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人:翦伯赞 吴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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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人:翦伯赞•吴晗
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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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4月14日,我国著名历史学家翦伯赞先生诞辰110周年纪念大会在北京大学举行,其铜像同时揭幕,《翦伯赞全集》也正式出版发行。今年,也是他被迫害致死的40周年。
翦伯赞(1898-1968), 湖南桃源人,维吾尔族。学生时代参加“五四”运动,后留学美国。1926年学成归国,参加北伐战争,并于1937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从1940年起,受周恩来直接领导,在重庆、上海等地从事统一战线和理论宣传工作。解放后任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兼系主任,北大副校长。
1945年,他在重庆得见心中伟人暨同乡毛泽东,其后,或因公或因私,与毛见面颇多。
他在史学上著述颇丰,建树甚大,尤其值得称道的是,1961年,“左”倾当道,他针对当时历史研究中片面强调阶级观点等问题,先后发表了《对处理若干历史问题的初步意见》和《目前史学研究中存在的几个问题》等文章,提出要重视历史主义的正确意见。
文革开始后,在被陈伯达、康生诬为“池浅王八多”的北京大学,他同其他500多名“反动学术权威”一样,过了两年被批斗的日子。其中的“罪状”之一是为吴晗鸣冤叫屈——因为他说过,“为什么要对吴晗同志那么粗暴?乱打棍子,乱扣帽子,这样搞,以后没有人敢写历史剧了!”“吴晗是我的老朋友,解放前他反蒋,他拥护党,拥护毛主席,连他都要整,所有进步的知识分子都会寒心。”
1968年,在党的八届十二中全会上,毛泽东以他特有的幽默说,“翦伯赞是讲帝王将相的,我们要想知道一点帝王将相的事,也得去找他,这些人都是有用的”(见陈微主编的《毛泽东与文化界名流》人民出版社出版),并发出了“对资产阶级的学术权威也要给出路,不给出路的政策不是无产阶级的政策”的指示,而且特别提到“对北大的翦伯赞,冯友兰要给出路。”
但在两个月后的12月20日,军宣队指定与翦伯赞夫妇“同吃同住”的看管人员,早上7点多叫两位老人起床吃早点,无声;敲门,无应;破门而入,只见这位70岁的学者,还有他的老伴,身着新衣新鞋,平静地躺在床上,全身已经冰凉。
他们是吃了大量的安眠药片而死的。据看管人员回忆,从十几天前开始,翦就说睡眠不好,每天都向他要些安眠药,但他忽略了监视翦服下。看管人员还说,19日夜里12点多,他听到两老人起床的声响,他正要起身,就听翦说;“天气冷,就不麻烦您了,我们自己煮点牛奶喝。”
从这些言谈话语里,我们可以断定他们夫妇俩早在十几天前就商定了一死了之。我们永远无从知道两位老人当时是怎样想的并且说了些什么——其实,我们也没有必要知道这些了。我们可以想见的是,当时他们是多么的无奈、无助与绝望,他们作出这个选择是下了怎样痛苦的决心!他们的死太漫长,太沉痛了,在看管人员的监视下,他们连自杀的自由都没有,安眠药片还要靠十几天的积攒!在这十几天中,看着那些日见增多的致命药片,想到最后时刻的步步临近,面对即将离开的这个世界和亲人,这是多么残酷的精神折磨!但两位老人竟然如此平静,这又是多么的坚毅!
后来,人们从翦所穿中山装的衣兜中找到两张纸条:一条写着“我实在交代不出什么问题,所以走了这条绝路”,另一条是祝他的湖南同乡,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岁,万万岁!”
原来,是“刘少奇、王光美专案组”的副组长多次找上门来,硬说翦是刘叛变革命的“知情人”,逼迫他证明,“就没有你的事了”,否则,“死路一条,我不会放过你!”
