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泽辉谈古今牙雕收藏

本帖最后由 greentea 于 2010-4-25 00:11 编辑
谈到象牙雕，人们除了备感其材料的珍贵外，还常会对历代匠师们的雕刻技 艺惊叹不已。在象牙雕收藏方面除了要从用料来判断其价值，专家还认为需 要从做工及造型等因素来判断收藏价值。然而，许多人对于象牙雕的用料与 制作仍然是知之甚少，市面上关于象牙雕的书籍也没有对其作详细介绍。因此本刊特意对话中国高级工艺美术师莫泽辉先生，通过介绍和对比古今象牙雕技法来谈象牙雕收藏，其中透露了不少分辨仿品及如何保存象牙雕的技 巧，同时也为我们揭秘了 “鬼工”象牙球的制作。
请问牙雕的价值主要是以年代、 工艺或是其他哪个方面来衡量？
莫泽辉：物以罕为贵。年代越远，存世的牙雕越少， 其价值当然越高。当代牙雕行业中，由于技艺后继乏人， 对大师级的精品也会引起博物馆和收藏家的重视，给 予高价收藏。此外，用料量和工艺也是重要的价值衡量。 象牙原料本身就价值不菲，同样的用料，雕成象牙球 与雕成其它品类的牙雕就大不一样。
牙雕与骨雕、木雕、竹雕、角雕 等在技法上有哪些不同？如何判断出用动物角质或其 他材质仿造的牙雕，象牙材质本身是否有些特性，通 过特殊处理能制作出其他材质不能做出的效果？
莫泽辉：牙雕与骨雕、木雕、竹雕、角雕的雕刻技法 基本相同，都运用锯、钻、凿、锉等刀具来雕刻。故 牙雕艺人一般可同时兼做骨雕、木雕、竹雕、角雕等 工艺。在20世纪60年代前，未有电动雕刻机械使用， 广东牙雕制作时使用的雕具，除了通用的锯、钻、凿、 锉外，还使用一种特别的手握刀具，在凿成一定坯形的基础上进行轻快的推刮或扫刮，使雕刻形象更加细 致和顺滑。但推广使用软轴雕刻机后，这种独特雕刻 技法就普遍被取代了。虽然如此，由于软轴雕刻机的钻头穿透力强，去除牙料时能随心所欲，操控自如， 令雕刻的形象更加准确生动，玲珑剔透，工艺技术质 量大为提高，充分表现出象牙雕刻的美感。
象牙有牙皮，牙皮的颜色主要有黄皮、白皮两种。 每种牙皮的厚度都不同。黄皮最薄，轻手锉刮即可除 去;白皮最厚，有0.2 cm左右，与皮下的牙质有明显 区别。制作牙雕时，为了色泽一致，通常先除去牙皮。 由于用料大小是衡量牙雕价值的重要因素，有的牙雕 制品为了尽量利用天然牙料的体积，会在最大限度处 保留些许牙皮。牙雕制品留有牙皮,虽然感到有些瑕疵， 但它不失为确认真象牙的可靠依据，亦为收藏者所接 受。特别是猛犸象牙制品多会保留一处有牙皮的位置，以方便外销时的过关检验。
象牙材料去皮后，均呈不太纯的白色，有的偏黄， 有的偏红（这种牙就称为"血牙”，特别受人喜爱）。 其实，每支象牙的色泽都有微妙的差异，在一大堆剖 开的象牙料中，要找出色泽完全一致的相当困难，除 非是同一支象牙所出的，这就给牙料镶嵌带来了难度。 如果一件牙雕制品镶嵌较多，又找不到色泽接近的牙 料，制作者会采取漂白的方式，将整件制品漂白，令 其色泽一致。
原支的象牙呈新月形，而每支象牙的弯曲弧度和 口径大小都有所不同，若能找出一对形状大小几乎一 样的象牙，其价值就更难能可贵。
