来他居然跟一个女学生搞到一起了,有一次私会的时候被他老婆捉奸在床。他老婆挺狠,把他们俩赤条条堵在床上,还带了一群学生和一些学校领导。”
我听得禁不住咬起牙来。
“后来没多久,王主任就在自己家的厕所吊死了。”
我闷着头喝了几杯酒,心情越发郁闷起来。
晚饭后在倪曼的要求下,我们又找了个酒吧坐了坐,喝了点红酒。
送倪曼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车在她的别墅前停好后,倪曼没有下车,转过头看着我:“不上去坐坐?”车里开了暖气,她没有穿外套,贴身的羊毛衣薄薄的,被她高耸的胸脯撑得十分性感。
我笑了笑:“抱歉啊,今天心情真的不好,李响的事儿还有王主任,心里堵得慌。”
倪曼笑了笑,靠近我:“东楼你在打什么主意我很清楚,不过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你跟我讲感情也好,缓兵之计也好,都没用!”
“我想要什么,你应该很清楚。你说是余情未了也行,你说是一口气没出也行,无所谓。”
“所以东楼,绕弯子没用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谁让山不转水转,你又转回来了呢?”
我一直听她说着,没有出声。因为我不知道这时候能说什么,否认还是接受?我不知道,所以我只能选择沉默。
倪曼笑了笑,穿上外套,拿起包打开车门,迈步走了出去。
关车门前,她又探身进来,在我耳边说:“好好考虑,我等你电话。”说完在我耳边轻轻呵了口气,咯咯地笑着关上了车门。
我发动车子,一路狂奔。
回到住处,我叫吧台送了一瓶酒上来,一个人喝起闷酒来。
大约一点多钟的时候,石方打了电话给我,告诉我研讨会进展得很顺利,技术团队也基本培训完毕:“现在万事俱备,只差合同了,哈哈!”
我默默地听他讲得兴致勃勃,振作了一下说:“合同应该没问题。”石方在电话那头显得很高兴,挂上电话前还问我这边有没有什么好玩的,我告诉他有,很好玩,等合同签下来做现场开发时,带他一起去玩。
挂了电话,我又喝了两杯酒,拿起手机准备给倪曼电话,我把她的电话一个号码一个号码输进去,觉得十分艰难。
但是十一个号码终究是拨完了,看着手机上那个绿色的接通键,我心里矛盾万分,最后还是按了红色的取消键。挂了电话之后,我先是把手机摔在地上,接着愤怒地摔了几个玻璃酒杯,但是由于铺着厚厚的地毯,我的郁闷没能得以痛快地宣泄。老九说得没错,倪曼这女人太疯狂,这次她是势在必得要报复我!我又该怎么办?
突然,手机在地毯上跳动起来。我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犹豫着拣了起来,来电显示上闪烁着老九的名字。
11
电话接通后,老九笑嘻嘻地说:“东楼,老爷子回来了,我跟他聊着呢。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去接你。”
我在黑暗中感觉到一丝光亮在靠近:“那好啊!”
老九挂电话前又问了一句:“车子没弄脏吧?”
我愣了一下,骂道:“你脑袋被猪咬了是不是?”
老九哈哈大笑。
那一晚,我整宿没睡。第二天老九来接我的时候吓了一跳。我看了看镜子里的我,胡子拉碴,眼睛通红,加上整夜地抽烟,嘴唇也黑黑的,的确有点吓人。我叹了口气,开始洗脸刷牙刮胡子。
老九开车拉我到市里去,路上,我睡着了。醒来后,车在老九家门口停着。
老爷子看起来慈眉善目,说起话来却是滴水不漏,不怒自威,显然在场面上是个长袖善舞的角色。听完我详细的叙述后,老爷子叼着烟斗不出声,闭目思索。
过了良久,老爷子睁开眼,沉吟着说:“这件事情也并非无路可走,但是要去跟倪市长硬碰硬,怕是谁都没有好处,搞不好两败俱伤,最后渔翁还得了利。”
“我们要想办法绕过一些看起来必须要走的路。你们在北京有关系么?”
我想了想,老唐一定有,而且他现在人就在北京,于是就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老爷子眯了眯眼睛:“有件事情我可是有言在先,如果这个项目做成了,老九的公司就是你们今后的硬件提供商了。当然,我是指在省内。你不妨先考虑清楚。”
我愣了愣,老九坐不住了,站起来跟老爷子说:“爸,我跟东楼是哥们儿,这不合适吧。”
老爷子淡淡地笑了笑:“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而且,生意就是生意,你想让你的朋友欠你一个永远都还不清的人情债么?”
我道了声歉,到外面的院子里给老唐打电话,老唐盘算了一会儿,咬咬牙答应了这个要求,并问老爷子什么时候到,我说定下机票我会给你电话。
接下来的事情很顺利,我帮老爷子定好机票他就飞去了北京,而我则留守在当地伺机而动。
这期间,我曾经跟老九提起过想去探望李响,老九摇头拒绝:“你认为李响愿意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你么?”我想想也是,只好叹了口气作罢。老九欲言又止,似乎想要告诉我事情的真相,但是终究没有出口。
12
三天后,尘埃落定。
老唐在北京拿到了一个批文,批文的内容意为该项目的实施具有行业启蒙作用,建议与具备行业经验的开发商合作,做好标杆试点云云。这个批文意味着为我们清除了所有竞争对手的障碍。而且随着批文而来的是一笔拨款,也就是说,金融系统全力全资投入此项目,以便将来项目申报的完整性。这样一来,地方政府的那部分投资不需要考虑了,而且,项目的性质已经从合作变成了系统内部的事情,地方政府理论上无权过问。
倪曼曾经打过几次电话给我,我都掐掉了没接。我想,我跟倪曼的这个梁子算是打上死结了。
签约的当天晚上,我请老九喝酒,喝得大醉。在我们都还清醒的时候,我把一个信封塞给了老九,里面是一张50万的支票。绕过地方政府的这一招是老爷子支给我们的,老唐能这么快顺利拿到批文,老九的老爷子也功不可没,因为那笔拨款是从他们集团以基金名义融进去的。另外,按照老爷子的要求,坐下来后我们就草签了一份硬件代理商的协议。老九一再表示了抱歉,我拍拍他的肩膀,微笑表示无事。
这之后我们开始放怀畅饮,对于整件事绝口不提。
关于这件事,老九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倪曼把事做得太绝,你小子又太倔。”
关于那个信封,我也只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孝敬老爷子的,我就不登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