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之第7章:爱情电影(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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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唐也笑眯眯地看着我:“怎么样?一切都顺利吧?”
“还好,不过这次时差倒得不好。”
我们站的地方是中信的四十多层,看下去人和车都有蚂蚁的感觉。我看到我们原先所在的写字楼就在不远处矮矮地伫立着。
“东楼,你说我们这次是租还是买下来?”
“怎么会突然想到要换地方?”
“是这样。我们北京的项目要启动了,另外又签了两个城市证券公司的系统改造。所以下一步还要大量招人,地方显然是不够用了。”
“又要招人?”我心里默默核算了一下,“大概要招到多少?”
石方接过话来,“根据项目的工作量来估算,大概还要招50人左右。除去我们这次招生很快会到位20多人,还要招20多个有一定工作经验的熟手。”
我点点头,心里下意识地对如此迅速的扩张感到忧虑。
“但是这么大量的技术人员比例,在中信租楼是不是成本太不划算了?我们可以考虑在软件园那边成立研发中心啊。那边我有关系,再找一下华总,我有把握可以拿到一年免租期和两年的半价期。”
老唐走过来搂住我的肩膀:“这也正是我今天要跟你们商量的事情。上市的事情我们必将提上日程了。我已经得到十分确切的消息,国内创业板的开放指日可待,而我们作为软件行业的领军企业,机会可以说十分之大。那么我们下一步就是要融资两轮,把资产在上市前进行重组。我们目前的固定资产部分很小,对下一步融资前的准备不是很有利。而且我前段时间在北京跟两家很大的机构基本谈妥了合作意向,准备成立合资公司,在一些行业外延的硬件生产方面要作些投入。这些对我们将来上市的整体包装都是非常有必要的。因此……”
“因此我们需要相当大的资金量?”
“对。所以我最近有一系列的打算,是关于融资的。稍后我们找个时间开会讨论,其中第一步我们就是要借这次搬迁,一是提高形象,二是贷款购置一部分不动产。然后合适的时机再以产权抵押出去,进行二次融资,把我们的流动资金滚起来。”
我有些迷惑地说:“为什么我们不现在就跟风险投资接触?我这次在美国也接触了两家赫赫有名的风投机构。用风投的钱不好过我们自己去贷款融资?”
老唐笑了笑:“我们如果以现在的状况去谈风投,真是太亏了。举个不恰当的例子,我们就是把粗加工的产品以半成品的价格卖掉了。为什么我们不去借点钱把它精加工后按照精品的价格出手呢?”
石方在旁边也开口道:“其实我跟东楼的顾虑差不多,这样会不会风险和负担太大?”
老唐说:“没有风险哪来的利润?跟了我这么多年,你们真要把身上的书生气洗掉些才是。”
整层楼光线很暗,只有窗边有强烈的日光照进来。我们三个说话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在楼层里回响着,还有我们吞吐的青色烟雾缭绕着。
石方问道:“这层楼原先是什么公司?怎么忽然之间就撤走了?”
老唐把脚下的烟头踩灭:“好像是一家做外汇的还是做期货的,赔了,赔得一干二净。”
我笑了笑:“接过来会不会不吉利啊?”
老唐用力挥了挥手:“怕甚么!我们的命肯定比他们硬,哈哈!”
停了一下,老唐出神地看着窗外,缓缓地说:“做生意就是这样,你要永远记得你脚下踩着的是别人的尸骨,淌着的是别人的鲜血,这样你才会提醒自己,我不能输,如果我输了,有一天我就会成为别人脚下的尸骨和鲜血。”
窗外夕阳西下,残阳如血,照进来室内,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08
我跟谭剑铭坐在天河城七楼的西餐厅喝红酒。
谭剑铭抽着我从美国带给他的古巴雪茄,笑眯眯地。
我出神地看着对面的中信,谭剑铭他们的公司就在中信60多层,有着3层之多,都算是中信广场的大客户。
“你们真的决定要买中信的楼?”谭剑铭眯着眼睛看我,身子埋在舒适的沙发里。
我抓起他的包砸过去:“靠!电话里不都跟你说了么!”