象牙质地细賦，硬度适中，光泽柔和，纹路纤细， 是制作玲珑精巧的高档工艺品的天然好材料。象牙的 皮下实体布满粗细不一的条形牙纹，竖直面观看时若 隐若现，其纹路顺着牙的弯度贯穿全牙；横截面则见 网状花纹，有凹凸感。越近牙皮处则纹越粗，越近牙 心处则纹越细甚至几乎不见纹。人物脸部雕刻最忌出 现在横截面处，因为网状的牙纹会造成"大花脸"。
一般市面上出现的人工合成的化学仿品，也试图 仿制出“牙纹”效果，但若在放大镜下观察，就会发 现其纹路过于规整、刻板和无变化，且无凹凸感，其 材料重量也相对较轻。
骨、角制品，材质上没有象牙那样的天然纹路， 没有象牙那般的光洁滋润。骨材内含骨髓油脂，曰久 会滲出发霉，但经过脱脂、漂白的技术处理，也容易 仿成象牙材质的外观效果，故这种骨雕已成为仿象牙 雕的主要方法。要辨别象牙制品的真伪，重要的就是 观看其纹路。
象牙的特性除了纹路之外，还有以下三个特性： 一是柔韧性。象牙锉成很薄的牙片后，质地会变 得柔软而有韧性,能弯卷自如。如做成纸片般薄的舌刮， 可弯成U形。晋代以来用象牙薄片编织象牙席，就是 利用这个原理。同类的还有牙丝编的宫扇，它在清代乾隆间开始出现，同样价值连城。
二是吸水性。象牙虽然质硬，但能吸收水分，经 过浸泡的象牙，质地也会变软，所以有时遇到太硬的 象牙，先浸泡一下，就容易用刀。在干燥的环境下， 失去水分的象牙，则会收缩，收缩不均匀时便产生爆 裂现象，影响了牙料的利用价值。故在制作过程中要 防止北风吹入，否则会边制作边爆裂，使产品报废。 同样，观赏牙雕成品时也要避开北风。室内摆设牙雕 时要注意保湿，一般的做法是在密闭的玻璃橱柜里摆 一杯水，使牙雕得到水分的滋润。
三是沾色性。象牙容易受油性颜色沾染，尤其是 红色。时间越长，渗色越深而不能消除。故手触牙雕 制品要干净，切勿沾染油性签字笔之类的颜色。
从技法方面来看，牙雕每个时代 的风格特征是什么？现在牙雕的技法是否有拓新？
莫泽辉：远古时期，牙雕与骨雕就是姐妹工艺，在几 千年的发展过程中，受到每个历史时代的文化影响， 牙雕造型逐渐由简单到繁复,技法由粗矿到细膩。其中， 以清代的牙雕最为奢华繁缛，一些高难度的技艺手法 经已失传。例如雍正、乾隆时的劈丝编象牙席、象牙 扇，早已失传；清代还有象牙球球面车薄至不足0.3cm、 并在多个孔穴上嵌饰圆形通花盖以增加魅力效果的秘 笈，至今仍无法解读，引人猜想。
在当代，象牙球的镂空层数多至50多层，达到 史无前例的制作水平。象牙画舫的造型也是层次丰富， 变化多姿，规模空前。精巧玲珑的象牙蟹笼，则是参 考金木雕蟹篓巨制的浓缩和再创造。
我们在拍卖场上不时会看到一些 添加彩绘的古代和近现代象牙制品，请问当时对牙雕 添加彩绘是出于什么原因呢？为何我们现在看到的大 部分牙雕几乎都没有添加彩绘？