翦伯赞以死抗争,守住了做人的底线,拒绝诬陷刘少奇是叛徒,也拂了毛泽东把他作为“给出路政策典型”的美意,但他赢得了人们的尊重,他的老伴为他而殉情,更是令人钦敬(见陈洋明编的《当年事》,文化艺术出版事业出版)。
与翦伯赞一样,明史专家、清华大学教授、北京市副市长吴晗(1909-1969),也是被迫害而死的——他是死在狱中,时间是1969年10月11日,比翦伯赞晚了一年;其病妻袁震饱受折磨先他而去,更可怜的是养女吴小彦因神经错乱在距粉碎“四人帮”仅有13天的时候自杀身亡,一个好端端的家庭就这样家破人亡,三人死于非命,养子吴彰幸免于难。
还与翦伯赞一样的是,吴晗也是个积极参与社会活动的进步知识分子。
解放前,他作为民盟北平的负责人之一,在中共地下党的领导下,一方面同国民党政府作斗争,一方面在高级知识分子中开展工作。例如,他参与策划和组织了高校教师拒绝购买美国平价面粉的运动,朱自清就是在吴晗拿来的声明上签名后两个月贫病交加而死的——受到毛泽东的誉赞:“一身重病,宁肯饿死,不领美国的‘救济粮’,表现了我们民族的英雄气概。”
吴和毛泽东也有个人交往。初次谋面是1948年在西柏坡,毛与他就其所写的《朱元璋》一书作过两次长谈,并在谈话后致信给他,说“两次晤谈,甚快。此书用力甚勤,掘发甚广,给我启发不少”,同时希望他应在“完全接受历史唯物主义作为观察历史的方法论”上下功夫——使他深感领袖对知识分子的尊重,关怀和期望,故按照领袖的教诲,他对该书作了修改。
就在那时,他提出了加入中国共产党的要求,1952年再次提出,但毛认为暂时留在党外于工作更为有利,因此到了1957年方如愿以偿。
他对毛泽东的钦佩和热爱是由衷的,他是个一心听党的话,一意跟党走的忠诚的共产党员。
在1957年召开的一届人大四次会议上,这位年初刚刚加入中国共产党的北京市分管文教工作的副市长,以“我愤怒,我控诉”的激情,批判了章伯钧、罗隆基和储按平“一贯的,有组织,有计划,有部署,有策略”的反党反社会主义罪行,并点了许多全国知名学者教授的姓名。他揭发了民盟中央负责人的章罗1951年请他吃饭时对他的拉拢,但他两次都是“饭吃了”,却不为所动,而且“回来告诉了组织”,因此招致不满,动辄得咎,象受气的小媳妇。这件事说明他站稳了政治立场,早就同章罗划清了界限,并进行过斗争。
1959年4月,在上海召开的中共中央八届七中全会上,毛泽东号召大家要敢于提出不同意见,学习海瑞“刚正不阿,直言敢谏”的精神。会后,胡乔木回到北京把情况告诉了吴晗。他很快写出了《海瑞骂皇帝》,刊登在6月16日的《人民日报》上,此时,距庐山会议还有两个多月。庐山会议批判彭德怀后,9月21日,《人民日报》又发表了他写的《论海瑞》,文中说:有些人自命海瑞,自封反对派,但是他们同海瑞相反,不站在人民方面。这样的右倾机会主义分子,根本不是什么海瑞。很显然,他针对的是彭德怀。
吴晗应当感到庆幸,同时也应当感到后怕,因为以庐山会议为界,《海瑞骂皇帝》写于彭德怀上万言书之前,《论海瑞》又紧跟毛泽东批判彭德怀之后,他与彭德怀完全脱离了干系。
按理说,吴晗应当见好就收,就此打住。因为作为一个研究历史的专家,应当了解中国社会的复杂,官场的诡谲,人心的叵测,政治风云的变幻和政治斗争的残酷。“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即使没有《海瑞罢官》,只拿《海瑞骂皇帝》唯他是问,硬说这是为彭德怀在庐山会议上向党进攻大造舆论,他就是跳进黄河能洗清么!再说,历史上这种例子不胜枚举,汉景帝杀晁错就是一个,吴晗应当清楚。
但不知怎的,或许是与他以明史权威自居,写海瑞“舍我其谁”不无关系,总之是他在京剧演员马连良的撺掇下,又于1961年底写了历史剧《海瑞罢官》。该剧上演后,尽管毛泽东看过并且夸奖说写得不错、写得成功,而且该剧又是写在1962年大批“右倾翻案风”——1962年6月和8月,彭德怀两次上书毛泽东和党中央,要求重新审查他的历史和问题,被党的八届十中全会定性为“翻案”——之前,但还是惹下了杀身之祸。
1965年11月11日,上海《文汇报》刊登了姚文元《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的文章,点燃了文化大革命的熊熊烈火,吴晗不幸被作为了祭旗的牺牲。
翦伯赞与吴晗,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两人年龄相若,经历相仿,都是最著名学府的历史学家——一在北大,一在清华,都是被文革迫害致死,都令人痛心疾首。但翦伯赞死的干净,清白,无愧;而吴晗的死,让人在哀其不幸的同时,总感到有些缺憾——他在反右斗争中的表现至今还被人诟病,另外,他写的《海瑞骂皇帝》和《论海瑞》,也给人以遵命文学的印象和媚上之嫌,显示出两人为人处世的不同。
古之君子,以“立言,立德,立行”为人生追求的最高目标,但都十分看重名节,故不淫不移不屈,不可夺志,独善其身,是为中国知识分子的优秀传统。而今,对功成名就的专家学者教授这一社会的精英群体而言,坚持这一操守尤为重要,因为其言其行,都难逃后人或褒或贬或敬或讥的评判,翦吴之鉴不远,不可不慎。
谨撰此拙文,愿诸君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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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作者赐稿      来源日期:2008-4-15       本站发布时间:2008-4-15