谭剑铭笑着躲开,坐直身子,顺着我的目光看出窗外:“东楼,你看中信广场像什么?”
“像什么?像写字楼呗!”
谭剑铭笑着摇头:“再看看,再看看。”
我疑惑地又看了看:“靠,你个淫贼,你不会想说它像那什么吧?”
“嘿嘿,一点儿都不错,就是像男人的阳具。你看两边副楼的比例和位置,不就是配套的睾丸么?哈哈。”
被他这么一说,我越看也觉得越像,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谭剑铭接着说:“我可不是信口开河,这座楼可是有日本人的股份的,设计据说也是日本的设计师。日本人对生殖器是有崇拜情结的。”
转过头,他认真地看着我:“你们这么做,可是负担不轻,看来老唐是真的准备走资本运作的路线了。不过我觉得你们目前这个阶段这样做,风险大了点儿。”
我点点头:“我跟石方也是这个顾虑,但是老唐坚持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谭剑铭说:“你们做软件行业的确原始积累太过薄弱,也许这个途径是个办法,不过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谭剑铭沉吟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我帮你问问价钱,看底线能去多少。”
我知道他神通广大,就笑着点头。
红酒喝得差不多的时候,谭剑铭才把手里的电话放下,这一通电话足足讲了半个多小时。
“怎么样?能便宜多少?”
“你们去跟物业谈的多少钱,他们的最后报价?”
我报了个价码给他,他笑了笑,点头,然后重新把雪茄点上。
“哈哈,东楼,我们有机会发笔小财了。”
看我不解,他拉过一张纸,在上面划了几个数字,说:“我有渠道可以拿到比你们现在的价格低八个点的条件。”
我大吃一惊,“便宜这么多?怎么可能?”
谭剑铭喷着青色的烟雾:“我自然有我的门路,嘿嘿。然后,你觉得你们公司直接去谈还能砍下来多少?”
我想了想,实话实说:“撑死了,再砍下一个点,就这我也没有太大的把握。”
“那好,你跟公司说你可以拿下比最后报价低四个点的价格就好了,已经是功臣了,这起码给公司省了几百万了。”
我愣过神儿来:“剩下四个点呢?”
“我们分了它啊,我要想独吞还会跟你说实价啊,靠。”他又把身子窝回沙发,“正好我又想换辆车玩了,剩下的给东莞的那个小妹妹买栋楼算了。”
“我说东楼,你那辆本田也该换换了。拿到钱换辆好的,剩的在珠海再买套房子,把咱爸咱妈也接过来享享清福。”
我沉默了一会儿。的确,一两百万唾手可得。这不能不说是个诱惑。毕竟做了这么多年,公司虽然风生水起,但是谁也没有一次性在个人腰包里装过这么多钱。
看我不出声,谭剑铭大概猜到了我在想什么:“得了哥们儿,你们公司这一点绝对有问题。不给大家在物质上极大丰富,怎么刺激大家再去拼啊,你要知道,人就是要越有钱才会越喜欢钱,知道么?就靠那点儿事业心,迟早有你们疲倦的一天!物质的刺激最有效!”
我笑了笑:“不行,这钱我不能拿。我拿了我不知道以后怎么面对老唐和石方。没办法,该着我不能发财,呵呵。”
谭剑铭骂了我一句,没再出声。
“你的两个点我可以跟公司说,没问题。”
谭剑铭淡淡地笑:“别扯淡了,我也不要了,你丫我是不想以后跟你赚这些钱了。不过有机会倒是要把你拉过来跟我一起干,真他妈让我放心。”
我还想说什么,他伸手过来捶了我一拳:“行了别说了,我们之间要是这么谈钱就没劲了。我能伸手横眉竖眼要钱的朋友多的是,可不差你一个。”
我一口喝掉杯里的红酒,骂道:“不过,想想这笔钱,还真他妈的心动,哈哈。奶奶的!”