莫泽辉：象牙制品的彩绘，原是清代广东牙雕艺人的发明创造。由于清代皇族和达官贵人最爱欣赏色彩绚 丽的艺术品，广东牙雕艺人投其所好，便在素白的象 牙工艺品上添加彩色（又称为茜色)。由于象牙很容易 吸收色彩，染上色后会渗入内里，染错了很难擦去， 弄巧反拙，故加色需凭经验，极为小心谨慎。浏览故 宫的藏品，我们会看到贡品中有很多加彩的广东牙雕， 如清代〈广州十三行图牙屏>、〈群仙祝寿塔〉、〈慈禧 寿礼龙船》等。清代雍正以后，陆续有15名广东牙 雕艺人被召进宫，为皇室效力，制作牙雕极品。清末， 皇室崩溃，宫内的牙雕艺人流落京城民间，将牙雕的 宫廷技艺（包括添加彩绘技艺 > 继承和发扬开来；而 牙雕的加彩技艺在原创地广州则无人熟悉和传承，反 而认为那是北京的传统技法。于是，"你搞你的彩色雕， 我搞我的象牙球"成为广州牙雕业界认识上的一大误 区。目前，北京牙雕老艺人多已年迈，制作牙品也不多， 处于濒临失传的境地。故目前在市面上看到的牙雕是 甚少加彩的。有行家认为，牙雕加彩固然可增加观赏 的吸引力，但不加彩色也有好处，既可充分表现象牙 天然色泽之美，也更利于辨别真假象牙。
那些制作规模较大的牙雕，看上 去并不是单用整支的象牙雕制而成，而是由多个部分 镶嵌而成，那么这种镶嵌技法是否有什么讲究的地方？ 如何做到看不出是拼接或镶嵌的？制作这种大型的牙 雕过程有什么难度？什么时候大型牙雕大量出现？
莫泽辉：大型牙雕通常用口径粗大的非洲象牙来制作， 但象牙最大的口径就是18cm左右，制品超过这个范围， 就要通过镶嵌技术来扩大其规模。镶嵌通常有以下几 种情形：
一种是以一整支象牙为主体，辅以少量镶嵌。例 如，石山桥是保持全支象牙的自然形状，以通景式雕 刻手法，将园林、山石、楼台、花草、人物等内容进 行造型布局。为了造型生动灵活些，也会适当镶嵌一 些树枝、云带、鸟雀等飘出牙形外。这种做法，行内叫做"破形"。
一种是以一段象牙为基础，按照造型、内容的需 要加以扩充。如：盆景、花瓶、宝塔、船舫等，或多 或少有镶嵌，使视野空间宽阔。
一种是由众多人物、动植物、亭台风景造型有机 拼成一体,制作成大牙球柱或“群仙贺寿”、'‘福禄寿喜”、 '‘十二生肖"等综合景观场面，镶嵌范围较大。
这些超过天然象牙形状和体积范围的牙雕造型， 人们明知是通过拼镶而成，但制作完成后却要让人找 不出镶嵌痕迹，就要讲究心思和技巧。例如牙雕盆景、 花瓶、花篮上，那些伸展开来的花枝，除了要求镶嵌 得相当紧密外，还要巧妙通过枝叶的交搭来遮挡嵌接 口，让人左看右看都找不出缝隙，犹如同一整体所出， 如此等等。如果容易看出镶嵌破绽的，就像魔术表演 被识破一样，这件牙雕的价值就会大打折扣。
牙雕镶嵌技术早在清代就有出现。乾隆时，在薄 至不足0.3cm的薄皮牙球壳上，就在其中10个孔穴口 上镶嵌了与球形非常吻合的镂通花纹圆盖，其技术难 度颇高，令人惊叹不已。同治间的十三层象牙塔、光 绪年的象牙祝寿龙船等，也充分运用了拼镶技术。20 世纪70至80年代，拼镶的大型牙雕大量涌现，优秀 作品有《大观园观灯》、《南海明珠>、《群仙祝寿》、《唐 明皇游月宫》、《双凤朝阳大画舫》等等，这些巨制的 用料量在100至200公斤之间。制成后，或选送国家 及省市级展评，或被远销海外，或被国内外博物馆、 收藏家收藏。
谈到牙雕，人们总会想起有“鬼工”之称的象牙球，请问象牙球究竟是怎么雕刻出来？ 另外，从史料中我们知道，在宋代就出现球内雕成二重的象牙球，清代牙雕匠师们也曾有雕成过十来层的 象牙球，那么这些象牙球的雕制手法是否与现代的雕 制手法一样？象牙球在技法上从古至今的发展又是怎样？
