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我的未来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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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我的未来在哪里?作者: 特约撰稿 胡贲 发自上海 2008-05-26 14:12:56 来源:南方周末网络专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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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国哀悼日三天,火炬离上海最近的日子里,Monica开始回望她的上海。她来自黑龙江,在上海工作、生活了8年。“生活在上海这个城市,会让你忘了还有人过着那样的日子。”她说。
她说的不仅是四川地震的灾区,还包括从报纸上看到的其他人的生活,从黑砖窑到凉山童工。“我 们公司食堂里,每天丢掉的饭菜有两手推车,给他们的话,都可以算是美味了。”她说的时候很平静,这次四川地震,她很揪心,也捐出了一笔不小的数目,但她没有哭。8年以前,她刚刚到上海的时候,在公交车上读到《南方周末》的烟台海难报道,她泪流满面,哭得不能自已。
在当代中国的叙述中,“上海”经常与“白领”联系在一起。上海移动会给每个新到上海漫游的手 机发去短信:“欢迎您来到时尚之都上海”。这里有着全国密度最高的写字楼,里面工作着全国密度最高的白领们,写字楼底下是全国密度最高的连锁便利店。他们 中大多数人每天的工作时间都超过10个小时。中午,他们会三三两两地从密度最高的写字楼进入密度最高的便利店,买些盒饭酸奶,一边吃饭一边聊天,然后回去 继续工作。2007年北京师范大学的一个调查表明,上海的“白领”们,70%存在“过劳死”的威胁。
彼得·德鲁克说,现代资本主义的一大特点是,由于价值创造的重心从蓝领工人转向管理者和知识工作者,蓝领工人们的工作时间越来越短,而“白领”则被迫不断延长工作时间。在我们这个为积累财富而疯狂的国度,蓝领们依然在生产线上气喘虚虚,白领们在电脑前也熬得面色苍白。
Monica是这万千白领中的一员,她每天早上6点起床,赶公司的避高峰班车从浦东到郊区的 公司上班。理论上下午四点下班,但她很少7点以前离开办公室,周末也经常加班。“八小时以外,有一半的时间属于八小时以内”。这样的日子,她已经过了4 年。她在公司负责现金流控制,现在已经是这方面的老手了,“多少年的陈年老账,一直对不上的,只要努力一下,就对得一分钱都不差。”她没有自豪,而是一脸的疲惫。
但她还是热爱这座城市。在这里她找到了公平,只要你努力,就能有体面的工作和收入。她找到了宽容,“我在上海见过最丑和最美的人,他们都在这里过得很好。”她感受不到传说中的上海人的排外,“我们公司里,管理层和办公室里绝大部分都是外地人,生 产线上反而是本地人多。”这里干净,整洁,现代,时尚,这里是她家乡的反面。
作为中国第一代独生子女,1978年出生的Monica从没有遇到过什么大风浪。从小她的父 母就宠着她,从没有为物质发愁过,工作了也几乎从不关心钱够不够花。在生命的前25年里,她只关心爱情,友情和亲情。“房子,车子,这些物质上的条件总觉得是顺理成章的。”她回忆说。
随着年纪增大,Monica自己的“顺理成章”都还没实现,婚姻反而“顺理成章”地成了Monica妈妈最大的心病,几段失败的感情之后,老太太看不下去了,专程为了此事从老家来到上海,帮助女儿寻找姻缘。甚至去了人民公园——这是上海的父母相亲场所。
“太高,将来会看不起我们儿子的。”Monica身高168cm。
“我们只找本科以上学历的。”Monica在西安混了四年大学中的三年。
“有没有上海户口?没有上海户口免谈。”Monica的妈妈只能摇摇头。
“越发失去年轻,美貌等资本的时候;越有了独立思想、成熟的人格,反而越清醒自己的选择目标,也就更难找到对象。”她本人倒是并不着急。
她喜欢读书,也会去参加各种活动,旅游,打羽毛球,游泳,骑马。她身边的人也都差不多,她可能更罗曼蒂克一些——在西湖旅游时,她把脚放进西湖清澈的湖水里,然后就这么躺在湖边;下大雨的时候,她会冲进雨里把自己淋湿。“周围的人,甚至当时的男朋友都不能接受,认为我是疯子”。她们后来分手了。
无论就全国还是上海的范围来说,Monica的收入都绝对在中位数以上。直到两年以前的感情失败,她才开始审视自己的生活,买房自然是望洋兴叹,生活条件再要有所改善也很难。“很多人都是这样,外表光鲜亮丽”。这句话,她重复了好几遍。
没有人做过这方面的调查,但如果把全中国所有人按照收入排名,除了前20%的人以外,全国的 人都有着和她一样的忧虑,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穿着不一样衣服,出入不一样的餐馆。Monica甚至羡慕老家的农民,他们有自己的土地,住在自己盖的房子 里,守着庄稼和家人——尽管她的月收入是这些农民的好几倍。
延安路高架两边鳞次栉比的写字楼里,到底有多少人和Monica一样呢?上海这座光鲜亮丽的 城市早就将自己掏空给外地人了,但除了少数的幸运儿,大部分人只能参与这场盛大的party,没有心情,也没有能力坐下来享受,他们只能眼巴巴地望着节节 攀升的物价和房价,跌宕起伏的股价。专家和官员们告诉Monica,期待每个人都买得起房子是不合理的。
30岁了,Monica对上海的归属感越来越少——她喜欢这儿,但她不觉得自己属于这儿。她把原因归咎于自己的性格,她从没有太努力地去争取任何事情,也因此只得到了仅够维持生活的现状。现在,她越来越不满足于在上海的生活,期待改变——父母的 年纪大了,独生子女的她是否应该承担起“反哺”的责任?工作越来越缺乏挑战性,每天机械地重复着烂熟于心的流程,她要不要放弃这些“没有意义”的工作,去 教书?去当志愿者?现在,她还没有答案。
Monica读书的时候并不是个好孩子,也从不关心政治,但现在她试着去理解,到底是什么原 因让她“顺理成章”的想法成为泡影。她开始阅读网上的各种意见。去年,她递交了入党申请书。这和利益的考量无关,在一家合资公司,党员并没有什么现实利 益。她的朋友问她说:“你觉得你真的了解他们吗?”Monica说,“我觉得我理解”。
她的思想小结没有通过,直到现在,她还只是“入党积极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