谭剑铭看我,无声地笑。
买单出门的时候,谭剑铭搂着我,特别紧。
09
公司召开高层会议,老唐宣布了近期一系列资本运作的计划后,反对声占了绝大多数,多数人都觉得太过冒险不可为。
在最后举手表决的时候,我跟石方犹豫再三,还是投了赞成票。毕竟,我想我们还可以也必须要理解老唐的良苦用心。
我俩的表态使得最后的决议得以顺利通过,老唐看着我们,欣慰地笑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微笑着看回老唐时,嘴里突然有说不出的苦涩。
两个月之后,我们顺利搬迁至中信办公。最终是以首付五成,其余按揭的方式买下了这一层不动产。
公司搬迁后上班的第一天,谭剑铭、海群和华总等一些朋友都派人送来了花篮表示祝贺。同时上门送花篮道贺的还有两家风投公司广州OFFICE的负责人,不过奇怪的是他们送来了三个花篮。
我一边把他们请进会议室,一边留心去看花篮的落款。上面写着加州华人商会,心里大概猜到了几分。
我把老唐和石方请过来一起沟通,双方聊了许多概念性的东西。两家风投表示愿意联手对我们进行两轮投资,重视程度令我们都有些吃惊,最后他们留了资料,约好过阵子再过来谈具体事宜。
回到我的新办公室,这里比我以前的办公面积至少大出了四倍,十分宽敞,而且巨大的落地窗看出去令人心旷神怡。
我靠在大班椅上闭目养神,忽然听到笃笃的敲门声,回过头看到石方站在门口做绅士状:“萧总,我可以进来么?”我骂了他一句,俩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石方拿起我桌子上的烟给自己点上一根,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东楼,你这次出国卓有成效嘛,那两家风投公司似乎颇有诚意。”
我也拿过烟来点了一支:“他们不是对我们有诚意,是对钱有诚意。现在国内创业板开放在即,一批高新技术企业上市的架势简直是呼之欲出,他们不过是看准一家投钱进去占住股份,等到一开盘就抛出去变现而已。”
石方说:“那也是,大家各取所需。不过,那个华人商会怎么也对我们这么热情,难道他们也有什么可图?”
我心里隐隐动了一下,沉默地抽了两口烟:“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毛毛么?”
石方眯起眼想了想:“记得记得,你大学时的女朋友对吧?”
我点点头:“嗯,我在美国碰到她了。”
石方惊奇地说:“不会吧,这么夸张?”
我把前因后果大致跟他讲了讲,他睁大眼睛,一边听着,一边不住地说:“靠,真够浪漫的。”
等我说完,石方笑着问我:“怎么样,要不要我跟老唐说等上市之后,在美国开个分公司把你流放过去?”
我笑了笑:“靠,你就想把我踢走。唉,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很糊涂。”
“糊涂?不知道下面该怎么办?”