莫泽辉：象牙球雕刻之所以被称为"鬼工球"，是由于 它的雕法神秘莫测，有鬼斧神工之妙。在雕刻前，需 要将一段按尺寸规格截下来的象牙材料套进镟床的夹 具上，手握车刀，脚踩皮带车床的轮轴，进行打孔、分 层。操作过程是这样的：先是在车成圆球的象牙球面上 画出若干个分布均匀的圆形穴口，然后在穴口中心用宽 口车刀对着球心方向伸入，车成一道道同心圆锥形的孔 穴。再就是用另一种窄口车刀横向剖划出一层层弧状的 薄壁，当每个孔穴同样完成这种操作后，相应的每一层 会分别连贯成薄球壳。于是，大球壳套小球壳，小球壳 套更小的球壳，这样可套出十几层乃至几十层，且可以 任意方向转动。之后，还要在活球的每一层分别雕镂不 同形式的花纹，使牙球更添艺术魅力。这个难度极高的 民间工艺奇迹的问世，显示了中华民族的善于发明创造的聪明才智，历来受到中外人士高度评价。
据史料记载，在宋代就出现“内车二重，皆可转 动”，享有"鬼工球”美誉的象牙球。一个"车”字， 揭示和验证了它就是借助车床操作的工艺。象牙球起 初可能是光身套球，到了清代，出现了球内外镂通花 纹的技艺，象牙球才真正成为艺术欣赏品。清代乾隆 年间,也曾出现了十几层的雕花象牙球。清代嘉庆年间， 广州牙雕行业成立行会，车工和雕工分家，这种分工 更显得业专艺精；象牙球的孔穴由6个、8个、11个 发展定型为14个，分布更加匀称合理，球面浮雕和 内层镂通花雕制得更加精致和纤巧。至当代，象牙球 仍是我国风格独特的优秀传统工艺品牌。
许多人说牙雕最适合在南方保存， 这是为什么？还有传闻牙雕如果因为干燥出现裂纹可以泡在水里能自愈是否属实？
莫泽辉：象牙从象体脱落时原是含有一定水分的，故 有温柔润泽之感。南方气候较湿润，能维持它原先存 在的环境，故最适合保存。反之，北方气候干燥，实 心的象牙材料会因表面水分失去而爆裂。有传闻：牙 雕如果因为干燥出现裂纹，可以在泡水后自行愈合。 其实这是一种假象和误解。有裂纹的象牙受潮后，它 吸收水分膨胀了，裂纹的缝隙被挤迫紧了而貌似愈合， 但风干后依然会回复开裂状态。要想它不再裂开，还 应保持湿润环境。
古牙雕往往会呈茶色和酱色，那么后期仿制的颜色如何辨识？
莫泽辉：牙雕日久露光存放，牙面会受光影响而成茶 色和酱色。所以现在我们看到清代及以前保存下来的 牙雕多是这种颜色。今人做仿古效果时，是用香火熏 黄或茶叶水染成茶色；虽然仿旧了，但颜色不沉实， 始终不可能有被岁月风化而变旧的古味。当然，这要 凭自己的经验来鉴别。
在市面上会看到这种现象：有多 件牙雕在内容形式、尺寸比例、形象表情和立体雕刻 效果等各方面均完全一样，无可挑剔，请问这些牙雕 都是手工雕制或复制的吗？
莫泽辉：牙雕是减法工艺，材料一经劈凿就无法还原， 手工制作过程中还有不可预见的种种变化因素的影响， 无论作者的技艺是如何的灵巧和高超，都不可能重复 雕镂出一件件内容形式、尺寸比例、形象表情和立体 雕刻效果完全一致的制品，除非运用三维仿形机。目前， 这种仿形机的高精度克隆技术已经不是秘密。单独的头像、半身像或坐像等造型不太复杂的制品极容易用 仿形机复制，产生"翻模"效果。可见，这类制品的收藏价值之低亦是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