“那倒不是,而是我现在弄不清楚我对毛毛到底是份什么样的感情。这次见面之前,我一想起她,心里就觉得很痛。可是这次见面过后她向我暗示了她依然还在爱着我,可是我却不能确定自己的感情。”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我觉得她似乎那么熟悉,但是又是那么陌生。”
石方沉默了一会儿:“东楼,我想,时过境迁,你对她的那份感情已经像块化石一样,封存在过去的记忆中了。就像一块琥珀,你们的爱永远地停留在那一刻,一旦敲开,可能很快就会碎裂。”
我心里既茫然又难过,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石方把手里的打火机抛来抛去:“东楼,顺其自然吧。你们并不是没有机会了,不过可能大家要重新认识重新开始,而不是重拾旧梦。”
夏日的午后,窗外没有一丝风,一切都似乎静止在那里。太阳照在地上和建筑物上,白花花地,十分耀眼。而就在这么一个午后,许多忧伤马不停蹄,纷沓而至,踩在我心里最柔软的那块地方,踩痛了我还来不及难过的心绪。
10
我将美加之行关于硅谷的部分感受整理了一篇文字性的东西,提交给上级主管部门并随手投给了一家热门的IT杂志社。我在文章中除了写到硅谷成功的主要因素,还很真诚地写到:
“硅谷是我们研究高科技园区的有价值的实例。作为信息社会的雏形,高科技人才的家园,硅谷既是乐土也是苦海。高科技公司之间竞争残酷,表面上是高利润的事业,其实也暗藏高风险,成败往往在一瞬之间。”
“硅谷成功的背后,也曾付出环境污染、家庭解体、文化贫瘠以及难以克服的阶级差别等沉重代价。因此,美国人说:硅谷只有一个,或许将来也永远只有一个。硅谷人从事的信息产业和他们的行为方式,为未来社会的经济结构和文化形态提供了有益的样板。”
“关心和支持中国高科技事业发展的人不可不知道这段历史,我们还应该始终注意其新的发展趋向,作为我们的借鉴。”
这天上午我正在布置手下的人做我们公司杂志的创刊号时,华总打电话给我说带了一批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来我们这里参观采访,问我欢不欢迎。
我打着哈哈说简直受宠若惊,这就列阵接驾。华总哈哈大笑说20分钟后到。
说实话最近这段时间各类颁奖包括给企业的、给个人的时有出现。邀请参加各种论坛、会议的请柬堆满了文件篮;各路风投机构嗅觉良好,蜂拥而至;银行也不甘人后,上门帮我们出主意解决流动资金的融资方式;还有各大高校邀请我们到其校园宣传演讲,顺便召开校园招聘会。至于投到我们公司来的个人简历更是雪片一般,多不胜数。
石方对于这一切变化感到十分不适应,我在各类场合把他宣传塑造成盛世软件的技术领头人,把老唐树立成我们的精神领袖,在我看来,虽稍嫌夸张,但也算得上贴切。
对我个人来讲,我除了对多数重复性的事情逐渐厌倦和反感以外,更多感受到一种企业开始走向社会的兴奋。
所以华总这类事情我们最近也接触了不少,故而毫不慌张。我迅速安排人做好准备事项,迎接客人到来。
人到了之后我才发现这次的阵仗相当之大。几家杂志都是重量级的刊物,电视台也是一些影响力颇大的国家级机构。于是我拒绝了一个人讲话,把老唐和石方都搬了出来。
采访完毕后,老唐和华总都是第一次见到我在媒体面前的表现,颇为讶异,石方是见惯不怪了。
老唐说东楼你可以啊,这么多镜头对着你还侃侃而谈,一遍就过了。
华总也说,不错不错,刚才那些记者都说这边拍得最顺利,萧总配合度很高。
石方却说,这家伙是人来疯,遇强则强,越大场面他越兴奋。
寒暄几句后,华总到我办公室去坐,坐下后他拿出一本杂志来翻开给我看,原来上面刊登了我的那篇关于硅谷反思的稿子。
华总说:“写得很好啊。看完这篇文章,我真的觉得你应该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我笑:“现在做的这些事情我也喜欢啊。”
华总看着我,忽然微笑:“也许吧,不过我想你终究会明白,有些事情到了身不由己的地步时是一种悲哀。更何况,许多东西不过是过眼云烟,一旦风云突变就会散得一干二净。”
我听得莫名沉重:“大哥你今天怎么了?”
华总长嘘了口气:“好了,一时感慨而已。其实人在局中,往往都是说一套做一套。”他指了指外面的一堆记者,“我这不还在帮你制造云烟么?”
我们俩一起笑了起来。
我按桌上的座机,要办公室主任安排记者们的午饭和礼品。
他问我什么规格,我看了看华总,华总耸耸肩,我想了想:“就东海吧。你陪他们去。”
回过头我跟华总笑了笑:“我们俩去喝粥?”
华总点头:“好,我们去喝粥。”
11
项目的增多加大了人员招聘的工作量,人员的流动性也居然开始增加。
这天谭剑铭从楼上下来看我,我正苦口婆心地跟一位技术骨干沟通,原因是他提出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